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第三章北外滩花园的楼顶
7.北外滩花园的楼顶
东大名路,K的公寓,大家穿着天使、小丑、护士、国王的衣服,投影正在播放李小龙的功夫片。这里正在Party,并同时在拍一个小电影《上海苏兰达》。
K穿着美人鱼的衣服被抱进厅里的浴缸,她头上戴着个闪着红灯的小皇冠。
K说着台词:明天,4月4日,由超级模特组成的我们的军队将渗透到这个城市所有的时装秀,杀死这个肮脏的腐烂的地球上的所有的……
K的邻居庄杰一直在拍照。
第三章中午,新客站附近某录像厅(1)
8.中午,新客站附近某录像厅
ABC的Party。每个人都穿着万圣节的衣服在那里悄悄说话,这个派对一点也不疯,他们站在东大名路某幢楼的高空,像是很多吸血鬼在开会。
播音员警察也来了,Lino把摄像机对准他,说:如果让你演一部电影,最不想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播音员警察:最不想扮演的角色啊?警察!
Lino:作为播音员,你播过的最古怪的新闻是什么?
播音员警察:有人混入葬礼行窃,却被别人拍下来,录像带被交到电视台,我在电视上说请大家注意这个人,请大家注意这个人,请知情者提供线索。
ABC走过来:Lino,你能不能别拍了,有些人不喜欢你拍你知道吗?
Lino孩子般地:那样的一个电视会让人发疯的。我想那会让一个讨人喜欢的男孩发疯,那样他就不会再可爱,那样送他电视机的那一个女人就有理由去寻找新的可爱的男人。那样的一个电视表面上是可以有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但其实那会让一切从头开始,会让一切都发疯。
播音员警察:啊,你也有这台电视机啊?
Lino加重语气地:对,我也有这台电视机。
Lino:你对电视怎么看?
播音员警察:让我们更深刻地了解我们的日常最爱:电视。我认为我们的想象力被电视占有。我们的梦想被天线接受的信号编辑。我们的生活被电视中不断播放的图像程序化。我们的眼睛直接连线到大脑,商业电视的唯一目标就是吸引眼球。在残酷的追求眼球的情况下:杀人秀小电影自然就是一种极端的后果。这就是Videorome的电影Cronengerg所讲的,也就是我为什么讨厌电视。
Lino:你觉得未来电视的方向可能在哪里?
播音员警察:我非常确信我们已经迈进到了用大脑直接地控制操作我们电视机的地步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借助这个媒体播放平台,通过我们的需要输入指令来让电视机制造出持久和变化多端的影像。这一切我们真的已经都做到了。我们将开始更好更快捷地传送媒体信息。
Lino: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像播音员一样地说一说,性是什么吗?
播音员警察:性是我们的医院,性关于爱的一个创意,性是背景,性是我们的乡村。有时候,性可以带来一个礼物。谢谢大家。明天见。
姐姐也来了,她和妹妹坐在一个没有风的角落里。
妹妹:我就是不喜欢你老板。她只会穿名牌,一点没品味。
姐姐:她只是没有风格而已。但她是可以合作的人。
姐姐公司里的歌手田原(注35)走过来。
田原安静地看着姐姐。
妹妹问她:以后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田原:想找个哑巴,这样就不用动脑筋去想该跟他说什么话了。
妹妹笑: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
田原不回答。
姐姐自言自语:爱情是一种感觉,你爱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你的。如果你的心足够自由,就完全有能力去保护一段爱情,或者去保护一个毫无理由地爱着你的人。
Lino走过来。
他还是拿着摄像机。
妹妹在镜头里回答:爱情就是爱了以后依然爱。
姐姐:但如果你经常感到寂寞,那么你的生活就是一个错误。
妹妹:我没有感觉寂寞,我只是有时候感觉很不舒服。不像你,你是上帝。
姐姐:我才不是上帝呢,我只想真实和好。
妹妹:我想,只要我有爱,就一定有办法。没有爱,没有办法。
女孩非非拿着电话在一个角落里。
非非:再也不爱英国男人了,再也不爱了,英国男人,意大利男人统统禁掉。我们应该把那些给我们带来乱七八糟感觉的男人统统赶走,让所有的男人统统给我立正。
ABC在远处跟一些女孩聊天:我好久没做爱了,不想做,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想做爱了。没有爱情的性让我性感,没有性的爱情让我自由,但这两种关系的结果都是郁闷,郁闷是绝对的。你知道上海缺什么?上海就缺大海,我多么想坐在沙滩边,有蓝色的天空,我的好朋友坐在我身边看书,我在那里晒太阳,发呆,什么也不想。休息,我需要休息。如果上海有这样一个地方,我们都会更性感。
ABC的女朋友拿出手机边翻号码边说:别郁闷,记几个号码。最好的机票服务,最好的中医按摩及中医瘦身,最好的美容师肖丽惠。打电话给她们,保证你把生活安排得好好的,绝不郁闷。记住,我们的口号是永不郁闷。
ABC:还是回到以前的生活好。以前我只跟陌生人睡觉,跟可能可以做我男朋友的人约会。我从不留任何陌生人的联系方式。我觉得那时候我挺平衡的,不论我有多么喜欢对方,我决不再跟对方联系。直到开始有这个电视机就有了麻烦,所有的麻烦都是因为这个电视机,但是我也没错啊,这么好玩的电视机就应该送给好玩的人来试啊!
Lino拿着摄像机走到ABC面前。
ABC:你整天拿着个摄像机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ABC轻声地:我有几个漂亮的女朋友,要我给你介绍吗?
Lino:说一下下一代电视机会是什么样的?
第三章中午,新客站附近某录像厅(2)
ABC:下一代的电视机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以下的事项:
1.系统可以将原始的素材,和合成模块创造出来的媒体项目通过混合处理后在同一个屏幕上进行播放。比如,通过这台机器最先进的音乐单元逻辑处理器,可以把你喜欢的计算机虚拟图形技术构架的舞俑的舞蹈和麦当娜放在一起来构造混合图像。
2.通过对视像的重组来达到同某个独立项目的互动效果。举例来说,当你正在观看一场足球比赛,你突然觉得如果能让比赛在一块种植草莓的场地中进行的话,感觉会来得更好,那么你只要简单地用眼睛盯着来完成屏幕操作界面上那个“场地选择”的选项的操作,你就会把原来的比赛的绿茵场替换成一块用你的3D(三维)数码相机拍摄到的色彩夺目绚丽的草莓种植场。比赛继续进行着,因为是在一块种植了草莓的农田,比赛变得更加艰苦了,哈哈哈。系统可以从素材或者媒体流中任意选取某个位置上一个具备独立结构的项目,并通过重新运算来控制其他项目的动态。这一切都显示出这套系统所具备的对媒体信息的任意读取和编辑的终极能量。
3.还可以把导入后的个人影像和声音记录通过相应的编辑合成来制作成以我们自己为主角或者素材的视觉秀。
4.通过感应我们眼球的动作(系统以瞳孔的目光在屏幕上的某一个位置作为参照来探测眼睛的动作)或者脑电波(我们所在思考的那些东西,大脑中的意象)直接控制和操作机器,也是这台设备的一大特色。
Lino走到ABC身边,亲了一下她的脸:谢谢你的礼物!
Lino拿着摄像机回到姐姐妹妹这里:有一个心理测试题,有一对姐妹,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在母亲的葬礼上,姐姐爱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葬礼之后姐姐跟他做爱了。没多久,妹妹死了,是姐姐把妹妹杀了的,为什么?
妹妹:是因为姐姐爱上的那个陌生男人是妹妹的男朋友,或者说那个男人后来爱上了妹妹。
Lino:你太正常了,肯定不是这个答案。
姐姐:这题目我早就做过。你前几天给我看葬礼的录像带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但有一点我不同意,姐姐并没有爱上那个男人,姐姐只是想再要一次那样的高xdx潮。可以是另外一个男人。
妹妹:哎,你不会来杀我吧?
Lino:猜对这个答案的人,有职业连环杀手的倾向。
Lino继续在拍。
妹妹:我也想做职业连环杀手,但我不杀人。我什么也不杀,但我要做杀手。我要像职业杀手那样专业。
姐姐:你的男朋友也是个职业连环杀手。
姐姐笑着回过头看着Lino: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也猜出来了?Bobby早就告诉我了。我们两个把Bobby都弄怕了。
妹妹:所以我永远不用担心你们两个会搞在一起。两个很像的人是肯定搞不到一起的。你们两个真的都是疯子,那种一点也看不出来的疯子,真吓人,怎么会猜到这个答案的。
妹妹:你想我死掉对吗?我死掉了你就永远爱我对吗?
Lino:没有,我就是喜欢葬礼的那段录像带,我真的可以做一个小电影出来。
Lino:哎,帮个忙,你们俩现在假装一起离开这里,让我拍下来。
妹妹:你又要做假新闻啦?这个电视机真的把你搞疯掉了!
Lino:我想把这个小电影放在电影频道,然后开个Party,会很好玩的!快,快,拍完这个今晚我就不拍了,我带你去吃羊肉包。
夜很深了,一些戴着面具的人围着暖气在那里编故事。屋顶的风很大。
ABC:黑暗中,那些像烟灰一样的睫毛渐渐透出光亮。那些魂魄,穿过夜晚的上海,苍白,空虚,不可改变。在竹篮打水和叶子折断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些调皮而甜蜜的脚步声。那些著名的街道,像是后宫里时刻等待被宠幸的小妾,穿过租界,摩登绝望的舞厅、戏院、跑马厅、咖啡馆;穿过疲倦的英雄,恶梦中的人民。他们从江的四周漂浮而来。凤箫声动,玉壶光转,触目惊心之中,女人们体态纤弱,肤如凝脂,脸如满月。男人们的举止则经过相当的训练,性格深刻,受过文艺的洗礼,却不喜欢做英雄。穿过外婆桥,百老汇大楼呈八字状,他们一级一级地走上楼梯,脚底柔软,臀部的晃动优雅而充满希望。他们是一些灰色的影子,有着白色的善良和红色的颓废。不幸福是他们的命运,他们从没真正相信过命运。最后,他们带着十分不可靠的表情出现在烛光下,他们从来都善于隐藏感情。上海人,他们从不直接透露的,他们不相信人。
一个女孩说:这些矫揉造作的年轻人一律穿戴印着方格子的丝绸,他们所到达的公寓也到处都是方格子,各种大方格子里套着各种小方格子。最大的格子在墙布上,比窗还大,像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画框。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物,各种方格子毫无规则地到处排列。这个方形的公寓里还套着几个方形的小房间。这里的一切颜色深沉而模糊,这是个方格子的世界,这是个有关方格子图形和蜡烛的聚会。当然,还有唱机,还有音乐,甚至还有一个乐队会出来。最初的时候,唱机里放着巴赫,冬天在上海听巴赫是最合适的。虽然,巴赫跟此时的政治环境很不协调。这是一群跟政治不协调的人们。上海是一座鬼城,下雨的时候,到处都是漂浮着的能量,政治让鬼们不敢轻易到处游走。在一个最小的格子里,一对男女在试图亲吻。他们无比敏感,无比坚强。在这战火纷纷的年代,他们开始相信,所有因神经质而产生的力量都是不可靠的。艺术家在床上都是最糟糕的。那里有一个哲学家,哲学家必须在床上表现优秀,不然,他就不是哲学家。香水制造者K看着那个格子自言自语地点了一根骆驼牌香烟。包站在K身边抚摸着她的肩。包是今晚的主人。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光滑的皮肤看不到一根血管。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洞察一切的微笑。单眼皮小包是上海最有名的交际花,却没有任何奶里奶气的作风。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带着美好而雪白的气息。K说:你的生日,永远都是这几个,有着一张脏脸的天使。那里站在两个洋人,他们每年都会来小包的生日Party,他们是最早到上海的一批老外。一排排烛光缓缓地飘动,大格子里的男女有着漂亮的耳形,每个人的表情都在说着:你看我多美!他们静静地四处乱转,有着方格子图案的丝绸在冬天冰冷聪明,他们的衣服款式古怪,中西结合。
第三章中午,新客站附近某录像厅(3)
一个男人:衣冠楚楚呆若木鸡的两个老男仆是今晚唯一的新人。不过,因为是小包的Party,所以,没有人会对这几个仆人起戒心。犹太人G在说话,他的声音窃窃私语般的温柔。包出现在G身后。G回过身去:生日快乐!三个男人站在那里看着一个女孩。他们三个这么站着像是三只大鸟。其中两只是黑色的,一只在另一只之上。它们碰一下后飞开,然后再碰一下,然后又飞开。一只鸟似乎开始动情,它脖子部位的毛开始张开,全部张开,张开之后的毛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色。
一个女孩:小格子里的男女早已停止了亲吻。男人说:我的身体对你的身体没有感觉。我没有办法用身体来表达对你的感觉。女人说:这是一种比较病态的方法去感觉我们的爱像天空中的上帝。男人说:我们什么时候应该去自杀?女人笑了起来:自杀必须在很老的时候进行,在一个正确的地点。在另外一个小格子里,K正跟法兰克蹲在地板上的一个大方块里。这个法国翩翩少年,就是K刚才说的“哲学家”。法兰克指着两个老仆人说:这里有一个疯子,一个仆人,只有我们的房间有一扇窗。K看着法兰克:所以呢?法兰克看着K,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像是某种会飞翔的小动物的眼睛。K看着那扇窗说:有另外第三个人在看着这扇窗。法兰克说:这扇窗就像月亮。
姐姐和妹妹一起离开。她们转来转去找出口。
G跟女朋友Jullie拉着手来到了Party,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吸血鬼的打扮,他们带着一阵风而来。
Lino立刻把摄像机对准G。
G笑:你还在拍啊?
Lino: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碰到一个很有钱的女人,她又很性感,在上床之前的你想说什么?
G看着自己的女朋友笑。
G:我女朋友不是有钱人。
Lino:胆子不要这么小嘛,不要怕嘛,这只是比如说嘛,又不是真要你去做。
G笑着看着女朋友:我会说,嗯,你很辛苦,没有人在床上很好地照顾你,让我来照顾你吧!
姐姐和妹妹边找出口边说话。
妹妹:其实,他应该拍你站在黄浦江边,看着滔滔的江水说,其实,我就是为了能再见到你才杀我妹妹,因为我爱上了你,我一直都爱你。
姐姐:职业连环杀手有着职业连环杀手的逻辑。
妹妹:Lino,出口到底在哪里啊?
Lino继续拍着姐妹俩:朝左边走,朝左边走。
妹妹:那你觉得Lino为什么只能跟陌生人做爱,这是什么逻辑?
姐姐:这不是逻辑。这是人生。
妹妹:人生为什么是这样的?
姐姐:人生从来都是如此。
姐姐:出口在这里。
姐妹俩走到出口的时候,妹妹回过头来。
妹妹笑着:Lino,说好了,一起去吃羊肉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