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见安凡
莫小暖再看到安凡时,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那天早上,她刚到学校门口,便看到一辆加长型的别克停在学校门外。急刹车的声音引得不少学生都回头向后望去。
车门缓缓被拉开,消失足足一个月的安凡就这样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一眼望去便知出自名家之手,剪裁合身的熨贴着他修长的身体,无懈可击的身形在黑色的映衬下若隐若现,右肩绣着一只精致的金色狐狸,半眯着眼蹲在他的右肩胛骨上。
他似乎清瘦不少,长发整齐的扎在脑后,额前留着几络低低垂下。他下车,抬起头,隔着几米的距离,莫小暖听见他喉间淡淡的叹息。他狭长的眼颠倒众生般的在众人间来来回回,空气在瞬间迅速随着他的眼眸流动起来,一种近乎爆炸般的尖叫迅速蔓延开来。
他唇色一勾,依然是没心没肺的淡笑,眉间却浮现难掩的倦意。阳光奋力的穿越臭氧层,大气层,废气层,热气层,只是想轻轻抚过他脸上微微颤抖的细细汗毛。他侧过脸,头呈现35度角转向莫小暖。
视线碰撞,莫小暖忽然觉得有一种淡淡的甜蜜在倏忽之间穿越了一切,扑面而来。
莫小暖怔怔望着此刻光芒四射,宛若神人的他,仿若顿然失语的孩子般,良久开不了口。
“好久不见!”他隔着人群,跟她打招呼。
微微点头,莫小暖低下头穿越人群,独自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车门被彻底开到底,车里忽然跳出一个小人儿。
“小暖姐姐!”
莫小暖身形一震,缓缓转过身,竟是小凉。
还来不及反应,粉红色的身影已如飞燕般跃向自己怀中:“小暖姐姐!我想死你了!”
莫小暖轻轻拥住小凉,她今天穿了件粉红色的洋装,可爱得一塌糊作,精神看起来也很好。
“我跟哥哥去了趟英国,不过哥哥好忙,每天都没空陪我。我就一个人在酒店呆着,好无聊。今天刚回来就看到小暖姐姐,真好!”小凉腻在她怀里,迟迟不肯松开紧拥住她脖子的手。
虽然校门口已经拥了一大群人,但是安凡还是轻轻将小凉从莫小暖的颈上抱了过来:“好了,姐姐要去上课了,不可以一直腻着她。让yoni叔叔派人送你回家,我去学校办点手续就回去找你好吗?”说完,轻轻将小凉扛在肩上往车里走。
又是一堆女生的尖叫,安凡回头对她们调皮的眨了眨眼。将小凉安置好,再回过头时,莫小暖已不见踪迹。
冬天果然是个荒蛮的婆娘,浪漫的法国梧桐只剩下枝干孤零零的站在路边,宛若被人剥光了衣服的女孩子,羞愧的耷拉着眉眼。北风偶乎从耳边呼啸而过,摧枯拉朽的摇着树木和窗户,发出一阵阵干嘎的声音。
退学手续办得很顺利,学校的要求只要一个,以后对外公开的个人资料上一定要注明毕业于银乔高中,他们甚至给他这个高一的学生准备好了毕业证,三年后来领取便可以。
安凡低垂着头在文件上签字,将唇边冷嘲的笑意掩在垂下的发间。
走出暖气融融的校长室,不意遇见了站在门外看来似乎久候多时的文静。
她穿着厚厚的白色绒衣,带着手套却还是忍不住的把手凑到嘴边呵着气,不时向办公室这边望来,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泪痕。
看见他出来,她如同溺水的孩子般拼命奔向那根救命的稻草,牢牢的攀上他的颈,痛哭失声。
安凡的身子站得笔直,双手在裤袋里,眸中冰冷如冬日飞雪。
“你去哪里了?为何换了号码竟不告诉我?我担心死你了……”她喃喃,却终于发现他的僵硬。
她冻得红通通的脸上,肌肉微微颤抖着:“你……你怎么不说话?”
安凡的目光长久的凝望着那片空旷旷的操场:“现在是上课时间吧!你应该在教室里上课。”
“我不管,我这么久没有见过你,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她温柔的说,情深切切,恨不得将颗心掏出来放在他的面前,含泪带笑说,安凡,你看,你看,我是真的爱你啊!你看我的心,它是在为你而跳动的,你若对我笑,它便跳一下,你若不对我笑了,它便不动了。
安凡耸耸肩:“那就回吧!我很好!”他终于伸出双臂抱了抱她,温暖犹不过半秒,他便抽身离去。
背影决绝,毫不恋战。
她忽然慌乱起来,眸中一片澄明。
“你要去哪儿啊?”
“安凡!”
“你不要我了吗?”她亦步亦随,终于大声呼喊出让自己心中隐痛的话。
他终于停住脚步,转回头望他。
和他肩上绣着的金色的狐狸一样半眯着眼望她,良久,唇角勾出一丝微笑:“看你,哭什么?你是聪明的女孩……”
“不,不要说了!我不听,我不听!”文静捂紧了耳朵,泪雨纷飞:“是不是你有了其他喜欢的女孩子?我不介意的,真的,我们跟以前一样,你只要偶尔来看看我抱抱我就好了。”
安凡不语,而是用淡淡的笑,长久的凝视她的泪眼。
女人的眼泪真是造物主的恩赐,看看,那些珍珠一样的东西,居然可以洒得这样的绝美。无怪乎,男人都以逼出女人的眼泪为乐为荣。她摇头,耳间的珍珠明艳如昔:“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安凡!”
“你还带着它啊?”安凡轻轻走上前,轻轻为她取下那串耳环。
文静惊骇的望着他:“你要干什么?你说过是送我的。”她不惜形象尽失的扑上去抢夺那串在阳光里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珠子。
他抬手,用力的抛出。
两点寒星般的光芒,在空中划了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入一旁的草丛中。
没有声音。
它们太小了。
“不!”文静伤心欲绝,心里一阵一阵的紧缩,疯狂的趴进草丛里找寻起来。
“那是我偷来的,我唯一送你的一件礼物都是偷来的,你明白吗?”
“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我早就猜到了,可是我爱的是你啊,况且,你现在不一样了不是吗?你签约QTV,你马上就会成为大明星,再也不用过穷困潦倒的日子……”文静说到这儿,忽然停住了,脸上忽喜忽悲,猛的跳了起来:“我明白了,是因为你要做明星了,所以不可以被记者拍到什么,要不然会损坏你的公众形象,对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没关系,我不介意只能偷偷摸摸的见你一面,真的,安凡,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是真的爱你啊!”
安凡忽然有些悲哀的望着她,叹了口气,收拢了唇角的笑意:“不要以爱情的名字抛弃你的自尊,那只会让你所谓的爱情更加的一钱不值,明白吗?”
突来的风吹起他衣服的一角,他张开双臂,却是缓缓转身。
“我从未爱过你!”
文静怔怔的望着他回转的背影,唇角咬出鲜红的液体,咸咸腥腥的味道在口腔迅速蔓延。
“不!”
她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泪水大颗大颗的跌落,双手在草丛中不怕翻扒,直到找出那对珍珠耳环,才哭出声音……
半夜,突来的电话铃声尖锐的划破平静的空气,莫小暖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打亮床头灯,去摸话筒的时候,手却忽然颤抖起来。
“喂!”
“小暖……”电话那头,是文静哭得喘不过气的声音。
莫小暖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真的想不明白……他那样对我笑过,那样温柔的吻我,为什么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文静的声音带着重重的哭腔。
“你这是何苦?”莫小暖低叹一声:“天下男子多的是,比安凡优秀的大有人在……”
“可我爱的只有他一个啊!”
“给自己一点时间,你会爱上其他人的……”
“不可能!”文静固执笃定:“我不可能再遇上像他那样的男子,也不可能再这样不顾一切的去爱人的,我只想要他,只有他!如果得不到他,我活着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了,你明白吗?”
一阵寒意袭来,莫小暖打了个哆嗦:“这么晚,你不该再这样了。明天还要上课呢,去睡吧!”
“睡?”她嘿嘿的干笑:“他不要我了,我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呢?”声音却益发虚弱。
“小暖,我其实真的是个很贪心的女子是不是?”她低低的问,自语般的痴笑:“我这样的爱他,我这样的爱他……”
“你在干什么?”莫小暖忽然提高了声音,脑中划过一道闪念。
文静依然呵呵的笑,并不答腔。
莫小暖挂上电话,披上一件外套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家门。
来到文静的门外,文静的父母早已睡下,被门铃声按醒,满脸不悦的开门。莫小暖顾不上打招呼,便直奔文静的房门。
“文静!文静!开门啊!我是小暖!”
她一边用力喊,一边用力拍着门。
她隐约是有些怨文静的,但是这怨终只是一股细细的死水,流着流着,便渐渐干涸。她仍是念着她的好,毕竟,这么多年,身边只有她一个朋友,若失去她的话,莫小暖,便又只有一人了。虽然,她其实一直都告诉自己,莫小暖只是一人。
文父文母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妙,拿来钥匙打开门。
浴室里灯火明亮,她穿着红色kitty图案的睡衣坐在地板上。浴缸里红色的血液怵目惊醒,拿着手机,神情惨白,仍在絮絮的说,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清晰可辨。
“天哪!”文母尖叫一声,身子一软,靠着门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文父大惊失色,
“叔叔,快打急救电话!”莫小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用力拍打着文静的脸:“文静,你撑着点,文静!”
文父这才回过神,跌跌撞撞的冲到客厅打电话。
莫小暖抬起她还浸在水里鲜血淋淋的手,腕上那道明显的刀口上,鲜血还在汩汩往外翻涌。急急拉下一条毛巾,用力绑在她腕上。
莫小暖怔怔的望着她,她看错她了,柔弱的文静居然有如此刚烈的一面。
“我该说你傻还是该夸你勇敢?”
死是需要勇气的,即使在最绝望的时候,莫小暖虽想到过死,却也不曾真正让自己这样做过。也许是心头那份隐约的恨意,也或者,自己本就是懦弱的人。
十丈红尘,能让自己放不下的事情很多。
但文静,她放得下一切,独除安凡。
莫小暖知道,这样的感情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想像和理解的。
救护车上闪着红色的光芒,映着文静苍白的脸和眼角不断下滑的眼泪。文母低低的抽泣:“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做起这样的傻事?”
莫小暖没有跟上车,她只是站在街上,路灯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小巧的脚在绵绒的拖鞋里冰冷得近乎麻木,单薄的外套下,睡衣的腰带拖在地上,路灯的铁杆冰冷得钻进她的皮肤,悠悠寂灭的光芒在眼中如烟火般倏然上升,又骤然消亡。
又是这样寒风猎猎的街头,又是这样的人群漠漠。莫小暖又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时的怵目惊心。
单纯如文静,柔软如文静,生命中唯一的一次刚烈,因着那个有着一脸促狭笑意的男子,在这个冬夜里璀然灿放。秋叶落尽,冬雪未老,莫小暖摊开掌心,接了满满一捧昏黄的灯光。
它们,可以让莫小暖死寂如灰般的心,燃起丝丝暖意吗?
安凡被一阵狂风一样掠来的莫小暖吓住了,但旋即便满意的笑了。
他看见,那个雷打不动的淡漠女子,她眼中闪烁着小兽般的火苗,她生气了,很生气。
是的,愤怒让她温暖起来,一如幼年的仇恨让她强大起来。
形体房里,四面冰冷的镜和着安凡额前的汗水,原来,温暖和寒冷可以如此炽盛的交融。
“凡,对不起,她说找你,我刚说你在哪,她就冲了进来……”说话的工作人员带着毕恭毕敬的歉意。在QTV,谁都知道,这个总是穿着黑衣黑裤的男孩是公司力捧的明日之星,一朝得道,大红大紫,便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了,谁也开罪不得。
安凡微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走开。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莫小暖看着工作人员关上形体房的门,冷冷的开口。
安凡睁着眼,天使般无辜,婴儿般纯静的眸子散发出淡淡的倦意,
“文静自杀了!”
安凡抬手拿毛巾抚过额头的动作顿住,三秒钟后又接着揉过自己的头发:“所以呢?”
沉默,片刻。
回答他的是一记有力的右勾拳。
“你这个混球!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告诉过你,不许伤害她,不许伤害她。”莫小暖手中的拳宛若没了刹车的轮胎,机械的雨点般砸向安凡。
四面八方的拳头飞扑而来,安凡缓缓的闭上眼,拳头陷入肌肉里,发出钝重的闷响。
莫小暖终于累了,她仿若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般,顺着安凡的身体缓缓的滑坐在地板上。
繁盛过后必是荒漠。
莫小暖眼前终于模糊一气,氤氲,泪水如潮。
他温暖的手忽然抚过她细致的颈,艳若桃李般的唇近在咫尺,她却无力退却。
莫小暖的唇边是冰凉的泪,咸咸涩涩,染了他一腔的苦。他仍是细细轻轻的吻,濡湿的眸痴痴的望着她的泪眼,如获至宝般轻拥着她微颤的肩。
原来,只有和相爱的人接吻,双唇才能有它自己的温度。
莫小暖的身子顿时僵住,对面镜中的自己,双唇嫣红,苍白不复。他一个吻,治好了她贫血的唇。
“如果文静没事,就回到她身边吧!让她做你正正式式的女友。”吐纳艰难,莫小暖握紧了自己的手,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
他的怀抱倏忽之间就飘起了厚重的大雪,扳过她的脸,他脸上已恢复平日的笑容,濡湿不复,依然是魅惑众生的似笑非笑,
“如你所愿!”他的声音如撒旦般一字一顿,只是四个字,莫小暖竟觉如坠冰窖般全身冰凉。
四面镜中倒映出两个形容相似的男女。
不哭,不笑,似哭,似笑。
莫小暖缓缓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一只拖鞋不知何时在奔跑中遗失。索性弃了鞋,那就赤足行走吧!
有的时候,失去一切保护更能清醒的面对伤害,那些痛苦就更不容易侵蚀自己。
莫小暖走出QTV温暖的办公大楼,午夜的路上,行人寥寥。
这个冬天好冷,好冷……
文静渐渐的好起来,那次的刀口很浅,浅得连疤痕都轻轻淡淡。只是那一缸染了血的温水,依旧时不时浮现莫小暖的眼前。
安凡的海报开始渐渐出现在街头巷尾,他在屏幕上对每个人微笑,抿着嘴,右边的唇角邪恶的向上扬,眼神却如迷路的孩子般茫然无措的没有焦距。
妖艳,神秘,性感,各种形形色色的形容词,如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铺天盖地,席卷着所有人的视线。
他发行第一张专辑,专辑名叫《道别》。
文静拉着莫小暖在放学的途中站在商场门口看——屏幕上,他坐在红色的吧台椅上,手中的吉他轻轻勾挑出天籁。
那日的天空如你淡淡的眼,漠然阴沉,
我看见白鸽在你身边扑扇着翅膀,低低飞行。
低掠的风在你发间,淡淡呻吟,
我散漫的眸里,掀起一圈轻轻的涟漪。
那夜的月光如你静静的脸,黯淡清凉,
我听见星星在你眼中温柔的耳语,浅浅彷徨。
瞬间闪电照亮归路,守护月光,
我凝爱的眸里,隐过一眼破碎的泪光。
你我无邪的笑脸,葬在了天边,
忐忑一吻,月光将叹息留在天亮之前。
挥手道别,便不要再见,
挥手道别,各自洗心革面;
挥手道别,沧海已成桑田,
挥手道别,为何转身永成离别?
莫小暖背靠着玻璃橱窗前,望着人潮拥挤的街道人群。文静的眉眼里堆满了盈盈细碎的幸福:“小暖,我真庆幸我那次的勇气,如果流一场血能挽回他对我的丝丝问候,我真的愿意把身上的血都流光……”
“你的血都流光了,他给你的,也就没有意义了。”莫小暖淡淡回应,眸中难掩倦意。
文静嘿嘿一笑,轻轻拉过莫小暖的手:“小暖,我如今真的很满足了,有你,有爸爸妈妈,还有安凡……”
“你的排位似乎倒装了吧!”莫小暖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
现在的莫小暖之于文静,最多只是第三位。而文静之于现在的莫小暖,却是第一的
“你说什么?”文静没有听清楚。
莫小暖摇了摇头:“我得去打工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我陪你走到广场吧。”文静说着看了看腕表,眉眼中有掩不住的欢喜:“安凡说一会儿派人过来接我,他今晚没有通告。”
莫小暖默默点头,低下头继续往前走,不到几步,便看见文静在挥手。
一辆黑色的豪华房车靠边停下,车窗摇下,安凡在侧座微笑,对文静招手。
文静身上薄薄的毛衣因为奔跑而摇曳起来,裙摆如云飘扬,笑容荡漾。
安凡的视线穿过她,对着莫小暖冷冷笑了笑,车窗缓缓摇上,一会儿功夫,便在人群中消失了踪迹。
莫小暖怔怔的站着。
良久道出一句:再见!
文静忘了跟自己说再见!
文静满脸幸福的和安凡坐在包厢昏暗的灯光里,一人一个麦克风,正你一句我一句唱的兴起的时候,门忽然被扑了开来。
“安凡!”灯光下,这个忽然闯进来的女人面目模糊,但仅仅是声音,就让安凡知道来的是宋智丽了。
他一直记得那天在校门外,这个霸道的女人是如何颐指气使的拿着一叠照片骂莫小暖的。
宋智丽打亮壁灯,先是看了看安凡,又看了看安凡怀中错愕的文静。把门用力关上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便把文静推到了一边。
“啊!”文静低低的痛呼,一脸求助的望向安凡。
安凡放下话筒,却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只是微笑着打量宋智丽。
“为什么这么久不找我?”宋智丽开门见山,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满:“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跟新汉哥分了手,现在我们两家关系僵持着,而你这个始作俑者居然就这样避而不见了?怎么,做了明星便想抛弃我了不成?”宋智丽一边说,一边从手袋里掏出一只原子笔,一按弹簧键,
“你喜欢我吗?”
“当然!”
“你喜欢我吗?”
“当然!”
笔式录音机里,不断重复着那日两人的对白。
“光凭这个,你想证明什么?”安凡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在手中轻轻摇晃。眼神专注的望着杯中的液体,情形与那晚惊人的相似。
“这里面的声音是我们的,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只要我把它公布出去……”宋智丽话音未落,安凡已经低笑出声。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宋智丽的脸:“让我怎么说你好?你觉得就凭这样一句对白,就能证明什么了吗?这阵子以来,我在所有电视台里说了无数次当然,你想录成什么样的都行,要不要我叫人把那些带子找来试试?”
“你……这确实是你当时说的,不是吗?”宋智丽仰着脸,声音明显弱了很多。
安凡叹了口气,眨着眼轻轻拉过宋智丽的手:“我知道,你只是想吓吓我而已。谁不想有个当明星的男朋友?对不对?毁了我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对不对?”
宋智丽连连点头,只差没感激涕零了:“你知道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不理我的。你知道吗?你所有的电视节目我都让人录了下来,还买了一大堆你的专辑……”
文静无法忍受这种被漠视的感觉,终于发出一声冷笑:“仅仅是这样你也好意思说出来?我一个人就买了一百张安凡的唱片,所有的亲友和同学都送了一张……”
“死丫头,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你不是跟莫小暖那丫头在一块的吗?她人呢?那个臭丫头不知道对我哥施了什么蛊,害得我哥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
安凡眼中划过一道纵瞬即逝的锋芒,但很快恢复正常。
“既然来了就一起唱歌吧,难得我今晚有空闲……”安凡扔了个麦克风给宋智丽,却被宋智丽推开:“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查到你在这儿,我要你陪我去见见我的朋友,她们压根不相信你认识我……”
文静一听,顿时瞪大了眼:“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如果被记者逮到的话,安凡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安凡,不可以!”
安凡不置可否的小口喝着茶,动作优雅。
“智丽,你又让人跟踪我?”
宋智丽没察觉到安凡语气中的异样,大声的抱怨道:“那当然!你知不知道,我一下预支了我三个月的零花钱人家才肯查。你现在是大明星,要查你的行踪比以前可是难上了几百倍。要不是你这么久没跟我联系啊!”
安凡一把将她拉至近前,眸光闪烁阴暗:“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以前有个绰号叫杀手?”
宋智丽被此举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我最讨厌被人掌控,明白我的意思吗?”说着,安凡用力收紧手指,捏紧了宋智丽的脖子。
宋智丽吓得魂飞魄散,面如死灰,但还是连连点头:“我……我只因为没办法联系到你……”
“明白就好了!”他微微一笑,春暖花开般的美好,仿若刚才的神情只是宋智丽的一种错觉。
文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却也暗暗庆幸,至少安凡对这个姓宋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不像对自己这样,他甚至不曾对自己发过火,除了那次说不爱自己之外,他从未这样对过自己,况且,他如今对自己的态度也是体贴有加。
兴许,有一天,他能真正爱上自己。
文静唇边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她记得书上说过,越是花心的男子越是痴情,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是一辈子的事。不管他们有多花心,只要遇上了一个能让他们心动的人,他们都会豁出一切的爱。
文静相信,安凡就是这样的男子。只要自己再多给他一点时间,等他玩累了,厌倦了,自然会回到自己怀里来的。
一定会的。
“文静,你先回吧!我有时间再找你。”安凡忽然开口,却是叫文静走。
文静哑然:“为什么?我……我不走!”
安凡眯起眼,无语的望着她,杯中的红酒在宛若捏在手心的琉璃般,流光四溢。
宋智丽一脸得意的望着文静,眼中尽是阴谋取得逞的喜悦。
文静缓缓起身,虽然极为不满,但还是听话的拿起自己的东西,临行前,又恋恋的回头望了一眼,见安凡丝毫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悻悻的离去。
她忽然有些恨莫小暖,如果不是小暖的话,这个叫宋智丽的女子也不可能出现在安凡的生命力,更不会打扰他们今晚温馨的约会。看那个女子的模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她对安凡誓在必得的样子,好像安凡已经是她的人似的。
文静咬着自己的下唇,脚步重重的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响着。
宋智尚已经是第五次这样站在莫小暖家的门外了,时值寒冬,莫小暖回家的时间通常都在十点半十一点不等。所以宋智尚到这儿的时间必须是在十点半之前,也就是说,运气好的话,他只要在风里站个十来分钟,但如果运气不好,就要站大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
让宋智尚最懊恼的是,不管他怎么样按门铃,莫小暖都不会给他开门。有一次他试着跟着她闯进去,她却毫不犹豫的把门关得丝紧,哪怕他的手被门夹得通红发紫。
宋智尚呼出一口气,用力的跺了跺了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是想跟莫小暖说说话,哪怕听她骂自己一句也好。可惜,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开口。
“表妹!”远远就看到穿着米黄色大衣的莫小暖走过来,宋智尚兴冲冲的迎上去,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跟她说出两句话的。
莫小暖淡淡的扫过他一眼,他依旧是一身昂贵的名牌,颈子上还系着白狐围领,厚厚的羽绒衣和手套,这似乎是第五次了。
“表妹,我……我只是想跟你谈谈,不会耽误你多久的。”宋智尚话音未落,便听见汽车划过雪地时尖锐的刹车声。
“智尚!”一声夸张的尖叫从车内传来。
一个浓妆艳抹,身形发福的中年女子穿着夸张的皮草从车内走了出来:“我的天哪!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这么晚了,外面这么大的风,你在这儿干什么?”
莫小暖冷冷一笑,今晚真是个热闹的夜晚啊。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宋智尚的母亲——金泰英。
宋智尚脸色顿时一变:“妈……”
金泰英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莫小暖:“啧啧啧啧,瞧瞧,瞧瞧!这真是宋允乐的女儿耶!不但长得跟你母亲一模一样,连这爱勾搭人的性格都一模一样!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你们母女俩就是不肯放过我家的男人?你们到底还要不要脸?”
莫小暖充耳不闻,径自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却被中年女子一把夺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父母死了之后,没有人告诉你要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看看你穿成这个样子,像什么样子?我家智尚长这么大,什么人不把他捧得高高的,你这个死丫头,你到底对我们家智尚说了什么?你说话啊!”金泰英伸手便拉住了莫小暖的头发。
宋智尚又羞又气,急忙去连母亲:“妈妈,你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你别拉我?我听智丽说你最近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经常跑来找这丫头,上次被她打了一顿不说,前两天还被她把手指夹坏了。你这孩子,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爸爸妈妈把你养到这么大不是让你来气爸爸妈妈的,你到底知不知道?”金泰英说着,又拉过莫小暖的头发,抬手一个耳光便打向莫小暖:“你这个死丫头,如果实在没有人管教你的话,我就来好好管教管教你好了。”
莫小暖捂住火辣辣的脸,唇边有血液的腥味在往嘴里渗。
她轻轻拭去唇边的血迹:“管教?您大概没有看过您儿子在公车上是怎样跟女孩子搭讪的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智丽一定也还没有回家吧!”
她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不愠不火的沉静语气,却一字一句都如烙铁般说得金泰英满脸通红:“请你们离开,否则的话,我就要报警告两位扰民了。”
莫小暖说着头也不回的伸出手:“我的钥匙可以还给我吗?”
金泰英几乎要发疯了似的把钥匙砸向莫小暖:“听听,这死丫头在说些什么啊?你这死丫头……”
莫小暖拿钥匙打开门,关上门的片刻,犹豫了半秒,还是开了口:“老实说,您的儿女会变成这个样子,您实在是应该负很大的责任。”
“你说什么?”金泰英咆哮着扑了过来,莫小暖轻轻把门关上,金泰英臃肿的身子,整个都撞在了门板上,气得用力的捶着门:“你这个死丫头,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母亲当年都要叫我大嫂,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妈妈!”宋智尚大声叫道:“你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说什么?”金泰英错愕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你刚刚在做什么呀?我只是想找表妹说点事情而已!”宋智尚也有些恼羞成怒,被母亲这样一闹,莫小暖更不可能理会自己了。
他用力踢着地上的积雪,向车上走去。
金泰英觉得自己简直气炸了,明明是想来帮儿子出气的,自己的本意明明是示威的,结果不仅被莫小暖这个丫头搞得下不来台,更被儿子瞧不起。
这实在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对了,她怎么说来着?她说,老实说,您的儿女会变成这个样子,您实在应该负很大的责任!你听听,她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她居然用这样的话讽刺我,她竟敢这样跟我说话……”金泰英坐在床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刚才的事情,一边说,一边用力捶着席梦思床。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当年我们没有要她,那孩子心里头肯定是不愿意再认我们的,你又何必跑去招惹她呢?再说智尚和智丽也确实是需要好好管教了。我听管家说,智丽那孩子一下预支了三个月的零花钱……”
“宋允成!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你在说些什么?你在说些什么?我给你生完儿子生女儿,又辛辛苦苦的养大他们,你居然和一个外人同声同气,说我们的孩子需要管教?你是在指责我没有好好教育孩子吗?”金泰英夸张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我早就知道,当年我没嫁过来之前就看出来了,你跟宋允乐虽然是亲兄妹,可是两个人的感情好得不像话,要不是我嫁过来,搞不好你们宋家还要搞出什么乱伦……”
宋允成忍无可忍的翻开被子:“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你觉得不想过这种日子了明天就去离婚好了。”
金泰英呆在床边,几乎忘了呼吸。
“天哪!你跟我说什么?离婚?你要跟我离婚?”金泰英呼天抢地的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宋允成将被子蒙在头上,看来,这一夜是别想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