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陈阳回家以后，我开始往赵倩倩学校的方向走。天黑了，万家灯火，一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我独自在街上，心情差到极点。

不知道是想晚点见到赵倩倩还是想清醒清醒，我没坐地铁而是选择走路。

走路要两个多小时。那时候的我还不会抽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抽。可能是想找种途径发泄？

于是经过杂货店时，我买了烟和打火机。

走累的我坐在路边花坛上，点上了人生中的第一根烟。呛人的味道，呛得我咳嗽起来。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难过得我只想吐。

我蹲在路边干呕，很多人从我身边走过。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一只滑稽的猴子。我可能就是一只猴子吧，一只被老天爷玩弄的猴子。

我到了赵倩倩的宿舍楼下。我没有给她打电话，而是跟宿管大妈说我是赵倩倩的堂哥，赵倩倩给我打电话说她发烧了，我来接她回家。

大妈很爽快地让我进去了。

到了赵倩倩的寝室门口，我站了十多分钟，终于鼓起巨大的勇气敲了敲门。然后我看到了赵倩倩的脸。

我一天内看到了两张脸。陈阳的脸，赵倩倩的脸，每一张都伤心欲绝，憔悴不堪。我忽然发现自己特矫情，有爱不敢追的是我，不懂拒绝的是我，到手了不珍惜的是我，整天郁郁寡欢像被人生强X了的还是我。

我发现自己和女生口中的渣男一个样儿，自私自利，对女友漠不关但毕竟相处了四年。

进去以后我开始帮她收拾东西。我不敢看她，低着头说：“我陪你到酒店住一个月，要不然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大概明白了陈阳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我，赵倩倩没有说话，只是沉默而乖巧地跟着我。直到进了酒店的房间门，她才趴在床上号陶大哭起来：“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他就这么没了。”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明明最受伤的是赵倩倩，但因为不爱，便能做到冷静处之。我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她：“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我们毕业就结婚。”

其实那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既然那么在乎，为什么还要打掉？如果没打掉，而是直接找到我，陈阳也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也许这会是个喜闻乐见的喜剧。我和赵倩倩结了婚有了孩子，陈阳笑着祝福我们百年好合。

同样的问题，却因赵倩倩的处理方式变得截然不同。

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赵倩倩瞳孔微扩，吃惊地看着我，一言不发。但从表情上看，她显然是高兴的。她让我抱着她睡，我抱了。

我的胳膊承载着她头部的重量，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和赵倩倩分别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

在酒店这一个月，我本来已做好了承受赵倩倩一切发泄、歇斯底里等举动的准备，哪怕是打我辱骂我，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很温柔地待我，轻声细语。

她是病人，但常反过来变成她来照顾我。她给我洗水果，洗袜子内裤，我有些不好意思，对她说我来洗，她还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动手了。每次我从外面买了饭回来，一起吃的时候，赵倩倩总是把我爱吃的夹给我，尽管她也喜欢。

酒店不需要她收拾，所以她把心思放在了美化上。她网购了鲜花和花瓶，把我送的盆景也拿过来，还种起了多肉植物和碗莲，虽然到最后多肉死掉了，碗莲也没有发芽。

她给我计划着未来。她说她要买CarryRing的戒指，她要穿VeraWang的婚纱，她要到斐济岛拍婚纱照，她要给我生一对龙凤胎。她要努力学厨艺，给我做好吃的饭，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把孩子教育得像我一样优秀。

她把未来构思得很美好，美好到我都忍不住想去实现它。要不是心中牵挂着陈阳，我想我真的会被赵倩倩感动到跟她结婚，努力去过这样的生活。

“听你的，你开心就好。”我就像一个没有脑子的人，任她摆布。

大概以为自己的情感得到了回应，赵倩倩心情一直很好，看电视看到好笑的梗会笑，看到我也会笑，有时到街上闲逛看到别人的小孩更是开心不已。

起初我以为她真的心情很好，但后来我发现她常在半夜里轻轻抽泣，早晨起来还能在枕头上看到干了的泪痕。

但是她没说，我就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