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平民千金华丽变身!
看着司机把自行车塞进了后备箱,小渔没有多想就上了后座,和杜御风坐在了一起。刚一上车,“啪”的一声,中控锁锁上了,从没坐过豪华加长车的小渔当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还在一脸专注地盯着前方,希望早点能追上那该死的摩托车。
杜御风悄悄拿出手机,拍下了小渔抱着松糕篮子望向前方的照片,并选了一个号码,发送了出去。
此时,后座隔板升了起来,眼看着再也望不到外面的情况,被隔断的空间里只剩下小渔和杜御风单独相对,小渔终于警觉到情况好像不对,下意识地去掰门把手,可车门纹丝不动。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嘛?”
杜御风默不作答,只是试图去捉住小渔的双手,想让她安静下来。
“姥姥!姥姥!”危急时刻,小渔下意识地喊出了最亲的人的名字,一边喊,一边拳打脚踢,奋力挣扎,几次把双手从杜御风那铁钳般的紧握中挣脱出来。
“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姥姥了。”
“什么?你们连姥姥也绑架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小渔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拉车门、揣车窗,但却无济于事。
“别闹了!”杜御风的沉声低吼只让小渔停顿了一秒,下一个瞬间,小渔的飞拳直击杜御风帅气有余却毫无表情的脸,却没想到,一双手直接被杜御风牢牢抓住,并且固定到了身侧,为了防止小渔的进一步动作,他只能用上半身牢牢的压住她,两人竟然保持着零距离的暧昧姿势。
“你能安静点儿吗?”
“安静个P啊!坏人!坏人!敢绑架我和姥姥!你们死定了!”小渔根本没想到她此刻的挣扎是多折磨人的行为……
杜御风严重墨色漩涡翻滚,他突然猛地俯下身,在小渔耳边停住,磁性的声音响起……暧昧的温度炙烤着小渔的脸颊,他说出的话,更是让她心跳加速……
“如果你再不安静,我可以考虑和你做点儿别的,更激烈的运动……”小渔突然全身僵住,本来灵巧的大眼睛,突然一片氤氲,看起来更加诱人。
杜御风万万没想到,刚刚还纯美诱人的女孩儿竟然在下一秒嚎啕大哭起来!天呐!他最痛苦的就是女人的哭闹!面对小渔决堤的眼泪,向来能Hold住阵势的杜御风也全无办法,万般无奈,杜御风只好取出了车中备用药箱里的绷带,用体力上的压倒优势把小渔的上身捆了个结实。
小渔恶狠狠地盯着杜御风,手虽不能再动,脚却一点没闲着,还是体力十足地全力朝杜御风蹬踹过去。杜御风只顾低头用手臂遮挡着小渔的飞脚,却不留神被小渔狠咬了一口。看着已渗出印迹的一圈血痕,素来笃定的杜御风终于恼了,掏出手帕,用全身的重量压住了小渔。动弹不得的小渔此时才流露出真正的惊慌和恐惧,泪水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寒毛,我就跟你没完!”外强中干的嘶喊丝毫掩饰不了小渔此时的底气不足。杜御风毫不理会小渔的示威,用手帕绑住了小渔的嘴,还不忘低声恐吓:“你要再不安静,我就永远这么绑着你,听到了没有?”小渔不敢再反抗,但也不愿意点头示弱,只是边盯着杜御风,边流着泪。看着暂时安静下来的小渔,杜御风微微松了口气,直起身子,从怀里摸出一瓶淡蓝色的药水,又扯下小渔嘴上的手帕,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淡定地将瓶子里的淡蓝色液体倒在了手帕上。
“你……你个死烂人!你……你要……干什么?”小渔的音调带着明显的颤音。杜御风也不做声,用急死人不偿命的速度一点一点将手帕上的液体涂匀。“那……那是什么东西?”“你听说过乙醚吗?”“那是什么P东西?”“麻醉剂,效果非常好的麻醉剂。”说完,杜御风举起手帕就作势向小渔脸上盖去。小渔罕见地没有再废话,一翻身,把脸深深埋进坐椅靠背的缝隙里,一动都不动了。
见到小渔这副打死也不动的架势,杜御风满意地收回了手帕,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这时,手机响了,看着屏显上“限制号码”的字样,杜御风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拧到了一起。
“说!”
“你出差还顺利吗?”
“有什么事?”
“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给我?”
“我会尽快。”
挂断了手机,杜御风若有所思地深望了小渔一眼,满脸忧虑……此时,游乐场那独有的喧闹声隐隐有一丝传进了车内,车窗外,怀光集团的金色徽章在阳光下熠熠发亮。“你看那个游乐园……”
小渔用一动不动的鸵鸟埋头姿势表示着无声的拒绝。杜御风不理会小渔的漠然,自顾自地继续对她说:“那是你爷爷的产业。你本名叫赵庭雨,另外,你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叫赵庭谖……”
这句话显然对小渔发生了作用,小渔抬起头来,视线转向游乐园,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那经常梦到的梦境……“庭雨,你还有印象吗?在你还很小的时候,你姑姑就把你从赵家带走了,而现在,你的爷爷、姐姐,他们都很需要你。”杜御风的声音在小渔听来似乎变得有点远,虽远,但很清晰。
“P啦!我不叫什么庭雨,我叫苏小渔!”回过神来的小渔像诈尸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杜御风。
忍着痛的杜御风又表现出了超强的忍耐力,不仅没发飙,还满耐心地继续帮小渔回忆:“庆蓉,这个名字你耳熟吗?那是你妈之前的名字,她其实是你的姑姑,叫赵庆蓉。应该从你有记忆起,你们就一直在搬家,对不对?而且,你也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家的其他亲戚吧?想想看,这是为什么?”
越来越多的事实,让小渔无法反驳,她也终于相信,这个绑架她的人一定了解很多她从来都不知道的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但这事实却显然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让小渔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更不敢相信。小渔目瞪口呆了半晌,“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P啦,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姥姥!我只要姥姥!”
面对小渔的哭喊,杜御风不为所动,转过脸望着车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接近了杜御风的座车,顷刻,两辆车都停了下来。下车后的杜御风像押解犯人般地盯着姥姥从那辆黑色车上下来,进入了自己的座车。
小渔显然没有料到姥姥真的也会被他们绑架过来,吃惊地问:“姥姥,你怎么也来了?”“他们给我看了你在他们车上的照片,我不过来,又能怎么办呢?”
看到被绑着的小渔,姥姥不知道有多心疼,看到刚上车的杜御风,姥姥还来不及给小渔松绑,就质问杜御风:“大概的情况,来的路上他们告诉我了。不过,我想问的是,用这种方式绑走小渔,是他们赵家的意思吗?”
“不是。”
“那就是你自己擅自决定的了?”
杜御风有些尴尬,只能用沉默表示回答。
“你用这种方式对待小渔?我们家是穷,但我们从没这么对待过自家的孩子!要是小渔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领教了小渔的倔犟,杜御风似乎对姥姥的咄咄逼人并不意外,依然淡定地回答:“时间紧急,我不得不用一些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就是直接把我们绑走?”
“对。”
杜御风丝毫不加掩饰的回答让姥姥也意识到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姥姥不再理会一张“扑克脸”的杜御风,赶紧给小渔松了绑,心疼地把小渔搂在怀里,替小渔擦去眼角的泪痕。
躺在姥姥腿上的小渔终于像躲进了避风港湾里的小船,找回了久违的安全感,不一会儿竟睡着了,并不逼仄的空间里,重新笼罩在一片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沉默中。
过了不知多久,小渔醒了,姥姥摩挲着小渔的头,疼爱地轻问:“饿了吧,小渔?”小渔窝在姥姥怀里,并不答话,而让司机停车的杜御风却发声了:“下车吃饭。苏小渔,我劝你不要有逃跑的念头,除非你真的想试试乙醚的效果。”
听到“乙醚”,小渔顿感委屈,又有两滴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你还敢吓她?记着我刚才说的话!”姥姥又心疼又气愤。“我没有吓她。”“你还说?”姥姥很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血和不可理喻的人。
因为早过了集中用餐的时间,路旁的司机快餐店食客并不多,可为了保险起见,杜御风还是派了另一辆车上的黑衣人独自进去买餐,自己和司机在餐厅外盯着坐在路旁小憩的姥姥和小渔。
看着杜御风的手下和自己有点距离,姥姥轻问小渔:“我到之前,那家伙在车上跟你说什么了吗?”
“那个死扑克脸说,我小时候见过的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是我的双胞胎姐姐,他还说,我那个姐姐得了一种白天不能出门见光的病,姥姥,你听说过这种病吗?”
“我只听说过夜盲症,倒是没听过有这种病。”
“对啊,我也没听说过,骗谁啊!他还说,那个怀光集团的董事长,就是我爷爷,爷爷想在退休之前把集团交给我那个姐姐,可是公司里面有人极力反对,还想篡权,所以,这次就把我弄来,让我在白天假扮我那个双胞胎姐姐。”
“为什么要假扮?”姥姥听得云里雾里,她显然一时还无法明了杜御风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我哪儿知道啊。”小渔了解得也并不比姥姥多多少。正说着,外卖拿过来了,杜御风拿着两份递给姥姥和小渔,可姥姥和小渔的心思明显不在饭上,还在继续着他们不解的话题。“姥姥,那个扑克脸说妈妈其实是我姑姑,这是真的吗?”想到死去的妈妈,小渔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下去。
“这个姥姥也不清楚。其实,我跟吴家——哦,就是庆蓉的丈夫他们家,只是很远的亲戚,几乎不怎么来往的。可我碰到庆蓉后,她竟然愿意把我接回去照顾……哎,这实在是……”
“所以,你也不知道我的身世?”小渔的脑子有些短路了,急切地打断了姥姥。
“是啊,不过,我听说,庆蓉的娘家,就是赵家,确实很有钱。庆蓉从来不跟我说她为什么不跟娘家来往。现在,我猜想,你应该就是她又改名字又频繁搬家的真正原因了。”
几个问题下来,虽然还是没有结论,小渔毕竟还是对杜御风跟她讲的事情多信了几分。正沉思间,杜御风走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赵庭雨,走了!”
“P啦!我再说一次:我叫苏小渔!”而此时,赵家的大宅里,刚从医院回家的赵怀光也在为姥姥和小渔的到来做着细密的部署。赵怀光跟凤霞交代完注意事项之后,转身上楼去找庭谖了。凤霞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缜密地想了良久,草拟了一份新的工时表,急匆匆地走进大厅,扬声大喊:“杏茶!菊娃!”
两个帮佣听到召唤,也匆忙从后院和浴室跑过来,恭敬地等待凤霞的指示。“以后的工作,要严格按照这张表上的安排执行,不能有一点差错,如果有例外调整,我会随时通知你们。”把表递给了帮佣,凤霞转身离开了。看到凤霞严肃的表情和严厉的命令,两个帮佣自不敢怠慢,赶紧凑近头,仔细地研究着每一个字,生怕漏掉什么。“楼上的房间都要在固定的时间打扫,为什么要这样?”菊娃很困惑。“谁晓得,这房子的规矩本来就又多又怪,好在钱给得不少,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杏茶向来晓得作为帮佣要多做少问的规矩。
“那就是说,每天下午两点以后,我们连二楼都不能上去了?”看到这条奇怪的规定,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大厅的时钟,指针正好指向下午两点整。
二楼的卧室里,庭谖正就着昏黄的床头灯看书,此时,设定好的闹铃又响了,庭谖习惯性地拿出药膏,正熟练地涂抹着,爷爷敲门进来了。“爷爷,你怎么出院了?怎么不让我去接您?”“本来就没什么事,那天,我只是不想跟庆余正面冲突,才故意假装昏倒的。”
庭谖简直不敢相信,爷爷会为此故意伤了自己,正暗自担心和愧疚,赵怀光已经坐到床边,一脸严肃地问庭谖:“庭谖,爷爷问你一件事。你从小就一个人在这个家长大,赵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可如果现在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来跟你分享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愿意吗?”
“发生什么事儿了?爷爷,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回答爷爷,你愿意吗?”
略一沉思,庭谖也正色给出了答案:“爷爷,我们家的财富,我这辈子也用不完,而且,您也很清楚,现在的我最需要的不是财富,是健康,是能够不生病,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想出门就出门……”
突然,庭谖也意识到了爷爷提出的“那个人”的重要,忙问:“爷爷,您说的那个人是——?”
“你不是常常梦到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吗?你看看这个——”说着,赵怀光递给庭谖一张陈年老照片,上面两个衣着相同、相貌相同的小婴儿露出可爱的笑容。
“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庭谖骇异地看着爷爷。“她是你的双胞胎妹妹,出生之后不久,你姑姑就把她带走了。杜御风找了三年,终于把她找到了,他这次出差,就是把你妹妹接回家。”“您是说,御风三年前就知道这件事?可三年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这件事牵连很大。京庆余这几年一直在公司内部培植自己的力量,尤其在公司上市这件事上旗帜鲜明地跟我唱反调,这个人我必须要防,所以,我才要极力推动以你和御风为主的接班团队,但是……2009年那次你晕倒,之后再也不能在白天露面……表面上他好心在媒体面前保护你,实际上,这些媒体对你病情的猜测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可是,爷爷,这些又跟我的双胞胎妹妹有什么关系呢?”“有关系。”赵怀光向庭谖和盘托出了此次让小渔来假扮庭谖的真实想法,而庭谖也恍惚又忆起了小时候在游乐园的那一幕……“爷爷,我记得小时候在游乐园,有个阿姨叫她小渔,那是姑姑吗?”赵怀光点点头,把资料递给了庭谖:“是的。你妹妹叫赵庭雨,这儿有她的全部资料,你可以先看看,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应该就到了。”庭谖从资料中抽出一张照片:明媚的阳光下,市场里色彩缤纷的蔬果堆旁,小渔连双手收拢短发的动作,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爷爷走后,庭谖看完了所有的资料,一时五味杂陈,紧张、期盼、开心、担心……都有点儿,好像又不全是。庭谖收了收思绪,走进厨房,翻起了菜谱。
这时,凤霞走了进来,看到菜谱上的PIZZA图样,关心地问庭谖:“要烤PIZZA吗?给谁吃呢?”
“老样子,还是给京麒送去。”庭谖抬起头,别有深意地凝视着凤霞,“一会儿我妹妹就回来了。”凤霞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只是慈爱地看着庭谖。“凤霞,是不是你也一直知道我有个妹妹?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我现在都想起来了。”“这件事儿老爷瞒了这么多年,其实他心里比谁都难过。”“是因为姑姑带走了庭雨吗?”“不只是这个……”凤霞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庭谖,等会儿家教就来了。”“刚才我给老师打电话,告诉他今天不用来了。”向来有些冷淡的凤霞听到庭谖的自作主张,也没什么不悦的表示,甚至近乎和煦地笑了,“也好,那就休息一天吧,别太累了。”“嗯,等一下,我要把那些我不能穿的漂亮衣服统统找出来,送给妹妹。”凤霞摸了摸庭谖身上的特制衣料,疼惜地说:“自从你生病,就只能穿这些个抗紫外线的衣服了。”
庭谖懂事地安慰凤霞:“是啊,不过,我很惜福,幸好我还有一个神通的奶奶,能从美国NASA订到这些衣服,不然,我连月光足的晚上都不能出门了。”
“你奶奶……最近跟你联络了吗?”
“嗯,还是一两个礼拜通一次电话。”
一时之间,凤霞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庭谖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不用担心,我会听爷爷的话,找到妹妹的事儿,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爷爷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保密?”庭谖点点头,那份宁静和坚定让凤霞放心了不少。不过,现在看来,凤霞的这种放心有点为时尚早,此时,怀光集团京庆余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京庆余似乎嗅出了一丝特别的蛛丝马迹,他已经注视着手中的一张照片有好一会儿了,照片上是赵庆宜夫妻怀抱着双胞胎婴儿的全家福。突然,京庆余似乎想到了什么,拿起电话打给了杨泽新。
“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素来谨慎的京庆余细密地交代完,终于略略松了口气,伸了伸懒腰,离开了办公室。
京宅虽不及赵家奢华,却也宽阔气派,下车后的京庆余看到车库角落里堆满了京伟乐团的乐器,皱了皱眉,一言不发进了门。看到丈夫进门,妻子李蕙兰不由起身招呼:“你回来了。”京庆余看也不看妻子一眼,只扫了一眼在客厅练瑜伽的京麒,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低沉的引擎声。不一会儿,京伟进屋了,看到老爸在客厅里,京伟赶紧转开脸,转身就要进屋。“京伟!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认真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儿?”京庆余终于压不住火了,可京伟装作没听见一样,上楼了。
此时,接到京庆余指令后的杨泽新自然不敢怠慢,电脑屏幕的搜索页上满满都是“赵庆蓉”的数据信息。苦苦思索却找不到什么头绪的杨泽新突然想到了什么,拨通了京伟的电话。
“京伟,是我。之前你跟我提过,在你六岁的时候,赵庭谖出生,所以——”
“哇靠,打听少女年龄啊?这是秘密,是泡妞大忌你懂不懂?杨泽新,有你的啊,除了会讨好我老爸,你还想追赵庭谖啊?”声音背后那欠揍的嘈杂音乐也掩饰不了京伟明显的嘲讽。
“不是,而且,我也没有讨好京总——”牵强的解释明显打动不了京少爷,京伟不耐烦地又一次打断了杨泽新:“这些事儿你直接问我老爸不就好了,啰嗦!”
“那你还记得赵家公主出生那年的事情吗?”杨泽新显然对京伟的风格见怪不怪,继续厚着脸皮追问。
“我那个无敌老爸在我小学一年级时就把我送去住校,中间又逼我参加什么狗屁英语夏令营,赵家公主出生的事儿,我到第二年放暑假才知道……”
“喂!喂!”京伟说了半天,才意识到杨泽新半天没搭腔了。“没事。下个礼拜的排练照旧吗?”被打断思绪的杨泽新赶紧扯开了话题。“废话!乐团里面就你一个人‘上班’,我们所有人都要配合你的时间,你最大牌了!”
挂了电话,京伟跟小偷一样,开了一条门缝,看到二楼并没有老爸的身影,才敢大摇大摆地出来。刚走出来,却看见京麒在面对着一个直径足足有50厘米的大PIZZA大嚼。
“哇靠,京麒,死法有很多种,你不用非得选择撑死吧?”
“还真不是,这是谖谖公主的爱心PIZZA,要不要来点儿?”
刚损完京麒,京伟实在不好意思马上加入,但又真的抵挡不住PIZZA上五颜六色的食材的诱惑,还是把面子从脸上撕下来,踩了两脚,一屁股坐在妹妹身边,开嚼。
“什么情况?老是对我这么好,是她终于发现杜御风是个活死人,决定改嫁了吗?回头你转告庭谖,京伟哥哥的怀抱永远向她敞开!”对于京伟的厚颜无耻,京麒真有把手里的PIZZA糊到他脸上的冲动:“你这个无能富二代,大脑扔异次元去了?算了,我已经看到了你的结局,你是蠢死的。这个PIZZA吃起来明明就是快乐的味道。人家杜御风也不是活死人,他只是一个没有自我灵魂的人,你懂不懂?再说,谖谖公主以为自己很爱他,除非有重大变故,否则不可能解除婚约的,猪头!”
“那太可惜了!”京伟依然大嚼着,似乎也并不在意。“可惜个P!你只会追那些脑残大胸妹,你要明白,谖谖公主才是最好的!”
“他都有杜御风了,眼里怎么会有我?”
“但她不快乐。”
“你又知道了?”京伟对妹妹这种一副通灵巫师的样子很是不屑。
突然,京麒瞬间靠了过来,逼近了京伟,把京伟吓了一跳:“干什么……你又吃错药了?”
“京伟,你给我听好!不论谖谖公主怎么假装,我都能看出来,她的灵魂里面有灰色,那是代表死亡的颜色,失去希望的颜色啊……”“又发作了……”京伟正想打趣,楼梯上传来了京庆余沉重的脚步声,“晚安。”京伟第一时间扔下PIZZA就要开溜。“站住!”京庆余叫住还是慢了一步的京伟,“我会吃了你吗?看到我就跑!”
“没……没有啊!”
“给我个准话,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去集团上班?”
“等你变成好人的时候。”
“你说什么?”京庆余怒不可遏。
“老爸,都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真的不是那块料,你就别指望我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在集团上市之前给我去上班,至少,你要独立管个度假村或者饭店,这样,我们爷俩儿分配到的股权总额才能达到我的预期。如果做不到,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我断你的粮!”不等京伟回答,京庆余已经“砰”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京麒才不管京伟的狼狈,还在幸灾乐祸地编派他:“首先恭喜你,其次,我给你一个比较可行的建议。去集团上班,以你的个性一定会无聊到死,不过,要是你能追到谖谖公主,那老爸说不定会有别的想法,例如,跟赵爷爷变成亲家什么的。最关键的一点是,这样,你就可以依然不带脑子,整天到处晃荡。”
“去追赵家公主?你还有让我死得更快的建议吗?”京伟瞪了京麒一眼,京麒刚要回话,京伟可不想再在妹妹身上瞎耽误工夫,转身溜了出去。
夜色更深了些,此时,杜御风一行两辆车终于接近了赵家庄园。在庄园门外,另一辆车的黑衣人与杜御风挥手作别,驶离了赵家。而杜御风的座车也缓缓进入了夜色中如梦幻般的赵家庄园。几盏投射灯打在主建筑上,亮如白昼,而另外一些彩灯,照亮了车辆沿途经过的花园、喷水池、雕塑群、小湖、树林、动物区……这恍如梦境般的童话世界让姥姥和小渔简直看花了眼。
“这……这全都是……赵家的?”姥姥终于身临其境地体会了刘姥姥当初进大观园时的感受。
“嗯。”小渔可丝毫不理会杜御风的冷淡,一味好奇地追问:“你不是说这个家里只有爷爷和我姐姐两个人吗?两个人为什么要住这么大的地方啊?太暴殄天物了!”
“你们以后也会住在这里,我和我妈住庄园的那头。”
听到杜御风这么说,小渔还一时真不知道怎么接才好。“姥姥,姥姥,你看!那边有马,好小的马!啊,还有兔子!”小渔的目光瞬间从尴尬中被动物区的小可爱们给吸引了过去,“停车停车!我要看小马!”杜御风下意识地示意司机停车,还鬼使神差般地帮小渔拉开了靠近她那侧的车门。
“哈哈,好小的马,好可爱啊!”小渔从小就对小动物毫无免疫力,她一会儿摸摸马鬃,一会儿捧起兔子,一转头发现旁边竟然还有个小型游乐场,就拔腿疯跑了过去。
看到小渔在秋千上荡了好一会儿,杜御风才走向小渔,缓声提醒她:“他们在等你,该走了。”看到小渔满眼的不舍,杜御风又罕见体贴地补了一句:“以后你可以随时过来。”“P啦!谁说我会住在这儿的?”可是,刚呛完杜御风,小渔看着不远处恢弘的建筑,竟一时五味杂陈。
让姥姥和小渔不解的是,车子不是从主建筑那辉煌庄重的正门开进去,而是绕进大宅的后门,开到了主屋门前。杜御风引领姥姥和小渔下了车,还顺手替小渔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屋中,跟爷爷站在窗前焦急等着他们到来的庭谖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原本满是期待的脸,僵了一下。“干嘛动手动脚的?小心我踢你啊!”小渔像触了电一样马上闪开,开口就跟杜御风吼。“很乱。”“P啦,我就是喜欢乱!怎样?要你管!”小渔刚要跟杜御风继续理论,豪宅大门开了,赵怀光、凤霞和庭谖出现在了门口,看着长发轻扬、裙摆激荡、宛如仙女下凡般的庭谖长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而且就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小渔顿时傻在了原地。
“你是庭雨……小渔……小渔,我是……”见到小渔的庭谖也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突然,小渔猛然凑近了庭谖,睁大了眼睛把庭谖的整张脸瞧了个仔细,近到连庭谖细微的鼻息都能感受得到。庭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深吸了口气,嘴角翘起温暖的微笑,让小渔看个够。
恍惚中,小渔抬起手要去触摸近在咫尺的庭谖的脸,可手到中途被御风抢先一步拦住了。而庭谖却伸手握住了小渔的手,轻柔地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小渔不禁一震。
“姐……姐……?”一声轻唤,让庭谖强抑的情绪终于如破闸的洪水,欣喜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别哭别哭,你漂亮得跟个仙女儿似的,你要一哭,天都可能要下雨。”小渔的一句打趣,让现场的气氛轻松了不少,连赵怀光都笑了。
庭谖抹去了眼泪,脸上还是挂着开心的笑,小渔也没心没肺地扑上去抱住了庭谖:“姐姐姐姐姐姐……”不知道喊了多少声,两个姐妹旁若无人地彼此对望着、拥抱着、开怀笑着。被这场面深深感染的赵怀光也和善可亲地走了过来:“欢迎回家,庭雨,我是爷爷。”
“我是小渔……哦……庭雨……爷爷,你好……这世上,我突然就多了个爷爷和姐姐,好像在做梦哦。”赵怀光爱抚着小渔的头,一时也幸福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庭雨,走,我们进去说。”庭谖说着就要拉小渔进屋。“等一下!”小渔不忘过去介绍姥姥,拉起姥姥的手,“这是姥姥,地球上最疼我的人。”大家一齐笑着走进大厅。看着宽阔的客厅,坐在沙发上的小渔和姥姥显得有些窘迫和不安。“庭雨,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没关系。庭雨……”赵怀光的问话打断了已经走神的小渔的思绪。
“哦……我……我现在还有点蒙……淡定、淡定!”小渔显然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她没有问题,我有!你们表面上说是迎接小渔回来,但却趁着晚上让她从后门进来,这好像不是欢迎她的态度吧?我希望小渔能跟真心爱她、关心她的亲人在一起,而不是被人利用。”
“姥姥……”
姥姥没有理会小渔的制止,还在继续诘问着赵怀光:“在你们找到小渔之前,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我一定会站在小渔这边。今天,你们因为庭谖生病,才来找小渔,那如果庭谖身体一直健康,是不是你们就不会想去找小渔,小渔这辈子也就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庭雨是赵家的骨肉,不论如何,我都会把她找回来,庭谖生病,只是加速了这件事儿的发生。我们真的很需要她,也希望庭雨能暂时帮帮她姐姐。”
“帮帮?姓杜的小子说得清清楚楚,是‘假扮’,嗯,那就是冒充的意思呗,难道我们小渔就不是人?就不能光明正大地以本来面目见人?”
“这件事情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庭雨,当初爷爷让你姑姑领养你,我真的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一连串的变故……你姑姑不愿意让我找到她,我不能逼她,我只能默许她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却牺牲了你的幸福,爷爷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赵怀光越说越感伤,差点就要老泪纵横。
“爷爷,别这么说,从小到大,姥姥和妈妈都很疼我,我过得很幸福!你看,我多结实,多壮!”小渔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右臂比划着。她不想刚见面,就又勾起爷爷的伤心事。
“刚才你还说赵家的房子那么大,暴殄天物、浪费空间,可我们两个住的地方比这儿的车库还小……”姥姥对“幸福”的定义明显和小渔不同。
“但我们两个一直都过得很开心啊,不是吗?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爷爷、一个姐姐,就像……就像吃着白馒头,突然咬到了一口牛肉,很惊喜啊!”
听到小渔这么无厘头的比喻,爷爷和庭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始终没有说话的杜御风此时也开始恢复了那张扑克脸,开始给小渔上课:“赵庭雨,我会告诉你,接下来你需要做什么。首先,白天,你要假扮谖谖,有几点你要注意:第一,尽快适应你的新身份、新环境,举止要得体;第二,你要用最短的时间弄清楚谖谖的习惯,并要熟记演练;第三,尽快记熟你将要见到的每一张脸,不能出错;第四,你和谖谖绝不能同时在人前出现;第五,我是谖谖的未婚夫,所以在公共场合,你要检点自己的行为;第六,你要尽快开始上课……”
御风像背书一样念着,小渔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诧异,突然,她霍地站了起来,打断了杜御风的话:“等、等、等、等……你说什么?”
“你要尽快上课,学会商业知识。”
“不对,上一个,上一个。”
“我是谖谖的未婚夫。”
小渔的惊讶不啻于见到了天外来客,转头问庭谖:“姐姐,你要嫁给这个扑克脸?”“扑哧”,庭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深情地看了一眼杜御风后,对小渔说,“他没那么糟。”小渔大骇之余还不忘再跟杜御风确认:“所以,我要假扮姐姐,还要假装你是我的未婚夫?”杜御风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对不起,我还是回去继续做我的苏小渔吧,再见。”说完,牵起姥姥的手,就跨出了大门。大家怔怔地只好都跟了出来,爷爷和庭谖都在喊着小渔,希望把她叫回来。
“苏小渔!”听到杜御风的怒喝,小渔停下来,慢慢回头,凶巴巴地瞪向死对头。御风背对着爷爷和庭谖,掏出了蓝色药水瓶。“来啊!姥姥、爷爷、姐姐都在这儿,我不信你敢!怕你个P啊。”面对御风居高临下的威吓,小渔很有些得意的架势,还在继续挑战杜御风的底线:“来啊,你试试看啊!”
瞬间,杜御风就用手臂钩住了小渔的肩头,像抓小猫似的夹住小渔就往屋里拖。已经被制伏的小渔像煮熟的鸭子,嘴还是硬的:“敢惹我苏小渔!我警告你,姓杜的,你死定了!”“语言还真贫乏!明天就开始补课!”杜御风可丝毫不惧小渔的威胁。“御风!”赵怀光忙走到近前阻止。“董事长,请相信我,我这是因材施教。”
“姥姥,小渔……庭雨,听我说一下好吗?”听到庭谖的话,杜御风像被施了法术,停住脚步。小渔也趁机挣了出来,急忙表态:“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不像某些人。仙女姐姐好好跟我说话,我当然愿意听。”
“庭雨,我知道,突然把你带到这里,还要你装成我……这对你确实很不公平,换了谁都不会愿意,这些我完全可以理解……”听到庭谖温柔的话,小渔倒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要我假装成那个扑克脸的未婚妻,My滴神啊,你们还是当我不存在吧……”
赵怀光也在打着圆场:“庭雨,你可以先不用做决定,既然,好不容易我们亲人团聚了,你就先在这儿多待两天,好吗?”“是啊,我好不容易多了个这么可爱的妹妹,你陪陪我,好不好?”本来,听到爷爷和姐姐的恳求,小渔已经有些心软了,但一看到杜御风紧绷着脸瞪着自己,就一点都不想答应了。“要不我们先吃饭再说,好吗?”这次,庭谖的话终于让小渔心动了。
凤霞张罗了一大桌菜。为了照顾姥姥和小渔的口味,倒没有什么海味奇珍,都是一些家常菜,如饺子、狮子头、鲈鱼、酱肉包。原本脸臭臭的小渔看到这么多好吃的,顿时眉开眼笑。
“这么多好吃的,一会儿还有人要来吗?”小渔不解这么几个人,干嘛弄这么多吃食。“不是,都是招待你和姥姥的,快吃吧,到自己家了,不用客气!”赵怀光一脸慈爱。
小渔跟姥姥对望了一下,马上就开始大快朵颐,那豪迈的气势把爷爷他们都看傻了。小渔在满足地大吃的同时,倒也不忘看看姐姐。看到庭谖温文尔雅地进餐,小渔还犹豫要不要收敛一点儿,可一转头看到姥姥低头旁若无人地胡吃海塞,就索性不管那么多了。
等小渔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都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大嚼,脸上腾地有点烧。“看到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开心啊。”在庭谖的眼里,妹妹好像就没什么缺点。“是啊,我最爱看小渔吃饭了。”姥姥还是那么护犊。
小渔倒也没客气,还好意思顺杆夸自己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餐桌上的人听了都笑了,当然,除了杜御风。庭雨美滋滋地自我炫耀完,还顺便瞅了杜御风一眼。
这时,凤霞端着托盘开始上下一轮菜肴,而桌上还远未吃完的都要撤下。
“喂!你这是干什么?”小渔第一个急了。
“上下几道菜啊,怎么了?”凤霞似乎从未碰到过这样的问题。
“那些,那些可还都没吃完呢,怎么这么浪费!”从不会隐藏喜怒的小渔有些激动。“这位太太,给我几个袋子吧,那些撤下的,我打包好了。”姥姥节俭了一辈子,倒也顾不得什么反客为主了。“对对对!我们可以在路上吃!”小渔的话让庭谖大吃一惊:“庭雨……?”
“我决定和姥姥吃完饭就回家。虽然跟爷爷、姐姐见面我很开心,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这里,我适应不了。桌上有五个人,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没我一个人吃得多,说的话也没有我一个人多,而且,你们吃饭慢,说话也慢,跟房子着了都不会着急似的……我从小到大最拿手的就是吃东西、养小鸡、跟姥姥一起卖松糕,顺便在我们家那条街上做做‘苏大侠’,我想,要是让我整天待在这儿,不出一天,我就会憋死的。”
“我绝对不是个贪心的人,小渔也是。老爷你如果愿意关照我跟小渔的生活,那我先谢谢了。小渔虽然是你们赵家的孩子,但从她妈妈过世到现在,就是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她如果不愿意待在这里,我就跟她一起回老家。”姥姥当然会永远跟小渔站在一起。
说话间,小渔和姥姥已经开始打包了,什么烧鸡、卤肉,一样都没落下,直看得赵怀光和杜御风面面相觑,面对这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小渔,他们一时也没什么办法了。
但庭谖显然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刚相聚就要分离,心脏不由自主地怦怦加快跳动了,不禁脱口而出:“庭雨,我跟你走!”
这下,所有的人都呆了,惊诧地看着庭谖。“我不能晒太阳,所以,我们一会儿就出发,等到了姥姥和小渔的家,我就不出门了,然后……然后……”庭谖显然一时也想不清楚,如果跟小渔走,会面对什么。
“你真的想跟小渔去?”爷爷听到庭谖的话有点心酸。“我真的要去……我不想刚刚见到妹妹,就又要分开!”庭谖和小渔能就这样离开爷爷吗?杜御风会让三年的努力最后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吗?事情远远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两个姐妹或许是心意相通,面对众人的惊愕竟然彼此同时脱口而出:“我要跟姐姐/妹妹在一起。”杜御风刚要出口阻拦,赵怀光已抢先问出,话音满是柔软:“你们想去小渔的老家,还是要留在这里呢?”想到姐姐不能晒到丁点儿太阳,看着这个抗紫外线的房子,小渔肯定地说:“留在这里……”而想到小渔在这里一定不会自在,庭谖自是不忍:“陪小渔回家……”看着姐妹俩争着替对方着想,大家都有些动容。“姐姐,我常常会梦到你,可是,在梦里,你是可以晒太阳的。”“小渔,你长大的样子,我也梦到过,跟现在的你一模一样,你也一样吗?”小渔突然想起了什么,卷起裤管,给庭谖看腿上一道小小的疤痕:“姐姐,这是我上初二的夏天,从单杠上摔下来弄的,你也有吗?”
“有啊,我也是差不多那时候在体育课上不小心摔伤的。”看着庭谖腿上一样的疤痕,小渔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庭谖也急着验证什么似的拉起袖口,给小渔看上臂的一块瘢痕:“小渔,这是我15岁的时候,被一种奇怪的蚊子咬到,发炎了好久才好。”
小渔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好,马上撸起袖子:“看看,我也有。我们老家叫八代蚊,叮人又痛又痒,后来,都让我抓发炎了,还挨姥姥的骂,帮我擦了好久的药才好,可还是留疤了。”
两个姐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动情,眼睛都泛红了,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一旁的凤霞转过身,擦着眼泪,姥姥也忍不住要哭出声来了。
小渔终于下定决心,坚定地看着赵怀光:“爷爷,那我跟姥姥就暂时留下来,可你们不能嫌我是乡下来的,不能嫌我饭量大,不能嫌我管不住自己爆粗口,不能……”
赵怀光抢先几步,心疼地把小渔紧紧地搂在怀里:“怎么会!爷爷疼你都来不及。”看着喜极而泣的祖孙三个,大家也终于放心,这彼此羁绊了二十年的血脉亲缘总算尘埃落定了。
开心的庭谖去了厨房,她想让姥姥和妹妹尝尝自己亲手做的蛋糕,御风也跟了过去。而姥姥和小渔一时无聊,就在花园的温室里欣赏着花草。看着小渔坐没坐相,姥姥很是不放心。
“小渔,你真的愿意扮成你姐姐吗?我看很有难度……”
“姥姥,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太淑女喽?”
“你自我感觉呢?”
似乎,小渔明白了姥姥的话中所指,正了正坐姿,不服气地说:“哼,我们是双胞胎,姐姐有的气质,我肯定也有!”
正说着,庭谖端着蛋糕和御风走进了温室,托盘上的红茶蛋糕,颜色很是漂亮。为了闪避一朵斜长出来的花枝,一不留神,庭谖的脚被地上的水管绊住了,整个人也瞬间没了重心。虽然托盘和蛋糕碎了一地,可庭谖却被御风眼疾手快地抱住了腰,不至于摔倒,姿势优雅地停在了半空。姥姥和小渔都看傻了。
“摔跤都能这么有腔调,换了我,要摔个狗吃屎,一脸蛋糕吧?”小渔嘴里喃喃着念念有词。惊魂甫定的庭谖抱歉地对着姥姥和小渔笑着,脸上还是惯有的宁静:“本来想让您和妹妹尝尝我做的蛋糕,这下……对不起。”“姐,你还会烤蛋糕啊!真帅!我只会吃诶!”看着地上的五颜六色,小渔羡慕万分。
“嗯,只要你喜欢吃,我还会很多,提拉米苏、岩浆巧克力、胡桃塔、杏仁糖、水果千层派……咸的我会得更多。这几年白天不能出门,爷爷又很忙,我没事儿就一个人在厨房里琢磨这些。这回,你回来了,真好,可以吃我做的东西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突然,小渔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有点眩晕地问御风:“那个……那个,我要假扮姐姐的话,那……那些姐姐说的东西,我统统都要学会做吗?”“不用。”听到御风的简短回答,小渔感到一阵安心,舒畅无比,可接下来,御风的话却像晴天霹雳,让小渔的微笑僵在那动弹不得。
“不过,你要学习社交礼仪、时尚流行品牌——那些大牌你可以不用,但一定要认得;你还要学计算机、英语这些基本工具,还有各种商业知识;你现在还有乡下口音,我会马上给你安排语言老师;钢琴倒不用精通,但粗浅的技巧你一定要会;另外,你比你姐姐重,从今天起,你要控制饮食,我会为你专门安排营养师。好了,今天,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开始按照规划好的课程训练,你的时间不多了。”
小渔完全呆了,求助地望向姥姥,姥姥却一脸幸灾乐祸,“小渔,你完了!”“我说那个……我答应爷爷是‘暂时’,假扮姐姐这件事儿,我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
御风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庭谖怜爱地摸了摸妹妹的短发,微微笑了。
庭谖领着妹妹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宽敞的大房间和豪华的公主床,小渔再次惊呆了。
“好大的床……光这个床和桌子就差不多跟我家一样大了。”
“小渔……庭雨,我的病如果能治好,我们就一起去姥姥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当然好啊,我家虽然小,可是好玩儿极了!我们家院子里有种香香的花儿,放在枕头边上,能香一个晚上!”
“是茉莉吗?”
“不是,姥姥说,是豆捻,叶子硬硬的,也是夏天开花。”
“真羡慕你,每天都能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
“嗯,所以啊,我比你黑一点儿。姐,那个姓杜的不会把我拿去漂白吧?”“呵呵,人怎么能漂白!放心吧,我让凤霞去买烟熏妆的那种粉底,把自己弄黑一点儿就好了。”
这时,小渔看到庭谖的书架上有本关于“XP”的书,好奇地顺手拿了下来,甫一翻开,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映入小渔眼里,小渔不禁担忧起来。
“姐,以后你也会这样吗?”
“如果并发皮肤癌的话,会。”
“我听杜什么风说,这是……这个……真的……以后,会死吗?”
“我不知道。爷爷一直长期资助罕见疾病研究,就是希望能早点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不过,现在还没什么进展。”“如果,如果一点儿太阳都不晒,那不就没关系了吗?”“呵呵,没那么简单,这个病到了20岁会出现其他的并发症,比如,像……”这时,庭谖手表的闹铃响了,“这是提醒我擦防护乳霜的,每两个小时要擦一次。”看到庭谖又是吞药丸,又是擦乳霜,小渔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为了安慰小渔的情绪,也为了转开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擦完乳霜后,庭谖拿来相册跟小渔翻了起来。相册上,一张张记录着庭谖生活足迹的照片跃然眼前,婴儿时的、3岁的、7岁的、15岁的,不同年龄的庭谖,在沙滩上、游乐场里、阳光下灿烂地笑着。最后一张,是庆宜夫妻抱着7岁的庭谖,那么幸福的一家人展颜欢笑着。
“照完这张照片,爸爸、妈妈就飞机失事过世了。”庭谖轻抚着照片,脸上有些失神。而对生父、生母完全没有印象的小渔,看着照片却想起了把自己养大的姑姑。“姐姐,有没有我妈妈……姑姑的照片?”“爷爷可能会有她年轻时的照片,我这儿没有。”
“我不认得这里面的爸妈,我只记得我妈妈,她是全世界最疼我的人。姐姐,她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家?在这儿不是很好吗?”
“爷爷说,她不想把你还给我们的亲生父母,所以才……”
想着姐姐刚才的话,泡在大浴缸里的小渔一脸落寞。富裕的赵家,雅致的卧室,奢华的浴室,想着妈妈原来也拥有这一切,可如今却天人两隔。听见外面响起的悠扬钢琴声,小渔的心越发荒凉,索性闭起眼睛,整个人沉到水里,只剩那短发在水中随流散开。
此时,庭谖的琴声被刚进来的御风打断了。“姥姥安置在我家了,我妈虽然吵是吵了点,不过,还挺会照顾人的,你放心吧。”“谢谢,你怎么了?”看到御风欲言又止,庭谖不禁有点紧张。“你羡慕庭雨吗?”“当然,她健康,又有活力,将来也一定能很好地为爷爷分忧。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任何一个医生告诉她:你可能只能活到20岁。”“可是你也很快地就接受她了啊?”“御风,你没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你甚至连兄弟姐妹都没有,所以你不会知道,在我们见面之前,我可以一直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世上还有另一个我存在。她是我的另一部分,跟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过的却是跟我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她拥有我没有的健康和自由,我拥有她没有的财富和地位。可是,你没看到吗?一听说要假扮我,她马上就要走……这意味着,我拥有的这些,她一点儿都不羡慕。”
“可是她拥有的,你却很难再得到。”御风显然清楚了解庭谖的真正痛楚所在。“御风,你还记不记得,在我刚知道自己的病情那会儿,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说,你要拼命珍惜每一天。”“对,我有小渔……庭雨,好不容易我能跟她重逢,我怎么可能因为她过得比我开心就嫉妒她?她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如果,我真的20岁就会……那她就是我生命的延续,她可以帮我继续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有她在,爷爷也不至于太伤心。”
“别再说这种话。”
“如果这些事情,我不说,就不会发生的话,我发誓,从今以后,我绝不再提,可是……”说到这儿,已经有泪水从庭谖眼角滑落。御风心里一酸,替庭谖擦掉眼泪,轻轻拥住她。“谢谢你带她回家。”说完,庭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姓杜的,你个死扑克脸!你搞个P啊,敢把我姐姐弄哭!”伴着一声惊雷,小渔顶着一头湿湿的乱发,像个母夜叉似的立在客厅门口指着御风的鼻子骂。
看到这副模样,连庭谖都破涕为笑了:“为什么是扑克脸?”庭谖显然不能理解小渔那外星人般的比喻。“讲话没表情,吃饭没表情,做事没表情,永远一副别人欠他八百吊的死样子……”面对小渔的评论,御风还是雷打不动地没表情。小渔说:“你看你看,就这样,这不是扑克脸是什么?”
庭谖笑得更厉害了。看到这样的姐妹俩,御风心里一暖,连看小渔的目光也跟着软了一下:“你们聊吧。”说完转身往外走了,打算把空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姐妹俩。
“哇!不会吧,扑克脸也会有表情?见鬼了!”看着小渔那夸张的表情,庭谖刚才的愁云也消散不见了。
回到自己家中的杜御风,进了卧室,打开计算机,插上U盘,写了一封邮件,从U盘里导出了一个名为“苏州专案”的文档,确认了一下收件人姓名——“春”,点下了发送按钮。看着邮件已然发送成功,杜御风面无表情地拔下U盘,一点一点掰碎,扔进了废纸篓里,似乎这样也能一并把心事全部丢掉。
此时,小渔也在床上辗转难眠。每次浅眠辄醒,小渔都会看见庭谖在微弱的昏黄灯光下看书、上网,手表闹铃一响,就要涂涂抹抹。小渔索性从床上坐起来,不睡了,喊着姐姐:“姐,陪我聊天吧,这么软的床,我睡不惯!”
“好。”庭谖善解人意地靠着小渔。看着姐姐神态举止间的温文尔雅,顾盼间的温柔婉约,小渔隐约觉得,乔装姐姐这件事儿真的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姐,我觉得我还是没办法假扮你。”
“想那么多干嘛,我还想好好学学你呢,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姐姐,你真的要跟那个杜什么风的结婚吗?”
“是啊,如果他愿意娶我的话。”
“你喜欢他哪一点啊?”
庭谖爱怜地轻抚着小渔的头:“他其实是个好人,很温柔,也很体贴。”“可是我觉得他就像个僵尸,讲话没高低起伏不说,走路也一板一眼的,还不会讲笑话,他啊,上辈子不是个僵尸就是个机器人。”“机器人?”庭谖又被小渔的比喻雷到了。“你不觉得吗?你虽然是他的未婚妻,可他对你一点儿都不热情,至少也要拉拉手,亲一下什么的吧?”“你觉得这样才算热情吗?”“我看电视里都是这样的啊。说起来,这房子也跟电视里一样,我以前都没见过。”“喜欢吗?”“不知道,姐姐希望我喜欢吗?”“庭雨,姐姐希望你在这儿能开心。”“……嗯……谁知道呢?”说完,小渔陷入了沉思……
过了几个小时,初升的太阳就裹着温暖的光,洒满了庄园的每个角落。鸟语啾啾,花香沁人。姥姥习惯了早起,刚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就听到了刻意压低声音的轻唤:“姥姥,姥姥,过来,快点过来!”
寻声望去,竟是小渔:“小渔,你在这儿干嘛?”小渔拉着姥姥边远离杜宅,边解释:“这不是机器人的家吗?我怕吵醒他,万一被他发现,我就危险了。再说,我也不认识他老妈。”
“哦,那你昨天睡得好吗?”姥姥一脸关切地问。“压根儿就没睡!姥姥,你也没睡好吧?”“当然,突然换地方,怎么能睡着?”“姥姥,我想去求爷爷让你跟我一起住。”小渔说出了她真实的想法。“还是不要了。这儿的房子就已经大得让我快迷路了。换到那边去,我怕还没找到饭厅,我就饿晕了。再说……”“什么?”“你不是要假扮你姐姐吗?我搬去的话,你一看到我还不原形毕露啊?那些什么花匠啊、佣人啊,又不是傻子,肯定看得出来啊。”听姥姥这么说,小渔觉得也是,可不甘心的小渔实在不愿就这样妥协,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那儿闷闷得半天不再讲话。“怎么了?”姥姥看出了小渔的左右为难。“我想留在这儿跟姐姐在一起,可是我实在不想扮成她。”“我就知道。”从小看着小渔长大的姥姥,自然明白失去自由、每天戴着面具生活对小渔意味着什么。“还要学英语、礼仪、时尚什么的,想想就恐怖,要了亲命了,天啊,杀了我吧!”“哎……”姥姥一时也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陪着小渔郁闷,朝着杜宅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此时,为了找小渔,庭谖和凤霞已经把整个房子都找遍了。闻讯赶来的御风,也失去了往日的宁定,一脸焦急。“家里都找过了吗?”看到庭谖,御风扑面就问。
“嗯,一定是出去了。姥姥呢?在家吗?”“不在家,也没人看到她出门。”御风显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昨晚还好好的,一大早两个人就都不见了。“她昨天刚答应留下来,应该还在园子里,再好好找找吧。”庭谖安慰着御风。“没大脑!她现在头发那么短,谁见了都会起疑心!”凤霞听到御风这么说,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出去找。”“我也去。”庭谖脱口而出。“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地否决了庭谖的念头。“我开车去找,凤霞,别让谖谖出门。”不等凤霞回答,御风已经急匆匆地出去了。“凤霞,你先去把有贵和警卫他们支开吧,免得他们看到庭雨。还有杏茶和菊娃,告诉他们下午先不要来了。”“我知道,这些我会去安排,总之,你不能离开这栋房子。”
看到凤霞并不中计,庭谖不死心地回到了二楼卧室,戴上帽子、面罩,全身裹得严严的,用绳子绑紧窗户,一点一点,从二楼爬了下来,那抓紧绳子暴露在外的双手,已经开始泛红了……
御风开着车,四处寻找着小渔和姥姥的身影。湖边,没有;动物区,没有;小游乐园,也没有。前方已经是小森林了,车子开不进去,御风泊了车,走进了树林。刚走进去,就听到了姥姥和小渔的声音。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哎,我也不知道,烦死了!爷爷昨天出门之前,我还问了他。”“他怎么说?”“爷爷说,如果我不愿意假扮姐姐,也没关系,但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我在赵家。”“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姥姥显然想不明白赵怀光这话背后的真实意图。“我……”“苏小渔!”“干什么?”被杜御风严厉的声音突然打断的小渔吓了一跳,可还是不知死活地反问。“你忘了你爷爷昨天是怎么说的了吗?如果被人看到,穿帮了,后果有多严重,你不清楚吗?”气急败坏的御风音量越来越高。“喊个P啊!凶什么凶!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除了你这个机器人,我跟姥姥就没见过活物!”御风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刚要冲上去揪小渔的领子……“庭雨。”一声尔雅宜人的轻唤让三个人顿时惊住了。“谖谖!你在干什么?!”看到出现在阳光下的庭谖,御风吓得脸色煞白。
“御风,别生我的气,好吗?我想自己出来找我的妹妹。庭雨,你知道吗?从几年前生病开始,我就再没有晒过太阳,可是我做过一个梦,我梦到自己走在阳光下,找到了你。所以,今天我要自己来找你,而不是御风或者凤霞。因为我要你知道,你对我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看到姐姐暴露在阳光下的手背已经通红得渗人,小渔心疼地抱住姐姐:“对不起,姐姐,我……真该死!我们快点回去!快!”“庭雨,下次一定要让我知道你去哪里了,好吗?别丢下我!”“谖谖!上车!回家上药!”御风已经等不得了,惶急拉上大家,赶回宅子。
看着庭谖双手裹着厚厚的纱布,小渔疼惜地喂着庭谖吃药。
“姐姐……”
“怎么了?”
“疼吗?”
庭谖苦笑了一下:“庭雨,谁都希望自己健健康康的……这种痛,你是不会明白的。”
小渔默默地落下泪,又不想让姐姐看了难过,失神地来到厨房。想着姐姐为了自己冒险走到阳光下,又看了看自己光洁的双手,狠了狠心,闭着眼睛把手伸向了滚烫的水壶……
“啊!救命啊!”连宅子外的凤霞都听见了小渔杀猪般的号叫。闻声赶来的庭谖和凤霞看到小渔捧着烫红的双手在那儿疼得直跳脚,一边跳,一边还不忘指向庭谖手上包着的纱布,就已经知道了小渔的用意。凤霞赶紧拿起小渔烫伤的手,到水龙头下冲洗:“你啊,真是个傻孩子……”
庭谖靠在厨房门边,咬着嘴唇,心疼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天已经大亮了,一夜未归的赵怀光刚刚回来。看着刚进门的赵怀光,凤霞赶紧恭敬地招呼:“您回来了,看了庆蓉小姐生前住的地方了吗?”
赵怀光满腹心事,只略点了点头,就进了书房。书房里,赵怀光看着庆蓉生前写的信,老泪纵横:“我的家没有了,你们一定会把庭雨带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更不能跟庭雨分开,请容许女儿最后一次任性,不要来找我,我改了户籍、改了名字,你们也找不到我。庆蓉,1994年。”
从感伤中收了收神,赵怀光把信放进抽屉收好,吩咐凤霞把小渔带到赵家祠堂里。祠堂里,小渔用裹着纱布的手,拿着香,望着祠堂牌位上赵庆宜夫妻的名字,喃喃着:“爸爸、妈妈,我回来了……”说到这儿就说不下去了。“怎么了?”赵怀光关切地问。“我要说什么呢?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见到的还是他们的照片和牌位……”小渔显然也很苦恼。“庭雨,这不怪你,你爸爸、妈妈生前确实也没能给你留下任何印象。如果,你想知道关于你爸妈的事儿,尽管问爷爷,好吗?”
“好。”“在这之前,我想让你先帮爷爷一个忙。”“哦,什么?”“你和姥姥今天带爷爷去把姑姑的骨灰接回家好吗?”小渔重重地点了点头。
几个小时后,赵怀光、御风带着姥姥和小渔回到了乡下老家的公众祠堂里。看着庆蓉的照片贴在骨灰坛上,名字写的却是“苏红”,赵怀光伸出满是青筋的双手,颤巍巍地从管理员那儿接过骨灰坛,一遍一遍地摩挲着,嘴里还念叨着,像是在跟大家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记得庆蓉出嫁前老是嫌自己不够瘦,现在……就只剩这么点儿了……”
“小渔,陪姥姥走走去。”见到赵怀光这样,姥姥赶紧领走了小渔,让他和庆蓉的骨灰单独待会儿。
“你已经决定回到赵家了,是不是?”
“嗯。”
“你姐姐好像是用露水做的,见不得一点儿光……哎,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得这么奇怪的病呢?”“我想好好陪陪姐姐。爷爷那么忙,还老是心事重重的,有我在,他们应该会开心点儿吧。”“那个杜御风,你也愿意跟他相处吗?”姥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然不愿意啊,那个万年扑克脸!”“那你可想好了,这之后的麻烦还会有很多。”“嗯。姥姥,你不知道,早上爷爷回来之前,那个机器人让我学的功课资料有几大摞松糕那么厚!天啊,让他无视我吧……”
从公众祠堂出来,大家又去了姥姥和小渔原来住的房子。看着姥姥和小渔把锅碗瓢盆、杂什物件一样样往车上搬,御风皱了皱眉,异常严肃地问赵怀光:“董事长,这些都搬走合适吗?”
“你是担心庆余会查到这里来?”御风点了点头。“让她们搬吧,这是她们的家。”“可是……”御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御风,你觉得庭雨假扮的庭谖,可以瞒多少人?瞒多久?”这个问题让御风说不出话来,毕竟,以小渔目前的状态,随时都有穿帮的危险。
“瞒不久的。御风,除了庆余,更重要的是暂时不能让夫人知道。庭雨只是在帮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至于以后……”御风明白了赵怀光的意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赵怀光走入老屋,姥姥递给他一张庆蓉跟小渔的合照,看到照片中庆蓉开心地抱着小庭雨,赵怀光怔怔地有些出神。姥姥郑重地对赵怀光说:“为小渔的将来考虑,她在赵家生活肯定能有更好的环境,我希望你答应我,别让小渔在你们赵家受委屈。”“我答应。”赵怀光也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家收拾完毕,车子开上了回去的路。小渔看着姑姑的骨灰坛,看着熟悉的风景一帧帧向后退着,心有所感。正想着,“老婆!……老婆!……”的声音传进了耳朵,一回头,原来是进宝看到了小渔,在追着车子。看到进宝,小渔又难过了起来,眼眶有些红了。
“你跟他?”赵怀光不解地问。“死进宝,每次都这样子叫我。”小渔刚埋怨着,就马上喊:“停车!停车!”御风刹了车,小渔跳下来,在进宝面前站定说:“进宝,别追了。我跟姥姥要走了。”
“真的要走?去哪里?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告诉我?”
“笨蛋,当然是去我爷爷那里,再说,我又不真的是你老婆。进宝,你要找个好媳妇,好好过,养一个跟你一样好的孩子。”说完,小渔拭了拭泪,转身上车了。看到小渔真的要走了,进宝也禁不住哭了出来,不死心地一边追着已经启动的车,一边大喊着:“小渔!你别走!别走!我以后再也不叫你老婆了,你别走好不好?”
进宝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到了,赵怀光拍拍泪水不停的小渔的手,安慰着:“庭雨,从今以后,你就会有全新的生活,我会补偿那些应该属于你的一切,让你过得更好,爷爷说到做到。”
“爷爷,我不觉得自己需要补偿,妈妈和姥姥对我很好……妈妈很爱我……她的钢琴课经常没有学生,赚不到钱,可是她没有让我挨过饿,她让我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爷爷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真的很幸福。”
听到小渔这么懂事的回答,姥姥笑了,笑得很感动,爷爷也笑了,笑得很满足。
晚上,一行人终于把庆蓉的骨灰接回了赵家的祠堂。在青烟袅袅的祠堂里,赵怀光用颤抖的手把庆蓉的骨灰坛郑重地放到了庆宜夫妻的灵位旁,凄然地看着早自己一步离开人世的一双儿女,又搂紧了身旁的两个孙女,沉重地说:“我们总算一家团聚了。”
随后,御风和小渔把庭谖送上了赵怀光的车。上车前,庭谖温柔地交代小渔:“庭雨,我要跟爷爷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一会儿就回来。”“好,我等你!”看着庭谖和爷爷的车子开远了,庭雨轻松地挽起姥姥的手:“姥姥,我们把带过来的东西理一理吧。”两人刚要往里走,却被御风拦住了。“姥姥,抱歉,恐怕要您自己理了,庭雨要上课。”“什么?现在就上课?”小渔很是不满。“是,一周内,你要跟你姐姐一模一样。”
小渔马上苦着一张脸,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老天,把那个扑克脸收了去吧!”姥姥倒是好像意料之中,拍了拍小渔的头:“去吧,既然答应人家了,就要说到做到。”
下班的时间早已经过了,可怀光集团的很多部门还在加班。庭谖轻轻敲着CEO办公室的门,可没有回应,正纳闷着呢,京派主管陈光踩着恨天高扭了过来:“京总没在。”陈光一直没怎么把庭谖放在眼里。
庭谖看了看表:“不在啊?他之前跟我约好要讨论信宏建设的合约的,时间也没过啊,难道他忘了?”“下班了呗,赵小姐只有晚上有空,京总这么忙,估计等不到这会儿了!”庭谖虽然心中有气,脸上却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只是走到旁边,拨通了京庆余的手机。“京伟!”京宅的客厅里,京庆余喝住了戴着大耳机要出门的京伟。“不准出去!每天这么往外跑,不务正业!”“那我每天待在家里就是务正业了?”看到京庆余严厉的目光,京伟回了一句就不再吱声了,软趴趴地瘫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吊儿郎当。“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别说没事业心了,连点儿成年人最起码的样子都没有,就算替你……”
没等京庆余把话说完,京伟已经不耐烦地调大了手中音乐播放器的音量,顿时,噪耳的摇滚乐完全掩盖了京庆余的叱责。突然,京庆余像发疯一般冲过来,扯过京伟的音乐播放器,重重摔在地上。
“不中用的东西!你都这么大了,还听这种玩意儿,我都替你丢人!”京伟貌似东西被老爸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见怪不怪地只是抬了抬眼皮,作为对京庆余的回应。
“不准出去,现在上公司网站了解一下情况,随时准备过去上班,快去!”听到老爸的最后通牒,京伟懒懒散散地直起身,走回了房间。而此时,京庆余的手机也响了,看到手机显示为“赵庭谖”的名字,京庆余深深地皱了一下眉。
回到房间的京伟拉开了抽屉,里面赫然放着十多只跟刚刚被摔坏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机器,京伟随便拿起一个,装上耳机戴上,耳朵里马上又响起了狂躁的摇滚乐。京伟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玩世不恭地甩了个响指,打开窗户,业务熟练地爬了出去。
而此时,满脸不悦的京庆余也回到了怀光集团总部,没有回应警卫的招呼,直接迈入了总部大厅。在办公室走廊里,杨泽新看到此时回来的京庆余,很是诧异:“京总,您回来加班啊?”
“庭谖非要叫我过来!”京庆余的口气里满是怒气。杨泽新刚要离开,京庆余又叫住了他:“那件事你查得怎么样了?”“哦,庆蓉改过好几次名字,跟婆家也完全没有联系,最后她在哪儿落的脚,我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再查。”“一定要快。虽然上市之后,也可以按照我的计划进行,但是,如果能有其他办法,我们还是要尽量避免股权分配这种方式。”“明白。”
京庆余走进办公室,发现庭谖已等在那里了。京庆余皱了皱眉:“庭谖,有什么事儿这么急,非要晚上说?白天公司开项目进度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一起讨论呢?”
京庆余看到庭谖递过来的合约书,马上明白了庭谖的意思。“跟信宏建设的合约还有什么问题吗?这个计划我拖了很久了,对方的进度倒是蛮快,可回到我们自己公司却卡住了。”庭谖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指着合约中一条规定平静地跟京庆余解释:“京伯伯,合约里有条内容我不太懂……你看,按照这条规定,就算信宏建设工期延迟、停工或者出现什么不可抗力的意外,我们都要如约付款,这样最后吃亏的难免是我们,这样的漏洞以您的经验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哦,对了,您和信宏建设的老板是好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