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迂回——红七军的勃兴 军阀中原大战,红七军回师右江
1930年4月,阎锡山联合汪精卫、冯玉祥、张学良、张发奎及桂系李宗仁,通电反蒋。
4月1日,阎锡山在太原宣誓就任反蒋联军总司令;冯玉祥在潼关、李宗仁在桂林分别就任反蒋联军副总司令,以此拉开了中原大战的序幕。这场大战规模空前,耗资巨大,主战场在河南、山东、安徽、湖北、山西等省。反蒋联军集中了70万大军,蒋介石投入的总兵力大约60万。百万大军厮杀于中华腹地千里战线之上,是中国近代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军阀混战。
蒋介石对各实力派的反蒋军事进攻,早有应变准备:
4月5日,国民党南京政府国务会议下令通缉阎锡山。
4月8日,蒋介石飞抵徐州召开紧急军事会议,调遣集结部队。
5月1日,蒋介石向全国全军下达讨伐令。
5月2日,蒋介石在南京举行誓师典礼,表示了他要与反蒋派拼杀到底的决心。
5月8日,蒋介石渡过长江北上,先后到蚌埠、济南、兖州等地进行军事部署。然后率领一支庞大的德国军事顾问团,坐镇徐州指挥作战。 反蒋联军在兵力上虽占优势,但决定战争胜负不只是兵力。蒋介石派何应钦统领广东陈济棠部、朱绍良部和湖南的何键部,以较优势兵力与桂系和张发奎部作战,想迅速解决南方之战,然后集中兵力对付冯、阎。
6月4日,李宗仁、张发奎率3万人马攻克长沙,6月8日又占领岳阳,蒋军全部撤退到贺胜桥以北,武汉吃紧。可惜冯玉祥将西北军过早地东移,欲夺南京,停止了继续南下武汉,贻误了战机。陈济棠的粤军趁机从南面切断了桂系和张发奎部的归路,蒋介石应机又调集了9艘军舰进入洞庭湖参加作战,桂系和张发奎部在前有重兵阻击,后有追兵截尾的困境下,掉头撤退。在南撤途中,又遭蒋军三路夹击,桂、张军在突围中损失惨重,几乎丧失了老本,焦头烂额地撤回广西境内,一时间一蹶不振。
正是在这军阀混战的空隙中间,给广西的红七军带来了一个再度发展和壮大的良好时机。
4月初,李宗仁、白崇禧亲率桂系主力北上湖南参加中原会战。李明瑞、 张云逸率领红七军第一、第二纵队经河池、怀远,转战至思恩(今环江),与柳州开往湖南的桂系杨腾辉师发生激战,红七军受到一个小小的挫折后,翻越苗族居住区域的九万大山,到达贵州榕江地区,于4月底攻占了古州县城(今榕江县),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和其他物资,部队士气大振。
在古州休整时,红七军才从国民党的报纸上得到有关蒋、冯、阎“中原大战”及桂系已调主力北上湖南参战的消息。
李明瑞、张云逸当即决定,回师广西右江地区。
“裕生兄,你看蒋、冯、 阎此次中原逐鹿,鹿死谁手?”张云逸骑着一匹青鬃快马,与骑一匹枣红马的李明瑞并辔而行。
“老蒋既是一个军阀混战的老手,也是一个手执尚方宝剑的主帅,虽然从兵力上看,老蒋不占优势,但他会施展各种权术,不借一切地打败对手。”李明瑞说。
“裕生兄言之有理。老蒋不管打出怎样的旗帜和招牌,他骨子里仍然是一个军阀,他所施展的每一个手段都离不开旧军阀的范畴。但他这次不知要在旧的手段上又要玩出什么新花招。”张云逸淡淡地笑着,眉宇间却浮现出一丝疑云,“孙逸仙(孙中山)当初如此倚重蒋介石,不能不说是一个失误 ”
李明瑞没有立即作答,思忖片刻才说:“胜之兄当年在粤军供职时,是否读过蒋氏撰写的《孙大总统广州蒙难记》那本小册子?”
张云逸说:“读过读过。连以上军官,人手一册。孙中山还为此书作序,备极赞许:‘陈逆(指陈炯明)之变,介石急赴来粤,入舰日侍予 侧,而筹划多中,乐与予及海军壮士共死生,兹记殆为实录。’”
“胜之兄好记性!蒋在永丰舰上与孙中山并肩抗敌月余,故在大总统心目中,蒋是有谋有勇而又能与他共生死之人。那时大总统在广州虽然僚属众多,集中了举国精英人才,但在军事上却惟有蒋是可以倚重之人,委任他为大元帅府行营参谋长(1923年2月18日)。”“据传,蒋对这个职务并非受宠若惊,倒是迟迟而不到任,孙中山却不惜求远水救近火,向奉化溪口连电催促:万请速来,勿延。几日后蒋才勉强启程,抵穗就职。”“一年后(即1924年5月3日),孙中山又正式任命蒋为黄埔军校校长兼粤军参谋长。蒋在日本振 武学校学到的武士道校风,在黄埔军校充分表现出来。仅又一年,蒋率以黄 埔教导团和学生军组成的精锐师,担当先锋部队,迎击陈炯明叛军,开始了第一次东征。蒋作为校长竟能身先士卒与部队一同冲锋陷阵,所以他在黄埔 军校师生中赢得了声望。”
“是啊,北伐使蒋获得了荣耀,我等当时对他确有几分敬仰,文武百官都被召集在他的旗帜之下,为国杀贼,抛头洒血。” “而蒋更以为自己是天赋雄才,孙先生不能统一中国,袁世凯也不能统一中国,只有他把中国统一了,这使他多么踌躇满志啊:如欲治国平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正是由于他的权力欲和独裁野心,岂能容得共产党之存在,故就蓄意制造事端进行大清党,把孙先生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政策,踏进了抗俄反共镇压工农的血海。”
俩人侃侃而谈,随大队人马向河池方向行进。一路过关夺隘,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桂系的主力皆已开拔湖南,各地的民团也都躲藏得无影无踪。 此时,李明瑞和张云逸有一种强烈的共识和紧迫感:时机难得,杀个回马枪,抓紧时机发展和壮大红军力量,收复右江革命根据地!
三千人马日夜兼程,向广西河池疾进。
这天黄昏,部队沿着一条河谷来到一座叫龙山的山脚下。
举首望,只见云山叠翠,怪石鳞峋,龙山的主峰百丈崖雄立而峙,峭拔突兀如擎天一柱;一座小巧的亭阁倚崖而建,阁中石壁上镌刻的诗句依稀可辨。寻览山中,古榕盘桓,老柏苍森,藤蔓纠结,绿荫藉郁,飞禽啁啾。山的左面,有清澈如 镜的溪流环抱;山的右面,有丁冬如琴声般的响泉飞泻而下;在暮色苍茫中, 更增添了一种蛮夷洪荒的原始韵致和朦胧如坠仙境般的美妙梦幻。李明瑞向张云逸等人介绍说,1916年夏秋之交,蔡锷将军从边关龙州去贵州、湖南等 地组织护国军,讨伐袁世凯,途经龙山时,曾登临山巅览胜,并在崖前挥笔题诗。后来,人们为追念这位爱国将领,便倚崖筑建了这所亭阁,阁中石壁 上的题诗,正是蔡锷的遗墨:龙山极目正重阳, 不望京华不望乡。 欲上层山寻旧路, 更登绝巅献新汤。 雄关鹫立难飞渡, 壮志鹰扬敢跳梁。 谁谓秋高防寇入, 好凭一战勒南疆。
“好诗!好诗!真乃大气魄!”张云逸连声赞叹道,“青梅煮酒论英雄,长亦在斯,短亦在斯,得亦在斯,失亦在斯啊!惟我红军肩负救国救民之历史使命,任重道远,更须有此番大气魄!”
“有为者皆若是,不管前路多艰危,纵是马革裹尸,肝脑涂地,亦无悔无怨!磊磊者人之魂魄也,浩浩者人之精血也,有魂魄崛于乱世间方有大气象,有精血抛洒于天地间方有大襟怀,有大气象大襟怀者撼乾坤纳天下!”李明瑞以此道出胸臆,表达对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武装由衷钦敬和拥戴。眼前的龙山恰在默默为他立证:李明瑞不是蔡锷,他已从一个旧军转变成一名红军将领。
“裕生兄,我们当以蔡锷将军的题诗共勉吧!”张云逸说。
“理当如此,更当如此!”李明瑞感慨不已。
他们并立眺望龙山,绚丽的夕阳正把它的最后一抹余辉投射到龙山主峰之巅的丹崖上,宛若一柄从炉火里取出来正在锤锻的宝剑,通体透亮。——也许历史上很少把它称为赫赫名山,可是它横断南国边际天际,以其威严神秘而又落寞静寂的景观令人心慑!
这是红七军突围转战黔桂边以来所面对的一座最巍峨壮观的大山。山上无人涉足的林木闪现出一种笑傲苍穹的凌厉的铁青色;山上一尊尊汉子般的 岩峰如此怪诞、秉直、高傲地耸立着,在云涛中若隐若现。
这是一个雄性的山的部落!
这是一个沉默的山的家族!
整个龙山山岭摆列出金戈铁马雄壮威严的军阵,它是征服者的大敌——好像说此路不通;它又是大军的保护神——通过龙山屏障,敌人就无法形成包围。
张云逸下令,连夜翻越龙山。
说来也巧,就在红七军翻越了龙山,抵达河池地区不几天,前来寻找红七军的邓斌也路经龙山。
由韦拔群派出护送邓斌的牙美元追忆说,当他们来到龙山脚下时,也是黄昏时分,有人向邓政委提出在此歇歇脚,等天亮了再爬山,顺便观赏观赏 这里的美妙景色。可邓政委执意不肯。他说:军情紧急,此刻哪有这份闲情逸致啊!要尽快寻找到大部队。
于是当晚翻越了龙山,又策马上路,涉水渡河,加紧寻访红七军的去向。
到了第四天,他们从当地老乡那里打听到已有一支打着铁锤镰刀大红旗的队伍到达河池。
第六天,他们赶到河池,终于与李明瑞、张云逸会合。
在河池县城一座寺庙里,红七军召集团以上干部会议,由邓斌传达中央指示,并研究决定:抓住军阀中原大战的有利时机,回师右江,扩大红军,恢复和巩固右江苏区。
会议后,红七军上下士气大振,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