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同心何满子 194、他说,我可以给你去打只野兔。
我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一个小镇上。
我再睁眼仔细一看,硕大的“招待所”仨字明晃晃地刺着我的眼,我立刻警惕地看着程天佑,黑着脸,冷冰冰地说,你想干吗?
程天佑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说,你猜!
他并不理睬我的冷漠,自己也一路瘫着一张总裁扑克脸,我们俩跟相互欠了彼此一大笔钱似的。他说,好了!少女!别脑洞大开了!天晚了,我们不赶夜路了。
我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纠正道,人妻!
他看都不看我,说,好!人妻!
说着,他下车。
我看着他,指了指那个乌漆抹黑跟老妖洞似的什么红杏招待所,冷冷地问他,你确定要住在这儿?
他看了看我,说,我不想住在这儿!但我没带钱包。
他一提钱包,我直接奓毛了,惊呼,怎么办?我也没带!
他继续瘫着脸,说,我知道。
我一愣。
他说,我已经搜过了。末了,他瘫着脸从下往上又从上往下,打量了我一遍,说,全身。
我说,程天佑!
他一脸正气地看着我,仿佛朗朗乾坤他本真纯,我的怒气都源于我内心的杂念。他义正辞严地纠正了我一下,说,你该喊我大哥的!弟妹!
程天佑冲着我晃晃全车上下唯一的三十元,说,弟妹!这是我们两人的全部财产!吃饭!就不能住店!住店就不能吃饭!你选吧!
我黑着脸,但舔了舔嘴巴后,微微服了软,好吧,我饿了。
程天佑说,这荒郊野岭!遇到野狼倒也不怕,要是遇到什么歹人,一个倒也不怕,一伙怎么办?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怕,我怕的是三长两短的你,凉生他不跟我换沈小姐怎么办?
我忍下口水又忍下泪,继续黑回了脸,恨恨地说,住店!
程天佑走进招待所,说,住宿。
招待所的胖姐姐挤了过来,脑袋还没转过来,双眼依旧恋恋不舍地望着电视机里的《还珠格格》,容嬷嬷正在扎紫薇,她一面嗑着瓜子一面咯咯地笑,说,大床一百!咯咯!
程天佑说,标间。
胖姐姐一脸“你深更半夜带一女人装什么纯”的不屑姿态,头都没回,说,标间一百二!咯咯!
我在背后嘟哝,标间和大床不都一样嘛,怎么还一个一百,一个一百二了。坐地起价。
胖姐姐懒得理我,头都没回,用鼻子冷哼,那意思就是装纯是要付二十元代价的,说,一样你怎么不睡大床。
程天佑说,好了!标间!三十!
胖姐姐猛然转头,刚升腾起一股“跟老娘讲价!老娘灭了你!”的气势,瞬间被程天佑的那张脸给征服了,她含羞带怯一笑,说,六十!不能省了!咯咯咯!
程天佑看着她,说,三十!就这么多了!
胖姐姐看了程天佑一眼,那小眼神中透露出“三十你也好意思出来泡妹子”的气息却最终湮灭在“好吧看你这么帅的分儿上老娘就忍了”,她又咯咯一笑,百媚千娇,说,好啦!三十!
程天佑将钞票“啪”拍在收银台上,说,成交!
人一定要像程天佑这么厚脸皮,三十块拍出三十万的范儿,胖姐姐明显被他的总裁范儿征服了。
我一看他讲价讲得这么爽,一时利令智昏,没忍住冲了过去,也学着他拍了一下收银台,对胖姐姐说,三十!两间!
胖姐姐回了我一个轻蔑的小眼神,滚!
我洗漱的时候,程天佑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我洗漱好,敞开门,他斜靠在走廊里,望着窗外,黑了的天。
我走出来,衣衫极度整齐,指了指房间,冷淡地说,热水器在烧着,你恐怕得等上一会儿了!
他看了看一身疲惫的我,说,算了!你先睡吧!我去问问老板,有没有其他房间可以洗澡。
说曹操曹操到,胖姐姐拎着暖瓶走过来,说,怎么还得去别的房间?
他看着胖姐姐,说,她是我弟妹!不是很方便!
胖姐姐一脸“天啊!你弟妹!”的惊诧表情,然后想做歉然的娇羞态,却控制不住大嗓门,话一出口就成了嚷嚷,昨天下雨,今天大货车都停在这里,真没地儿睡了!要不?你去我那儿!
程天佑忙不迭摆摆手,说,不麻烦了。
胖姐姐临走时很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说,标间!又不是大床!矫情!
浴室里,水声哗哗。
我坐在床上,在这清晰的水声里,记忆凶猛地开闸,太多关于我和程天佑的过去,我想起了小鱼山,想起了亚龙湾的酒店,甚至,想起了程家老宅那水汽弥漫的浴室。
我努力让自己的心跳不要失控。但是,如何也逃不掉的是,他是这个世界上,同我最亲密的男人。
他是个我不该去招惹的人!
小九说的!
他明明手术成功了却伪装失明,让我负罪!让我被困于程宅!让我和凉生不得幸福!他是个腹黑歹毒心地险恶十恶不赦的人!
他好像有八块腹肌啊……
姜生你这个白痴!
都什么时候了!你在想些什么啊!
我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他会娶沈小姐的。
我告诉自己,然后用力地点点头。
他走出来的时候,衣衫已经重新穿得妥帖整齐,毫无曾经相处一室之时的暧昧气息。
他确实会娶沈小姐的。
我再一次告诉自己,然后再次更用力地点点头。
他有些奇怪,说,你在干吗?
我转脸,看着他,语气依然很冷,说,嗯,大哥。其实,你明天可以回去了。我到高速路口坐上大巴,就到魏家坪了。
他看着我,说,嗯,弟妹。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陪着你。只是我得保证你不出意外!我还得用你去换我的沈小姐呢!
我不由自主地嘁了一声,你的沈小姐?她今晚是我哥的!
话一出口,我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对味呢?她是凉生的我该开心吗?我是个神经病吗!说这样的话!
程天佑缓缓地走过来,眼神中再次透露出让我心惊胆战的危险讯息,说,哦!是吗?是不是同理可得,你今晚是我的!
我紧紧闭上眼睛抱着被子那一刻,他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床上,硬着声音,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孟浪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忍耐且克制。
几近无眠,小小的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两个即将永远别离的人,想想还真有那么一点儿文艺和伤感呢。
其实,我该恨他的。
欺骗和隐瞒,羞辱与折磨。
突然,静静的夜里,我的肚子不知趣地咕噜响了一下,然后,第二下……我真想把自己的脑袋亲手剁了埋到土里去。
他转脸,问我,饿了?
我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他突然坐起身来,说,你想不想吃饭?
饭?我只觉得自己眼珠子都绿了,坐起身来,对着他用力地点点头。
他说,我可以出去给你打一只野兔!然后架上一堆柴火,烤一烤,热腾腾的,会很香!
我拍拍手,说,好啊好啊!
他也拍拍手,然后手一摊,说,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