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生死瞬间 第八章 世纪末的课题:求生,从眼前和身边做起
人类距离2000年已屈指可数。今天这个世界比起我们以往那“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不知要平安了多少倍。那是因为,以前苏联为代表的“共产主义阵营”的解体,使得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势力失去了敌对的靶子;阿拉法特与拉宾 、佩雷斯一同领取“诺贝尔国际和平奖”,结束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几十年中东紧张局势……“本世纪不再有大战!”这似乎已经被所有的国家所接受,连一直坚持认为“帝国主义存在一天,世界大战爆发的可能就有一天”的中国和阿尔巴尼亚也都放弃了已往的观点。
本世纪无大战!一个现实的真理在全球响彻。
但是,压迫的依然在压迫,受压迫的依然在受压迫,而且并没有半点改变互相间日益尖锐、激烈的矛盾。只是,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无论是强国还是貧国,他们共同遇到了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这个对手就是地球。
温和了至少四百万年的地球一直在为人类创造着充足的生存条件——陆地、海洋、森林,并且得到了“母亲”的美称。她当之无愧地这样做着。然而,充满占有欲的人类却向“母亲”不断索取。随着时间的进程,索取得越来越多。“母亲”终于不能忍受,她奋起了自己的武器——江河、大山及岩体,开始惩罚暴虐不孝的子孙……
地震,干旱,洪涝,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排山倒海的天崩地裂……可悲的是人类对这“母亲”的暴怒并不全部了解,或者置若罔闻。
一向自认为聪明的人类,其愚眛与可悲之处就在于此!
科学家把地球对人类报应的行为统称为自然灾害,它以地震、滑坡、洪水泛滥、泥石流、地面沉陷、岸边冲刷、土地沙漠化、盐碱化以及地下水污染、城市垃圾与污染以及风、雪、雨等等按灾情的危害程度依次排列着。我们不难看出,中国几乎包揽了所有这些灾害,并且都是重量级的。而我们的领导,我们的部门,包括我们写文章的作家,对所有这些灾害中尚能引起一些重视的仅仅限于诸如城市污染在灾害中仅占最小的那一部分!这一倾向不能不引起人们尽快彻底的反省。捡芝麻与丢西瓜的道理谁都懂,而人们也恰恰在这个问题上犯了本末倒置的病。
饱尝了古代与现代地震“世界之最”之苦的中国人渐渐开始懂得了如何预防和防治地震。人们惧怕唐山式的大震命运落到自己头上,可就是不知道造成大震的许多原因正是人类自己播下了祸根。无数科学证明,约有70%的地震都与人类工程活动有关。大规模的建筑城市、修建水库大坝、开山挖路、凿洞修道使本不稳定的岩体再度处在积聚的重压之下。于是,山裂、地崩,人亡、畜绝……于是,人们在建筑高楼时注意了“防震烈度”,一听到震情就毛骨悚然……
但是,地震毕竟是有数和个别的,而这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类又恰恰养成了“畏而不顾”、“惧而不怕”的老毛病。于是,继续加倍的吞并,继续疯狂的占有,继续野蛮的掠夺,人们在这种肆无忌惮的吞并、占有、掠夺的拂扬中,唱着胜利的歌,品着甘甜的酒。可他们哪里知道,地球——这个伟大而铁面的“母亲”,根本就没有让人类占一点点便宜。
有识之士普遍认为:中国目前面临的正是这种景况。
现代化建设的集中标志是国家的城市化。而中国目前约有五分之三的大中城市恰恰是建在烈度大于或等于7度以上的高烈度地震区上,尤其是沿海城市及内陆山区重工业城市。飞速发展的经济,集聚膨胀的人口,都完全可能成为引起大震的“燃料”。无数血的惨痛教训告诉我们:城市的现代化程度越高,距离毁灭的日子有可能越短!
作为与地震灾害俗称为“孪生兄弟”的崩塌、滑坡和泥石流,在给人类所造成的危害及损失上比地震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们像疯狂的困兽脱开了紧箍与锁链 ,无时无刻不在野蛮地惩罚和报复人类。我们也许还清楚地记得,在中共十三大上,有位年轻的经济学家像一颗闪耀的新星出现在中共的最高层,可是没多久,乌云却笼罩在这颗新星的头顶。他就是因接二连三的铁路事故而被迫辞职的铁道部长丁关根。有人说,丁关根的运气不好,偏偏在召开人大会议时,他的铁道部连连出了几起车毁人亡事故。写到这里,我真为丁关根叫屈。这一切都怪铁道部长一个人吗?就是换天王老子当这个部长,也同样逃脱不了这个厄运!
我国目前拥有营业铁路六万多公里,其中有四万多公里在山区。建挡在案的崩塌、滑坡和泥石流区就有八千多处(条),它们几乎分布在山区铁道的每一个地段。(请注意,不要把这看作一个简单的数据,每一处(条)滑坡、崩场、泥石流就是一个十十足足的潜在的“唐山大地震”。)一处成灾,全线瘫痪;车毁人亡,举国惊慌。这正如李鹏总理所言,它“造成人们心理紧张,缺乏安全感,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影响社会安定”。谁也无回天之力遏制这大动脉上的不幸!山区要建设,铁路就得延伸,延伸的铁路加剧了沿线的“穷山恶水”,反过来又延緩了山区的建设。人类就在这恶性的循环中前进、挣扎。不幸的事恰恰被丁关根摊上了。可撒一个铁道部长,又能解决得,什么问题呢?山岭上的伐木队伍没有走,江川两岸的挖矿炮声仍在响,大坝与路基上的铁锄照常舞……一切都是老样子!那么,谁能否定,今年,明年,后年,再来一个“长江断流日”、一个“8.16”惨案、一个唐山大地震……
不是说,苏南要赶上“亚洲四虎”吗?短短的几年中这里确实涌现了不少“亿元乡”、“百亿市”。可这后面的代价是什么呢?大片的地面在沉陷,难以再生的地下水下落数十米,整个地面出现洪涝积潭,造成的损失无法计算……
不是说,地下的矿藏挖不完吗?挖吧,挖出一个新纪录!挖吧,挖出一个新世界!突然,有一天,5800个坑全部塌陷,仅赔偿当地民房及农田损失费就达980万元,人畜伤亡不计其数——这是湖南恩口煤矿曾发生过的事!
当中国人把建设四化的码子押在沿海城市时,尽管“西北风”也吹遍了神州大地,但花在“黄土坡”上的钱实在少得可怜,似乎真的西部“一钱不值”、“枉费心机”。上帝可并不管这些。好吧,你们不为我缝补破碎的衣裳,那么我给你金饭碗里添几把沙。浊浪翻滚,奔腾而来,黄河以每年递增千亿吨泥沙的水平向大海报到……
人们是否注意到,当我们在市场经济的阵阵清风荡漾中,不断接受“股票”、“期货”、“房地产”、“保险”、“就业”……这类新名词时,另一批“沙化”、“臭氧”、“酸雨”之类的新名词也源源而来。
什么是沙化?
沙化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那些在游泳池、卡拉OK厅尽情欢快的“星”们、“腕”们、“发烧友”们听了嗤之以鼻。
——陇西。1993年5月5日下午。天色骤变,大地一片漆黑,随之,飓风以25米/秒的速度呼啸而来。黑风夹着尘埃、乱石,如滚滚惊雷轰鸣。天地混浊之中惟有风声雷声雨声以及飞沙走石声和那近处、远处的生灵哭喊声。这场甲子一遇的“黑风”,席卷新疆、甘肃、宁复、内蒙古地区,死亡67人,重伤100人,损失羊只32000只,家禽10万只,倒塌房屋4320间,成灾耕地96.6万亩……
许多人是从陇西的这场“黑风”中认识沙化的。
沙化是只不易察觉的猛兽。一旦发怒,人畜无路可逃。
臭氧?
酸雨?
氧怎么会臭?雨怎么会酸呢?哈哈,神经病!
说“神经病”的正是那些在空凋机房和冷饮店还喊热的人。因为他们身居“火炉”之称的山城重庆。难道重庆真的热得如炉烤?不,雨水还是有的。然而,当地的居民发现,每逢苍天雷声隆隆之后,倾盆大雨总是那样奇妙地变成忧人愁心的连绵不断的细潆雨滴。几天过后,走在嘉陵江畔的游人大惊:千年的石佛怎么变得颜面无存?承包土她的农民更是拍腿长嚎:雨淋的水稻田全被“烧”黄了……
这便是酸雨的力量。酸雨乃自成千上万条从地面烟囱中排出的黄龙、黑龙、灰龙与纯净雨水交媾后生出的“怪胎”。
一个“怪胎”一旦呱呱落地,必是大地生灵涂炭。素有“雾都”之称的英国伦敦饱受了这一“怪胎”的摧残。1873年、1880年、1891年,伦敦市因地面烟灰排量过量,而造成中毒死亡者达1800人。最令世人震惊的是1952年12月初的5日至8日间,该市先后因“黑雾”而致死者达4000人 ,其中多为婴儿与老人。之后的两个月中又有8000人死于非命。
现在,我们大概不用再怀疑“臭氣”这一类新灾神的力量了吧。
化学家测定,1952年伦敦烟雾事件时空气中飘尘含量为4.46毫克/立方米,二氧化硫含量为17.3毫克/立方米。据我国的环境部门测定,沈阳 、鞍山等城市的空气粉尘含量目前超于10毫克/立方米以上。仅本渓而言,全市每年排放到大气中的烟尘和其它工业粉尘达19.3万吨,相当于每个人头顶上盖了数十公斤的污染物。有人算过,如果把徘徊在本渓市上空的19.3万吨粉尘回收制成标准砖,可砌成一万公里的长城。
上帝,一座“万里长城”压下来,将是什么结果?!
谁想过这事?难道你我他不该去想一想?
沉静的中国人活得太潇洒了,潇洒得连什么叫死的可怕都不去问津。
前年,古都西安有个可笑而又有趣的传说:
环境保护部门为了号召市民们提高防污染意识,几次三番鼓动市里单位组织力量进行一次全市性的防污宣传,可是谁也不搭这茬,毛病出在环保部门动员每家有实力的单位出上几桌饭菜钱凑个“活动经费”还开展工作。钱没凑上,环卫宣传活动只好搁浅。不几日,城郊一市民从井里打起一桶水上灶做饭,不想刚点火几分钟,那饭锅里突然蹿出一团大火,直冲屋檐。“快救火呀——!”家人、邻居一听大惊,忙从井里打水往房上泼。哪知水越泼火越旺,一会儿好几户居民房全着了火。这是咋啦?井水怎么比干柴还易燃呀!群众正在纳闷时,一位抽烟人心不在焉地把点烟的火柴扔往井里 ,只见那井“呼——”地蹿出三丈高火焰……“井水冒火”真是天大的妖孽!顿时,整个西安城人心惶惶。居委会、区政府干部不信邪门,亲自到现场试井,结果几口井均冒大火。吓得干部们橾起电话就往市府打。市长命令公安、地质、环保部门的干警与专家赶赴现场,结果将井水一抽样,原来井水尽是油质液体。井里还会来油呀?专家迅速调查,后来报告送到了市长那里。市长一看大意,立即与几家大企业头头通话道:限一个月内把污染根除否则给我把厂关掉!“为什么?”厂长问。“水都变成了火,老百姓的性命你们还关心不关心了?日娘的!”市长气得直喷唾沫。
污水,每天以3亿吨之多在排流进我们的饮用水源;
沙漠,每天以40公顷的速度在缩小我们的绿洲;
“黄龙、黑龙、灰龙”每年以500万吨的喷吐量在袭击我们的呼吸道;
原野的岩崩、雪崩、洪水,每年使60000处乡村、江坝、丘陵区饱受广岛式的“原子弹”轰炸;
还有那百余次的强台风,数千平方公里的冰雹、雷击,万余公里海岸线的盐水侵袭……
这就是中国每年必逢的灾情,这就是我们每时每刻面临死神的门槛。
死,谁都不愿。死,谁都害怕。
不愿,并不等于不死:害怕,并不等于可以逃避死亡。
那么,面对如此之多、如此凫险、如此突然袭击的“死神”,我们该怎么办呢?
像大震后等待直升飞机救援,伸手接联合国送来的面包与睡衣?像山崩地裂后把遇难者挖出来隆隆重重地祭奠?像得了艾滋病后远远躲到一边?
那样无济于事,死神依然会亲吻我们。
出路只有一条:你,他,——我们全体,从现在,从今天,从此时此刻起,我们的头脑里多来点防灾意识:我们贪欲而无度地追求富有时多注意些自然资源 ,少破坏些生存环境……
一位刚从日本神户回国的地震专家谈起东瀛之国的这场刚刚发生的大灾时感慨万千:日本国民的防灾意识和自救能力太强了。若是神户地震发生在中国,肯定不是五千余人的死亡和六百亿美元的经济损失,至少高出十数倍。
为什么?
专家告诉我,像东京这样的大城市,日本政府每年都要投入十几个亿搞一至两次的全市性防震防灾演习,老人小孩都会几套防灾自救本领。而我们中国,你听说哪里搞过什么防震防灾演习?到北京的小学里去问问,有几个学生知道啥是地震,啥是自然灾害?
可不是。1994年我国南方某市的一个建筑队,在半夜搞了一次爆炸,结果市民们以为是来地震,跳窗的跳窗,坠楼的坠楼,一下死死伤伤两百余人,闹出一场大笑话。
今年,明年,后年……我们保证不再出现这样的笑话?
因此,我们需要冷静与适度。
因此,我们需要警惕与吶喊。
因此,我们需要牢牢树立起尊重自然、尊重科学的意识。
因此,我们需要学会防止和面对死神袭击的自卫本领。
从现在做起,从身边做起。
1995年春节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