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者之谜
Ⅰ
海琴在甲板的一端默默地注视着在另一端看海的雪莉。雪莉没有察觉。她有心事,从她的背影,海琴就看得出来。
出海的第一天之後,不知道发生了什麽,连续三天,她都是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
海琴做了个深呼吸,确定海砂和透在船舱里研究法术,而零待在他的驾驶室里,此刻甲板上就只有他和雪莉两个人。
他走过去,拍了下她的左背,又旋转着步子,滑到了她的右边,停下,用杰克船长惯用的地中海式英文故作轻松地调侃了句:「哟,你在看地平线吗?2」
雪莉瞥了他一眼,无心和他说什麽。她确实有很重的心事,还是不能向人述说的心事。虽然发过誓,可她依旧坚信零那天对她说了谎,他是在和卡斯蒙交流。
海琴是那种到了晚上才能活过来的人。这个时候夜风正好,第一颗星初现於深蓝夜空中,正是他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
他在她身後看了她许久才鼓足勇气过来,不会这麽轻易地罢手。
「唔……你想什麽呢?」海琴试探着问,语气难得地温柔。
「你管不着。」雪莉惯常地不领情。
「我……」海琴才要发作,雪莉撩起一缕头发,好看的睫毛露了出来。
「你有心事。」
「我没有。」
「少来。」
「你!」雪莉瞪了他一眼,转念呢喃道,「真的没有。就是……」
「就是什麽?」海琴活了过来,目光炙热,富有力量。
雪莉被他看得心扑通直跳,思绪暂停,转颜低头道:「真没什麽,就是……就是……」
不行,零与卡斯蒙通话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抬起头,望向黑得深邃的海面,转移话题:「地中海上真的有幽灵船吗?海盗?女神?」
「有!」海琴看了她一眼,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跟我说过,海盗是一种信念非常强的生物,所以没有几个海盗死後会老老实实回归自然原力的。大多数海盗都会变成海上永久不会离去的游魂,更有些,全船战死,连他们的船也会因为他们的念而变成幽灵船。所以……」
「所以怎麽?」雪莉不解他的突然失语。
「所以,呵呵。」海琴坏坏地一笑,有了别的主意,展开双臂,大呼道,「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历史的尘埃,海盗们的意志,都给我出海!」
伴随着他高亢的命令声,一阵南风忽地吹起,弄得雪莉好一阵昏眩。
等风卷去,她睁开眼睛,只见一艘银灰色丶烟雾质感的大船从浓黑的夜空破幕而出。
在船头高举宝剑的女神雕塑带领下,一艘硕大无比,扬着高大风帆的幽灵海盗船,沿着黑玉般的海面,向雪莉直直地驶过来。海琴控制着船头,让它停在刚好就要与他们相撞的地方。战斗女神的雕塑和高大宏伟的船头,刚好悬在雪莉头顶。从下往上望过去,肃杀而壮丽。
「真的有!」雪莉望着女神,惊喜激动的同时,後背不知不觉靠进了海琴的胸膛。
「应该还有更多!」海琴心下得意,继续驱动力量。他从没在这样宽广的地方使用过力量,今天第一次尝试,丝毫不觉得疲劳。他知道他变强了,信心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又一架幽灵海盗船破幕而出,海琴听到雪莉开心的笑声,忍不住继续表现:「你喜欢,我还可以……」
「哎呀呀!」後方忽然传来电灯泡的哀鸣,「哥哥可从没对我这麽好过!」
「海砂,你……哎呀!」
就像偷情的人被电筒光束抓了个正着,海琴慌得差一点就没控制得了他的力量,导致幽灵船撞向他们,连忙重新控制住後,透也跟随海砂一起上了甲板。
雪莉连忙一把推开海琴,并故意呵斥了句:「离我远点。」
「哦……咦……我……算了。」海琴完全结巴,两个人都尴尬到不行。
「海砂,海琴迟早是要出嫁的,还是让我来为你表演吧!」
早就按捺不住的透,凭着男孩的本能,也发现这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他几步走到船边,张开双臂,呼唤道:「米迦勒的火焰,变成焰火,也让我的女孩笑起来吧!」
也让我的女孩?什麽叫「也」?什麽叫「我的女孩」?透的话让海琴更不自在,差点就选择跳海逃避。
金色的焰火在透的呼唤下在天空中绽开。顷刻间,深蓝的天幕被碎金般的焰火照亮,投映在波浪上,让整个海面都变成了金色。对应着海面上那些烟雾般梦幻妖娆的海盗船,图像壮美异常。
「真好,我也来吧。」海砂缓步走到船边,望了一眼那片沉静的海水。如果此刻连它也能活跃起来,一定是举世无双的美景。
「我……我要看到喷泉,从没有过的美丽喷泉。地中海的海水,听我的命令,喷泉,给我看喷泉!」
沉默的海水一跃而起,被天空中的焰火染成镏金的颜色後,穿过海盗船的烟雾骨架,又跌落下去,打出一片线条优美的涟漪。
喷泉丶船影丶焰火,似乎还有点不足,甲板上的4人还有一个没有参与表演。
雪莉抿嘴一笑,如果还能有幻妙的音乐,这个地中海奇幻之夜就完美了。
她悄悄地离去,不一会儿重上甲板,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小提琴和一支古典贝司。小提琴被她斜放在肩上,而贝司,则被她轻轻推到了海琴手中。
「颠倒橘子的贝海琴,古典贝司,你会弹吧?」说着话,雪莉示威地翘起了眉角。
「当然!」海琴应战,接过贝司。
雪莉拉起小提琴,奏出第一个音符,继而开启双唇,让清丽明朗的歌声从她的身体里扩散出来,伴随着小提琴优雅从容的旋律,破冰般,在夜空中无限传播。
咚……
低音贝司中途进入,没有丝毫突兀,连海琴都不明白他怎麽能配合得这麽好。雪莉明明没告诉他什麽时候进贝司,雪莉所唱的歌,他也是第一回听。
但他们之间,起码在音乐上,就这麽天生配合。
飘扬优美的小提琴配合着低沉深情的贝司,还有雪莉无可挑剔的歌声,和着海上的焰火丶喷泉,美丽到了极点。
海砂在一片光影中,兀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也参与到其中,今天就无憾了。
想到这个人,她也悄悄地离开了甲板。
Ⅱ
「零,我们在甲板上……」
「我听到了。」零撑着太阳穴,没去回头。海砂迟疑了一下,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很近地看着他。他将目光侧过来,就这样被她扑闪着的大眼睛抓住了。
「你也来啊,随便做点什麽,求求你了。」海砂抓住他的手,孩子般地祈求。
「为什麽?」零放松下来,目光和声音都十分柔和。
海砂被他的柔和弄得放肆起来:「大家一起才最有意义,不是吗?我想你来,好吗?随便做点什麽。」
「我什麽也做不了。」零婉拒道,推开了海砂的手,站起身,想要离开。
「怎麽会呢?唱首歌都可以啊!对!唱首歌!」海砂再次抓住他,更放肆了些,「歌,你总会唱吧!哦,你生活在北极圈,没关系,妈妈教你的儿歌也可以啊。我想听零唱歌,妈妈教的儿歌也可以,妈妈教……」
「住……」零没让自己说完,抬眼见雪莉不知什麽时候也来到了驾驶舱,站在门口。此刻,在第一天夜晚交锋之後,首次四目相对了。
雪莉看着他,眼睛里有他最为痛恨的神情。
「零……你没事吧?」连海砂也瞧出了他此时情绪的异常。
「我……」
零懒得再说什麽,一把推开海砂,侧身擦过雪莉,独自离开。
「零。」海砂还要去追,雪莉拉住她。
「海砂,不要。」
「为什麽?」海砂想了想,恍然道,「难道我说错话了吗?」
「你……」雪莉想了又想,转过身,「海琴他们还在甲板上等我们,不要让他们再起疑心,我们需要团结。」
「雪莉,你有事瞒着我。」
「我的确有事瞒着你。」雪莉垂下头,做出了决定,「晚上,等他们都睡了,我告诉你一些事,关於……零的。」
「零?」
「嗯,零,苍御家的零……苍御家的怪物零。」
Ⅲ
雪莉熄掉床头的台灯,靠在海砂身边。船舱外海水拍打船身的声音此起彼伏,彷佛节奏舒缓的背景音乐。
过了好一会儿,雪莉猜想隔壁那两个拼了命用能力表演的家伙应该都睡熟了,侧过身呼唤了一句:「海砂。」
「我没睡。」
「我知道。」雪莉稍微停了片刻,才问,「你想知道什麽?」
「我不知道。对於他,我什麽都不知道。」海砂叹息般地说,抱紧了枕头,「雪莉,今天我伤害到他了吗?」
「也许吧。」
「为什麽?」
「因为……」雪莉让自己背对着海砂,才继续说道,「因为他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他有的也许只有苍御这个姓氏。」
「没有母亲和父亲?为什麽?」海砂渐渐想起,那个常被人提起的苍御加缪是零的爷爷,而他的父母没有人提起过,的确像是从未存在过的东西。
「为什麽?他的母亲和父亲呢?」
「海砂……你有没有想过苍御家要如何保持他们的血统?」
「啊?」雪莉突然的提问让海砂摸不到头脑,「苍御家?一级能力者,0.9以上的神血值,要怎麽保持血统……要……」
「哼……」雪莉笑了一下,轻而痛,「很早之前,苍御家的传人是靠与其他家族的一级能力者结合来保持神血值。但渐渐地,其他家族的一级能力者越来越少,终於没有了。於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每一代都必须生出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
「不!」海砂险些叫了出来,她明白雪莉的意思了。
「我……」雪莉有些哽咽,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还是不说……」
「不,原谅我。」海砂迅速地平静下来,捂着胸口低声说道,「请你继续,求你,我要知道,知道他。」
「所以……」雪莉咬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道,「零的父亲也就是他母亲的亲哥哥,加缪的儿子和女儿。为了苍御血脉的延续,苍御家的女儿一出生就会被她的父亲封印住所有能力,直到生下两个孩子,才会被……」
「被怎麽?」海砂从雪莉颤抖的声线中感到了恐怖和犹豫,「雪莉,告诉我。」
「被杀死。」
……
过了很久,两个女孩,谁都没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海砂才终於颤抖地问了出来:「那麽,零还有妹妹吗?也被……」
「他没有。」
「啊?」
「他的母亲并不是被加缪杀死的,因为……」雪莉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後不久就……离开了苍御家族,抛弃掉了苍御家的所有,能力丶血液,还有姓氏。离开了他丶加缪,还有他的母亲。」
「怎麽可能?他是怎麽做到的?」
「他……」雪莉不想停,不想让自己停下来,想这样保持镇定,一路说过去,可是她做不到。
任何人都做不到。
「雪莉,他是怎麽做到的?」
雪莉的停顿让海砂全身都绷紧了起来,眼眶更是被奇怪的酸胀感控制。
「他对零使用了血祭,把他的血全部注入到零的身体里,用凡人的血替代了自己的,把自己变成了普通人。而让零变成了苍御家的……怪物。所以……零的神血值才会那样的高,0.97,比加缪的还要高0.2,所以零才会需要光明一族的血液。因为从身份上来说,他已经不能算是加缪的孙子,而是他的儿子。所以零……」
「我知道了。」
有液体从海砂酸胀的眼眶里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我知道了,所以你才会说,我们中间还有一个人经历过那种能力增强时的持续高烧,并且活了下来。那个人就是零,对不对?他双手的十字疤痕就是血祭的痕迹,被父亲抛弃的痕迹,对不对?」
「是的。」雪莉努力控制住自己。她知道此刻海砂的心情,这样的心情,她有经历。在地底庄园第一次从舅外公嘴里听到零的故事时,她一整夜都没有睡,甚至不能眨眼。
「不光是这样,他经历的痛苦比海琴要大得多。在烧毁身体的高温中,他度过了三年。整整三年,连加缪都认为他不会醒过来了,於是加缪才会以为他有能力改变未来,才会不顾自己,不顾苍御家族的未来,而大开杀戒。直到……零醒过来,加缪才住手……」
雪莉已经听不到海砂的啜泣声了,她知道当泪水流成了河,才会有这样无声的静默。
「他的母亲因何而死,我不知道。但是据说他醒过来的那天,正好是他母亲死亡的那天。他母亲的消失和他的最终苏醒,都在同一天,这些似乎印证了加缪的预言,印证了他对最後的太阳纪的预言。所以零产生了,苍御家的怪……」
「不是怪物。」
海砂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他不是怪物,也不是苍御家的什麽,他是零,就是零。」
Ⅳ
零点燃一根香烟,放到唇边,又拿了下来,任由烟随海风散成了一片破碎的蓝花。
很远的地方,月亮终於升了起来,又一轮下弦月。
「算了。」
他叹了口气,松开手指,让燃烧的香烟落进海水里。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明白不管是烟还是酒,都不会让那些记忆消失,哪怕一秒。
它们就在那里,永远在眼前,还有双腕的疤痕上。
十字疤痕是那样深,深入动脉,刻下去真的十分痛。
他已经记不起父亲握住他的手用长刀刺下去时,幼小的他是如何苦苦哀求,甚至记不起父亲的紫瞳变成了其他怎样的颜色。
长久的坚持,让他忘记了许多。从他独自站在北极之巅起,生命中留下的,便只有苍御的姓氏和寂寥的尊严。
海风拂动着他额前的头发,他垂下头,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深吸了一口,吐出肺叶过滤过的蓝色烟雾,他转过身,海砂就在甲板的那端。她看着他的表情,正是他最为憎恨的——同情。
他憎恨同情,因为尊严已是他的全部,甚至活下去的所有!他想逃避,却强迫自己笑了一下,深深地望向她。
海砂没有想到,他转过身来竟绽开了那样一个易碎却坚韧的微笑。四目交叠间,她听到身体里战鼓擂动般的巨响,击打着她,连头发的末端都在颤抖。
零抬起手臂,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轻声道:「干吗躲在我後面?我的背很好看吗?」
「我……」海砂发现她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才张嘴,整个头就痛得可怕。
「呵……」零垂下眼眸,下弦月的清冷辉光,照耀着他挺拔的鼻梁,画中人一般优美,「你看,那边月亮升起来了。」
「嗯。」海砂不明白他为什麽要这样说,茫然地沿着他的手臂望向远方的下弦月。
「你知道精灵吗?那些拥有神血的其他生物,就叫做精灵。」
「精灵?」
「嗯。精灵。」零收回指向月亮的手臂,放在胸前,让食指在空气中画出一道符咒。
紫色的冰晶闪烁而出,继而飞快地藉着海风传播了出去。
「精灵有很多。许多生活中无法解释的事,其实都是精灵所为。比如在地中海上,就有种精灵,它们会在下弦月升起的平静海面上……」
零停下来,抬起头,海砂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片薄纱般的月光下银色的静海。
几道弧形的波纹出现在船身两侧,噗噗两声,两道被水面上的波光装饰了身体的银蓝色鱼形生物跃出海面,在海砂的眼前划出一道虹又落了下去。
紧接着,更多的波纹打破了海面的平静,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更多奇妙的生物破水而出,从海砂面前跃过,又落了下去。
然後,是曼妙的歌声,非男非女,非人非琴,一种比海砂听到过的任何声音都要美妙的歌声。
「听。」零笑起来,眉梢和眼角都舒展下来,「是精灵在唱歌,叫做人鱼的精灵在唱歌。给你唱歌。」
「给我唱歌?」海砂走近他,「是你让它们为我唱歌的吗?」
「呵。」零转过身,幽幽地笑起来,「可能吧。」
海砂走到他的身边,也跟他一样,靠在栏杆上,望着海面上跳跃起伏的银蓝妖精。他身上的冰源之气弥漫过来,通过海砂的皮肤渗进去,骤然间除了他,世界上的所有都湮灭了。
「你都知道了?我和我的家族?」零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些肮脏的故事,她都告诉你了吧?」
「嗯。」
「呵,女人果然是保守不了秘密的。」
零再次松开手指,让烟蒂落了下去。
「加缪,我的爷爷,不……」零又笑了,差点就要碎掉的笑,「应该是父亲。」
「有天早上,对我说他要去死了,用很残忍的死法死去。因为他触犯了神的禁忌,所以他将死於崩塌的冰川之下,尸骨无存,变成一摊没有形状的血肉,连灵魂也会被冰雪封冻,永久地存留在死亡的瞬间,永历痛苦,永远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他停下来,又点了根烟。海砂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想靠近他,不顾一切地靠近他。
「说完,他要走。我拉住他,问他:『就这样,这就是你最後要对我说的话了吗?』你知道,我从没问过他问题,这是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他回答我:『是的,这就是我最後要对你说的话。』」
「『你以为我要对你说许多,其实那都没有意义。活下去,我的零,请你一定要活下去,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就这样他就走了,然後,午夜时分,我听到冰川崩塌的声音非常响,撼动大地。再後来,是一片死寂,连风声都没有了。我想这就是结局,他死了,我的父亲。」
Ⅴ
海砂不明白她为什麽没有哭,直到她握住零的手腕,把它拉过来,放到怀里,她才明白她为什麽没有哭。
眼泪,落下去,正好打在那个十字形的伤疤上,很快地不见,就像融了进去。原来她的泪水注定要打在他的伤疤上,注定要刻进他的身体。
「不要再因为我流泪了。」零用另一只手擦乾她脸上的泪水,「没有必要。永远不要再这样做了,我不需要,也不喜欢。」
「你不喜欢?」
「嗯,我憎恨。」
「那好,我答应你。」
「哼……」
「我可以发誓。如果……」
「好吧。」零收回被她抱在怀里的手,笑了一下,「我再信你一回。」
「你不听我发誓了吗?」海砂哽咽地说。
零笑了一下:「你神血值这麽高,是变不成猪的,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血值0.83的猪的,海砂。」
「我……」海砂忍不住破涕为笑,嘟着嘴小声说道,「我才不是要发誓变猪呢,我是要发誓变……你呀……我不说了。」
零笑出了声,海砂抬起头,看到那个被坚冰包裹的男人,浑身都绽放出温暖的色彩。
「对不起。」
「为什麽?」
「因为……」
「呵。」零扫了她一眼,轻蔑地说道,「你以为我会在意这点小事?别忘了,我可是……」
「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海砂学他样子复述出的话,让零笑得更加开心。
「哦,对了!」海砂忽然想到了什麽,紧张地抓住零。
零也紧张起来,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小巧的身体里又有了什麽奇怪的想法。
「零,你没有妹妹,要怎麽延续苍御家呢?」
「妹妹?延续?」
「嗯,延续……哎呀,我不该问的,我说错了……你原谅我……我……怎麽了我?」海砂说着,满脸通红,在夜色里都能看到颜色。
零大笑起来,他这辈子还从没这样大笑过,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笑了好一会儿,他终於稍微平静了些,喘着粗气,对海砂说:「别忘了我的神血值已经不是加缪的0.95,而是0.97。」
「0.97又怎样呢?」海砂单纯地冲他眨着眼睛。
零平静下来,用心地盯着她的眼睛:「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二级能力的女生,可以供我选择,拿来延续血脉。」
「两个二级能力者?」海砂一时没想明白,「哪两个?」
「哪两个?」零看着她,一个字接一个字,很慢地对她说,「另一个是谁,与你无关。有关的是,你就是其中一个。」
「我?」
「你。」零收敛住笑容,目光专一无二,「我可以娶你。」
「娶……我!」海砂尖叫出来,声音大得差点吓到自己。
「啊嗯,不过……」零又笑起来,表情也顿时松懈,恢复了他惯有的嘲讽姿态,「你要嫁给你的透哥哥,然後跟他生一支足球队,是不是?好可惜啊!」
「我……透……」海砂抱着手,完全不知如何反应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零的声音清晰得响亮。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那些人鱼又沉入了深海。此刻的海天之间,只有她和零,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丶呼吸。
「我……」
「傻瓜,我逗你呢。」零揉了下海砂的头,转过身向驾驶舱走去。
「放心吧,我不会再骚扰你了。不是说还有一个女人可供我选择吗?呵呵,你放心吧。」
「哦,还有……」零在即将进入驾驶舱时最後转身,笑着对海砂说,「你没有发现我们俩吵了这麽久,那几个家伙都没有出来看热闹吗?」
「唔。」海砂木偶样地点头。
「呵,那是因为我召唤人鱼的同时,对船舱做了休眠的结界。等到了明天,那几个家伙如果因为昨晚睡得太熟而奇怪,你一定要站出来为我作证,告诉他们这是自然现象,是他们太累了,知道吗?」
「唔。」
「哼……很乖。」零最後说了句,走进了驾驶舱。
船舱内,海琴猝然惊醒,MP4显示出没电的警报。他记得自己明明精神很好,正用MP4看花妖发过来的巴黎站演唱会,怎麽一下子就没头没脑地睡着了?
「有鬼!」他低声惊叫着爬了起来,拿过手机看时间,却在手指接触到手机的刹那,听到手机传来一声低鸣。
「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