第十章 相信心中的感觉
刚才的兴奋与开心一扫而光,心情又从云端跌落到谷底。我看看容乘韵,他也不再说话。我想到了什么,挥起一拳砸到他胸前。
“喂,你干什么?!”他惊叫。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我们。
“报仇啊。”我说。
“什么?”容乘韵不理解我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我跟你的名次一样,你说我是故意的,说我毁了你名声,今天,你跟我名次挨着,我觉得是你处心积虑,所以,我要报仇!”我说。
亦柔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容乘韵看看亦柔看看我,也憋不住笑了起来。我,却大摇大摆走了。
“喂,你去哪儿?”容乘韵问。
我回过头,迎着阳光,看不清容乘韵的脸,也看不清那些看着我的无数学生的脸。“去操场,看足球啊。容乘韵,你不是有我家钥匙吗,自己去练琴吧!”
容乘韵显然有些不好意思,直向自己周围看了看,我听到那些学生唏嘘声一片。
哈哈,我再也不怕别人在我背后乱说话了,只要自己的心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足够了。不过呢,既然他们爱说,那我就索性让他们多知道点儿,让他们都知道,容乘韵就是在我家练琴,我跟尚洛尘分手了,但我还要去体育场看他踢球。
夏天晌午的阳光很强烈,白灿灿的,晃得人眼看不清东西,但我心情出奇地好。
我坐在体育场的太阳底下,看尚洛尘踢球。他很努力,很拼命,别人都有些倦怠地放慢速度,可他却一直冲在最前头,带球最灵活,进攻最猛烈。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不快吗?
阳光落在我身上,炙烤着我的皮肤,可我感觉不到。看着球场上的尚洛尘,我像窒息一般难受,仿佛那个在球场上奔跑的是尚洛尘,而不是我自己。我大汗淋漓,我心跳急速,我奔跑到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在迈动,当足球踢进门时发出仰天一声长吼,然后,重重倒在地上,不再起来。
我能感觉到尚洛尘此时心中的感觉,就像我被容乘韵拒绝后一样,只是我感觉中,夹杂了许多担心同学嘲笑的羞愧。
我从台阶走下去,走到球场中心,一点点走近尚洛尘。
他的衣服湿透了,头发也湿漉漉的,像被洗过,满连的汗水,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我低下头,看着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
“你怎么来了?”他用手遮在眼前,挡住阳光,看到是我站在他面前,一下坐起身来。
“一直没好好看你踢球,所以过来看看。”我说。
“有什么好看的。”他一定还在生气,虽然他很绅士很大度地让我走开,但他心里,一定是非常难过的。
“今天,容乘韵,跟我表白了……”我轻轻地说。感觉阳光忽然变得不强烈了,照在皮肤是,只有淡淡的感觉。
“哦。很好啊。”他回答。
“但是,我没答应。”我看着他,他的脸色果然泛起光华,“我想给自己一段时间,认清我的心。”
“唔。”他低下头,看着草坪。
“但是……”我想着,该怎么把话说给他,“我听说,有一个女孩子非常喜欢你,可能你……”
“你想说什么?”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涨红了。
“是亦柔,她一直都很喜欢你,我希望你不要像我,希望你能在认清自己心的同时,珍视身边的人,她是个好女孩。”我说完,就起身离开。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尚洛尘在我身后喊。
我站住,回过身,“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朋友,也不想再伤到朋友。”
尚洛尘不再说话,眼光,从我身上慢慢收了回去,落回到草坪
“欢迎皇太后回来!”奶奶出院,皆大欢喜,只是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原因没能回来,少不了被奶奶在电话里骂一顿。好在奶奶病情并不严重,而且护士照料得很好,每天都扶着奶奶锻炼,所以,奶奶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行动没有以前那么麻利了。
因为怕奶奶照顾我跟容乘韵受累,岳阿姨坚持让她家的刘伯每天过来给我们做饭。看着岳阿姨对奶奶像对自己的妈妈一样照料,我的鼻子都酸酸的,好感动啊,亲生的母女也不过如此吧。
“喂,你这是怎么了?”容乘韵悄悄问我。
“我爸爸都没能回来照顾奶奶,可是你妈妈却比亲女儿还要亲。”
“难道你不知道我妈妈是你奶奶的孩子吗?”
“什么?”我眼睛瞪大了,难道容乘韵的妈妈是我奶奶跟他外公的私生女?
“笨蛋!”容乘韵敲一下我的头,笑了,“因为是外公爱着的人,所以,妈妈也把奶奶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
“哦。这样啊。”我摸摸被他打痛的头,看看他笑得可爱的脸,猛地在他头上弹了一下。
“干什么啊?!”他惊问。又怕被里面的奶奶和岳阿姨听见,直往里看。
“因为你刚才打的我好疼。”我白他一眼。
“那也没有你用力啊。”容乘韵说着,照我额头又来了一下。
“喂,你太不绅士了吧?”我又回他了一下,然后,我们两个吵闹起来。房间里,奶奶跟阿姨却在看着我们笑。但她们的眼光里,好像闪着某些只有她们才知道的秘密。
岳阿姨亲自下厨,做了好吃的给我们,她说是要庆祝奶奶出院,还有我跟容乘韵在期末考试取得的好成绩。
“我现在都在怀疑,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上一次就是名次一前一后紧挨着,这次又是。”奶奶看看我跟容乘韵,跟岳阿姨咬起耳朵来。“这怎么可能?”我瞪了容乘韵一眼,他怎么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呢?!还嘴角带笑。我现在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两次考试都是他预谋的了。这个坏家伙,到底还想怎么欺负我呢?我瞥他一下,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阿姨,您做的菜真好吃,色香味俱全,比我从前吃过的都好吃好多倍。”我冲容乘韵使个眼色,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哈哈,计谋得逞。
“是吗?那我可太高兴了。”阿姨不知我是在跟容乘韵斗气,高兴地说。
“妈妈,你别当真,她每次吃东西都会这么说的。”容乘韵说这,冲我挑挑眉。
“哦?”阿姨看看我。
可恶的家伙。“没有,是他开玩笑。”我刚说完,容乘韵就在桌下踢了我一脚。“哎哟。”我瞪他一眼,他也正在瞪着我,然后,我也回了他一脚。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奶奶忽然开口。
“没……没有啊。”我傻笑笑。
奶奶不说话,眼睛却往桌下看。
啊?我也赶紧往桌下看。奶奶的两只脚正分别对着我跟容乘韵。
“奶奶!”我叫。
原来刚才那脚是奶奶踢的我,然后奶奶又踢了容乘韵。我们两个傻瓜都被奶奶算计了。
奶奶笑了,岳阿姨也笑了。我的脸被笑成了红苹果,容乘韵也低着头使劲吃饭,不说话。
可是,没有人能看出来,我的心底,在流着酸涩的泪。生情石亮了的眼睛如同朱砂般刻在我心头,磨着我的眼睛我的心。我不敢确定,比赛过后,容乘韵是否还会再来我家,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看到他,听到他的琴声。但在心底,却隐隐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所以我要珍惜,所以我要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尽量让自己快乐开心,也让容乘韵快乐开心。
距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容乘韵每天都在奶奶的指点下练琴,非常刻苦,而家里的采购任务则落在了我身上。
“惠秀,出来吧,你憋在家里天天听琴还听不够吗?”亦柔打电话叫我去逛街。
“不行,我每天只有买菜的时候才出去,现在是容乘韵比较关键的时候,我不能……”
“宿惠秀?!”
“怎么了?”亦柔的声音非常生硬,要吵架一样。
“你是他女朋友吗?”
“不……不是。”
“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回答。很老实。
“那你在家里守着他干什么?”
啊?!亦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硬了呢?好像是凶狠的皇后一样。
“出来吧,你可以选择在买菜的时候跟我见面。”亦柔声音又好听起来。
好奇怪,她有什么事吗?
“出来,我请你吃香瑞姆的冰激凌。”亦柔先硬后软。
香瑞姆的冰激凌,是我来到华梵市一直都钟爱的甜品。“好吧。”然后,跟奶奶和容乘韵告别,拿了钱出门。
“你要当居家婆吗?这么老实地被关在家里还心甘情愿?”一见面,亦柔就劈头盖脸开始骂。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吃了兴奋剂,怎么这么反常啊?”我奇怪地看着她。
“你看出来了?”亦柔有些心虚地看着我。
“唔。”我依然看着她,“你眼珠转转我就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亦柔不再闹了,倒有些害羞起来,跟平时跟我打来闹去,和她嘉斯队啦啦队队长的身份一点也不符的娇羞。
“喂,怀亦柔,你不会在恋爱吧?”我看她的样子,试探着问。
“你知道啦?!”亦柔瞪大眼睛看着我,两眼发射着兴奋的光。
“啊?!是真的?!是尚洛尘吗?!”我忽然激动起来,急切地抓住她的胳膊问。
“唔。”亦柔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啊——太好了!”我上去给亦柔个大大的拥抱,“哇,我觉得太太太幸福啦!”
周围来往的人看我们这样纷纷向我们看过来。“喂,当心人家以为你是疯子啊。”亦柔拉拉我死箍着她的胳膊。
“啊,太兴奋啦,疯就疯,我才不管呢!”我兴奋死了,兴奋得不知道该怎么把心中的喜悦找个出口倾吐出去,所以使劲儿抱着亦柔,又蹦又跳。
“你怎么样啦?还没说清楚吗?”亦柔给我买了香瑞姆最好吃的一款冰激凌,我们两个在超市前的太阳伞下边吃边聊天。
“没有。”一提到容乘韵,我的心情就会有些失落。
“怎么回事啊?他再没有跟你表示过吗?”
亦柔完全处在恋爱的幸福中了,所以,根本体会不到现在我心中的彷徨和无尽担忧。就像是心一直悬在空中,没有依靠也没有着落。
我摇摇头,“不过,现在也很好,起码,我们都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面对面,也吵架,但是,却觉得很开心。”
“那个容乘韵在搞什么啊?!”亦柔忽然生气地说,“他说过他不会错过你的。”
“什么?”这句话好像一根针扎到了我,一下让我敏感起来。
“哦。”亦柔搔搔头,“嘿嘿,惠秀,你……”
“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不对?”我盯着她的眼睛。
“我……其实也是前段时间,跟容乘韵碰上时,说起来,才……”
“你们说了什么?”我急急问。心跳却在加快。是跟我有关,一定跟我有关!
“那次神鸟……”
神鸟?对,神鸟是落在容乘韵肩头的,不知他说了什么,神鸟一直在点头的。
“他其实是在问神鸟,你是不是还在喜欢着他。”
“啊——”身体僵硬,心开始回落再回落,从悬着的空中回落到它原来的位置。原来,神鸟都能看透我的心,可我,却依然在徘徊。
“惠秀,所以,容乘韵说,他不会再错过你了……”我抬起头,正看到亦柔看向我的目光。坚定的,充满鼓舞和力量的。
“可是……”
“别再可是了,还有什么可是呢?知道吗?容乘韵也喜欢你的。”
“不是,亦柔,不是这样的。”我忽然哭了起来。
“惠秀,你这是怎么了?”亦柔紧张起来,急忙拿纸巾给我擦泪。
“你知道我们朝拜生情石的时候吗?石头的眼睛亮了,是因为容乘韵和柳雪娆!”
“哦。你不说,我真的忘了呢。”亦柔也被吓住了,“难道,真的是他们两个?”
“唔。”我点点头,心痛无比。
“可恶!”亦柔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我的冰激凌的盒子都跟着动了动,超市外的保安也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你想被揍吗?”我冷冷看她一眼。恋爱中的女人就是这么容易夸张吗?!
“还不是为你抱不平,不过,我总觉得不对劲儿。”亦柔歪着头。
“没什么不对劲儿,不能跟你说了。我出来时间太长了,得赶紧买菜回家了。”说完就冲进超市,抱了一堆菜和吃的出来,看得在外面还在等我的亦柔直摇头。
夜渐渐深下来,容乘韵依然在练琴,我在卧室里抱着膝盖缩在床角,想着白天亦柔跟我说的话。心中充满了栀子花香一般的淡淡忧伤。
容乘韵跟亦柔说不想错过我。想起这句话,我的嘴角就会带出笑意,心里很温暖,很欣慰,好像一个想要个玩具娃娃的孩子,要了许久都是失望,忽然有一天,玩具娃娃居然主动走到她身边跟她握手,她好兴奋好开心,虽然知道娃娃还是会离开。容乘韵会不会是因为神鸟告诉他我一直喜欢着他,所以才决定要抓住我的呢?
心伤无限,任眼泪从脸颊滑过,却没发现钢琴的弹奏已经停止,容乘韵已经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仰起脸,看着他。那双亮的眸子闪动着无尽的言语,漆黑无比。
他没说话,走过来,在我床边,伸出手,将我脸上的泪珠抹掉。温柔的唇微微动了动。“为什么哭了?”
我怔怔看着他,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串串滚落。
他于是将我揽进怀里。轻抚我的背。
他的手很柔很轻,将我伤着的心逐渐安抚下来,“别哭了。好吗?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哭,都会让我心里很难过。”“容乘韵,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我喃喃地问。
容乘韵放开我,双手扳着我的肩,“为什么要这样问?我们为什么不能?”
他的眼光是那么坚定,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握中一样。
“亦柔跟尚洛尘在一起了,我心里很高兴。”我说,“可是……”
“那么,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容乘韵蹲在我面前,看着我。
“我……”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心了,为什么还不答应呢?”
“容乘韵,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一段感情没有结局,你还要去尝试吗,还要去让自己受伤吗?”我哭起来。幸亏这个时候奶奶早就睡了,听不到。
“为什么这样想呢?如果不试,又怎么知道没有结果呢?”
“上帝都帮不了我,我又怎么能相信自己呢?”我看着他,生情石像一记烙印,印在我胸口。
“你是说占卜吗?我听亦柔说过了,占卜师不是告诉你,你的爱情一直在身边吗,要你勇敢对不对?”
啊?!我傻傻望着他。他知道了!我一下靠在床头,绝望的感觉。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直都喜欢你,你还会这样想吗?”容乘韵晃晃我的肩,“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也不要再乱想了。你跟尚洛尘,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可你一时想错了。所以,不是上帝不帮你,是你还没找对那个人!”
他的脸,因焦急而紧张不安,迫切地想要改变我的想法,又担忧自己说服不了我。
我将眼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回到自己的脚上,“容乘韵,不是这样的,对吧?”
“是,是你理解错了占卜师的意思,是你选错了。”容乘韵抓住我的手,“惠秀,你本来很勇敢,现在为什么要逃避呢?为什么呢?”
我抬起手,挣脱开他抓住我的手,“不是逃避,是……是天意。”我还是没有办法说出生情石眼睛发亮的事。眼看着容乘韵的神情衰然下去,也只有沉默,只有独自伤痛。
“容乘韵,钢琴托运没有问题吧?”我还是不放心,将钢琴空运到德国会不会有意外呢,如果有的话,是会影响容乘韵比赛的。
“不会有问题。我们已经跟航空公司签了协议。”
“比赛时的衣服呢?熨好没有?”
“熨好了。”
“还有,在那边住的酒店也没问题吧?”
“没有。主办方已经确认过了。”容乘韵收拾着行李,不厌其烦地回答着我那些嗦的小问题。
这时,门铃响了。从容乘韵家的落地窗向外看去,就看到了一身艳色的柳雪娆。她扎了个高高的马尾,休闲裤子紧身上衣,显现着她的完美身材。我的脸色立刻变得格外难看,再低头看看自己穿的简单衣裙,相形见绌。
容乘韵看看我,没有吱声,也没有出去迎接,依然收拾着东西。
“哥,哥。”柳雪娆在门外就开始喊容乘韵。
她跑跳着进来,完全把我当成了个隐形人。
“哥,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她一下抱住容乘韵的胳膊,摇晃着撒娇起来。
“唔。”容乘韵看看我,“什么好东西?”
“看!”她说着。手掌摊开,是块玉石,翠绿剔透。
“一块玉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容乘韵笑笑,将玉石拿在手里看了看。
“哥难道没看出来吗?再仔细看看。”柳雪娆兴奋依旧,眼睛瞟过我身上,没做停留。
“有点眼熟。”容乘韵说。
“对啦,是生情石。”柳雪娆尖叫起来,“哥,难道你忘了,我们去拜生情石的时候,石头的眼睛发亮了。所以,我买了玉找人打成生情石的样子,送给哥,是我的心意,也会保佑哥比赛顺顺利利的。”
啊!一听到生情石,我的心就打了个哆嗦,手也开始不听使唤了。容乘韵的脸色也有欣喜变得复杂而不可琢磨。他终于知道了,他记起了生情石发光的眼睛,记起了上天给他和柳雪娆的暗示,也肯定知道了我为什么不答应做他女朋友的原因。如果此时我没有控制住自己,让自己坚强一些,我早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哥,不要忘了,石头眼睛发亮意味着什么啊。”柳雪娆说着,已经上前,双手环住了容乘韵的脖子。越过柳雪娆的肩,容乘韵的眼睛落在我身上,呆呆的,又满含震惊与忧伤的。“你们聊,我先走了。”说完,我就跑了出去。
“惠秀,喂,惠秀!”容乘韵在背后喊我,想追出来,但柳雪娆拉住了他。
“惠秀,你怎么走了?”我听到阿姨也在叫我。我依然没有停步,向外冲去。耳朵里,是柳雪娆亲昵地喊阿姨的声音。
我失落地走出容乘韵家的大门,回头看看,发现阳光下的这座别墅是如此高大光灿,以至于它与我的距离是那么遥远,我需要仰头才能瞻全其貌。就像我跟容乘韵,我们之间的距离也是如此遥远如此难以跨越吧。于是我的心开始疼,我那么喜欢着容乘韵,却又不得不看着他向别的女孩子走过去,心如刀割,刀刀滴血。
天气很清澈,阳光没有任何遮拦地洒下来,灼烧着我裸露在外的皮肤。我在海边一点点走着,看沙滩留下我的脚印,然后有浪涌来,将沙滩冲平,一点痕迹不留。或许,时间能够抹掉一切,或许,有柳雪娆在他身边就足够,而我只是个多余的人,只需要远远看着
容乘韵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都没有接,发无数条短信,我也没有看,统统直接删除。难道要脚踏两条船吗?我心里愤恨地想。他能明白我心里的苦吗?但现在,我完全体会到了亦柔当时的痛苦了。
“容乘韵,别再打了,再打我就关机了。”最后一次,我接起电话,冲他咆哮。
“喂,你那么凶像老虎一样。”他好像根本没生气。
“那又怎么样,所以你不要理老虎,要不然会被吃掉的!”我恶狠狠地说。
“如果不怕被吃呢?”
“容乘韵,你不用说了……”
“我说什么了?宿惠秀,你不要一厢情愿,今天晚上你和奶奶在家吗?妈妈要去道别。”
哦,原来是这样的事。我才发觉,自己刚才有多失礼,“呃,在,有空。”
然后,赶紧匆匆挂上电话,尴尬万分,在心里不断责怪着自己:真是的,怎么能上来就跟他那么凶呢,这不是自己暴露自己的想法吗?!气人!我将手机狠狠摔在了床上。
晚上,岳阿姨和容乘韵如约而来,奶奶跟阿姨说东说西,开心无比,而我跟容乘韵却像哑了一样,对坐着沉默不语。
“看看这两个孩子,是因为要分离了才这样伤感吗?”奶奶看看我跟容乘韵,笑着打趣。
“是啊。怎么都不说话了呢,心绪很低沉的样子。”岳阿姨也说,“比赛完还会回来的。”
“是啊。惠秀的爸爸妈妈很快也要回来了。总算把手上的工作交代完请下假来了。”一说起爸爸妈妈要回来了,奶奶就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们非要让我去国外生活,还在商量呢。”
容乘韵听到这个消息,忽然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奶奶,“奶奶,你们都要去美国吗?”
“唔,惠秀的爸爸妈妈怕我身体不行,想把我跟惠秀都接过去。”奶奶说,“不过,我希望惠秀能读完高中再走,这件事还没真正定下来。”
“是的,华梵市的教学质量和环境都跟国外不相上下,也是这个原因,我才把容乘韵送回来读书的。”岳阿姨说。
“我去拿点冷饮过来。”我说着,起身向厨房走去。却不料容乘韵也跟了过来。
我不理他,打开冰箱拿东西。
“惠秀,你怎么了?”容乘韵问。
“没什么。”我冷冷地,“明天你就走了。祝你顺利。”
“你不去送我?”他抓住我的胳膊。
“有必要吗?”我盯着他,良久,又收回眼光,拿了冷饮就要出去。
“你干什么?!”容乘韵伸着胳膊拦在我面前。
“我想告诉你,生情石……”
“那些跟我无关!”我从来没有这样冰冷过,冰冷到连自己都不相信那声音是我的。
容乘韵怔怔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走吧,吃冷饮,有你爱吃的柠檬冰块哦。”我笑嘻嘻走出厨房,走到奶奶和阿姨面前。她们脸上有些奇怪,看看我,看看容乘韵。
“有个小礼物,要送给惠秀呢。”岳阿姨忽然说。笑眯眯的,像妈妈一样疼爱我的眼光。
小礼物?岳阿姨有礼物要送给我?我怔怔的。
岳阿姨说着,已经将礼物从包里拿了出来,是条项链,制作非常精美。
“孩子,这项链……”奶奶忽然开口。
我看看奶奶,她仿佛陷进了无限回忆中,脸上满是悲伤的样子。“是,就是这条项链,我要把它送给惠秀。”岳阿姨看着奶奶,诚恳地说。
“那是你爸爸留给你的,是你们祖上传下来的……”奶奶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这也是爸爸当时想给您的。”岳阿姨说着,已经把项链递到了容乘韵手上。“帮妈妈给惠秀戴上吧。”
啊?!我惊得竟不知道怎么反应了,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这是岳阿姨家祖传的,可她竟送给了我,还要容乘韵给我戴上,难道这有什么意义……
不容我拒绝,容乘韵已经答应着起身,走到我身边。将链子从我头顶垂下来,在我眼前。我看清了上面的花纹,非常精致细美,项链的坠子,则是一颗灿烂的宝石,红得鲜艳剔透。
“谢谢阿姨。”我说着,低下头,让容乘韵把项链戴在我脖子上。
他的手指很轻,触到我的皮肤,是丝丝暖意。我闻到了他身上的好闻的气息。他用手抚了一下我的头发,轻轻地,柔柔地。
“四天后的这个时间,是比赛的时候,希望奶奶和惠秀,一定要在电视前观看。”容乘韵坐回到座位上。
“一定一定的。”奶奶答应。
容乘韵的眼光落在我身上,我没有回答,微微低下了头。
比赛是全球卫星直播的,因为有容乘韵,所以我也一定会看。
“惠秀,你是傻瓜吗?怎么大早上来这里。你别忘了今天是容乘韵去德国的日子,飞机一会儿就起飞了,你难道要让柳雪娆那个女的去送机吗?!”亦柔追在我身后,跟着我沿着海边向渔码头走。
“喂,惠秀,你哑巴了吗,你怎么不说话?”亦柔终于生气了,一把冲上来拉住我,“你应该去机场送容乘韵,知不知道?!”
我看着她,眼光有些凉,然后又拨开她的胳膊,继续向前走。
“你到底去哪里啊,到手的男朋友都不要,要白白送人吗?”亦柔忽然站住了,冲我大吼。
“我去海神庙。”
啊?!亦柔愣住了,想了想又跑上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去海神庙,以后也有的是时间的。现在我们去机场,打车去,还来得及……”她说着,拉着我就要往马路那边走。
“我不去送他,我要去海神庙,”我坚定地说。
“宿惠秀,你不要固执好不好?”亦柔急了。
“我没有。我只是想去海神庙,保佑他平安顺利。”我继续往前走。
亦柔不再说话,呆站在原地
“是好朋友就跟我走。”我回过头叫她。
“真拿你没办法。”亦柔叹了口气,还是跟过来,“不过,听说这里的海神庙很灵验的,我爷爷在很多年前就是船员,每次出海前多会来这里上香,好像香的烟柱是直的话,就会平安无事,如果是歪歪曲曲向上的,就会有难。”
“唔。”
说话间,已经走过渔码头,再攀过一座小山坡,就到了海神庙前。
这也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庙不大,巨石建成,每块石头上都雕刻着各种各样面孔的神仙,形态迥异,肌肤丰腴。庙顶成塔尖的样子,是用最好的木质做成的,飞檐处龙飞凤舞,刻有各式的动物和图案,精美异常。
“惠秀,现在想想,古人真的很伟大,秦始皇那个时候就建得出这么精美的建筑呢。”仰望着,赞叹着。
我笑笑,没有答话,从一旁的香炉边取出三炷香,点燃,虔诚地跪于海神像前,许愿,朝拜。
“求海神保佑,保佑容乘韵一路顺利,保佑他比赛时能正常发挥,取得好成绩,请您保佑。”
“惠秀,我现在真正能感觉到你对容乘韵的爱有多深了。”我起身,却见亦柔正默默看着我。
我讶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上天故意逗弄你们这两个冤家吧,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却又让你顾虑着柳雪娆。”
我不语。
“你不是说连上帝都不相信了吗,那为什么还信生情石呢?”
“亦柔……”
“如果我告诉你,生情石的眼睛有一部分是为我跟尚洛尘亮的,你相信吗?”
什么?我惊讶地抬起头。“那一天,我祈祷的是:请生情石让我跟我心爱的男孩在一起。而尚洛尘则是:请让我保护我身边的女孩,一辈子。你看,这不正是我跟尚洛尘吗?!”
啊——
我许的什么愿呢?我说的是让生情石保佑我能跟我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那么容乘韵呢?他说的什么?
“所以惠秀,你不要再傻了,石头的眼睛绝对不是为容乘韵和柳雪娆亮的,所以你要把握,你要去追!”她晃晃我的手。
我望着亦柔的脸,从薄薄清雾中透射过来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反射着淡淡的光,柔和而恬淡。
“惠秀,你吃点东西吧?”奶奶指着水果说。
“不吃。”
“那就喝杯牛奶。”奶奶又说。
“不要。”
“你这一天不吃不喝坐立不安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奶奶急了,“容乘韵比赛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见面的时候冷冷淡淡的,自己背地里偷偷担心哪。”
“奶奶!”哇,不得了,奶奶怎么什么都看得出来?!
“别骗我,我人老眼不花,你们那些小心思,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奶奶坐到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比赛快开始了吧?”
“唔。”我点头。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我跑过去,竟是亦柔和尚洛尘。“是你们啊?!”我惊喜万分。
“一起共度容乘韵的辉煌时刻啊。”亦柔说。
“进来吧。”我高兴地拉他俩进来,尚洛尘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定是想到跟我在一起的事吧,还有,他来我家门前给我送过花。现在想想,真的是件很幸福很甜蜜的事。“尚洛尘,你不会还在想着给我送花的事吧?”
“谁来了?什么花?”奶奶在里面问。
“嘘——”我急忙示意尚洛尘不要说话,“是亦柔和尚洛尘,我一个同学。”
“快进来吧,马上就开始了。”
“奶奶好。”亦柔跟奶奶问着好,大大咧咧走进来,跟在自己家一样随便,“没有悬念,奶奶教出来的绝对是高手,肯定是第一啦。”
奶奶听了更高兴了,每有一个演奏的,奶奶都会评一下这个人的水平,差在哪里好在哪里,容乘韵该怎么才能竞争得过。
“奶奶,怎么你说的这些人都这么厉害啊,你又不在容乘韵身边,没人这样告诉他,他该怎么办啊?”我焦急地说。
“看看,容乘韵,出来了!真是好看的孩子,所有的选手里面,他是最帅的,也是最亮的星。”奶奶不住地夸赞。
“可是前面这些人的分都很高啊?容乘韵又排在最后一名,等他上去演奏的时候,评委都累得要睡着了,怎么还有心情欣赏呢!”我抱怨着,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恨不能冲到比赛现场,给那些评委每人倒杯冰水,让他们都兴奋起来精神起来,全心听容乘韵演奏才好。
“不要担心,你看,他就是个天生的钢琴家。”奶奶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奶奶,你不要老是安慰我……”我说着,却见容乘韵已经坐在钢琴前,神态自若,手轻放键盘上,好听的音乐随之而出。他越弹越兴奋,越弹越高涨,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了音乐的宏阔之中。
“这首曲子很适合他来弹,非常符合他的气质。”奶奶由衷地说。
“那他胜的把握有多大?”我急忙问。
“那怎么知道呢,奶奶不是评委,奶奶也不是神。”
“那您不是说一定会……”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