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天晚上,李大钟还没有走进家门,就听到了他妻子袁丽的哭声。
他感到莫名其妙,迅速地走上前去,想问个明白。还没有等开口说话,他就看到了客厅内一片狼藉,液晶电视机已经从墙上掉了下来,各种各样的陈设都乱七八糟地摔在了地板上,几个清中期的青花瓷花瓶已经被打得粉碎,瓷片全都散落在了地上。墙上的几幅从俄罗斯带来的油画,也被撕成了一块块的碎片……
书房里同样是不堪入目,所有的书柜上的玻璃都已经被砸碎,房间内的东西也同样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李大钟走到袁丽跟前。
她告诉他,当她从外边回来用钥匙将门打开时,就发现家中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可是门依然还是锁着的。
李大钟明白了,来人显然是用技术手段将锁打开的。
她还告诉他,家中好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丢。
“这是有人想要我的好看呀。”李大钟自言自语。
住宅电话响了起来,不断地响着,袁丽依然坐在沙发上哭着。
李大钟走到写字台前,拿起电话,那边传来了他哥哥的儿子李家胜的声音。
“叔叔,你在家啊,我刚才怎么打过几遍电话都没有人接?我婶不在家吗?”
“在家在家。”李大钟下意识地应对,“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事,想告诉你。”说到这里,李家胜似乎是在电话那边听到了袁丽的哭声,“叔叔,好像是谁在哭?”
李大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便改变了话题,“家胜,有什么事,说吧。”
李家胜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叔叔,家里出什么事了?”
“有点儿麻烦。”
“什么麻烦?严重吗?”
李大钟终于将家中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家胜。
李大钟唯一的一个女儿在新西兰留学毕业之后,已经留在那里。平时家中有点儿什么事,一定需要自己家里人办的时候,都是由李家胜帮忙操办的。这已经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听到这里,李家胜几乎忘记了自己有事需要告诉李大钟。他只说了一声“我马上过去”,就挂断了电话。
李大钟走到袁丽跟前,“别哭了,哭也没有用了。还是先报案吧。”
袁丽站了起来,朝电话机走去。
“也只能这样做了,不会有什么作用的。我明明知道这是谁人所为,可我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李大钟说道。
“他们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袁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李大钟听的。
“可能是我的行为激怒了他。”
“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去过市经委。”
“你去向他们反映过穆晓飞的问题?”她看了看李大钟,“我不是说过吗?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反正是离退休已经不远,到头来就是一个不干了事,还招惹他们干什么?”袁丽已经不再哽咽。
“还招惹他们干什么?”这句话像是提醒了李大钟。他的脑子里不时地想起那天去见经委主任丁夏阳时的情景,不时地回忆起他们之间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难道是他把自己去见他的事情,转告给了穆晓飞?难道他与穆晓飞也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穆晓飞明明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自己首先会怀疑到他,他为什么会如此嚣张?
想来想去,李大钟还是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结论,他怎么也不相信丁夏阳会是那样一种人,就凭今天他的言谈举止就可以得出这个肯定的结论来。
他又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当他走进丁夏阳办公室时,见到的另外一个人,那个年庆超副主任。难道会是他?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妄加猜测而已。
二十多分钟后,几位警察赶到了,他们向李大钟和袁丽询问了一些情况,又进行了拍照和录像。
警察们走后,李大钟拿起电话,往李家胜家打去。接电话的人是李大钟的嫂子唐玉敏。李家胜虽然已经三十几岁,可还没有结婚,一直都与他的父母住在一起。
李大钟问道:“大嫂,家胜刚才说要来我这里,怎么还没到?他离没离开家?”
唐玉敏哭了起来。这让李大钟摸不着头脑,“大嫂,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唐玉敏依旧哭着。
李大钟越发紧张起来,“嫂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时,唐玉敏才哭着说道:“家胜刚才被警察抓走了。”
“为什么?他刚才还给我打过电话,为什么这么快就会被警察抓走?”
唐玉敏哭哭啼啼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李大钟的哥哥白天去医院时,被确诊为患了肝癌,而且已经是晚期。李家胜打电话就是为了将这不幸的消息告诉李大钟,可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李家胜就发现了他叔叔家的气氛不对头,便问起了原因。就这样他没有再往下说他爸爸患病的事,便当即决定去他叔叔家。
而他离开家不久,就出事了。
李大钟放下电话,对袁丽说了一声,“你先在家里待着,我需要去我哥家一趟,有点儿急事。”
走出小区大门,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他改变了主意,并没有去他哥哥家。
十几分钟后,李大钟走进了华东派出所。他说明了来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接待了他。他自我介绍自己是刚刚从警校毕业,才来派出所实习,晚上当班。他还说李家胜就被关在派出所的楼上。
李大钟提出要见一见李家胜,他同意了。
李家胜见到他叔叔的那一刻,心情还算可以。他的脸上有几处血迹,他说那是他与当事人发生争吵时,对方将他打伤的。在李大钟的追问下,他把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晚上,李家胜下楼之后,直奔自己的停车位而去。当他走到车跟前时,发现他的车根本就开不出去。一辆美国悍马吉普车正好挡在了他的前边,他的车往后退就是住宅楼,往前走根本就不可能。他不知道这是谁的车会这样停放,他到处打听是谁家的车,想让他把车移开。找了半天没有人搭理,他就去了小区门岗,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什么结果,便回到楼下大吼了一阵子。终于有人在楼上的一个窗口探出头来:“你吼什么吼,多大点儿事?车是老子的,你想怎么样?”
李家胜本来就是一肚子的气,听到对方这样一吼,便大声说道:“有你这样停车的吗?不考虑为别人行点儿方便吗?”
几分钟后,从楼里走出来了几个大汉,其中就有刚才在窗口说话的那个男人。
李家胜本来以为他们是下来开车的,可当他们走到车跟前时,竟然大声叫道:“你小子竟然还敢砸我的车,你找死啊你?”
这时,李家胜才朝着对方的目光所及之处看去,他确实发现车的挡风玻璃前边的机关盖上,正横着一根装修房子用的半米多长的木方。他想向对方说明白,那与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对方马上就上来了两个人,不问青红皂白,朝着李家胜的头上身上一阵乱打。李家胜不住地抵挡着,还是抵挡不住疯狂的击打,他很快就躺在了地上。对方这才住了手。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到有人打电话,打电话的人对着手机说道:“你帮我找几个警察哥们,整治整治这个小子。我非要出了这口恶气不可,也让这小子知道知道我马王爷比他多一只眼……”
李家胜介绍到这里,李大钟插话说:“你认识那个小子?”
“根本就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反正是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
下楼之后,李大钟对那个实习民警说道:“另外那些当事人是谁?他们在哪里?”
“他们已经走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我们探长处理的。”
“那些人都叫什么名字?”
实习民警一下子想到放在文件筐里的询问笔录,直接从那里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
当李大钟看到那份材料时,他的脸立刻变了颜色。那份询问笔录的被询问人的栏目内,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名字──穆晓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