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上垂钓

    韩江林刚走出阅览室,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韩江林一看是班上一位同学的号码,以为又是邀约喝酒的事,心里颇有些不情愿地摁下接听键。

    "江林,我想求你办个事,你看行不行?"来自北原的一位同学诚恳地说。

    "什么事?"韩江林用官员惯常的疑问语气问。

    "你和省发改局杨育昌处长的关系很铁,能不能代我邀请他出来吃顿饭?我做东。"

    "好啊。"尽管韩江林知道杨育昌每天的饭局排得满满的,仍然爽快地答应下来。爽朗的语气能够给人留下热情、乐观的印象。党校一位老师说过,在公共关系中,热情、乐观、豁达、乐于助人、甘于奉献是最基本的品质,也是个体在社会中取得成功的几个必备要素。

    这位同学松了口气,连声说了好几个"感谢"。

    离党校培训结束还剩最后十天,班上的同学好像变成了一只只秋后的蚂蚱,要抓住最后的时光发出生命的绝唱,不是拜访就是请客,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刚来那一阵,人前人后、时时刻刻都见到有人用电话遥控指挥家里的工作,把自己扮演成一个中心轴,好像离开自己地球就不转了似的。死了张屠夫,不吃活毛猪。看到他们自命不凡的样子,韩江林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会儿见他们又是断头苍蝇一般折腾,韩江林看在眼里,只觉得浅薄和可笑。养父说,做任何事情都要用脑子,倾听心灵的声音。对所有的人示好,等于对所有的人都不好。贾宝玉在红楼里的女人堆里混迹,似乎所有的人都对宝哥哥情深似海,一朝大厦倾覆,所有的红颜知己都作鸟兽散,宝哥哥落得个常卧青灯古佛旁。

    在一派灯红酒绿的混乱气氛中,韩江林安静地待在图书馆里,阅读西方哲学家的哲学名著,不管是卢梭的《社会契约论》,还是边沁的《政府片论》、奥伊肯的《生活的意义与价值》,以及德里达的《宗教》,其中的一些观念,让韩江林深有启发。现代社会的政体正是在这些理论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阅读这些著作,能够让他用一种理性的思维来看待关于政府、关于社会组织、关于民生权利等诸多问题。所谓用脑子生活,不仅仅是用自己的脑子,还需要借助于中西方哲学大家,以及伟大政治家的头脑。在这方面古今中外都不乏成功范例。借助了孔子的思想,宋代的开国宰相赵普能够"半部《论语》治天下";司马光悟透了这一点,主持编修了《资治通鉴》,用前世的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给封建统治者提供治国参考。就个人的人生来说,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一个人心中有了二十位伟人的人生经历和传记,就能够在社会上畅行无阻。后一句话从一个侧面验证了李世民所说的"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读书就像是处于暗夜中的人,在寻找指路的星星,每一次阅读都会使人眼睛为之一亮,心胸豁然开朗。

    韩江林穿过花园,一直想着那位同学请吃饭的事情,忽然心里冒出一句——临死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如果借最后几天表达一种普世的善意,处处留情,有可能是一种广种薄收的结果,关键时候抱住一棵粗壮的大树,或许在以后还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树荫。

    谁最有可能是这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呢?韩江林觉得必须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像潘建民、林敬业副书记这类老关系,只需要经常地培培土,巩固一下基础就行。目前最紧要的是发展新关系,这种新关系还得是当前紧要和迫切的、能够发挥现实效用的关系。用脑子搜索了一番,一个名字突显出来。刘副厅长?!他几乎叫出声来。如果不是刚才那位同学的提醒,他几乎会错过这一重要的关系。

    韩江林马上掏出手机给杨育昌打电话,说:"杨兄,我们书记、县长十分感谢你和刘副厅长对白云工作的大力支持,委托我安排一下刘厅长,你看怎么样?"

    虽然是自己想进一步发展私人关系,韩江林借用了书记、县长的帽子,托了对白云工作大力支持的幌子,听起来就名正言顺了。韩江林说"安排",不说请客吃饭,在他人听来有吃饭的意思,还有其他别的意思。如果单纯地说请吃饭,不仅显得俗,话说白了,万一刘厅长不愿意接受宴请,事情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杨育昌十分高兴:"好啊,我向刘厅长介绍了你们白云的情况,也说到了你,刘厅长很感兴趣。"他同样不说刘厅长对韩江林感兴趣还是对白云感兴趣。

    "这件事就拜托老兄牵线搭桥了。"韩江林语气恳切地说。

    "什么时间、定在哪里?我顺便把厅里的其他同志请来,大家都见见面。"

    韩江林心里一笑,心想,杨育昌在研究关系学上,又俗了一些。如果他和刘厅长建立这个关系是一朵美丽的花,花儿需要绿叶配,杨育昌无疑是最好的绿叶之一。因为杨育昌自己也希望与刘厅长的关系更密切一些,借助于促进韩江林和刘厅长这层关系,同时拉近了他自己和刘厅长的关系。但绿叶过多,花儿就会被绿叶掩盖,没有散发芳香的机会,韩江林的一番苦心、一番忙活都白费了。一件事物能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无非要具有新、奇、特几个要素。同样,一个人要给对方留下良好的印象,新、奇、特也是至关重要的,平平常常一个大路货,抬头可见的常人,谁会感兴趣呢?如果要达到这几个要求,请刘厅长吃一顿饭,那就太平常了。处于刘厅长这种地位的人,几乎每天都有人请他吃饭,一年下来,他在饭局上认识和接待的人不下千人。一个上了年纪、思维能力强过记忆力的中年人,哪里还记得在觥筹交错中认识的烟朋酒友呢?

    韩江林不便否定杨育昌的意思,笑着说:"吃饭是小事情。天华山正是满山滴翠的季节,清煮冷水鱼味道特别鲜美,这个星期天,可不可以请刘厅长到天华山钓钓鱼,或打打猎?"

    杨育昌在电话里笑了起来:"江林,你的鼻子真像狗一样灵。你怎么就知道刘厅长喜欢钓鱼?"

    韩江林得意地笑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彼怎么知?无非眼观耳闻。在别人吹牛的时候,韩江林喜欢安静地坐在一旁倾听,并不发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别人天南海北漫天胡侃的时候,有关异地的风土人情、官员的风流韵事或者喜好,都被韩江林搜集储存起来。刘厅长的爱好就是杨育昌吹牛的时候,不经意间吹出来的,这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韩江林也不明说,嘿嘿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杨育昌也笑了:"我看你这个组织部长不光明正大,专搞地下工作。"

    韩江林说:"专家提出干部考察不仅要考察八小时之内,还要考察八小时之外。考察八小时之内可以正大光明,考察八小时之外,不搞点地下火力侦察,怎么能够得出真实的情况呢?"

    杨育昌一怔,倒吸一口冷气,说:"恐惧。"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像杨兄这般正直的人,难道还害怕一点小小的、也许并不到位的监督吗?"

    杨育昌得了轿子,马上顺溜爬上去,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咱老杨为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要是考察到位,监督到位,咱这种老黄牛早已平步青云了。"

    韩江林笑道:"这次我就让杨兄平步青云一回。我要邀请你和刘厅在云上垂钓,这种境界恐怕-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哟。"

    "刘厅上次到青海考察的时候,当地朋友曾经邀请我们到青海湖垂钓。云上垂钓,莫非你要邀请我们上喜马拉雅山垂钓?"

    "喜马拉雅山上只有化石鱼,我没有特殊的手段能把化石鱼激活,不过,邀请你们上天华山天池垂钓,我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杨育昌欢天喜地:"这是个好主意,我先向刘厅汇报,你制定一个详细的方案,当然,主要内容就是上天华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考察旅游发展情况。"

    韩江林心道:巧借名目是官场生存最紧要和最基本的手段之一,我不仅借一个名目,而是要借两个、三个冠冕堂皇的名目和理由,让刘厅看了方案,感到下南江考察于公于私都无法拒绝。

    晚上,韩江林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行程方案,苦心孤诣思考的就是让刘副厅长在玩得开心的同时,如何把南江的项目,把他在南江的政绩工程在不经意间展现在刘副厅长眼前。方案上只是大致行程,韩江林心里另有一套方案,包括刘副厅长一行在哪里停步,抬眼会看到什么东西,在哪里吃饭,上什么菜,韩江林都作了详细的安排和演练。方案制定得越详细,心里就多一分从容。当然,这一份方案是不能拿给刘副厅长和客人看的。随着思考的深入,韩江林觉得方案中需要改进的环节还是很多,于是整夜在床上辗转反侧。

    同寝室的同学半夜惊醒,问:"江林,你整夜不睡,莫非坠入情网了?"

    韩江林轻声笑应:"没有啊,坠入情网我会在梦里笑的。"

    "酸葡萄心理让你品尝苦酒。"

    "暂时吃不到的葡萄,咱不会把她组织过来吃吗?"

    同学浅浅一笑,很快沉睡入梦。韩江林睁大眼睛望着迷蒙的窗,默念一声:坠入情网。对啊,人际关系不就是一张情网吗?官场中人充满期望和费尽心机编织的,不就是一张关系网么?俗话说,关系就是生产力,如果能够通过这次活动,把刘副厅长网罗进自己的关系网里,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资源。从实际情况看,刘副厅长不可能给南江上千万的大项目,但对于南江这样的乡镇,一年能够有一两个一百、两百万的项目在省发改局立项,不仅够南江喝一壶,而且对于提升韩江林在白云乃至于市里的政治分量,都是一个不可小视的筹码。想得越深,心里对这次考察的期望值越高,韩江林感觉像躺在一叶轻飘的小舟上,整整一夜都不能安眠。

    第二天上课,杨育昌给韩江林带来了喜讯,说刘厅长最近参加一个重要的方案评估,弄得身心疲惫,正好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垂钓休息,听到韩江林的邀请,立即爽快地答应这个星期去,唯一的要求就是轻车简从,不要惊动市县。

    韩江林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心道,好啊,轻车简从,这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如果隆重地下去考察,像刘副厅长这种级别和这么重要的部门,市县还不得重视起来,派重量级的领导陪同,他一个小小的刚提起来的副县级干部还能够靠得上吗?即使刘副厅长把他带在身边,市县的领导也会认为他不知天高地厚,反而会影响以后的政治前途。

    韩江林把方案拿给杨育昌审查,让他帮忙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杨育昌说:"你只管安排就好,只是有一点建议:领导休息也是工作,方案没有安排顺便考察一下南江的项目什么的?难得刘副厅长有机会到南江,不加以利用是资源浪费啊。"

    杨育昌的想法与韩江林不谋而合。韩江林笑道:"南江的项目和资源就在天华山上,到了天华山,等于请刘副厅长走进了南江发展的项目库。"

    杨育昌拍着韩江林的肩,意味深长地笑道:"好,好,好。"

    韩江林被他的笑弄得不好意思了,问:"意思是我可以按照这方案安排了?"

    "行!"

    "两人吃甘蔗,各吃一头。杨兄负责请刘副厅长大驾出行,我负责安排南江方面的接待。"

    转眼到了星期六。早上七点半,杨育昌和一位钓友准时开车到党校接韩江林。等韩江林上了车,杨育昌介绍说:"这位是白云的组织部长——韩江林,我这位老弟为人十分侠义,以后到白云有什么事,只管找他。这位兄弟姓施,做的生意和他的姓一样,承包公路工程。"

    施老板侧身伸过手来和韩江林用力一握:"施展,现在承包了南原到北海的高速公路工程,请多关照。"

    "施展,老兄这名字取得好,响亮,有韵味。"

    "老爸姓施,老妈姓展,据说是黑包公手下展昭的后代,于是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希望我施展才华,大展宏图,我却没有给他们争气。"

    杨育昌笑道:"南原的公路建设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施兄这叫生逢其时,正可以大展宏图。"

    施展说:"大展宏图的是两位老弟,我也希望你们大展宏图,以后可以给老兄更多照应。"

    "老兄客气了。"两人同时说。车转回发改局,刘副厅长等候在大门一侧,三菱吉普车轻轻靠近刘副厅长停下。刘副厅长上了副驾驶的座位,韩江林恭敬地叫了一声"刘厅长"。刘副厅长笑着和韩江林握了一下手,说:"韩部长,我对天华山是向往已久,一直没有机会过去看一看。"韩江林谦虚地说:"我们工作做得不好,基础条件差,没有引起领导的重视,捧着金碗要饭。"

    刘副厅长抹了一下头发,说:"这不能怪你们,这与国家、省里的发展目标、投资导向存在一定的关系。前几年以发展农业、发展工业为主要目标,现在,我们要把发展的方向转到与生态有关的项目上来,重点发展生态农业、生态工业,特别是发展文化旅游和生态旅游,像天华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以后就是发展的一个重点和亮点。"

    一番话说得大家频频点头。

    杨育昌说:"以后天华山的发展就像我们刘厅的发型,属于重点投资的对象。"

    刘副厅长哈哈大笑:"天下大乱,发型不能乱。"

    车里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光,谈话变得轻松起来。刘副厅长戴一副眼睛,面容清瘦白净,一副书卷气相。韩江林顿时对这种书卷气感觉亲切起来。他自己也常被人说书生气,每每听到这种评价,心里特不舒服,心想,读书是一个人进步的首要条件,也是一个民族进步的阶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人具有书生气是坏事,只有不思进取的民族,才会对书生气充满不屑。反过来说,正是因为教育资源稀缺,很多人没有得到读书的机会,才使得书生气成为稀有品质。

    说话间到了南江,车子从崎岖的山间钻出,蜿蜒清透的清水江呈现在众人眼前。刘副厅长眼前一亮,说:"山清水秀,空气新鲜,浑身轻松。"

    "南江山美、水美、人更美,"韩江林适时地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南江的姑娘个个身材窈窕,南江美女在全省都十分出名。"

    "哦?"刘副厅长好奇地轻叫一声,认真观察着从窗前晃过的姑娘,说,"此言不虚。"

    "人美不稀奇,可贵的是我们南江姑娘心灵美。"

    "哦,心灵美是看不透的,它需要外在的表现形式,说说南江姑娘美在哪里?"

    "穿着打扮啊,还有她们手里的绣工,特别精致,富有创意。"

    刘副厅长来了兴趣:"哪里可以看得到?"

    "我们把南江老街建成了民族服饰银饰一条街,琳琅满目的民族饰品成为南江一道亮丽的风景,国内外研究民族工艺和服饰文化的学者络绎不绝。"

    "苗族服饰被称为-穿在身上的史诗-,我今天倒是要看一看,这-史诗-是怎么解释的,都表现什么内容。"

    "衣服再美也没有灵气,刘副厅长借口看衣服,其实是想看穿苗服的美女吧?"

    刘副厅长嘿嘿一笑,说:"服饰要看,人也要看。只有把服饰和人和谐统一起来,才构成文化,构成灵动的美景。"

    杨育昌说:"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先生为了看美女,走了二百多里山路,那位出了名的美女还出了门,让大作家扑了个空。我们来到美女如云的南江,欣赏美女只是移步之劳。"

    韩江林见小小计谋得逞,颇有几分得意,指挥施展把车往镇招待所的方向开,顺便向刘副厅长介绍起南江的历史:"南江最早开发是朱元璋派儿子用兵云南的时候,那位王子带兵路经南江,见此地处在水陆交通要道上,于是派兵驻扎,做为兵丁粮草转运的中转站;到了清代,清水江木材贸易不断发展,安徽商人不断涌入,带来了徽商的建筑风格,这种建筑曾经是南江建筑的普遍风格,后来,因为战乱、火灾等原因,徽派建筑受到毁灭性的破坏,逐渐衰弱,到如今只作为一种历史的见证保存有几座家祠和商会会所。"

    "建筑和服饰是一个地区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千万要做好保护工作。"刘副厅长说。

    车驶进老镇政府大院,只有龙林镇长在院子里等候。韩江林事先已经交代好,接待工作要做到自然周到,整个过程都要让刘副厅长感到是轻松自然的一次郊游。下了车,韩江林把龙林介绍给刘副厅长,说:"这是我们年轻有为的镇长龙林。"刘副厅长和龙林握过手,仍然兴致勃勃地询问民族服饰工艺一条街,及服饰文化的情况。龙林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把握得很准,知趣地把刘副厅长身边的位置让给韩江林。龙林的这一表现让韩江林十分满意。

    青石板老街狭窄拥挤,街两边的小店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民族服饰和民族手工艺品。银饰店闪亮的银色,精美的装饰令人耳目一新。三三两两的游客在店里选购商品,为老街增添了不少人气。韩江林边走边提心吊胆地观察店里的游客,生怕露出什么破绽。前一段时间他们花大力气打造民族商品一条街,此时街面上的兴旺人气则是昨天刚刚精心打造的。韩江林听到游客中有人说苗语,骤然一惊,回头望了龙林一眼。龙林淡定地给了韩江林一个暗示——一切都是有意的安排,请韩江林放心。刘副厅长被银饰店里的商品吸引,拿起一个镂空银手圈仔细观赏。

    细如发丝的银线经过精心加工,曲卷成银手圈上一朵朵精美的银花。刘副厅长问中年男店主:"这是你的手艺吗?"

    店主用口音浓重的本地话回答:"这是我自家做的,自产自销。"

    "你怎么学到这么好的手艺?"

    "小时候跟爷爷和父亲学,长大后又到外面拜师学艺。"

    韩江林说:"刘师傅参加过省里组织的民间手工艺大赛,获得金奖。"

    "手艺精湛,"刘副厅长说,"民间工艺师是民族文化的灵魂,要好好保护。"

    走进民族服饰店,刘副厅长饶有兴致地欣赏粗朴奔放的刺绣服饰,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说:"人们常说民间文化缺乏创造性,其实,这是一种误解。你们看,这店里的每一件衣服,每一个图案,哪一个不是绣女亲手绘制出来的?哪两个图案是一模一样的?与工厂的机械化大生产批量产品相比,民族服饰和民族工艺的每一件商品都是具有独创性的艺术品,都价值连城,值得珍藏。"

    韩江林说:"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对民族服饰和手工艺品的保护,国外研究民族文化的学者纷纷涌入,采购民族服饰商品,民间工艺人见民族商品有市场,也大肆进行收购和贩卖,许多具有重要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的民间工艺品流失海外,老百姓也没有获得什么实惠。现在,我们强调要转变观念,由卖服装饰品转变为卖文化,卖它所包含的文化价值。而对于一些具有历史价值、又不可复制的商品,则做为母本收藏进镇民族服饰博物馆,陈列展示,以供人学习研究。"

    刘副厅长高兴地说:"你们有这种意识,说明真正认识到了民族文化的意义和价值所在。这对于保护民族文化,发展文化旅游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路子。"

    一行人边欣赏边探讨民族文化的保护路径问题,韩江林趁机就南江民族服饰博物馆的修建、民族文化保护项目,以及文化旅游开发构想等,一一向刘副厅长作了汇报。

    参观完吴氏家祠,刘副厅长望着一江清水向东流的气势,说:"背后苍山如海,远望江水长流,把家祠选址于此处的人,必定有着深厚的文化涵养。"

    "据说,设计、督促修建这座家祠的是一位民间隐士。"韩江林说。

    "诗说,-唯有隐者留其名-,实则隐者哪留什么名,他们的智慧都留在了这种宏大、富丽堂皇的建筑上了。"杨育昌说。

    龙林说:"我们想把吴氏家祠打造成集家祠文化、建筑文化、风水文化为一体的文物建筑,目前的保护资金只保护了一个外壳。"

    刘副厅长想了想,说:"不能单独考虑修缮吴氏家祠,同时有四座家祠存在于一镇的,目前在全国还没有发现,可否考虑把南江打造成家祠文化研究中心,以及民族和谐文化示范基地?"

    韩江林附和:"对啊,我们原来只有朦胧的想法,刘厅长这么一提点,给我们指点了迷津,南江以后就按照这种思路发展,力争打造成为著名的文化景区。"

    "对,"刘副厅长说,"你们可以按照发展文化旅游的思路,搞一个统一的规划,然后逐一把项目报上来。"

    目的达到,韩江林和龙林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韩江林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得意不能忘形,要稳重,于是表态道:"我们一定按照刘厅长的要求进行落实。"目的也已达到,眼看日头已高,韩江林问龙林:"午餐安排在哪里?"

    "船上。南江条件简陋,请刘厅长到船上风味餐厅尝尝清水江鳜鱼,下午上天华山天池,体验云上垂钓的感觉。"

    "桃花鳜鱼,清水江名菜,已经让我馋涎欲滴了,下午还有更美的节目——云上垂钓,想起来就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南江真是一个充满神奇魅力的古镇啊。"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