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击北宁线

经过几个月毛泽东对林彪的耐心说服工作,特别是经过试打长春之后,林彪终于同意南下北宁线了。这使得位于西柏坡的统帅部大松了一口气。然而,南边的敌人比长春的敌人更强大,南下就能取胜吗?似乎他不敢深想。就是这些思绪总在他脑子里打转转,使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极不如意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林彪接连发给军委的三封电报

7月末的一天下午。

“报告!”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林彪眉宇一紧,报告人站在身后,是作战参谋赵辉。

赵辉手里拿着电报恭敬地说:“首长,中央军委来电,指示大军南下后的攻击方向。”随着把电报递给林彪。

林彪想,眼下正是南下的准备阶段,虽然他已向中央军委报告于8月中旬开始行动,但那只是一种设想,8月中旬能否行动,那时还要看准备的情况。损耗的枪支弹药需要补足,部队减员需要充实,短缺的干部需要调整和提拔,雨季来了,雨具也需要准备吧!由攻打长春变成南下北宁线,这要转多大的思想弯子,政治动员也需要搞好吧!再说到了8月中旬,还要看那时的敌情有什么变化,尤其要看华北的杨得志、杨成武把可能出关增援的傅作义部队钳死没有,更要看那时沈、锦、长三处之敌有什么动作,到那时又出现了可以攻打长春的转机也不一定。

总之,是南下、不南下、推迟南下,还说不清呢,此时就考虑南下后的作战方向,未免过早,不合时宜。

赵辉递过来的电报他没有接,用手一挡,说:“放到我的房间里去。”

赵辉说:“军委要我们报告意见。”

林彪说:“总要考虑一下嘛!”

8月1日,林彪又给中央军委发了一封电报,算是对中央军委7月30日关于选择攻击方向问题的来电的回复。电文说:“锦州经常驻有六七个师的兵力,”“城市工事已完成,故我们不能攻锦州。”恰好与军委的意见顶牛儿。

接着,林彪又连续发了三封电报给军委。

第一封电报,8月6日19时发。内容:“为了达到分散傅作义,将傅部调一两个军向西去,以便我军能在承德、张家口、保定和北平取得胜利,因此不宜由我们先行动调傅作义向北向东,而应以杨成武先行动,调傅作义向西。”“我们拟歼北宁线上五城(北宁线上五城,指义县、高桥、兴城、绥中、锦西)之敌后,即攻承德。”“目前白城子、郑家屯、通辽等处河流暴涨,空前大水,铁路桥梁多处被冲,因此还不可能开始向西运输粮食,须待把桥梁修好。因此我们要在8月底9月上旬才能出动。但杨成武出动时间能提早,则我们出动时间亦能提早。”

第二封电报,8月8日10时发。内容:“近日来敌情似有新的变化。据报:原在北平以南之九十四军已于7月24日到达锦州。新八军近从华中方面又开回唐山及其以北地区。九十二军现进至滦县、卢龙、迁安之线,向我十一纵(东北野战军第十一纵队早已在唐山以北以东地区执行任务)进攻。十六军已到古冶、榛子镇一带。十三军也已集中承德。”“如以上消息确实,则傅作义的企图有三种可能:一为协同锦州方面部队与沈阳打通联系,甚至可能增援长春(在我攻长春条件下),或接长春之敌退却。一为预防我东北主力南下进攻北宁线或进攻承德。一为驱逐我十一纵,保证北宁线的安全和抢夺粮食。”

第三封电报,8月8日17时(与上封电报同日)发。内容:“傅作义部恰好业已调至锦州、唐山之线,正便于我杨成武部向西袭击。因此,我杨成武部能于日内出发西进更好,否则,亦以愈早出发为好。”“东北主力行动时间,须视杨成武部行动的迟早,才能确定。”

明眼人一看便知,林彪在拖延行动时间。他确实不愿意挥师北宁线。所谓8月中旬开始向北宁线开进,那实在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的一种表态。他顾虑重重:一是敌情严重,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二是华北兵团是否能够配合好;三是粮食供应等诸多方面有困难。

人们似乎也应该谅解林彪,此次挥师南下与强敌决战,首当其冲的是他的部队,不管出现什么样的后果都将由他来承担,在他眼里,这是步险棋。在这步险棋面前,心上压力最大、肩上责任最重的是谁,当然是他林彪。处在他的位置上,产生一些这样或那样的顾虑似乎难免。

但对敌情和困难看得太重,则是高级将领应该忌讳的。

毛泽东、朱德、周恩来深夜齐聚作战室

8月9日深夜,西柏坡大雨如注。

滹沱河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河面上浊浪翻滚,漩涡打转,急湍的河水咆哮着,像匹野兽,想随时冲垮堤岸,也冲破黑夜,奔腾而去。

毛泽东从自己住的房子里冲出来,踩着泥泞的夜路,深一脚浅一步、一跐一滑地冒雨走向军委作战室。周恩来、朱德正在这里等他一起研究东北野战军的问题。

毛泽东一进门,朱德便吼着说:“主席,把我派去东北怎么样?我立马挥兵北宁线!”

周恩来也说:“是有点儿不像话了!”

正在此时,一个霹雷炸响在军委作战室的屋顶上。毛泽东扭头向屋外看去,屋外一片漆黑,雨水正冲刷着玻璃窗,恰似瓢泼。

“林彪还是不错。”毛泽东说,“他没有提出雨季过后再南下。”

朱德又吼着说:“林彪他爬过雪山没有,走过草地没有,下雨不打仗那算啥子军人,还叫不叫军队?”

周恩来说:“我看还是尽快发报,对他进行严厉驳斥和批评,迁就不得!”

毛泽东说:“同意。恩来起草电文吧。”

周恩来说:“还是主席起草,大家研究嘛!”

“也好。”毛泽东瞅了瞅参谋为他准备好的笔和纸,点燃一支香烟抽着,深思了一下,然后抓起笔来写道:

“……你们所说的九十二军、九十四军、十六军等部是交给傅作义指挥的蒋介石部队,不是傅作义自己的。这些部队的中心任务是保卫平榆、平古、平张、平保诸线。只要杨罗耿向平古、平张行动,除九十二军外,均将迅速缩回。九十四军、十六军等部均在对付杨罗耿,且距锦榆线极远,决不会妨碍你们打锦榆线。九十四军并无到锦州讯,第八军王伯勋部两个师(旅)由秦皇岛经上海到蚌埠,并无又回北宁线消息,只有九十二军确到滦县一带,你们以一部钳制该军,决不会妨碍你们打锦榆。你们不要被敌人的伪装所迷惑,你们应迅速决定并开始行动,目前北宁线正好打仗。”

毛泽东写完,转过身子问大家:“怎么样?”

周恩来说:“应告诉他眼睛不要老盯着华北兵团,华北的事尽可放心,他们是配合你林彪的行动,他们是打小旗儿的。你按兵不动主角不出场,他们怎么配合?”

毛泽东再写:“你们所谓你们的行动取决于杨成武部的行动,这种提法是不正确的。”接着,他给大家又朗读了一遍。

朱德说:“没有意见,十万火急。”

周恩来也说:“立马急发。”

毛泽东最后在落款处签上:“中央军委1948年8月9日23时。”

林彪最后一封电报发于8月8日17时,这里是9日23时回电,确是十万火急。

天开始亮了,雨也渐渐小起来。通宵达旦指挥战斗的统帅们该休息了。可是,即使他们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能入睡吗?谁能猜出林彪还会向中央军委提出些什么问题拖延南下。

毛泽东对林彪的打法近乎发怒地说:“不行!”

西柏坡,毛泽东住处。

军事参谋手里拿着一纸电文走进来说:“主席,好消息!”

毛泽东转过身来,手里钳着香烟,问:“什么好消息,说说看。”

毛泽东旧居

参谋把电文向毛泽东递上,说:“东北大军除留十二纵及7个独立师继续围困长春外,其余主力全部于9月9日奔袭北宁线。现已有7个纵队和6个独立师部署在新民及沈、长线上,待机行动。”

确实是好消息。但毛泽东却没有高兴起来。他看了看参谋手中的电文,没有接,只是那深沉的目光在地上扫视了一圈,说:“只好如此吧,但愿不要再推迟了。”接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说,“在东北主力开始南下的时候,请新华社发一消息,就说林彪主力正在长春外围加紧练兵,攻城在即。”

参谋说:“是。”

毛泽东指着参谋手里的电文:“上面还说了些什么?”

参谋说:“林司令员又提出在攻克北宁线上的几个县城后,转头打承德。”

“不行!”毛泽东面色严峻,当机立断地说,“他的主力不能离开北宁线去打承德!要打锦州!不能失控锦榆唐!”

这个林彪怎么就不明白,锦州是要害,一攻克锦州,卫立煌、傅作义就分割了,大门就关闭了,沈、长之敌就慌了,那时他就死定了,士气至少减少一半,他就是两面援锦,东西夹击,也是一种垂死挣扎的行为,我们也正好可以打援,在他无城防保护的情况下消灭他。有什么可怕的,啊?

参谋说:“周副主席和朱老总也是这个意见,还得劳主席起草电文。”

毛泽东坐在桌前,拾起毛笔,说:“这真是不厌其烦呀!”接着便又写起来。

写毕,毛泽东把电文递给参谋,说“请恩来、老总过目修正后急发”。

毛泽东批准林彪部署的同时又明确指出:“你们秋季作战的重点应放在卫立煌、范汉杰方面,不要预先设想打了范汉杰几个师以后,就去打傅作义指挥的承德十三军。你们可以在北宁线上展开大规模作战。在此线上作战,补给较便利。这又是中间突破的方法,使两翼敌人(卫立煌、傅作义)互相孤立,因此,你们主力不要轻易离开北宁线,要预先设想继续打锦州、山海关、唐山诸点,控制整个北宁路(除平津段)于我手,以利尔后向两冀机动。”

毛泽东还指出:“在我杨成武部向绥远进击,我杨得志、罗瑞卿、耿飚部威胁平张线的条件下,傅作义除已在唐山地区之5个师外,不可能有多的兵力向北宁线增援。你们主要对付的敌人,目前仍然是卫立煌,因此,你们现以7个纵队又6个独立师位于新民及沈长线是正确的。但在你们未攻锦州以前,长、沈敌人在你们强大威胁之下,是否敢于有所动作,还不敢断定,恐怕要在你们打锦州时,才不得不出动。”“你们现在就应该准备使用主力于该线,而置长春、沈阳两敌于不顾,并准备在打锦州时歼灭可能由长、沈援锦之敌。”“如果在你们进行锦榆唐战役(第一个大战役)期间,长、沈之敌顷巢援锦(因为你们主力不是位于新民而是位于锦州附近,卫立煌才敢于来援),则你们便可以不离开锦榆唐线连续大举歼灭援敌,争取将卫立煌全军就地歼灭。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于此,你们应当注意:(一)确立攻占锦榆唐三点并全部控制该线的决心。(二)确立打你们前所未有的大歼灭战的决心,即在卫立煌全军来援的时候敢于同他作战。(三)为适应上述两项决心,重新考虑作战计划并筹办全军军需(粮食、弹药、新兵等)和处理俘虏事宜。”

林、罗、刘完全同意毛泽东的部署。

毛泽东很高兴。9月10日,林、罗、刘遵照军委指示并依据他们对战役发起后敌情的可能变化,制定出了正式攻击锦州前的兵力部署:以第二、四、七、八、九、十一等6个纵队,3个独立师和1个骑兵师,奔袭北宁路锦州、唐山段各点上的敌人,首先拿下义县、锦西、兴城、绥中、山海关5城,这是战役初战关键。以第一、三、六、五、十等5个纵队置沈阳以西和以北地区监视沈阳敌人。第十二纵队和6个独立师继续围困长春。

9月10日至13日,各纵队按调整后的方案,先后向指定地点出发,大部徒步,小部火车运送。

百万大军暗度陈仓

万事俱备,只待进军命令。林彪在这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几十万大军向南开进,如何保密?一旦敌人识破出击北宁线的企图,中途阻截,就会前功尽弃!

情报参谋们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林彪打电话给中共东北局社会部副部长陈龙,询问社会部是否掌握敌人的电台。陈龙说掌握一部。林彪即命刘亚楼找陈龙详谈。

刘亚楼冒雨到社会部,向社会部部长汪金祥和陈龙说明了要南下北宁线作战的部署。

“需要我们做什么?”陈龙急切地问。

“一○一(林彪)、一○二(罗荣桓)都叫我转达对你们和邹大鹏的表彰。在长春前线的司令员常夸你们的情报准确极了。长春的敌人几次要想突围,他们突围的方向、兵力,都搞得清清楚楚,我们一打一个着。”

汪金祥点了点头:“我们正在安排邹大鹏做长春六十一军曾泽生和沈阳五十三军周福成、赵国屏的工作。如果能争取他们火线起义就最好。”

“为打好辽西战役,情报工作可以全力配合。”陈龙说。

刘亚楼把草图推到陈龙面前:“你们看!目前在辽西一带我们只有二十几万人,要打这一仗,就得从北满、东满、西满向辽西调兵。这次战役共动用13个纵队、53个地方师,计70万人,再加上支前的民工,起码要超过百万。近百万大军调到辽西走廊,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一旦敌人识破这一步棋,就会在铁岭、新民、彰武、阜新一带阻击我们。这样一来,辽西会战的设想就难以实现。”

“我们手中有一部电台,敌人很信任,看来,得在这上面做文章。”陈龙沉默半晌后说道。

第二天早晨,汪金祥、陈龙来到了野司,汇报了连夜拟定的方案:调至少4个师的兵力,大张旗鼓地开向沈阳方向,给敌人造成要进攻沈阳的假象。而去辽西的部队所有电台一律留在原地,照常收、发报,以迷惑敌人的情报机关。社会部通过运用电台,向敌人传递假情报。部队向辽西进发,最好是夜间行军,白天休息,路经的村屯,都要实行严格的戒严,不准村民离村,以防走漏消息。

“要4个师配合,戏唱的不小哇!”林彪耸起浓黑的双眉,望着刘亚楼:“我们从哪里拿?”

“可以从围长春的地方师抽调。”刘亚楼答道。

罗荣桓说:“4个师不算多,想要借箭还得几条草船呢!”

林彪点了点头:“这4个师,行军的时候要有气势,必要时可以打出野司的牌子”。

社会部掌握的电台,是敌特长春站所属潜伏哈尔滨的“二五七组”。陈龙亲自掌握这个电台,先是说策反了东野总部的一个参谋,然后发出真真假假的情报。

敌人查问长春外围4个师动向“二五七组”回电说:共军主力南下,目的是围困沈阳。

敌人发现解放军主力出现在辽西,“二五七组”又报称:辽西民主联军运动意向已探明,系奉调入关,准备协同华北野战军进攻赤峰和承德。

东北国民党军总部给“二五七组”发密电:“据称:敌酋林彪已经离哈,去向何处?望查。”陈龙让“二五七组”回电:“据悉三岔河设有‘前指’,有无敌酋林彪待查。”

此时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及野司、野政组成的野司指挥所列车,已于9月21日从双城出发。为了保密,火车先北开哈尔滨,短暂停留后,朝东南牡丹江方向行驶了一段,然后突然掉头西返,沿滨州线经昂昂溪南下。到昂昂溪的时候,担任运输司令的郭维城为检查新修好的铁路,亲乘铁路轧道车在前面开道,指挥所的火车在后面跟进,指挥列车停在牤牛屯。

9月初,百万大军按南下计划向指定地点开进。上旬十一纵由建昌地区出发,进军秦皇岛、唐山段以北宁路。中旬,四纵由台安、鞍山地区,九纵由北镇地区,二纵由西丰、公主岭地区,一纵由九台地区,三纵由西丰、东丰地区,六纵由吉林地区,七纵由四平地区,八纵由八面城、大洼地区,五纵由清原地区,十二纵由长春以南,炮纵由西丰、烟筒山地区先后出发,向指定地点开进。下旬,十纵由开原、昌图地区向指定地点开进。

东野辽沈战役作战计划

至1948年9月初,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与中共中央东北局和东北野战军领导进行较长时间的反复磋商,最终达成了共识,确立了辽沈战役的作战方针。这个作战方针的基本要点是:东北野战军主力南下,首先截断北宁线,封闭国民党军在东北,而后采取攻锦(州)打援军的手段,争取将卫立煌集团就地各个歼灭。

关于辽沈战役的作战方针1948年9月10日,东北野战军拟定了辽沈战役作战计划,决定:

第一步,以奔袭动作歼灭北宁线除山海关、锦州、锦西以外各点的敌军,切断关内外敌人联系。

第二步,集中兵力攻取锦州和打增援之敌。

具体部署是:(一)以韩先楚第三纵队、吴克华第四纵队、邓华第七纵队、段苏权第八纵队、詹才芳第九纵队、贺晋年第十一纵队,共6个纵队及炮兵纵队主力、第二纵队第五师、冀察热辽军区3个独立师,歼灭义县至昌黎一线的国民党各据点的守军,而后相机夺取锦州、锦西、山海关。

(二)以李天佑第一纵队、刘震第二纵队(欠第五师)、万毅第五纵队、黄永胜第六纵队、梁兴初第十纵队等5个纵队,位于沈阳西北及长春、沈阳之间,阻止沈阳之敌向锦州或向长春增援,并随时准备参加攻打锦州作战和歼击长春突围之敌。

(三)以钟伟第十二纵队和6个独立师、炮兵纵队1个团及内蒙古军区骑兵第二师等部,继续围困长春的敌军。

9月12日

1948年9月12日这一天,是个不应被历史忘记的日子。就在这一天,正式拉开了辽沈战役的序幕。

这一天东北野战军各纵队按照作战部署,以奔袭动作向北宁线锦州外围诸据点发起进攻,以摧枯拉朽之势,干净利索地拔除了石门、安山、后封台、昌黎、北戴河等国民党军把守的据点。

十一纵队并指挥冀察热辽骑兵师,先后攻克昌黎、北戴河。热河的冀察热辽独立四、六、八师,炮兵旅和两个独立团克绥中。

四、九纵队迅速切断义县与锦州的联系,包围了义县。

八纵歼葛文碑敌6个连,包围了薛家屯。

三纵及二纵五师接替四纵、九纵包围义县。四纵绕过锦州攻克兴城。

九纵以渗透战法,插向锦州以北,一部配合八纵歼灭了薛家屯敌两个团大部,并夺取了帽山屯和锦州以北诸高地。该纵二十五师七十四团一营一连,占领白老虎屯,在连长、指导员率领下,打退了敌人在飞机大炮和11辆坦克支援下的4个步兵团的5次反击,激战16小时,在伤亡过半的情况下,顽强地守住了阵地。

一、二、五、六、十纵和炮纵主力,也于9月13日至16日,分别由九台、平岗、清原、伊通、开原、四平等地,进至锦州以北、新民以西地区待机。

锦州地区国民党守军范汉杰集团至此已被分割成数段。其中新编第五军位于秦皇岛、山海关;第五十四军位于锦西、葫芦岛;新编第八军和第九十三军据守在锦州。

北宁线打响后,蒋介石和卫立煌都寄希望于美国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

东北野战军主力突然出现在北宁线上以及神速勇敢包围和分割敌人的战斗动作,使卫立煌大梦初醒。东北共军不是要攻打长春,怎么突然跑到北宁线来了?他马上猜出我军这是要关门打狗,表现出特别的惊慌。他连忙向南京蒋介石告急,说东北共军大有取锦模样,请求蒋介石派兵援助锦州。

辽沈战役示意图

蒋介石哪里有心思顾及锦州,此时华东野战军正在攻打济南,济南的丢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解放军将逼近徐州进而逼近南京。所以他首先要顾及济南,直到9月24日济南被我攻克,也算给蒋介石放下个包袱,这时他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东北方面。

蒋介石也够匆忙的,就在9月24日我军攻克济南的同一天,他便马不停蹄急令卫立煌飞宁议事。在研究如何挽救东北战局的会议上,蒋介石力主沈阳出兵援锦,而卫立煌则坚决反对。他主张以沈阳为中心支撑东北局面,从沈阳出兵援锦,削弱沈阳防御力量,这怎么得了!

蒋介石反问:“那你说锦州怎么办?”

卫立煌说:“速令驻守长春的郑洞国(郑洞国系国民党军东北“剿匪”副总司令兼长春守军第一兵团司令官)撤至沈阳,这样一可增加沈阳防御实力;二,援锦兵力亦可解决。”

蒋介石沉思半晌,犹豫不决地说:“长春还是不要丢给共军吧!”

卫立煌说:“那就请总裁另外派兵援助锦州。”

蒋介石说:“我可以空运1个军去加强锦西和葫芦岛的兵力,从西面援锦,沈阳也要出兵从东面援锦,这样即可以东西对进,对威胁锦州的共军形成夹击局面,吃掉它,或者从锦州附近赶跑它!”

卫立煌没有回话。蒋介石一说就是东西对进,南北夹击,这样的话他听得多了,可是每一次都是遭共军夹击而被歼灭,哪一次曾经夹住过共军?好像在他卫某的记忆中还不曾有过。

蒋介石见卫立煌不表态,又说:“现在主要危险在锦州,你沈阳不是还平安无事吗?怎么不可以出兵援锦?把廖耀湘(廖耀湘,国民党军驻沈第九兵团司令官)调出去嘛!”

卫立煌说:“沈阳不要了?”

蒋介石说:“哪个说沈阳不要了?长、沈、锦我都要,哪一个也不能丢!要坚守长、沈、锦,以等待时机。现在丢掉哪一个,都会铸成大错。我把这些话先放在这里,将来你就知道了。”

卫立煌明白,蒋介石要等待的时机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到那时美国一打苏联,中国正好是美国可利用的基地或后方,特别是长、沈、锦乃至整个东北,对美国打胜苏联来说意义极大。到那个时候,美国就会帮助清除中国的共产党,可是你现在把什么都丢了,连个支撑点都没有了,那对未来的局势是多么不利呀!岂不是铸成大错。

说心里话,他卫立煌也希望美国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并且希望美国打胜。可是这第三次世界大战何时才能开打,是牛年还是马月?现在他只能望洋兴叹。这会儿最要紧的是锦州吃紧。锦州一吃紧,沈阳的安全感也就全没有了,你还叫沈阳出兵援锦,拆东墙补西墙,说句不好听的,这不简直是瞎胡闹吗?

卫立煌没有再反对沈阳出兵援锦,但蒋介石知道他内心是反对的。所以在商议之后,他特派参谋总长顾祝同跟着卫立煌一起离宁飞沈。目的是监督卫立煌执行从沈阳出兵援锦,与葫芦岛、锦西方面援锦部队形成东西对进的作战计划。

刘亚楼骂邱会作:“饭桶”

9月25日,敌人从沈阳空运四十九军增援锦州。当日,刘亚楼命令八纵用炮火封锁锦州机场,阻止空运援军的飞机降落。

26日,八纵司令员段苏权、政委邱会作来电:

锦州有两个机场,东郊金屯机场已几年未用,西郊小岭机场正在使用,请示应封锁哪一个机场?

“乱弹琴,两个板桶!”刘亚楼气得暴跳如雷,“没用的机场要你们封锁干什么!”

“敌人正在空运!”林彪也脾气大发,“延误了2天时间!通报批评段苏权、邱会作!立即命令,改派九纵控制机场!”

27日,敌机仍频繁起降于锦州西效小岭机场。敌四十九军1个师空运锦州完毕。

28日,九纵1个炮兵营、炮纵部分兵力猛烈轰击锦州西郊机场,用强大火力将机场封锁。当时,机场上正兵慌马乱,大肚子运输机在紧张地卸下武器装备和兵员。突然间,炮火轰来,5架飞机当即中炮,起火焚毁。机场顿时乱作一团,士兵尖叫,汽车乱窜。从沈阳飞来的后续飞机,见机场上炮弹遍地开花,无法降落,盘旋了一阵,无可奈何飞回去。

30日,毛泽东来电:

歼敌2万,毁机5架,甚慰。望传令嘉奖。

电报同时批评了贻误了两天封锁机场时间的八纵部队,指出:“大军作战,军令应加严。”

这个纵队还发生了在战斗中一度丢失了阵地但没有及时报告的事件。

对此,林彪又大发脾气了。

罗荣桓说:“从这两件事来看,问题确实严重。毛主席的批评和指示,我们应该认真执行,不然就会影响整个锦州作战任务。不过,我们应该去亲自检查一下。”

“一○一不能离开指挥所,我去吧。”刘亚楼说。

当夜,罗荣桓就带上秘书人员乘吉普车离开牤牛屯。路上遇到炮纵进入阵地,汽车拖带的野炮、榴炮塞满了公路,行进困难,40里的路程,几乎跑了一宿。罗荣桓说:“早知如此,还不如骑马。”

罗荣桓在这个纵队住了两天一夜,听了汇报,仔细检查了作战方案,然后找纵队司令员和政委谈了话。罗荣桓首先表扬他们在扫清锦州外围的战斗打得不错,为攻城创造了条件,然后说:“从丢失阵地不及时报告和封锁机场耽误了两天这两件事,你们应当很好地吸取教训。你们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了,丢失阵地已经不对了,不及时报告更是错误。你们想夺回阵地再报告,这怎么能行?战争中情况瞬息万变,拖延了时间会贻误战机,影响整个战局的。毛主席批评了这件事。这不是件小事,你们要作深刻检查”。

纵队领导表示接受批评,作了检查。

攻义县,炮兵司令朱瑞踩响了一个地雷

9月29日,东北解放军完成了对锦州、义县的包围。

林彪对先打锦州,还是先打山海关,一度犹豫不决,他向毛泽东发电:“打了义县、高桥、锦西、兴城之后,如果山海关敌人没撤,则打山海关,如果山海关敌人撤了,再打锦州。”

毛泽东回电指示:“如能同时打山海关、锦州则同时打,否则集中兵力打锦州。打下锦州你们就有了主动权,我们认为攻克锦州是有把握的。如果先打山海关,再回打锦州,劳师费时,给沈阳敌人以增援时间……”

很明显,毛泽东不同意打山海关。林彪这才定下先打锦州,9月28日电报中央军委:我七纵昨日已占高桥,俘敌500,至此锦州与锦西完成确实切断。……我们已决定先打锦州再打锦西。因锦州敌虽多但不强,易突破,易混乱,纵深战斗时间可能不甚长,且便于随时打沈阳来援之敌。如攻锦西则虽只有4个师,但五十四军战斗力较强,战斗时间可能不比锦州短,且不便于抽出打沈阳来援之敌。

毛泽东当即回电,表示赞同:

先打锦州后打锦西,计划甚好。卫立煌赴宁与蒋顾何会商,27日返沈,必是决定接出长春之敌和增援锦州之敌无疑。因卫如不接出长春之敌,则难向锦州增援。但接出长春之敌,估计需要10天左右时间,向锦州增援又需要10天左右时间,故你们攻取义县,锦州,锦西三点必须顾及此种时间性……此外,我军从9日出动至今,已21天,尚未开始攻击义县,动作实在太慢,值得检讨。

10月1日前指发出给第一、二兵团,各纵、师,各军区、各独立师并抄发到团的战斗动员令:《准备夺取锦州、全歼东北敌人》。

欲图沈阳,先取锦州。

欲图锦州,先取义县。

如果说锦州是沈阳的大门,义县则是通往锦州的门户。义县位于锦州北面,距锦州45公里,是攻打锦州的必经要道。打下义县,从长春方面开来的东北人民解放军大部队,炮兵、坦克及物资辎重,才能长驱直入挺进锦州。

义县是座古城,有高10米、厚4米的城墙,城下有又宽又深的护城河。国民党军占领义县后,又修筑了永久、半永久的各种防御工事。守军是从云南调到东北来的国民党军九十三军暂编二十师,老兵多,颇有战斗力。从各方面情况看,义县易守难攻。

东北人民解放军首长决定:以第二纵队五师,第三纵队七师、八师、九师,以及炮纵主力,热河独立师共5万余人,统由三纵司令员韩先楚、政委罗舜初指挥,攻打义县。

韩先楚,湖北黄安人,1930年在家乡参加游击队并加入中国共产党,长征中就是一个敢打硬仗的指挥员。1946年任四纵副司令员,率部连克鞍山、海城、大石桥。在新开岭战役中,全歼国民党1个精锐师。1947年调任三纵司令员。韩先楚当时40来岁,个子不高,又黑又瘦,显得机灵精干。他左手有伤残,五指不能屈伸,但却爱打篮球,打得蛮不错。一到战前,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根接一根地吸烟,站在军用地图前长时间的思考。常常想出些出奇制胜的好点子。

三纵司令部已经摸清了义县城内敌情:守敌二十师是范汉杰的精锐部队,训练有素,武器装备精良,80%是美式装备。师长王世高有文化,懂军事,但骄横跋扈,刚愎自用。师参谋长专好女色。团、营、连长克扣军饷,打骂士兵。上下之间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甚至为争夺一个什么“白小姐”从师头目到排长之间闹得不可开交。士兵多是一些以欺压百姓为能事的兵痞和强行抓来的壮丁。

根据敌情和实地观察,韩先楚的决心部署是:五师、九师由南门以西向西城内并肩实施突破。五师先以部分兵力歼灭城西配水池一带外围之敌,得手后从城西南实施突破,而后向北发展,消灭西街之敌。九师以部分兵力扫清车站一带敌外围据点,从城南发起冲击,突破后向神社胡同以东、东大街以南发展进攻。八师首先扫清城东一带外围之敌,而后从东城门北侧进攻,突破后歼灭东大街以北之敌。七师为预备队,在城东南方,防止敌人逃窜。炮兵位于城东南。纵队指挥部设在城南距城约1000米的一个小山丘上。

炮兵司令朱瑞,戴着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带着炮司的人也来到前线。

“欢迎开路先锋!”纵队的同志高兴地说。

朱瑞跟韩司令员、罗政委开玩笑说:“我提前申请:打下义县,请把我那台破吉普车给换换新!”

9月26日,完成对义县的包围。

战前准备工作大量是挖工事。交通壕干线能开进汽车,支线能进担架,还有各部指挥所、各种掩蔽设施、地道等。由于敌人在城墙周围布满了地雷,部队一边排雷,一边挖工事,工作量很大。包装炸药,按25斤或50斤一包,装好导火索,用白布裹起来,还得现砍“丫”形树杈,以便绑炸药包使用。各部队广泛发扬军事民主,发动干部战士研究攻城方法,献计献策。很多有效的办法都是战士们想出来的。

9月29日15时,炮兵开始对义县外围郑家屯、徐家坟实施炮火准备。

指挥所里,韩先楚举起望远镜朝敌阵地观察一会儿,掏出怀表看了看,扭头对朱瑞说:“时间到了!”

朱瑞拿起电话向炮兵发出命令:“全部大炮集火射击!”

一门门大炮吐着长长的火舌,一颗颗炮弹呼啸着飞向目标。霎时,敌阵地上烟尘翻滚,泥土夹杂着钢铁和血肉横飞。随着炮火的延伸,突击部队发起了冲击。激战中,挥动着驳壳枪的干部冲在最前面,战士争先恐后,前赴后继,奋力拼杀。

国民党军队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解放军这样猛烈的炮火。

震耳欲聋的重炮声,使国民党军精神上受到很大震撼。

炮弹落在守军一团团部院子里,把掩蔽部震垮,把敌团长等压在里面,花了很大功夫才把土挖开爬出来。

这个团长赶紧下令大挖掩蔽部,连战马都转入地下掩藏。

国民党军的山炮炮弹早已打光,变成了哑巴。

9月29日,我军第四纵队攻占兴城,逼近锦州

9月30日蒋介石飞北平时,给王世高发来一个电报:“世高吾弟:义县安危,影响整个东北战局,该师连日英勇歼敌苦战,殊堪嘉许。现已令锦州范主任(范汉杰)大力增援,尚望勉励官兵再接再厉以尽全功。”

被蒋介石称兄道弟弄昏了头的王世高,给团长们看电报,说:“我们义县打得很好,现在连委员长都重视了。只要我们能把解放军阻止在城墙外面,固守待援,保住义县,我们就算成功了。”

王世高严令团长、营长们:“务必督饬官兵,坚守阵地以尽全功。如有擅自放弃阵地者,军法从事,格杀勿论。”

有的团长派特务排在城墙巡逻督战,不准官兵退进城里。

最后一道防线是以城墙为基础,由地堡群、外壕及城面的障碍物组织起来的坚固的核心阵地。重要的地堡都派连长一级的在里面固守。企图通过这一番调整布置,能坚守10天左右以等待援军。

解放军发动几次猛攻,都被阻滞。守义县的国民党军打得很顽强,不愧是精锐师。

然而他们遇到的是朱瑞训练出来的炮兵和韩先楚指挥的部队。

在扫清外围之后,部队不顾作战疲劳,不顾敌机轰炸和炮火封锁,进行了大量的近迫土工作业,一条一条交通壕,一直挖到了义县城墙下。

王世高顶不住了。

30日晚12时,王世高把副师长、3个团长、政工处长、军需处长叫到掩蔽部里,说:“锦州已在吃紧,关内外援军一时无望,死守下去最后还是被消灭,只有突出重围,才有生路。解放军的兵力,正集中在锦州周围,义县北方一定空虚,我们突围到朝阳方面转向绥中、兴城一带再靠拢锦州。”大家瞪着眼沉默了几分钟之久,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一致赞成。决定10月1日天黑以后一起行动。军官家眷全部留在义县,由军需主任负责,判断解放军不会杀害家属。不能带走的重武器,全部破坏。尽可能携带弹药和粮秣。

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10月1日9时30分,解放军向县城发起总攻。

炮火准备先开始。随着信号弹升空,60多门大炮,引颈齐发,一排排炮弹倾泻在城墙上、地堡上,砖石腾空,烟尘弥漫,脚下的大地在不停地颤动,敌人的火力完全被压制,很快便摧毁了敌人城墙两侧的地堡。接着,又集中火力猛烈轰击城墙,经过1个小时40分钟的猛烈炮击,义县城东城门北300米处的城墙,终于被炸开了一个20余米宽的大缺口。

韩先楚瞪着血红的眼睛叫起来:“炮兵找得好!打得好!按预定时间发起总攻!”

炮火在延伸。部队乘机迅速地向城内发起了冲击。五师官兵打得很顽强,有个战士一条胳膊被打断了,鲜血淋漓,另一手仍拿着手榴弹往前冲!全师像猛虎捕食一样,很快解决了城西之敌。

战斗进展顺利。

但韩先楚还嫌慢。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和其他首长交代了一下,抓起了电话就向兵团司令员肖劲光请示:

“首长,我要到前面去看看!”

“不行,”肖司令员说:“你不能去!不是有作战参谋吗?让他去!”

这时,朱瑞司令员撂下望远镜,上前对韩先楚司令员和罗舜初政委说:“我到前面去看看!”

“不行!”韩先楚和罗舜初异口同声地说:“现在打得正激烈,你不能去!”

朱瑞恳切地说:“我去看看城墙有多厚?多少炮弹才能打透,这种城墙到底怎样打法更好?弹着点还有些什么问题……”

朱瑞的理由是不能拒绝的。

韩、罗随后再三嘱咐:“注意安全!”

炮兵司令部其他人见朱司令员要到前面去,也都跟上来。警卫员、通信员、电话员跟在后面。朱司令员不断地提醒身后的同志:“注意,沿着我的脚窝走,不要踩响地雷!”

敌人一挺机枪忽然从城门旁向这边扫射。人们急忙就地蹲下、卧倒。

朱瑞惦记着身后的同志,回头招呼,不料这一瞬间,踩响一个地雷。

“朱司令员,朱司令员!”随行人叫喊着,朱瑞倒在地上没有应声。

作战参谋含泪用电话将噩耗报告给韩司令员和罗政委。韩司令员颤声一连三遍问:“你是谁,怎么回事?”他几乎是哭着告诉罗政委,罗政委操起电话又让“复述一遍”。指挥部的人经历着巨大的悲恸。他们从司令部派出了担架,把朱司令员抬回放在自己的身旁,一边流泪一边指挥战斗。

进攻的火力更加猛烈。

朱瑞是东北解放战争乃至整个解放战争中我军牺牲的职务最高的干部。

知道朱瑞的,无不为之痛惜。

朱瑞刚40多岁,有学问,有修养,没架子,不骂人,是学者型的将军。他曾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和炮兵学校学习,论资格比林、罗还老,过去地位不比林、罗低,他曾自己要求降职。

到东北当炮兵学校校长,利用日军遗弃装备训练炮兵。漫山遍野捡“洋落”,小板凳一放就是课堂。炮校训练出了大批军事干部。

进城以后,朱瑞一家4口在牡丹江住一间房子。孩子的衣服都是大人旧衣服改的。

朱瑞爱干净,每天洗澡,冬夏都是冷水浴。

斗争铁面孔,待人热心肠。这是朱瑞的信条。

朱瑞是好人。好人命短,但不朽。中央军委曾将东北炮校命名为朱瑞炮校。

义县城垣已被攻破,五师肃清城西之敌,九师从南门进入,残敌向城东北大佛寺退缩。

韩先楚命令:“各师赶紧追赶,不许有一个敌人跑掉!”

守军师长王世高、团长以及少校以上的军官都成了俘虏。国民党军暂编第二十师全体官兵7000多人,在解放军总攻开始以后,先后不过几个小时,就全部被歼灭。

义县战役,东北野战军全歼国民党军九十三军暂二十师及1个骑兵支队共1万余人,生俘少将师长王世高、少将副师长韩润珍、上校团长赵振华等十多名将校级军官,从而彻底完成了对锦州的包围。

罗荣桓力阻林彪回师打长春

林彪、罗荣桓率东野指挥机关于10月1日乘火车南下。火车由双城先北上到哈尔滨,然后由江北联络线转向滨洲线。

他们在火车上得到前线战报,一喜一忧。喜的是解放军当日攻占义县,忧的是炮纵司令员朱瑞在义县战斗快结束时触雷牺牲。毛泽东闻讯后来电:“……军委决定将东北炮兵学校改为朱瑞炮兵学校。”

10月2日清晨,列车到达吉林省双辽县郑家屯附近,突然发现一架飞机由东而来。刘亚楼命令所有人员下车分散隐蔽。敌机盘旋了几圈,盲目扫射了一阵就飞走了。

“是不是继续前进?”作战科长尹健请示刘亚楼。

“机关人员在附近村庄分散隐蔽,注意防空。你们架好电台与军委和各纵队联络,看有没有新情况。”刘亚楼说。

“为什么不走?”罗荣桓问。

“一○一决定的。”刘亚楼说。

一○一是林彪的代号。罗荣桓和刘亚楼的代号分别为:一○二和一○三。

晚上10时左右。尹健再次请示刘亚楼:

“一○三,是否可以行动了?”

第二天一早,刘亚楼终于按捺不住,找到政委罗荣桓。此时,罗荣桓刚起床,还没洗脸。

“怎么还不前进?”罗荣桓对火车原地停留一天感到奇怪。

“有新情况,要等军委回电再说,”刘亚楼低声说,“告诉电台注意收听军委的来电。”

“什么情况?”罗荣桓不解地问。

“前线来电,报告胡芦岛敌人新增援了4个师。一○一考虑部队只带了单程汽油,怕锦州攻不下来,大量汽车、坦克和重炮撤不走,易受沈阳、锦西、胡芦岛三方援敌夹击。”刘亚楼说,“一○一已经将“A”字特急电报军委。”

“把电文草稿拿来看看。”罗荣桓说。

尹健从机要科取来电文,罗荣桓一口气看完。电文说:

得到新五军及九十五师海运葫芦岛的消息后,本晚我们在研究情况和考虑行动问题。估计攻锦州时,守敌8个师虽战力不强,但亦须相当时间才能完全解决战斗。在战斗未能解决以前,敌必在锦西葫芦岛地区留下一两个师守备。抽五十四军、九十五军等五六个师的兵力,采取集团行动向锦州推进。我阻援部队不一定能堵住该敌,则该敌可能与守敌会合。两锦间敌阵地间隙不过五六十里,无隙可乘。锦州如能迅速攻下,则仍以攻锦州为好,省得部队往返拖延时间。长春之敌数月来经我围困,我已收容逃兵1.8万人左右,外围战斗歼敌5000余。估计长春守敌现约8万人,士气必甚低,我军经数月整补,数量质量均大大加强。故目前如攻长春,则较6月准备攻长春时的把握大为增加。但须多迟延半月到20天时间。以上两个行动方案,我们正在考虑中,并请军委同时考虑与指示。

罗荣桓看着电报,刘亚楼告诉他:“林总正在考虑回头去打长春。”

“什么?”罗荣桓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又是发哪门子邪?”

“昨天,电台收到一份情况报告,敌人又向葫芦岛增派了4个师。林总本来就怕攻打锦州时被来自沈阳、锦西、葫芦岛的援敌三面夹攻,看到这份报告后更加担心了。他已于昨晚以‘林罗刘’的名义向军委发去了急报。”

“真是乱弹琴!我们得制止他!”罗荣桓忍不住怒吼一声。他面色严峻,气得两只手微微颤抖,顾不上洗脸,拉上刘亚楼去找林彪。

对于林彪在兵临城下,战役即将打响之际置中央军委的三令五申于不顾,随意改变作战计划和方向,罗荣桓不能不感到惊讶和恼怒,同时也觉得责任重大,政治委员最根本的职责就是保证军队听从党的号令,否则就是失职。而且,林彪不经商量,甚至也不通气,就擅自以“林罗刘”名义向军委发报,这是极端不尊重同僚、违反组织纪律和军事纪律的行为!

“一○一,你给军委发报,要考虑回师攻打长春,是吗?”罗荣桓找到正在车站月台上踱步的林彪,竭力压住火气,平静地问。

“是的。”林彪回答很干脆。他一向独断专行,对这次擅自做主没感到什么不妥,依然慢条斯理地说:“关内敌军又增派4个师海运到葫芦岛,这样葫芦岛和锦西的援敌就增加到了11个师,锦州城内共有敌军8个师,不是片刻之间拿得下来的。战斗一旦打响,援兵不一定堵得住。如果堵不住,我们就被动了。不如回过头来打长春来得稳当。”

“为了打锦州,中央三令五申。毛泽东前次批评我们‘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刚下的攻锦决心又突然改变,如何向中央解释?现在几十万部队拉到了辽西,锦州外围已经肃清,指战员斗志正旺,忽然不打了,战士们会怎么想?这些都是问题,你考虑过没有?”罗荣桓苦口婆心地劝林彪。

“什么决定都会有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准备了一桌菜,却来了两桌客,怎么吃?”林彪强调敌情变了。

“多加几双筷子就行了。区区4个师,能成什么气候?况且,打锦州的计划是中央军委、毛主席已经批准了的,我们的决心不能动摇。”罗荣桓斩钉截铁地说。

“中央批准了的就一定不能变,那要我们这些指挥员干什么!”林彪有些恼怒地反问道。他还很少看到平素温文尔雅的搭档如此强硬过。

罗荣桓知道自己的话刺激了林彪。林彪如果真的较真犯倔起来,还真不好办。于是罗荣桓放缓口气,说道:“一○一,你想过没有,从锦州撤围同样会陷入被动,影响战局。”

“我没有说要从锦州撤围。”林彪争辩道:“我是向军委建议,锦州能迅速攻下还是打锦州,否则打长春。两个方案我正在考虑中,也请军委考虑,指示。”

罗荣桓没有让步,他正色坚持道:“电报中强调打长春有利、打锦州困难,明显表现出了倾向性。我看军委是不会同意的。”

其实这也是林彪担心的问题。他所以要用“林、罗、刘”联名发报,就是想增加说话的分量。现在罗荣桓坚决反对,关键看刘亚楼的态度了。林彪阴沉着脸,在月台上来回踱步,突然停下来,问刘亚楼:“参谋长,你的意见呢?”

“我同意政委的意见,打锦州好。”刘亚楼话虽不多,但干脆利落。

林彪又想了一会儿。不好再说什么,便叫来参谋,让参谋到机要室追回那份电报。参谋回来说:“机要室已将电报发出。”

“怎么办?”刘亚楼问两位军政首长。

林彪不说话。

罗荣桓说:“不要等军委回电,重新表个态,说明我们仍拟攻打锦州。”

林彪点点头,表示同意。

以往林彪发电报都是他口授,秘书记下后经他看过便签发。这一次他却一言不发。

罗荣桓知道他爱面子,就亲自起草了电稿,请他过目。电报稿开头一句写着:“前电作废。”林彪大笔一挥,将这句删去,吩咐秘书:“照发。”电报说:

我们拟仍攻锦州。只要我们经过充分准备,然后发起总攻,仍有歼灭锦敌之可能,至少能攻敌之一部或大部。目前如回头攻长春,则太费时间,即令不攻长春,该敌亦必自动突围,我能收复长春,并能歼敌一部。

再说毛泽东接到林彪欲回师攻打长春的电报后,又气又恼。他马上以直露、犀利的语言,代表中央草拟了两封给林彪的电报。

10月3日17时的电报写道:

林、罗、刘:

(一)你们应利用长春之敌尚未出动,沈阳之敌不敢单独援锦的目前时机,集中主力,迅速打下锦州,对此计划不应再改……在5个月前(即四、五月间)长春之敌本来好打,你们不敢打;在两个月前(即七月间)长春之敌同样好打,你们又不敢打。现在攻锦州部署已完毕……你们却又因新五军从山海关、九十五师从天津调至葫芦岛一项并不很大的敌情变化,又不敢打锦州,又想回去打长春,我们认为这是很不妥当的。

(二)你们指挥所现在何处?你们指挥所本应在部队运动之先(即8月初旬)即到锦州地区,早日部署攻锦。现在部队到达为时甚久,你们尚未到达。望你们迅速移至锦州前线,部署攻锦,以期迅速攻克锦州,拖延过久,你们有处于被动地位之危险。

10月3日19时的电报写道:

林、罗、刘并告东北局:

本日17时电发出后,我们再考虑你们的攻击方向问题,我们坚持认为我们完全不应该动摇既定方针,丢了锦州不打,去打长春……目前沈阳之敌因为有长春存在,不敢将长春置之不顾而专力援锦……如你们先打下长春,下一步打两锦时,不但两锦情况变得较现在更难打些,而且沈敌可能倾巢援锦,对于你们的攻锦及打援的威胁较现时为大。因此,我们不赞成你们再改计划,而认为你们应集中精力,力争于10天内外攻取锦州,并集中必要力量与攻锦州同时歼灭由锦西来援之敌4至5个师,只要打下锦州,你们就有了战役上的主动权,而打下长春并不能帮助你们取得主动,反而将增加你们下一步的困难。望你们深刻计算到这一点,并望见复。

毛泽东发出以上两份急电后,收到了罗荣桓草拟的电报。毛泽东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放下了,于10月4日6时回电:

3日9时电悉。

(一)你们决心攻锦州,甚好,甚慰。

(二)……你们这样做,方才算是把作战重点放在锦州、锦西方面,纠正了过去长时间内南北平分兵力没有重点的错误(回头打长春那更是绝大的错误想法,因为你们很快就放弃了此项想法,故在事实上未生影响)我们过去1个月中曾有多次电报叫你们如此做,你们到现在才想通这一重要点,不是平分兵力,而是以主力放在两锦方面……

……

(五)在此以前我们和你们之间的一切不同意见,现在都没有了。希望你们按照你们3日9时电的部署,大胆放手和坚决地实施,争取首先攻克锦州,然后再攻锦西。

(六)蒋介石已到沈阳,不过是替丧失信心的部下打气。他讲些做些什么,你们完全不要理他,坚决按照你们3日9时电部署做去。

前封电报中一连用了3个“不敢打”,就差把统兵百万的林彪说成是百无一用的“胆小鬼”。电报中措词之严厉,语气之严峻,用语之尖刻,在毛泽东起草的数万份电报中是绝无仅有的。

刘亚楼在机要室看完电报,苦笑一声,双手一摊:“果然挨批了。罗政委的意见还是正确的,幸亏我们又发了一封电报去,不然更糟。”

林彪犹豫不决,也有他的道理。

1.缺粮缺油(汽车只带了从后方南下单程的汽油)。

2.后方运输线太长。

3.怕傅作义北上,锦州攻不下来,大量汽车和坦克、重炮会因无汽油而撤不出来,甚至会在敌人夹击之下受重创。

但罗荣桓更能从全局上理解毛泽东的战略意图,坚决阻拦林彪回师打长春,是非常正确的。或者说,他在这个问题上确实立了一功。十几年后,毛泽东在《七律·悼罗荣桓》一诗中有“战锦方为大问题”一句,指的就是上述这件事。

卫立煌讨厌蒋介石

1948年10月1日,我东北野战军攻占义县之后,令蒋介石大吃一惊,在南京已坐卧不安,连忙于10月2日飞赴沈阳。这已是蒋介石抗日战争后为抢占东北的第五次到沈阳了。

东北“剿总”司令部。

副官长喘着气急慌地说:“报、报告总座,刚才从机场得知,总裁已从南京飞往沈阳,正在途中。”

卫立煌脸色突变。他刚才又为派廖耀湘兵团援锦事跟顾祝同顶了一会儿,怒气还没有消下去,这就又听说蒋介石要来沈阳。他吼叫着:“他来干什么?他会打机枪吗?他会开坦克吗?我这里需要的是兵,是兵!”

电话铃响了。副官长去接电话:“嗯,什么什么?……啊!啊!……”他轻轻放下耳机,说:“总座,总裁中途决定先飞北平,让你把修改后的作战计划报告他。”

卫立煌说:“我的作战计划不修改,令郑洞国突围来沈,一可加强沈阳防务,二可解决援锦兵力。”

副官长说:“总裁怕是舍不得丢弃长春,日后东北有什么转机,那里也好有个依托。”

“什么转机?狗屁转机!美国能很快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吗?我看不透。不靠自己而把希望寄托在美国人身上,靠得住吗?要我改变计划就这样改变,撤出长春,撤出沈阳,把兵力全集中到锦州和共军拼个你死我活,如果打不过共军,就一块上葫芦岛登船入海。向共产党学习: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副官长说:“总裁哪肯放弃东北?”

卫立煌说:“谁肯放弃东北,我肯放弃东北?问题是这也舍不得丢那也舍不得丢,最后让共军一个一个吃光了算。锦州算个屁!东北的中心城市是沈阳,从沈阳出兵援锦,把沈阳掏空,这沈阳一丢东北就算丢了,锦州就只有逃跑或挨歼的份儿,这不是明摆着吗?你把我的意思写成电报告诉老头子,就说依着我,东北丢了砍我的脑袋;不依着我,东北丢了活该,活该!”

“这……”副官长为难地,“总座,这怎么向总裁讲呀?”

这时卫立煌才沉静下来。他坐在沙发上,向后一靠,不无悲哀地说:“词句婉转些也好,我不是陈诚,不是杜聿明,甚至不及廖耀湘呀!”

副官长劝慰卫立煌:“总座当年在皖西剿共,曾为党国立下赫赫战功,现在仍有以你的名字命名的立煌县摆在那里,那是千古不朽的丰碑,想总裁他不会对你……”

卫立煌摆手制止副官长:“那算什么!”他长出了一口气,愤怨油然而生,“得宠未必要立什么功呀!”

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子,对副官长说:“你写!”

副官连忙备好了纸笔。

“我看什么也不要说了,只说……”他念道:“总裁勋鉴:我决心以总裁的作战计划为计划,长春、沈阳、锦州都坚守,誓死与共军决战到底。目前唯感兵力不足,深盼总裁急令华北傅作义部派遣15个师出榆关。卫俊如谨上。”

说完,他又无精打采地仰靠在沙发上。

“那廖耀湘援锦之事呢?总裁问得怕是这个。”

卫立煌说:“先这样应付一下,等他再逼,日后有什么情况再说。”

蒋介石专机途经锦州上空时,蒋介石向锦州投了一封亲笔信,命范汉杰根据当前情况,按规定的3个暗号,回答:

“决定突围”或“死守待援”或“不能守”。

范汉杰认为以锦州守军吸引解放军主力,而从沈阳和华北抽调两个兵团,在锦州城下决战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向蒋介石发出“死守待援”的信号。

蒋介石到达沈阳后,立即召集军事会议。赵家骧汇报了锦州目前的战局后,说:

“共军的炮火非常猛,据锦州方面情报说,大多是日本造山、野重炮,火力比淞沪抗战时日军的火力还要猛烈得多,他们采取交通壕迫近作业的战术,进展非常快。我认为锦州非常危险,有破城的可能。”

卫立煌说:“我认为锦州城防坚固,能够守住,共军的目的主要是打援,而不是攻城。如果我们将沈阳主力拉出去增援。正中共军下怀。我敢跟你们任何人打赌。攻击兵团一出辽西,必定会全军覆没。”

“辽西走廊有共军重兵集结,走这条路可能会让共军‘打援’得手,”廖耀湘说,“不如沿中长路打,以营口为依托,经盘山向西,同时从关内增兵葫芦岛、锦西,就近组织东进兵团增援锦州,增援成功固然理想,如果锦州万一失守,有营口海港也不至于使沈阳成为第二个长春。”

“我不同意你们的意见!”蒋介石霍地站起,厉声道:“锦州是不能丢的,锦州一丢后果将不堪设想。现在当务之急是组织西进兵团,由廖耀湘率沈阳主力西进增援锦州,同时从锦西、葫芦岛组织东进兵团,东西两路援军对进,方可解锦州之围。”

最后,蒋介石训斥道:“形势的发展实出乎吾人所料,锦州是东北我军的咽喉,势在必保。我现在已集中在辽西走廊,正是你们为党国立功的好机会,只要大家以革命精神下定决心,坚决服从命令,我想一定可以成功。今日唯有死中求生,如此战失败,则与各位来生再见。以往的失败,就在于你们不听我的话哟!”

蒋介石停顿了一下,悲怆地说:“我已经60多岁了,死了没什么,可你们还年轻,再不听我的话,一个个都让共产党把你们抓了去!”蒋介石其他话没有实现,唯独这最后一句话,不幸言中了。听他训话的这些国民党高级将领们,后来果真被解放军一个个俘虏了。

晚间,蒋介石宴请沈阳各部队师长以上将领和辽宁省厅长以上官员在“剿总”会餐,餐后厅长以上人员离开,蒋介石对师长以上人员讲话,他说:“我这次来沈阳是救你们出去,你们过去要找共军主力找不到,现在东北共军主力已经集中在辽西走廊,这正是你们为党国立功的机会。我相信你们能够发挥过去作战的精神,和关内我军协同动作,是一定可以成功的。关于空军的协助,后勤的补给,周(致柔)总司令、郭(忏)总司令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万一你们这次不能打出去,那么,来生再见。”

蒋介石在沈阳部署完毕后,于3日下午返回北平。

将介石原本是来给部下打气,结果适得其反。他走后,沈阳的高级军官们都垂头丧气,感到日暮途穷。五十三军副军长赵国屏问“剿总”副参谋长姜汉卿:“你说今天这一决定怎样?”

姜汉卿说:“完蛋更快一些。”

赵国屏问:“为什么?”

姜汉卿答:“老头子(指蒋介石)亲自指挥嘛!”

10月5日,蒋介石从天津塘沽登上“重庆”舰,亲赴葫芦岛指挥作战,6日在葫芦岛召开军事会议。7日再乘“重庆”舰返回天津,在舰上蒋介石戴着白手套到处摸,发现到处是灰尘,气得他大骂海军司令桂永清:

“海军腐化堕落成这样,要亡国的!”

8日,蒋介石回到北平。

蒋介石被傅作义、杜聿明等气得脸发青

北平。蒋介石东城圆恩寺行宫。

蒋介石仰坐在藤制摇椅上,一前一后地压悠着。在他面前坐着来看望他的傅作义以及杜聿明和他的数名高级随员。

蒋介石在众人面前首先大骂卫立煌,说他是无能之辈,有辱使命,把东北搞成这种样子,辜负了党国的信任和期望。接着话题一转,又赞扬开了傅作义。说:“还是宜生智勇双全,指挥有方,能在被动局面下取得主动,党国就是少有这样的杰出将领,我对宜生十分钦佩,对华北的局势十分放心。”

照说用这样溢美之词赞扬人,容易使人坐不住、难为情。而傅作义则不喜不怒,不烦不躁,不急不慌,没听见似的。他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脸上不白不红不紫,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他已经猜透了,蒋介石此行是来要他出兵援锦的,他的心全在思考怎么应付蒋介石才能把援锦逃过去。

蒋介石又说了:“宜生(傅作义(1895-1974)抗战后任华北“剿总”总司令),命令你兼任东北剿匪总司令怎么样?”

“属下德疏才浅,不敢当此重任。”傅作义说。他依然没有感到震惊,这些都不过是讨论援锦前的铺垫而已。

“你还是兼任东北剿匪总司令好,这样东北就有救了。”

“总裁过奖,只一个华北我就扛不动了。”

“东北对你期望很高。卫俊如也会欢迎你去。他情愿作第二总司令。”

“总裁还是不要太抬举我吧,我会让你失望的。”

“怎么会呢?”蒋介石沉默了一下说:“这么着吧,你不愿兼作东北剿匪总司令也可以,你派些兵援助一下行不行?”

“这个……”傅作义犹豫着。他知道已经进入正题了。

“他们要求你派出15个师,我看是多了些,10个师怎么样?”

傅作义满面愁容地说:“难呀!”

蒋介石又说:“7个师怎么样?”

傅作义说:“总裁知道华北战局,杨成武、杨得志搞得我焦头烂额,我的门前也是狂雪淹路呀!”

蒋介石很不高兴:“5个师怎么样?5个师总可以吧?”

傅作义不作回答,只是苦苦一笑。

蒋介石脸上阴云密布,和赞扬傅作义那会儿判若两人。他停了片刻,压了压火气,又说:“宜生,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山西人吧?”

傅作义又是苦苦一笑。

蒋介石说:“你们山西人总是爱小,很难商量事情。难道你还能见死不救吗?再说,救邻如救己,东北不保,你华北怎么能够太平呢?”

傅作义说:“华北不太平,就会直接威胁中原,威胁南京。”

“对嘛!”蒋介石脸上吐出笑容,但忽而又感到傅作义话里有话,说:“嗯?难道你还想让我派兵支援华北?”

傅作义说:“不敢有此妄求。我不过奉劝总裁,不要拆了华北的墙去垒东北的柱脚罢了。”

“放肆!”蒋介石真的火了,“你最少抽5个师增援东北,5个师!再不能少了!你知道东北不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黄河决堤,洪水淹了他也要来冲你,冲我!……”他吼叫起来。

傅作义默不做声。

“现在你可以不回答我,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

傅作义依然是默默无言。

蒋介石见傅作义是这种态度,火气更大了。但他强加抑制。只见他站起来,慢慢走到穿衣镜前,捏着自己的下巴,深深地压了一口气。

镜子里,今年已经61岁的蒋介石,面孔上有阴郁,有急烦,有愤怒,还有愁苦和颓丧,就是没有舒爽和欣慰。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看着镜子里坐在沙发上的杜聿明,叫了一声:“光亭!”

杜聿明站起来说:“杜聿明在。”

“要不你去东北接替卫立煌执行我的作战计划,怎么样呀?”

杜聿明立正着说:“感谢校长重用。学生认为俊如兄情况熟悉,以俊如兄指挥为好。”

蒋介石说:“我要命令你去呢?”

杜聿明说:“学生实在不敢从命。”

蒋介石问:“你是不是对东北战局失去了信心?”

杜聿明说:“不!我对俊如兄信心百倍。”

这时,在蒋介石带来的高级随员中,有一位是他的侍从室主任俞济时,他看到大家都不服从蒋介石的命令,便说:“党国患难时刻,总裁甚是不易,大家还是多替总裁分忧为好。”

杜聿明一听,你算什么玩意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也来教训老子?于是说:“我举荐老弟做俊如兄的参谋长,辅佐俊如兄,东北大有希望。”

俞济时顿觉十分尴尬,向蒋介石摊开两手,说:“总裁,你看这……”

“算啦算啦!”蒋介石说,“光亭若不计名誉,就去给俊如当副总司令,驻守葫芦岛,这样对俊如也有个照应。”

杜聿明说:“我现在是徐州剿匪副总司令。”

蒋介石说:“至于徐州方面的人选,先请顾总长考虑一下再说吧。”

就在这时,蒋介石的贴身副官从外面走进来,凑到蒋介石的耳边说:“顾总长来电,卫总司令给总裁的电报不是真话,经过多次劝告,他依然不同意廖耀湘出援锦州。卫说廖耀湘出援锦州是有去无回。”

蒋介石一听,突然火冒三丈,怒发冲冠,脸色发青吼道:“什么?反了他了!他说以我的作战计划为计划,简直是放屁!阳奉阴违,欺骗于我!准备飞机,北平事情办完后我要去沈阳!”稍后片刻,他又问他的贴身副官,“葫芦岛、锦西方面有什么情况,我令他们组织东进兵团救援锦州,他们组织了没有,组织得怎么样?”

贴身副官说:“西面情况倒可以放心,最近又增派新五军和九十五师去葫芦岛,以加强援锦实力。”

蒋介石微微点头。

手下人不听使唤,蒋介石心灰意冷,8日晚对傅作义说他有急事马上要去上海。

傅作义劝道:

“锦州危在旦夕,委员长还是留下督师援锦为重。”

“我只去一两天。”蒋介石仍坚持去上海。

原来是蒋经国在上海想挽救濒临崩溃的金融形势,发动了“廉政风暴”,逮捕了孔氏家族的贵公子孔令侃。宋美龄为救孔令侃急电蒋介石。蒋介石一到上海,就放走孔令侃,使蒋经国挽救经济形势的最后希望化为泡影。10月10日,金圆券一落千丈,金融市场一片混乱,使国民党的经济先于军事而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