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边有两个人在讨论房地产开发的事,于扬也有兴趣,听了会儿悄悄对于士杰道:“他们说小区面积扩大一倍,进水管也要加大一倍直径,但是流量是与面积成正比,是直径的平方啊.加一倍直径的话开户费不是要多交很多了吗?”

于士杰听着于扬在耳边轻声软语,心里不由酥酥的,于扬这种不张扬不冲动的低调理智态度是他最赞赏的,也是他生活中求之而不得的,他听得出自己回答的时候声音也很温和体己,“不用管他们,他们最多定一个大方向,回头他们手下大帮技术员会给出正确数字.”

于扬点头,却见韩志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显然他听见了他们的说话.于扬微微冲他笑笑,便低头吃一块抛饼.这家的抛饼看来是用黄油煎出来的,味道很香醇,与一般小店拿花生油菜油什么的做出来的不同.

吃饭只是夜生活的开始,乘众人齐齐上楼去歌厅的当儿,于扬拖后一步,对于士杰道:“我可以单独请韩志军喝咖啡吗?有些话想请教他.”

于士杰闻言明显地不敢置信,心里也满不是滋味,犹豫了一下才道:“他今天喝酒了,他不是善类.”

于扬知道于士杰话里有话,意思是这会儿两人见面有危险,便道:“过了今天韩志军便不会认识我,想请他不是件容易事.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大落时候是什么心态.”

于士杰明白了,刚才就见韩志军对于扬异常注目,想必于扬也心里清楚,她更清楚怎么利用她的魅力达到她的目的.于士杰不知怎的有点心寒,于扬太了解自己要做什么,下手也非常果决,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女人,柔和只是她的表面.他只能答应,还大度地亲自拨通已经走到很前面的韩志军的手机,果然韩志军一口答应,欢欢喜喜下来.

于士杰铁青着一张脸看着他们离开,与众人敷衍着两人离开的原因,心里很是失落.但是没过一会儿便借口走了出来,找个僻静处给韩志军去电,“小韩,于扬是我堂妹,年轻不懂事,你照应着点.”

果然韩志军虽然喝了点酒,还是听得出于士杰话中有话,笑道:“于总你放心,我有分寸.”

于扬没听见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听见韩志军这么一说,心里舒了口气,刚才很想叫于士杰打个招呼,但是又说不出口,因为自己中途和韩志军离开,够不给他面子,怎好再麻烦他做事?没想到于士杰真是好人,有心人,自发自觉地打这个电话,叫于扬一下子放下心来,于扬心里感激非常.韩志军如于士杰所说不是善类,是个背景复杂心思也一定复杂的人,在暗夜之下,于扬还真有点担心.但是现在她放下一半担心,怎么说于士杰也是个说话有份量的人,韩志军有这话衬着,必得不看僧面看佛面.

韩志军车开得很快,什么抢道压线之类的事都做,于扬在旁边坐着胆战心惊.不知道他驾照被扣光分怎么办,不过这人路数那么广,不会连驾照都搞不掂吧?相比之下于士杰开车就稳妥好多,基本不会抢道,车速也是不紧不慢.很快,车子便到了于扬说的咖啡店,那是个光线明亮装修雅致店堂开阔的咖啡店,于扬觉得与韩志军这种人说话要是找个暧昧地方,无疑等于提示他点什么.

韩志军看见这样子,自然也是心中了然,要不是前面于士杰与他打过招呼,他此刻心中一定会有点失望.于扬当作不知,给自己点了金汤力,韩志军只要红酒,两人一个磋商,决定一起喝红酒谈天.等酒过来的当儿,韩志军看着于扬,不知道她约他出来要干什么,而于扬勉强对视,觉得这人的目光咄咄逼人,给人很大压迫感.既然是自己约他出来,自然得自己先开口,微笑找话道:“韩总开车很强势.”

韩志军道:“你不如直接说我开车很霸道,屡屡犯规.”红酒上来,“咱们干了这杯?”

于扬笑道:“随意吧.”便自己拿起来喝了一口,韩志军见她这一口不算小,便也作罢,一男对一女,灌酒的话意图太明显,没意思.“韩总这么好的车在城里开还真是伤料.听说韩总以前大落大起过,大落时候开车还那么猛吗?”

韩志军不屑地道:“我自会摸方向盘开始就那么开车,以前开普桑是那么开,后来开捷达也是一样,现在这车看着好看,其实驾驶起来手感不如捷达.”

于扬道:“那你买自动档的干什么,运动型车多的是手动的,开起来才有味道,红灯过去抢道也快人一拍.”韩志军笑道:“我要不再去换一辆,这辆给你用吧.”

于扬听得出他话里的调侃,当作不知地笑道:“我要那么牛高马大的车干什么,即使是自动档的,开起来也费劲得很.韩总最早开普桑?”

韩志军见于扬刀枪不入,也起了好胜心,道:“错,我最早开拉达,你没见过吧?”

于扬道:“韩总看来发迹很早,我读大学后才见到拉达,但是那时候拉达已经不起眼了.不过在普桑出来前,拉达开出来还是很拉风的吧?”

韩志军笑了,一大口酒下去,道:“我当时也以为很拉风的,但是一见普桑出来才知道有距离,再后来又被个台商打击了一下,说普桑是人家七几年淘汰下来的生产线拉到中国蒙人的,但是那时候买到一辆车都不容易,想换更是休想.哈哈.那个时候政府大院里停着的是上海车,我的普桑开出去还比他们噱头.”

于扬见气氛融洽起来,便转上正题:“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象我公司遇见困难时,首先把车抵掉,房子怎么也不让出去.韩总可能车子一定要留着,宁可睡在车上吧?”

韩志军只是扬眉“哦”了一声,但是于扬明白,他心里一定已经清楚她找他说话的原因了,但是又不明她的意图,不便贸然说话,所以一个“哦”字打发.于是便自顾自继续道:“韩总一定会觉得我说这个出来很没面子,但是我觉得没什么,不是我本事欠佳,是谁也料不到国家政策变动,我只是很不甘心啊.”说着便把事情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下.

韩志军听了道:“天有不测风云,你好歹还可以见好就收,我当年可是血本无归,还欠下一屁股债.当时万元户都可以在街上横着走,我和一个朋友一起拿着39万美元到朝鲜边境图们收购废钢,结果朋友带钱进去朝鲜后多日不回,后来传来消息说他给吃了闷棍,性命丢在朝鲜,钱自然也没了踪影.我的钱里面有一大半是借来的,借银行的,借私人的,借公司的都有,当时都不敢回来,躲在东北朋友家里避祸,顺便帮人发发货,直到一年半后存下几个钱才敢回家,你瞧,我这一身肥肉就是那时候在东北每天喝酒吃肉长出来的.”

于扬见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知道事情发生时候他一定连跳图们江自尽的心都有,现在能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只是因为他现在比以前混得更好更出色.“相比之下,我算是运气了.但是现在谁要是问我什么什么的,我可没勇气这么举重若轻地说出来,我还是不甘心.”

韩志军笑道:“那也是.我看见《商界》什么的杂志上面说某个成功人物失败后信心十足,说什么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有朝一日一定会咸鱼翻身.说实话那时候两眼一抹黑,人穷气短,再加一屁股债,哪来的底气,当然现在我也会那样说,但是你相信吗?经历过的人都不会相信.”

于扬忍不住连连点头:“是,我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现在人家说一句话做一个眼色,我都要扯到自己身上,可不就是没底气,以前可以随人家怎么说,爱谁谁.”忽然觉得不对,怎么和一个不相识的人掏心掏肺地说了出来.

韩志军一拍桌子,声震全咖啡馆,引来无数侧目,但是他不管,自管自道:“可不是,那时候常为谁谁谁一句难听话吸闷烟喝闷酒,谁问也不说.后来回家后女朋友一看我这样就不敢惹我,能离我多远就多远.我也和你一样,很不甘心,凭什么我的钱叫人吞了,别人都没事.现在想想那时候我还是运气的,要是换我进朝鲜的话,吃闷棍的是我,性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东山再起.我很不服气,他妈的,老子那时候就是不服气.”

于扬喃喃道:“那看来我还是很运气的了,起码我没背债,还没破产,有自己房子住,有钱吃饭.”

韩志军笑道:“说起来有劲,呀,酒没了,原来你也会喝,再来一瓶.”招手就叫小二,“我那时候带钱回家,全部钞票就买了一辆普桑,吃饭钱都没剩一块,还好女朋友单位好,工资高,心甘情愿养着我,还帮我付油钱.所以外面看着我可还是很风光的.那时候有车的少,我钻在车里与债主商量还钱的事,人家总是多相信几分,愿意宽限.所以后来我赚来的钱也就不急着还债,先钱滚钱,实在躲不过,连阿毛也帮不了忙了,才还上一点,否则要是一五一十赚来全还债的话,没有自有资金,我要混到那天才出头.”

于扬一边听,一边想象着简简单单话后面的风起云涌,不由自主道:“韩总,你赌性十足.”

韩志军笑道:“你这话不错,说到赌性,最没有赌性的是你家于总,他底子那么好,做事情却还是一板一眼的,虽然稳当,但是发展不快.最好你不要学他,他有那条件,我们可没法一步一步来.你不要吃惊,这话我和于总也直说过,说起来他还是最提携我过的人,但他的行事风格我不喜欢,合作不起来.”

于扬心想,这里面不知会有多少故事在里头呢?以后如果有机会,倒是要问问于士杰.“谢谢韩总,看得起我和我说那么多话.”

不想韩志军却道:“看得起你?这什么话,从没想过这个,除了看死谁.”于扬立刻笑道:“对,哪有看得起看不起的,眼里不过是可利用的和无法利用的.”

韩志军笑道:“你们于家出来的人,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这话一说就说到点上去了.好,等着看你咸鱼翻身.”

于扬不知怎的,心情爽快很多,可能与喝了酒有关吧.仗着与韩志军谈得好,直接道:“韩总现在要不要人.我有一个伙计,非常吃苦耐劳,复员军人,如果你能接受他,我感激不尽.”

韩志军吃惊,道:“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于扬坦然道:“我还放不下身段,叫我到认识的人手下打工,我一时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韩志军道:“好的,你叫他过来试试,人勤快脑子拎得清,从头学起也快.但是工资不会高,一千二开始,以后做出来再加.”

于扬知道这个不是好价钱,韩志军在商言商,不可能出再高的价钱.但是方志军自己找的礼品公司推销可能连这个工资都有困难,便道:“这个工资不高,我和他谈一下看,他比较听我.对了,他姓方,名字与韩总一样,可巧了.”

韩志军略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也不要你来我公司做的,女人要那么能干做什么.回家养孩子搓麻将等老公回家多好.本来吃饭时候看你还有点味道,现在倒贴我都不要你,放个精明女人在身边,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于扬扬眉一笑,知道这说的是真话,本来韩志军会来咖啡馆是因为有企图,后来是看于士杰的面子扯几句,再后来才可能是谈出点味道来了.这最好,省得麻烦,笑道:“我快三十,也不是那块料.不早,这瓶酒喝完结束?”

韩志军拿起酒瓶把酒平均分光,道:“干了吧.”

于扬一口喝下,心想他可能也不很喜欢和自己说话,巴不得结束掉,但是自己目的已经达到,问出这个大佬大起大落时候的心境,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不想下去后韩志军一定要送她回家,到他车旁,他不急开车门,反而拉开车后箱给于扬看,“你看,这里面有红酒,有白酒,以后再要找我说话不要到这种咖啡馆来,找个好点的大排挡,菜吃他们的,酒喝自己的,说话才痛快.”

于扬这才知道,韩志军厌烦的是咖啡馆这个环境,而不是她这个人.想起他刚刚一会儿拍桌子、一会儿骂“他妈的”,确实只适合在大排挡上演.想到韩志军可能是把她当朋友才说出这一些话,于扬心里有点难以置信,两人除了都落难过,还有啥话题投机了?不知道.

第五章

韩志军没有太殷勤,把于扬送到小区大门口就走了.于扬略带醉意地一手沿路按着楼梯灯,一边脚步沉重地爬上七楼.眼看胜利在望,忽然看见自家门口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深夜回家的于扬顿时一下吓醒过来,自己站在楼下灯光照来的明处,那人坐在没有灯光的暗处,敌暗我明,形势对自己非常不利,忙忙掏出包里的小手电,战战兢兢照过去,却见那人也抬起头来叫了一声:“于姐,是我.”于扬这才胸中一块大石放了下来,但随即又警惕地提起,玲儿?她来做什么?难道还没要够,又从别处学了招式,变出什么花样来?

于扬不走了,离玲儿十个台阶看着她.玲儿见此忙起身带着哭腔道:“于姐,求求你收留我吧,我没处可去了,只有再求你了,只要你收留我,我给你作牛作马.”于扬听见“作牛作马”四个字,心里厌恶,昨天玲儿也说过这四个字,但是为的是声讨她于扬.

玲儿见于扬不说话,连忙又哭道:“于姐,你饶了我吧,我年轻无知,上了臭男人的当,所以才会对你不起,我以后不会了.我自己的钱也全给他骗光了,只剩下你昨天给我的六百块钱.于姐,我后悔死了,后悔死了.”遍说遍呜呜地哭,半夜三更的,又是在楼梯上,音响效果好得要命,估计不要多久,楼道上下一扇扇的门会为她而打开.

而于扬却分明听见房间里面电话的声音,这才忽然想起,出门以前忘了把手机的呼叫转移取消掉,这会儿没看着电脑都不知道怎么取消,不知道是谁打电话过来.这个电话一直响了好久.于扬心急,这么完来点一定都是要紧电话,但是门口玲儿拦着,自己开门进去,万一玲儿也跟进去,这下请神容易送神难了.只得忍着,想了想,道:“我不会再要你了,你拿着钱到外面找个旅馆住下,回头好好找个工作,不会太难.你走吧,不要等我请保安来.”

玲儿却是晃了一晃,哭声小了下来,不置信地看了看于扬,可能是在想,一向好说话的于姐怎么今天这么强硬了.只得继续嚎哭,“我不去,我不去,我以后不会了,求求你收留我吧,我不住旅馆去.”

于扬听着里面的电话不响了,等下进去说什么也要查查是哪里打来的.这是对门打开,探出一颗脑袋.于扬一看,这不是昨天公交车上拳打猥琐男的小伙子吗?他怎么住这儿?以前这儿一直是空着的啊.楼下按亮的路灯早已暗了,楼梯里只有从对门漏出来的灯光.那小伙子一把按亮路灯,看看上面,看看下面,却也不说.玲儿如抓到救命稻草,哭得更响,大概是想把人都烦出来,迫于扬收留她.于扬当机立断,一字一顿地道:“这个是我以前的保姆,昨天解约,离开时候手脚不干净,所以我不能收留她.”

那人说道:“你昨天事情还真多啊,呵呵.好,不管你.”顺手便将门关上.原来他也还记得于扬.

玲儿一看这招不灵了,忽然期期艾艾地道:“于姐,我怀孕了,我不要这个死男人的孩子,我想打掉孩子,求你收留我吧,否则我没处去的,一个人怎么去流产.”

于扬差点儿心软,但是随即便转身下楼,一边道:“你等着,我请保安上来.被人架出去需不好看.或者干脆请派出所的人来,你昨天偷我的东西价值加起来也够立案的,可以让你坐进牢里关个一年半年的.”

玲儿见于扬真的头也不回走掉,做贼心虚,还真怕于扬告派出所,忙提起旅行包追下来,在三楼处追上于扬,盯着她看了半天,知道无望了,狠狠地“呸”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回去.于扬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离去时恶毒的眼神,心里微寒.无力地再爬回七楼,听见屋里电话声又起,忙忙地开了房门冲进去,一把抓起电话,“喂?”上气不接下气.

那边于士杰迟疑了一下,道:“小扬,没事吧?怎么一直不接手机?家里怎么也没人接电话?”

于扬立刻明白,于士杰是担心她出事,只怕他为了打这个电话,都还没回家过.因为在家里,大嫂是不允许他打于扬电话的.她心里感动,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好在对方看不见,忙擦掉眼泪笑道:“我忘记了,出门时候忘记把手机的呼叫转移关掉,所以手机接不到电话.和韩总谈得满好的,他全是看您面子.”

于士杰那边似乎情绪缓了下来,道:“回来了就好,早点休息吧.晚安.”

于扬放下电话,心里忽然觉得于士杰今天有点异常.但是这时酒意又袭上头脑,红酒的酒劲最是绵长,如绵绵细丝,慢慢缠绵上身,一点一点把人拖入醉乡.于扬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飘飘忽忽却又一丝不苟地洗漱一番,躺下睡觉.

可是做梦都想着玲儿一个人去小门诊做流产,景况惨不忍睹,脑子里晃来晃去都是玲儿失血的惨白的小脸.一早吓醒,再也睡不着,抓扒几下头发便开门看看玲儿在不在外面,如果在的话,于扬决定自己做次东郭先生了.都是女人,虽然玲儿对不起她,但是她若去流产,这种时候,还是要伸出援手的.

但是,门口没人.

于扬站在门口发呆,要不要到小区门口找找?酒后的脑袋瓜有点晕,这么个小小的问题叫于扬在门口站着发傻,直到对门打开,那个小伙子拎着个篮球走出来.“大清早的冒什么傻气啊?”

于扬目光从地上转移到那个大男孩身上,愣愣地道:“你好像是东北人.”那人吃惊,“咦,我有口音吗?你怎么听出来的?”

于扬见他一脸的认真,不由心情大好,笑道:“你没什么口音,但是你普通话实在太标准,‘儿’字音着实滑溜,要只有前者,还可以考虑你是新疆人,带了后者就是东北人了,我说得对不对?”

那人满脸的不以为然,道:“你没事考究得那么仔细干什么?一起打球去?”

于扬一抓头皮,这个建议有兴趣,忙道:“你楼下等我,我很快.”但临进门又回头咬上一句:“东北人就东北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但心里早肯定这人是东北人了,只是这男孩子死鸭子嘴硬闹别扭,不肯说个“是”.

于扬洗把脸简简单单下去,见那人手里却是两只篮球,看见于扬就把其中一只扔过来,于扬当然接得很不专业,立刻招来一声嗤笑.于扬立刻明白,此人早就看出她不是熟手,所以又拿来一只球与她划清界线,各玩各的.看来这家伙脾气有点臭.于扬主动报上名号:“于扬,飞扬的扬.”

大男孩这回爽快:“范凯,凯旋的凯.你早上还等着那个小保姆砸场来吗?”于扬道:“你昨天没听见她说怀孕要流产去吗?我想她一个人去那就太惨了吧?”

范凯立刻嗤之以鼻:“还好你不是男的,否则她怀孕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了,怪不得昨天小保姆赖定你了,你还真是婆妈.”

于扬被他一说,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还真是,要昨天我不说她手脚不干净,你会收留她吗?你说看着一个小姑娘流落街头哭哭啼啼,你怎么可能袖手不管?我准备陪她去流产也一样道理,还不是因为女孩子做这个比较吃苦头,要说惩罚,这也已经差不多了.”

范凯顾左右而言他:“你上班晚?”于扬老老实实道:“我刚失业.就是前天,我公交车上面天雨偏逢屋漏,还好你拔刀相助.还没谢谢你呢.”

范凯不好意思地笑笑:“客气什么,这种不是男人,谁看见谁打.你也好样的,我一般看见女孩子碰到这种事都是缩着肩膀避走的,原来你这人吃软不吃硬.”

于扬只得拿眼睛白他一眼,这人其实比她还要吃软不吃硬,但就是死鸭子嘴硬.正好到篮球场,没别人,一人一边地玩.于扬投球,十个里面也就中了两个,被范凯大声喝倒彩,但是没办法,范凯投篮就是准,偏还要做出一些NBA的噱头姿势.于扬计上心头,干脆范凯投篮,她拿着篮球搞破坏,反而比一个人练投篮好玩得多.而范凯则很牛气,虽然脸上一脸的不屑,但是手下脚下却是变着法子地躲开于扬的偷袭.两人玩得不亦乐乎.运动让人心胸开阔,大笑大闹下来,于扬都快想不起来早上究竟为什么郁闷.

范凯早饭后借于扬地方上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是没了抬杠.原来范凯是个被本市某高科技企业引进的IT人才,人家该是大学本科毕业的年龄,他已经是个硕士.这套比于扬的小一点的房子是引进他的砝码,虽然范凯没说他究竟强在哪里,可以叫一家企业为一个刚毕业的硕士下如此重手,看来这人不简单.又是一个于士杰一样的天才.

这期间,于扬问他一句黑客是怎样作法的,范凯大喇喇地给你一句“说不清”.于扬问他自己电脑上常出现的问题是为什么,他懒懒一句“我看看”.反正看他鼠标转得飞快,就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扬也懒得看了,范凯却是扬声问她要不要找工作,于扬也懒洋洋回他一句“要你管”.两人拿鼻子哼来哼去的,可是于扬懒得与他争,估计范凯也是憋闷得很.

于扬只是奇怪,怎么和范凯一说话就夹枪夹棒,但却是不反感,莫非是感激范凯公交车上相救之恩?那也未必,总觉得心里当范凯是大孩子似的,年龄本身就和自己相差一大截,不欲与之计较.而且不知为什么,范凯虽然说话之间似乎头角峥嵘,但是于扬总感觉这人心地其实还是不错的,没有恶意.想刚才问他分配来本市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亲戚在,被范凯鼻子里一声“哼“打发掉了,难道里面有隐情?于扬不管他,大男孩还能有什么隐情,无非是学校里谈的小女友分在本市,等他捧着热乎乎的心追来却发现佳人别抱,这等糗事依范凯的别扭性子怎么可能说出来.所以才脾气那么不顺吧.

两人自管自做事,诺大的房子显得分外安静.所以一声电话铃才显得分外响亮惊心,于扬过去想接,不想电话却响了两声就断了,而防盗门却响起重重的拍打声,接连不断.门上明明有门铃的,为什么要委屈一只手吃苦头,于扬想着此人可能是心急,不过会不会可能是玲儿又出什么花样?于扬心一惊,看向范凯,范凯也是站了起来,两人一起走向玄关,于扬从防盗门朝外一看,一水儿的长袖领带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看过去有五个,气质神态类似昨晚见过的阿毛.最近真是流年不利,难道流氓黑道什么的也要找上门了吗?于扬冲范凯摆摆手,轻到不能再轻地道:“不认识.”

范凯也看了看,在里面大声问了一句:“干什么?”外面一人停止敲门道:“里面是不是住着个叫于扬的?”于扬大着胆子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