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子和公主的游戏
故事的起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2009年,梅雨季后的初夏,一个有着难得日光的午后,怀光集团的董事长赵怀光的私家庄园沉浸在一片懒洋洋的静谧当中,只有湖面上时不时传来的击水声和说笑声在执拗地打破着这份宁静。
原来是赵怀光的孙女赵庭谖和几个玩伴儿在湖心泛舟。坐在庭谖身边,一直心无旁骛默然划着桨的俊朗青年就是和庭谖同为怀光集团未来接班人的杜御风,对于他的身世,庄园里的每个人都讳莫如深,而御风隐秘的身世似乎也造就了他孤僻的性格。此时的御风机械地划着桨,面无表情,好像跟同伴们有些格格不入。坐在庭谖对面的那对“活宝”似乎对御风的一言不发早已见怪不怪,还在自顾自地唧唧喳喳、大呼小叫。那嘴里总也不闲着的京伟是怀光集团CEO京庆余的宝贝儿子,女孩儿就是京伟的妹妹京麒了。
庭谖脸上总是带着淡雅的笑,一边回应着京伟兄妹的谈话,一边还不忘用目光与御风做着无声的交流……突然,庭谖脸上的笑僵住了,猝然晕倒在船里,额头碰在了船中的钢角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血的脸颊在阳光下格外怵目。杜御风下意识地抛下了船桨,马上抱起了庭谖,用手帕轻压庭谖的伤口,急切地轻喊:“谖谖,谖谖,你怎么了?”
此时,回过神的京伟也轻拍着庭谖的脸颊,可庭谖除了急促的呼吸,没有丝毫反应。杜御风用手背轻触了一下庭谖的额头,马上回头对京伟喊道:“她体温好高,快回岸上!”京伟回身抓起船桨,猛力划了起来。突然“啪”的一声,唯一的单桨断了。“救命啊——!要死人了——!”京麒骤然尖锐的高分贝嘶喊差点没把御风、京伟震下船。京伟扬手一个“爆栗”阻断了京麒的添乱:“别乱叫!”说完,就跳下水,一只手死命拽着船舷,一只手拼命划着水,向陆地艰难靠近。而此时的御风已冷静地拨通了怀光集团旗下医院的电话号码……
等到众人七手八脚狼狈地抱着庭谖爬上岸,看到绘着怀光集团金色圆球徽章的救护车早已停在了岸边。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把庭谖抬上了车,杜御风也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当京伟也要跟着迈上车时,却被护士职业地拦在了车外:“对不起,车里空间有限!”尴尬的京伟无暇跟护士计较,只好伸着脖子对着车里喊:“庭谖,我和京麒开车跟着!你别急!”
树影斑驳的林荫路尽头,庄园欧式紫铜闸门徐徐拉开,一辆救护车拉着高亢而又急迫的鸣笛没有停顿地疾驰而出,一辆跑车紧随其后,那跑车虽无声响,却比救护车更惹眼了些。
此时的怀光医院早已乱作了一团,要知道,董事长的孙女住进医院,可是攸关医院中每一个人切身利益的大事。高护病房外,几个医师在紧急讨论着庭谖的急救程序,围在旁边的京伟和京麒虽然焦急不已,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走廊的那头,主治医生陪着闻讯赶来的赵怀光交谈着一路走来。
“董事长,我们初步诊断小姐患的是XP(Xeroderma Pigmentosum),中文称着色性干皮症,这是一种遗传性缺陷,临床症状是对紫外线完全没有防御能力。目前,全世界确认的病例不到两千起。小姐以后要完全禁绝阳光,尤其要注意眼睛很可能会因为紫外线出现损伤,而且,这次的状况未来可能还会发生。另外,麻烦的是,这种病人20岁前可能会出现肿瘤损害,有生命危险。不过,您也不用太过担心,小姐到目前为止的意识都还清楚,对刺激的反应也还良好——”赵怀光眉头紧锁,偶尔微微点头,满脸凝重。
这时,护士们推着庭谖来到了病房门前,京伟、京麒刚要跟着一起进去,被御风拦了下来。京伟腾然火起,声音也高了起来,质问御风:“什么意思?没功劳我还有苦劳吧?现在赶我!今天,我还非进去不可了!”正争执着,赵怀光和主治医生已经走了过来。眼尖的京麒一把抓住主治医生的衣襟,扑面就问:“喂,庭谖会不会挂?”御风忍不住打断了京麒:“别胡说!”京麒丝毫不理会御风的瞪眼示意,转而安慰起赵怀光来:“赵爷爷,我只是担心庭谖而已,不过,我能感受得到,庭谖的心灵是粉红色的,她绝对不会死。”此时的赵怀光丝毫没有心思理会这对活宝的无厘头,只是略显客套地对京伟兄妹说了句:“谢谢,你们先回去吧。”说完便示意御风跟他一起进病房。
深知二人脾性的庭谖在担架床上听到了所有的对话,不以为忤,反而目光透着暖意,凝望着兄妹俩。京伟走到床前,亲昵地摸了摸庭谖因暴晒而通红的脸蛋儿,弯下腰,凑近庭谖的耳边私语:“第一次看你脸红,等你出院,我一定要……亲你一下!”杜御风毫不关心京伟的举动,只是催促着大夫快把庭谖推进去。门,终于在京伟、京麒面前关上了。
日头稍偏了西,但还是很足,可庭谖的病房却早已是黑暗一片。躺在病床上的庭谖睡了一会儿,醒来了,发现遭到暴晒的双手缠了纱布,脸上也涂满了药膏。一直守在床边的爷爷赵怀光内心挣扎了良久,还是把病情告诉了庭谖。当听到爷爷最后那沧桑的声音:“要坚强,爷爷会不计代价给你找到解决办法。”庭谖的泪水还是成串落下。
夜幕已经深了,庭谖独自站在医院的顶楼上呆呆地望着月亮。月亮不是很圆,让丝云遮得有些暗,更是让庭谖多了些愁绪。“进去吧,月光对你也会有伤害。”御风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给庭谖单薄的病服外披了一件薄衫。“我是不是连狼人都没得做了?”俏皮的话里却分明带着一分苦涩。“你要做狼外婆?”难得幽默的御风配合着庭谖遮掩着真相的残酷。
“我开玩笑的。”庭谖也不忍再继续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幽默。御风从口袋中拿出软膏和一支会“滴滴滴”作响的手表放在庭谖手里:“我已经调好了,以后记得随身戴着,它会提醒你每两小时抹一次药膏。”庭谖“嗯”了一声,就抬起头郑重地看着御风:“御风,我有话想对你说。几个小时前,爷爷已经把我的病情告诉我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那我现在就想对你说……我,喜欢你。”御风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勉强支吾道:“我……我只是一个失败商人的儿子……”庭谖打断了御风:“我说了,我只是要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这并不代表你要承诺我什么。好了,我说完了,不陪你在这儿晒月亮了。”不给御风解释的机会,庭谖已经转身离开了天台。看着庭谖的背影,御风在犹豫该不该追上去,但脚步却终未动,此时,他已经全然看不见庭谖一脸的失望。
第二天,还是一个夜色如水的晚上,护士走进庭谖的病房,“唰”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窗外只挤进来些微亮色。护士微笑地看着庭谖:“好多了吧?”靠在床头的庭谖温雅地点了点头。护士小心地探问:“杜先生还在外面和医生说话,等会儿可以让他进来吗?”“他来了?!”庭谖不免有些惊讶,微愣过后,庭谖还是习惯性地拢了拢长发,又拿起边桌上的小镜子仔细地照着微红的脸庞。“赵小姐喜欢他?”八卦显然是很多女人的爱好。“是啊!”庭谖脱口而出,丝毫没有犹疑。这时,御风轻推房门进来了,人未到床前,满是关切的目光早已到了,这让庭谖多了些紧张。看到护士已经识趣地出去了,庭谖才问御风:“我可以出院了吗?”御风不做回答,却突然俯身下来,在庭谖圆润的脸蛋儿上轻啄了一下。“你——”猝不及防的庭谖又是害羞,又是开心。“我……也有话想告诉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此时的庭谖哪里会想到,杜御风的这些暖人的言语和行动却只是奉命行事。
终于到了出院的这天,庭谖全然没有富家小姐的架子,真心和这些天每个悉心照顾她的医生和护士致了谢,道了别。
拉开接她的赵家豪华加长型座车,庭谖蓦然发现驾车的竟然是杜御风。等车子驶上了繁华的街道,庭谖终于忍不住打趣御风:“你兼职当司机?现在就业形势这么紧张吗?”“你的病需要绝对保密,也是为难御风了。”身旁的赵怀光替御风给出了答案。听了爷爷的话,庭谖对这话背后严峻的形势也猜出了一二,紧咬着嘴唇,眼眶不禁又红了。心疼孙女的赵怀光更加心疼了,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紧紧地搂着庭谖的肩膀,给她鼓励。前排一言不发的杜御风,咬紧牙关,目视前方,手却用了力,像要抠进方向盘里。
沉默一路的一家人终于回到了庄园,屁股还没坐稳,精致的宅门电铃就被人戳响了。管家凤霞去开门,赫然出现在门外的是一身奇装异服的京麒。她那扬起还未放下的、涂着紫黑葡萄色指甲油的幼嫩的手,在宣示着刚才的铃声大作明显是她的杰作。“凤霞,我要找庭谖。”一贯冷脸的凤霞对京麒的直呼其名早已习以为常,还未回应,满脸笑容的庭谖已经迎了出来。“京麒,你怎么来了?你哥哥呢?”“哎呦呦呦……”京麒又开始大惊小怪了,“公主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坏孩子了?”庭谖也不理会京麒的一脸坏笑,还是一脸真诚:“他费力把我拖上岸,还一路飙车追到医院,我真的想跟他说声谢谢。”“你要是能让他追求你,他会反过来谢你的。”“他什么时候追求过我?”听到庭谖这么问,京麒反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好像还真没有过。
刚跟庭谖走进内厅,京麒却一回身张开双臂,突然搂住了庭谖,撒娇似的用头在庭谖的脖子那儿蹭啊蹭,边蹭还边呢喃:“之前我就想,等你出院了,我一定要来看你,你知道,人家好担心你的……”刚腻歪完,京麒又毫无预兆地抬起头,开始端详起庭谖来,好像能看到庭谖内心似的:“嗯,你有点儿忧郁……”庭谖只觉得好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京麒煞有介事地说明:“我是用心看的!对,你就是有心事,而且是……蓝色的心事!”就算见惯京麒总是用颜色比喻那些无形的东西,庭谖还是忍不住被她逗笑了,单纯可爱的京麒也确实无法从庭谖灿烂的笑容里,看到刚刚还在的慌乱和沮丧。
入夜,送走了京麒的赵家又等来了御风。看着爷爷严肃的表情,庭谖也明白了,爷爷要对御风交代一些重要的事情。即使在家中,面对孙女、凤霞、御风这些至亲至近的人,赵怀光布置起任务来,还是很有些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气势。“庭谖的病,已经确认白天不能外出。你们也知道,我希望这件事绝对保密。御风,我要你做到几件事:第一,确认医院所有直接或间接与庭谖接触过的医务人员名单,并确保他们务必保密;第二,公司里面也一定知道了庭谖突然晕倒的事儿,御风,你负责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尤其是不能让京庆余有什么怀疑;第三件事,除了御风要负责庄园所有换装工程的最终验收,凤霞,你也要仔细检查所有细节,不能出任何纰漏。最后,还有两件事,御风,你跟我来书房……”
看着爷爷和御风的背影,庭谖多了一丝担心,她似乎感觉到未来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赵怀光书房的墙上长年挂着一幅已经发黄的全家福。全家福上是赵怀光夫妇、庆余、庆蓉,还有庆宜夫妻和他们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就在这张全家福的下面,赵怀光开始交代给御风那最后两件事。
“庭谖从小就喜欢你。”
“我知道。”
“我要你娶她,可以吗?”
御风一震,但还是回答:“可以。”
“你要让她快乐一辈子!”
“我会的。还有吗?”
“庭谖有个双胞胎妹妹,我要你想尽办法把她找回来。”
杜御风惊诧无比地注视着董事长,内心五味杂陈……
第二天,杜御风就开始有条不紊地谨慎照办着赵怀光的所有指示。工人们拆下了庄园所有的玻璃,换上了标着“Protective Glass”防护膜的抗UV玻璃,另有一批工人给所有窗户装上了加宽、加长的厚窗帘,以保证可以绝对遮蔽阳光。凤霞带来了很多标着“NASA”字样的纸箱,里面都是为庭谖特制的衣服。而这些保护措施,也让庭谖安全地度过了三年。
三年后……
2012年,又是一个半月之夜,怀光集团大楼中,会议室所在的顶层灯火通亮,楼前广场上的停车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高级座车,三四个警卫来回穿梭,引导、调度着。大楼主门前,郝民祥、孙哲、蒋云等几个集团的主管恭候着,时不时看看腕表,似乎在等着什么贵宾。
这时,一辆黑色座车缓缓驶近,原来是董事长赵怀光的专车到了。赵怀光下车后,径直向主管们走来,身后跟着御风和庭谖。主管们纷纷向赵怀光问好,而赵怀光也略微点头回应。眼光一扫,发现京庆余不在。赵怀光似是不经意地问了CEO特别助理蒋云一句:“京总到了吗?”蒋云显得颇为为难地回答:“原定五点的会议,一直拖延到现在,都八点了,京总预设的全部安排都被打乱了,现在,他——”
“你的意思是说,为了配合京总的时间安排,我们都需要24小时随时待命喽?”素来柔雅的庭谖少见地打断了蒋云的托词,“看来,我白天不能配合大家的时间,给京总和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呢。我作为集团接班人,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以后还请各位长辈多体谅啊。”庭谖不卑不亢的抢白让蒋云登时头上有些渗汗,一旁的郝民祥见状赶紧为蒋云解围:“没关系,我这就通知京总。”说完,拿出手机退到了一边。庭谖觉得再诘问下去也没意思,就搀着爷爷向电梯走去。
当赵怀光一行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已经等候多时的主管们立刻停止了交头接耳,马上站起问候赵怀光,赵怀光客气地跟大家道了辛苦,也落座了。甫一坐定,素仰京庆余鼻息的陈光率先向庭谖发难:“赵小姐,今天的会议,又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才推迟到现在的吗?”
“您想说的是……?”庭谖有些不安地问。
“每次见到赵小姐都一定要等到晚上,不是吗?”庭谖被陈光犀利的问话逼得有些局促。
“庭谖是集团未来的接班人,白天自然有排定的课程不方便进公司,这个理由,陈经理能理解吗?”伴着话音,京庆余领着一众亲信主管踱了进来。
京庆余走过场般地对迟到表示了歉意后,马上看了下腕表,对众人说:“现在是八点过五分,九点之前,我们一定会结束会议,让大家尽早回去休息。”
对京庆余的喧宾夺主,赵怀光只是隐忍,沉默不语,而庭谖也只是注视着京庆余,想看看他接下来会如何表演。
正在大家进入会议议程正式讨论环节之时,庭谖的信号表响了起来。
所有人同时看向庭谖,庭谖回应了爷爷关注的目光,调整了一下心情,关掉了“嘀嘀”的响声,勉强对大家报以一笑:“抱歉,请继续。”
策划部经理杨泽新不想让这突来的插曲分散大家的注意,想继续刚才占优的气场,马上跟进责难:“会议开始之前,陈经理提过,赵小姐身为集团接班人养成计划最重要的人选,却需要所有人配合她的时间,只能在晚上工作,不用说类似今晚的会议,还有那些视察游乐场规划、检查度假中心营运情况等活动,赵小姐都不能在白天参加,长时间以来,我们这些主管都要为此二十四小时待命……”
“这个问题董事长和庭谖已经解释过多次了。”杜御风不耐烦地打断了杨泽新的啰嗦。“只有解释,但没有结果。我们关注的是,这种情况到底还要持续多久?”杨泽新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不只这件事,”陈光深知乘胜追击的妙用,将枪头对准了赵怀光:“公司从2008年就规划上市,可拖到现在还未落实。四年不能上市,总要有站得住脚的原因,但至少我看不出来目前集团有任何需要延迟上市的理由。虽然这可能对董事长有些不敬,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在今天的会议上给我们一个解释。”
这个话头一开,会议室顿时抱怨声四起:“董事长,深圳那边的主管一直在追问股权分配的事宜,我快压不住了……”
“董事长,天津那边也是……”
“董事长,……”
看着赵怀光成了众矢之的,京庆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把目光转向赵怀光,想在最后给他以一记重击:“董事长——”
话音刚刚落地,只听“砰”的一声,赵怀光的额头重重击在桌上,毫无预警地昏厥过去。会议室里顿时乱作一团,很快,救护车载着赵怀光和庭谖、御风在京庆余、郝民祥们五味杂陈的目光中离去。救护车里,庭谖握着爷爷毫无知觉的手,泪流不停,御风则揽着庭谖,不住安慰。但他们都没注意到,赵怀光侧向另一面的脸,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对刚才的突发变故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的京庆余刚走进办公室,就被主管们围住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最关心的问题,无非是担心董事长突发的健康状况会不会影响集团的上市评估。京庆余止住了大家的讨论,意味深长地说:“不论局势怎么变,集团的未来一定会按我的布局走下去,不管这次变故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你们只要继续跟着我,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听京庆余这么说,主管们心定了不少,随后就散了。而京庆余深窝在高背坐椅中,陷入了沉思,他想弄清楚,赵怀光这次意外的昏倒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他无法知晓的秘密。
医院里,院长和他的医护团队早就候在了急诊室。经过一整夜的紧急检查和处置,赵怀光并无大碍,但看上去还是有些虚弱。特等病房里,庭谖紧握着爷爷的手,一脸担心,赵怀光几次催促御风带她回家,庭谖就是赖着不肯走。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庭谖才终于不舍地离开了病床边,准备和御风回去。赵怀光不忘郑重嘱咐御风:“不要让京庆余来看我,告诉他,我没事,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深究的……”御风临走前俯身在赵怀光耳边耳语了什么,赵怀光听了眼前一亮:“你说的是真的吗?”杜御风肯定地点了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出发?”“天亮就出发。”“好……好……”赵怀光激动得有些哽咽。“我出发之前,会让凤霞把数据正本给您送来。”说完,御风便不再理会庭谖的不解和追问,拉着她离开了。
御风的车窗外,远处的天空已经开始隐隐泛蓝了,车内,静默的空气充斥着逼仄的空间,静得甚至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还是庭谖首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三年前,确诊我得的是XP的那段时间,每天睡觉之前,我都会想,要是能这样睡过去不再醒来该有多好。”御风警惕地眉头一扬:“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庭谖就像没有听到御风的疑问,还在幽幽地碎碎念:“就算只能活在黑暗里,就算二十岁就离开这个人世,我都能接受,可每次京伯伯质疑我为什么白天不能进公司,为什么这么小就被选做接班人的时候,爷爷都要顶着压力保护我。看着爱我、关心我的人因为我要一次次地受到伤害,我真希望自己突然发病死掉算了……”
御风看了默默流泪的庭谖一眼,像是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我要出趟差,一天就回来。我保证,等我回来,你就再也不用面对现在这种生活了。”
庭谖收住泪,一脸不解地看着御风,她实在想不出,一天时间能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和希望。
当御风把庭谖送回赵家庄园时,天色已经清亮了。门廊前,凤霞忧心忡忡地抱着个抗UV的大毯子踱来踱去,时不时朝大门方向张望着,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当她终于看见御风的座驾驶了进来,顾不得平时的庄重,张开毯子就向车门扑了过去:“小姐,天都亮了,你不知道自己不能见太阳吗?”庭谖心虚地没敢回嘴,乖乖躲在密实的毯子下进了屋。凤霞在庭谖那里没得到回应,又转过来教训御风:“杜先生,请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务必要在天亮之前把小姐送回家。”庭谖背对着凤霞向御风吐了吐舌头,自嘲道:“凤霞好凶。”她悄悄地问御风:“你会给我带什么回来?”边问还边拢着毯子弄乱的头发。惜字如金的御风这次还是没有回答,他满是爱意地摸了摸庭谖的头,转身走出了赵家。
御风的车子高速行驶在通往乡村的公路上,开着车的御风还是那张标准的“扑克脸”。身旁的副驾驶位上散放着几帧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跟庭谖有着一模一样面庞的女孩儿。一样的脸蛋儿,一样的笑,连拢头发的手势都一样。照片下面是厚厚一叠女孩儿的复印资料,上面有这个女孩儿的出生资料、家庭背景、成长历程,一应俱全。御风看了一眼照片和资料,沉思半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是我,还有一件事……除了市集的布置外,我要请你们再出三辆车。”
而此时,还在特等病房卧床的赵怀光也收到了凤霞送来的数据资料,资料袋封卡上写着:苏小渔(原名赵庭雨),父,吴言,行踪不明;母,赵庆蓉,殁……照片是模糊的,赵怀光的视线也模糊了。“庆蓉……庭雨……我苦命的孩子。”赵怀光嘴里叨念着,心里想着好不容易寻获了女儿和孙女的下落,却又不得不接受女儿已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境,不禁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无法知晓爷爷此时心中悲戚的庭谖还在房间里沉睡着,窗外的赵家庄园,已是朗朗阳光,一片青翠,而窗内的世界,仍是一抹漆黑,不分昼夜。熟睡中的庭谖,睫毛颤动,像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游乐场……
那一天,细雨淅沥,天,有些朦胧。在游乐场铁铸雕花的门边,手拿一串气球的庭谖看到了另一个“庭谖”,那个小女孩儿,双手怀抱着一只嫩黄的小鸭,像雾一样迷离的双眼,呆呆望着雨。在庭谖诧异的目光中,那个女孩儿也睁大了眼睛,齐眉的刘海,黑如点漆的双眸,她们同时在对方的眼中发现了一模一样的自己……
梦中的庭谖悚然惊醒,可隔绝了天光和声响的房间,仍让她恍如隔世。她依稀看到,那个小女孩就站在房间里,正惊愕地望着她,一步步缓缓走近。而就在庭谖伸手就可触及她的刹那,那个女孩儿又消失在了庭谖如真如幻的视线里。
黑暗中,庭谖再也没法入睡了。
入夜,在大多数人已经下班的时间,庭谖进入了怀光集团的大楼。刚进入公司大厅,耳边突然响起了京伟的声音:“呦,这不是公主吗?”三年未见,却在公司看见京伟,这也让庭谖大感意外。
“你来上班?还是,你来找京伯伯?”
“你故意的吧?我怎么会找他?哪次不是一顿臭骂。我是来找杨泽新的。”
“杨泽新?你是说策划部那个……”
“对,像你这种从来不出门的公主不知道也不奇怪,杨泽新在我的乐队都当了半年键盘手了。”
“真的?”
“当然。对了,我得赶紧走了,要不,被我老爸逮住就麻烦了。”
京伟刚走出去两步,又一脸坏笑地转回来了。“喂,几年前你突然昏倒那次之后,我们就没见过吧?”
不设防的庭谖如实回答:“是啊,见你一次也不容易啊。”
“那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就是那天我说的,等再见到你,我一定要亲你一下。”说完,京伟还真的要凑上来。可脸在途中,却硬生生僵住了,因为,余光中,他分明看到了京庆余正朝这边走来。
“靠!真衰。后会有期。”话音未落,人已跑远了。庭谖不想遇到京庆余尴尬,就也转过头离开了。走过公司的环形玻璃幕墙时,庭谖清晰地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她慢慢停下了脚步,仿佛从镜中,她又看到了那个十二年前的“抱鸭女孩”如今已长大。对镜失神了一会儿,庭谖再次不自觉地拢了拢长发……
与庭谖所在的都市有着千里之遥的江南小镇集市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熙来攘往,好不热闹。街那头传来一阵“叮铃铃”悦耳的响铃声,紧随声至的是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上的小渔,顶着一头溜溜的短发,穿一身跳跃的橘子色运动服,让整条街似乎都跟着俏皮、灵动了起来。小渔的车上载着一小篮松糕,上头盖着江南一带特有的蓝底白花布,更显质朴可爱。
“小渔!小渔!”听到这熟悉的叫声,小渔眉眼上扬,巧笑盼兮,灵巧的手指微微一收,车就停了下来。小渔单脚撑地,向着街边的剃头铺子望去。
“老婆!”进宝一边改了称呼继续喊小渔,一边很是有些显摆地跟剃头客炫耀:“那是我老婆,漂亮吧?……哎呦”进宝还没夸完,一块松糕已经飞了过来,正中进宝的头部。
“要死啦,叫那么大声!P啦,谁是你老婆!”
“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叫你老婆?”进宝嘴上占了便宜,脸上还满是无辜。
“你还喜欢阿猫阿狗,怎么不叫它们老婆?”或许是觉得刚才掷松糕有点暴殄天物,小渔开始四处寻摸小石子这类武器,想用武力让进宝闭嘴。这时,小渔看见市集一角,不知谁家跑丢了一只嫩黄的小鸭子,落了单,笨拙地在人缝中躲避着。
突然,小渔似乎想起了什么,有点恍惚地下了车,不由自主地抱起了那只小鸭子,陷入了沉思——“鸭子—我—游乐场—气球—另一个自己……”正在冥想中,姥姥家隔壁的根叔骑车经过时喊醒了小渔:“小渔,齐善庄的美发院让你送几份松糕,快去!”
“好嘞,收到!”回过神的小渔刚要出发,看到手中的小鸭子,又犹豫了。“我帮你照顾小鸭子,等养大了我帮你杀。”不惹怒小渔,进宝似乎就会没了生活的乐趣。“杀个P啊!虐待小动物啊!”小渔爱打抱不平的脾性随时都会爆棚。“我把它当成你一样照顾,总可以了吧?”小渔白了进宝一眼,不情愿地把小鸭子交到进宝手中的同时,还不忘威胁他两句:“我告诉你,等我回来,它要是少了一根毛,我就拔掉你十根头发粘回去,你给我记住了!走啦!”
“老婆路上小心!”进宝贱贱的花痴表情还没来得及归位,小渔已经飞车折回,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记,车头再一转,又飞走了。一个不很起眼的黑衣男人,看到了刚刚的一幕,走了过来,貌似不经意地问进宝:“好靓的女孩子,你老婆吗?”进宝心里起了老大的疑问,嘴上还是打着哈哈:“是啊,你要干嘛?”黑衣客没回答,心不在焉地装着要去买东西走开了。小渔骑着自行车,穿街越弄,如行云流水,似落叶飘空般滑过一条条窄巷。远方天际,眼看着飘过来一抹浓云,乌黑乌黑的云边却闪着灿灿的金光。说着,这雨就落下来了,淅淅沥沥,似下非下,欲停不停。小渔不以为意,还是冒着小雨,哼着那音像店每天都在放的流行歌曲,去送货。
太阳偏了西,小渔也在晚饭时分赶回了家。姥姥还在厨房烧饭,小渔把车子一丢,就去院子里喂小鸡小鸭了。姥姥见小渔淋了雨,赶忙去炉子上烧了一罐姜汤,汤滚开后,姥姥关掉炉火,就把小渔往屋里拽。“你淋了多久的雨?还不进来喝姜汤?”“姥姥,不喝只会生病,喝了可会要命啊!”“不行,快给我喝完。”小渔还是老大不愿意,一脸苦相,就是不动手。“听话,乖乖喝完,你妈妈就是感冒引起并发症走的!”提起死去的妈妈,小渔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闷闷地舀了一勺汤倒进碗里。
“我一直想不通,感冒怎么会死人?”小渔边喝汤,边顺嘴问了姥姥一句。姥姥往堂屋里庆蓉的遗照看了一眼,像是回答小渔,又像是跟别的什么人念叨:“感冒,加上并发症,还有那么重的心病,哎,庆蓉是含着苦水走的啊。”
小渔没有注意姥姥眼角泛起的泪花,只是急着纠正她:“姥姥,你又叫错名字,妈妈明明叫苏红!”姥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掩饰说:“她以前叫庆蓉。”姥姥看小渔喝汤比喝药还慢,催促道:“快喝!你妈妈娘家寄来了一笔钱,要我们抽空去玩,你要是感冒了,我们怎么去?”“谁要请我们去玩儿?”小渔从来没碰到过类似的邀请。姥姥丢给小渔一封信,信中夹着往返的旅费。信封上的署名是“杜御风”。“杜御风是谁啊?”小渔不知道,姥姥当然也不知道。
夜已经很深了,在逼仄狭窄的老屋里,跟姥姥挤在一张床上的小渔突然全身一震,惊醒了。姥姥轻轻抚了抚小渔的短发,关切地问:“做梦了?”“是啊,”小渔一边回忆着刚才那不知做了多少遍的真实的梦,一边回答:“我又梦见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了。”姥姥对小渔这个做了不知有多少遍的梦显然缺乏兴趣,打个哈欠,敷衍着:“这样啊……”小渔问姥姥:“她看到我,为什么很惊讶呢?”姥姥疼惜地拍了拍小渔:“谁看到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会吓一跳的。快睡吧,不早了。”小渔看姥姥实在困倦,也就不再说下去了,只是蜷着膝,弓下头,怔怔地发起了呆。她没有告诉姥姥的是,她还梦到了那个女孩儿长大后的模样,而她更不会知道的是,同样的梦,庭谖也做过不止一两次……
天空已经泛出白意了,在靠近江南小镇的高速公路口,一辆满是灰尘的车与杜御风会合了,坐在驾驶室里的是一个黑衣人,而另有一辆越野摩托车,也尾随在他们的后面。御风又看了一次资料上那行小字:“苏小渔,性格天真善良,好打抱不平……”看完后,御风下巴稍稍扬起,嘴角抿出一丝自信的微笑,抬腕看着手表,右手按住对讲机,发出了指令:“对表,照我的安排,一起行动。出发!”
天已经大亮了,姥姥准备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松糕:“今天放假,市场人多,你得辛苦一点了。”小渔满不在乎:“一点都不辛苦。”姥姥把竹篮递给小渔,又不放心地摸了摸小渔的额头,小渔拍着胸脯,大打包票地说:“放心,镇上的水牛都没我壮。”姥姥嗔笑着点了小渔脑门一下,慈爱地笑着:“最好是!”
“那我走了!”小渔有些迫不及待了。
“路上骑车小心点儿!”
“知道啦!姥姥,你再睡一下去吧!”话音儿还在,人已经飘出老远了。刚刚骑出弄堂没一会儿,进宝就阴魂不散地就在后面狂喊起来:“老婆,等我!等我一起!”
小渔气归气,却每次都做不到不理他,边拼命踩车,边回头骂进宝:“P啊!如果不是等着要卖钱,我早就扔你一脸松糕了!”
进宝毫不退缩,还是追着小渔欢跑,边跑边喊:“小渔!老婆!”
小渔要气得七窍生烟了,索性不再向前,兜转车头就向进宝奔过来。
进宝也隐隐觉出了气场有些不对。可是已经晚了,小渔已经将小嘴对准了进宝的耳廓,用尽平生的力气大喊了出来:“王进宝,我告诉你,我只喜欢高高帅帅有学问有风度的人!所以,你别再叫我老婆了!”进宝被小渔的突然袭击震得有点发懵,耳膜隐隐作痛。虽嘴上不敢立马再喊,可心里却已经在给自己做考评了。想了几秒钟后,进宝觉得自己除了学问稍微差点,其他都符合小渔的要求,精神马上大振,对着已经骑车跑开的小渔继续高喊:“老婆,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老婆,等等我……”话没喊完,只听“嗖”的一声,鹅卵大的一块石头擦着进宝的耳朵飞了过去,进宝吓得愣在那儿,不敢动了!小渔离得老远还在发狠:“王进宝,再敢叫一声,我就砸你的左眼,还叫,砸你的右眼,我小渔说到做到!”
此时,两辆黑色轿车和一辆摩托车已经驶近村口,杜御风再次发出指令:散开,分头行动。另一辆黑车从村口驶离了,而摩托车则加速进入了村子,瞬间拐进一条小路消失不见了。杜御风则气定神闲地将车慢慢开进了村子。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市场的角落里,出现了两名一身运动装、头戴棒球帽的人,他们对着一个夹着黑皮包、一副小商人模样的人使了使眼色,便分头散开了,迅速隐没在了热闹的人群中。
毫不知情的小渔正骑着自行车躲避着人潮穿行在市集中,突然发现前方有人被人挤推得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水果、蔬菜也被挤了一地。小渔预感到发生了什么状况,探头张望,嘴里还念叨着:“P啦!什么情况?”突然进宝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抓贼啊,有小偷,不要跑!”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戴棒球帽的人双手紧紧抱着一个黑皮包,加速跑了过来,从小渔身边挤过。小渔下意识地抓起一个松糕就朝那棒球帽的后脑勺飞了过去。
在牌楼上清清楚楚看着这一切的杜御风对事态的发展相当满意,沉声对着对讲机讲:“按照既定路线,引她离开这里!”
发完指令,杜御风就转身下楼,上了附近的一辆车。而市集中的假抢匪更是将戏演足,逃跑的过程中,还面目可憎地推倒了几个妇女和老人。那被抢的假商人更是不输演技,号啕大哭,将哭戏演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此时的小渔早已义愤填膺,想都没想,就骑上车向那假抢匪追去……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一追,就陷入了一个角色扮演的罗网,无法自拔;这一追,也从此驶离了之前的人生轨道,再也无法回来……
闹市上,眼疾手快的小渔已经下车,徒手抓住了那棒球帽,却还是让人高马大的棒球帽走脱了。而此时,气急败坏的假商人也正好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喊:“快帮我抓住他啊!那可是我全部家当啊!我不活啦!”
总是一副侠义心肠的小渔最见不得这弱者受欺的样子了,想都没想,拎起躺在地上的车子,又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还不忘回头安慰假商人:“大叔,放心!不帮你抓到那个臭贼,我就改叫小臭鱼!”
“喂!你给我站住!你个死人,你还跑!”脚上拼命骑车的同时,小渔的嘴也没闲着,还顺手抄起左右水果摊的萝卜、橘子一股脑扔向棒球帽。一片鸡飞狗跳中,远远传来进宝的呼喊:“——小渔——别去——危险——”可这时的小渔哪里听得到,一会儿的工夫,本就弱小的背影变成了黑点,消失不见了。
此时,坐在车里的杜御风默默地关注着小渔的一举一动,并与小渔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追得正兴起的小渔,他拿出对讲机继续下达着指令:“按照既定路线,把她引到指定地点。”
收到指令的棒球帽加快了脚步,可还是有几次差点就被小渔抓到。看着体力渐渐有些不支的棒球帽,杜御风下达了第二条指令:“现在,第二组可以动身了!”
小渔还在拼命地追着棒球帽,眼看就要追到了,棒球帽却忽然拐进了一条胡同。看着在胡同里钻来钻去、速度明显慢下来的棒球帽,小渔的脸上似乎已经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可就在这时,跑到一个岔路口的棒球帽却把包塞给了在那里接应的另一个棒球帽,然后,两个人默契地分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猝不及防的小渔显然没有料到竟然能发生这种状况,愣了一愣,念叨着:“P啦,这什么情况啊,还带这么玩儿的?不管了,先追到包再说!”说着,就向第二个棒球帽追去。
第二个棒球帽似乎不懂得扬长避短的道理,放弃胡同,跑上了大路。满以为胜券在握的小渔发现,这次她又错了。一辆越野摩托车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停在了棒球帽2号的身前,载着棒球帽2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绝尘而去,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小渔……
此时,杜御风的座车雪中送炭般地停在了小渔的身旁:“小姑娘,出什么事了?”把头探出车窗的杜御风一脸关切地问。
“前面……前面……有人抢钱……快帮忙追啊……”
“有这种事?!”
“我苏小渔长这么大,还没撒过谎!”
“那你上来吧,我们开车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