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手记

笔者漫步在著名的海滨城市大连，看到了可以和莫斯科红场媲美的星海广场。我在那里看到了年轻的广场展示出的万种风情。有什么样的广场就有什么样的游人。人们一徜徉在那里，顿时就有些卡通味道的变形。人们都努力做出种种优雅的姿态，即使是小偷也很少在这里作案。阔大辽远的广场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舒缓和浪漫，置身在这样陌生化效果的环境里，人们如梦般醒悟：看来人是应该远距离顾盼同类的，这就使人有了审美意味。

这里有大片大片的绿地和数不清的城市雕塑，看得久了，才了然到：城市文明应该是靠绿色书写的，绿色就是它的文字，雕塑就是它的标点符号。大连就是面向世界打开的一本书，那上面用音乐和诗句组成了两个字文明。

在星海广场的末端有一组由各色人等脚印组成的浮雕，足履或深或浅或轻或重，然而却一致坚定地朝着海洋的方向走。笔者认为这个象征指向就是城市化和城市文明。而大连的这个名为《百年城雕》的纪念雕塑，其心路历程不仅仅是属于大连一座城市的，它还属于中国680座城市，属于中国3.67亿正在追求文明的城市人。大连的草地天下有名。大连是迄今为止我所知道的最早把草请回家园的城市。

草地和森林是人类的襁褓，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是地球家园的嫁衣。草是大地之子，是除林木、庄稼、蔬菜以外的草本植物的统称。草是人栖息的重要环境，它能很好很快地覆盖地面，降雨时雨水不能直接冲击地表。据测定，草地比休闲地减少地表淤流50%以上，减少冲刷75%以上，草的根系能保持土壤和防风固沙。草根深叶茂，可增加土壤的有机含量，特别是豆科牧草能固定空气中游离氮。草还能使空气清新，保持气候湿润，并能美化环境，愉悦人们的生活。

但是，曾几何时，我们却视草为异类，必置于绝迹方肯罢休。究其原因，大概是以粮为纲以农为本的思想作祟，把与庄稼争地的所有草类都打人另册。这种以农为本的思想投射到城市建设中，不知不觉影响了我们对美好事物的判断。我们从没有认真关注过小草的生命形态，尽管我们曾以草来形容我们自己，形容人民群众是草根，并在文章和诗句里赞美它歌颂它，但在实际生活中，却对草类采取彻底的否定态度。

笔者曾多次参加过义务劳动，不管是军营还是地方，拔草都是一个传统项目。虽然说树有千种草有百类，有杂草毒草等等，但我们却一律采取除草务尽的态度，把一个城市弄得六根清净，见不了一丝草影，宁可让黄沙拂面，也不让百草丛生。我们可以从对待草类的彻底否定态度上，看出那个年代农本思想的延续和专横。

然而，时代毕竟不同了。

西方国家很早就开始关注城市的美化，若要城市美化就不能不想起草地。于是，那些曾经对农作物和钢铁感兴趣的西方人开始关注起纤细的草来，并注人人类的智慧关怀。草类的形态和特性开始按照人类的意志发生着变化，或更加柔美或更加俏丽，或更加耐热或更加耐寒。不管是接近北极还是位于赤道，绿草总如盛装的仙子让人心动。正是对草类的意外发现，才使西方少了许多丑陋，把那些原本被大工业破坏的自然形态又一点点修补起来，恢复了美丽的容貌。但中国改革开放之后，人们推开世界之窗，才蓦然发现周边一片青翠，回眸凝望自个家园，便觉满目黄沙分外凄凉了。

据大连市文明办的同志介绍，从1987年开始，大连市委在讨论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同时，围绕经济建设的目标，已连续制定了五个精神文明建设阶段规划，把思想、道德、文化、法制和精神文明基础设施建设的具体任务和目标，逐步纳入城市发展规划和财政计划，努力做到两个文明同步规划、同步落实、同步检查、同步发展，使物质文明建设与精神文明建设互为依存、互相促进。从笔者所掌握的资料中，像大连市这样早就把精神文明纳入城市发展规划，应属于全国城市之先，可谓先知先觉。正是这种先知先觉，才使大连从众多城市中脱颖而出，浮现出挺拔俊秀的身影。据说，大连市市长薄熙来是大连第一个提倡种草的人。

1985年，时任金县县委书记的薄熙来把目光洒向了大连金石滩。这是一个荒僻而苍凉的海滩。自从造物主打造了这里的每一块礁石和每一寸滩涂后，就再也没有光顾过这里。在每一块石头上都会寻找到过去的历史，那上边有三叶虫，有陆地植物的印痕还有依靠联想才能辨识的名人头像。但这里更多的是荒凉，蒿草如树，乱石如牛，成为影视剧拍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恐怖片的最佳场景。

薄熙来请来专家论证开发金石滩，先种树，后种草，把那些石头的意义重新审视一番后，生生寻找到世界第一流的论据，比如那块龟裂石，被美国地质学会主席克劳德称为天下第一奇石，它是世界上保留最完整、纹理最清晰、色泽最丰富、时间最久远、体积最大的巨石，具有深远的地质学上的意义。倘若你到这里游玩，你不仅领略了自然风光，还尝到了地质学和自然科学的启蒙教育。

几年之后，当薄熙来成为大连市长后，种树种草成为他抓城市建设最基本的表达。那些树和草就是他的语言。金石滩他种了160万平方米的草。这片草地就是他薄熙来在金县对老百姓的无声表达。当初金县种草，一些人想不通，等他办起了旅游局，引来八方游客，金石滩成了金滩，老百姓才知道种草比种庄稼还值钱的奥秘。

薄熙来说：大连要对外开放，要招商引资，就要特别重视城市建设、重视绿化美化，把城市建设得漂漂亮亮。这一点，这几年特别有体会。到国外去招商，你使劲去说，去宣讲不行，他一到大连，亲眼看到这个城市，直接感受效果就不一样了。如果城市建设不好，他听了你半天宣传，好不容易跑来看一看，结果到处尘土飞扬，道路泥泞，那他们一定走。这几年大连在城市建设上下了功夫，搞出不少绿地，美化了几条街，就完全不一样了。有时外商内心有一种骄傲，瞧不起中国城市。我们就是要干出个样子让他们看看比他们也差不到哪去，况且我们的发展比他们还快，他跟你合作的劲头就来了，态度也就谦虚多了。我们提出了一个目标，到本世纪末要接近中等发达国家的环境水平，但是依然保持发展中国家的价格水平。在这种情况下，就能造成利用外资的最优形势。把城市本身搞好，实际上是一幅最大、最美的广告，有巨大的经济收益，所以我们舍得在这方面投入。从长远看，从全局看，它是有回报的，是最挣钱的买卖，是新的经济增长点。房地产业决不能小看，做好了，无可限量。当然，我们要宏观调控，要有节制地发展，不能盲目来搞。搞好了，城市建设是既花钱又挣钱的好事。城建花一定的钱是必然的，也是必要的，走向良性循环以后，城市建设又可以挣大钱。举一个例子，大连搞星海广场，这个地方两年前还是垃圾填埋场和大海。现在我们就填海造地，用大连市内的建筑垃圾填上去，否则这些垃圾要运到30公里以外。现在填1立方米垃圾还要倒给我1元钱，结果造出100多万平方米的地，这都是国有资产。建会展中心，政府要筹集资金来干，但干起来后地价由1平方米1000元涨到现在1平方米1万元。为什么呢？因为城市功能形成了，外商看好了这个地方的发展前景，所以地价就起来了。这个地方可以出让的面积，保守讲有50万平方米，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值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第一步的基础工作必须做好，必须绿化、美化，搞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那么海内外的客商就会以国际眼光来评价你这块地的价格。所有绿化、美化实际是一个经济问题，并不只是环境问题……

种草就是种文化，种草就是种思想，种草就是种经济。倘若单纯从经济利益去考虑房地产，大连市领导就觉得得不偿失，就觉得赔本，就不会允准。渤海啤酒厂地处闹市，准备外迁时，外商愿花1个亿购买土地使用权建商厦。市政府表态说：不建商场建草坪！结果，政府因此付了8000万元搬迁费，加上地面栽草地下停车场的费用，反而倒贴了1亿多元。这可能是笔者所知道的最昂贵的草地了，可谓寸草寸金，就像石章里的鸡血红和田黄那样的价格，现在却出现在大连的草坪上。但大连市政府义无反顾，当这里变成一片绿茵后，他们从人民群众和国内外游客的目光里读出了由衷的惊赞，他们认为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奖赏。

在最繁华的中山路东段，约3公里长，这段红线般的路径，串连了中山、友好、希望、人民4个明珠4个广场的4大片常绿型草坪。这4个广场上的草坪绿期要比普通型延长4至6个月，草坪面积约近10万平方米。倘若你信步从中山广场依次走来，你就会发现这是一次视觉上的承受试验。它告诉你什么叫高潮迭起，什么叫美不胜收。当你最后在东北最大的草坪人民广场上落定你的目光后，你不由不在心底涌起叹为观止的感觉。在这块草坪上，放养着几十只美丽的鸽子，那些会唱歌的白云随着音乐在你的视线里翩飞时，你的闯入没准就是白鸽飞翔的理由。

陪同笔者的大连市文明办韩处长讲，几年前，在这里庆祝大连解放50周年焰火晚会上，20万市民来到广场。那天晚上真是火树银花，彻夜狂欢，然而活动过后，草坪完整如初。大连人种草又爱草。

1995年起，大连开始对市中心的五大公园进行改造。和全国诸多城市一样，大连一些公园在以园养园政策的导引下，把餐厅、游乐场、商店全都搬进了公园，绿地被吞食，灰色的水泥建筑越来越多。大连市不堪被灰色挤压，又一次率先整治公园，把灰色扫地出门，把绿色请回公园。他们决定，公园里的单位，不管什么时候建成的，全部搬走。

在改造公园的同时，大连市还把目光投注到城市道路两侧建设公园一样集中连片的草地。通往棒槌岛的迎客路两侧、滨海路两侧，依地势自然起伏的草地绵延十数里。沈大高速公路入口处，数十万平方米的草地风景如画。香炉礁立交桥下，拆除了2万平方米的临时建筑，栽植了3.8万平方米的绿草。疏港路、西南路、马兰河、自由河以及穿过市区的铁路两侧，已被大片大片的绿草簇拥。1995年，大连还搞了一个大动作，名曰透绿。公园的围墙全部拆掉，改为通透性围栏。过去有诗叫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今天还绿于民。让你大老远就能看到那棵红杏的倩影，好愉悦你的双目。

与此同时，一些机关、学校、单位的围墙也随之拆除，过去象征威严象征权力象征级别具有多种含义的围墙訇然倒塌。在还绿于民的口号中推进更为现代的前卫意义。大连市公安局、政协、中级法院等等率先垂范，拆掉围墙，建起围栏，把藏于墙内的片片绿地奉献给社会，供人民去观赏。

大连市政府明确规定，新建单位、居民区，一律不建围墙。居民区围墙也要逐步拆除，让小院连成大院、大院变成花园。新建的居民小区首先把绿化和美化放在首位。大连市新型房地产开发总公司兴建的解困住宅泡崖新村，一期工程建筑面积70万平方米，绿化和公用设施面积就占了40万平方米，仅草坪的投资就达上千万元。在新区平面图两侧，书写着一副对联：不求最大，但求最佳。开发公司总经理孙生有说，我是宁可少挣钱，也要护树护草。在他的新区里，有一棵很大的泡桐树。为了能保住这棵树，孙生有少盖了1000平方米的房子。若按1平方米价值1500元计，总共损失150万元。但孙生有说，用150万换来一片绿阴给后人，值！

目前，大连的175个居民小区绿化配套工程已全部完成。

截至1998年底，大连城市公共绿地已达1461万平方米，人均占有公共绿地面积7.3平方米，绿化覆盖率达到39.4%。

1997年，大连市被建设部命名为国家级园林城市。

在大连市政府院内，矗立着一个别致的纪念性雕塑，名日：大连荣誉市民纪念碑。雕塑通体洁白，正方体上托放着一个球体。大连市长薄熙来的解释是：正方代表一方热土，球体代表地球。因此，该碑上这样写道：同在一个星球，共爱一方热土。

笔者想起这通体晶莹剔透的雕塑和簇拥它的盈盈绿色，品味多时，才咀嚼出大连人意味深长的话语：爱是铸造通向城市之美的钥匙，这把钥匙就是隽永的绿色。

时间：2000年4月4日地点：上海浦东

被采访者：浦东新区文明办副主任章轶章轶自述：

浦东这些年发展很快，它成了上海的标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成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标志。你看，外滩上来来往往的外国游客，他们都情不自禁地以浦东为背景照相留影。浦东这些建筑，可以说在世界范围内与任何城市相比都不逊色。就其崛起速度来说，任何资本主义国家都无法与之相比。

（笔者在上海市文明办徐建平处长的陪同下来到浦东。章轶和徐处长不久前曾一块游历过西双版纳，这是上海文明办组织本系统人员到外地参观学习互相交流的一项活动。他们之间想必是很稔熟很哥们，谈话间扯了不少去西双版纳的趣事，但他们更多的还是谈南方热带的大林莽和无边无际的绿色。我们在绿色话题的音流中走进浦东陆家嘴金融贸易区的中心绿地，就像刚从山颠来到峡谷那样四周挺拔陡峭的楼群就是钢筋水泥组成的群山。）

咱们现在看到的是陆家嘴金融贸易区，另外，浦东还有金桥出口加工区，张江高科技园区和外高桥保税区。这是我们浦东新区重点开发的4个小区。

陆家嘴是当地的一种叫法，按上海地名通例，江河的急弯处凸出的一方称之为嘴，凹进去的一方称之为湾。因这个地方有陆深墓和陆氏宗祠而叫陆家嘴。陆深是唐代诗人陆龟蒙的后代，明弘治十四年以应天试第一名中举，几年后又以二甲第一名中进士，官至国子监祭酒，以文学词章为一时之冠。因此，陆家遂成这一带的旺族。陆家嘴一带开发甚晚，19世纪末才有美国的烟草公司人驻，20世纪30年代，上海公用局轮渡公司才开辟春北线，有对江轮渡，陆家嘴才渐渐地开始出名。

但是，这里真正热起来是改革开放以后。这个面积仅有523平方公里的地带，已经成了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瞩目的地方。可以说，它是一颗名副其实的东方明珠。

你们看，在这中心广场浏览四周，有百余幢代表未来世纪的大厦矗立在蓝天下，我们宛若在静静的湖面上观景。这些楼的山峦是上海市新的造山运动的成果。你看中资、外资银行和金融机构，国际大公司、大财团总部及各类公司落户于区内，使陆家嘴成为上海最繁华、最富活力的中央商务区。一个具有世界一流水平的集国际经济、金融、贸易为一体的现代化城区已经形成。其中占地1.7平方公里的陆家嘴中心区是经美、法、日等5个国家一流设计大师规划设计的。88层的金茂大厦完全是梦幻组合。你看，它既像远古的宝塔又像一柄刺破青天锷未残的宝剑；既像倚天而立的纪念碑，又如浑身充满着中西文化汁液的未名植物在拔节生长。它的不远处，世界第一高楼95层的上海环球金融中心正在兴建。这是中日合资的重大项目，楼高460米，将超过美国芝加哥443米的西尔斯大厦。塔顶采用中国传统园林艺术中的月亮门圆形孔洞，与东方明珠电视塔的珠形建筑相对应。

笔者的目光在章轶的指点下透视和飘洒，有些高远的地方，已让人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笔者曾在富庶的珠江三角洲游历过，曾在东南沿海城市及渤海、胶东、大连等地观赏过它们的城市胜景。这些主要以建筑为标志的文化判断曾多次打动过我，比如厦门的沿海观景，比如青岛栈桥的回望，比如大连的滨海徜徉，比如珠海的情侣道漫步……人们搜奇览胜扼腕惊赞的往往是散落在绿树丛中的各式建筑，那些建筑可谓风情万种，可谓美妙绝伦，但倘若和上海浦东的建筑相比，则在感觉、强度和力度上略逊一筹。浦东新区的建筑更多的给人以震撼和惊诧，它们对成长在20世纪的人绝对是一种视觉冲击，它承担着人们对未来城市在接受学意义上的训练任务。面对这样一批建筑，你往往会昨舌和愕然，你会发现你的审美系统那些20世纪城市经典训练出来的审美经验会遭到破坏。你不相信是真的，但它们确实存在，它们就出现在蓝天的云间，出现在我们梦也追不到的高度。

在外滩，一群群的外国游客争相以浦东这些怪异而美丽的建筑群做背景，激动地按动快门，留念留影或做风光创作。从他们亢奋的茫然的神情中，笔者读出了这些西方人在审美判断上的力不从心。

浦东建筑群落是中国建筑告别20世纪的一次盛装舞会。浦东建筑群落也是中国建筑献给21世纪的精彩亮相。咱们老往上瞧把脖子都累酸了，现在咱们看看这个中心绿地它占地10万平方米，在寸土寸金的陆家嘴，有这么一块绿地，瓦以看出市区领导的决心。绿地的设计颇具匠心，8600平方米的工湖呈现的是浦东新区的版图形状，绿地内的路面曲曲弯弯勾勒岛上海市花白玉兰的图案，现代感十足的白色观景篷与特意保存下创古老民居相映成趣，湖中心双层环形喷泉有节奏地变换着喷柱逞型，宛如液体雕塑。湖中400尾从日本引进的彩鲤游弋嬉戏。绿土地上最引人注目的是树木。这些树木不是普通的树木，一是它种类名异，二是名贵树种居多，三是科技含量高，四是百年老树多。当知道这些树木身上赋有这样多的意义，你就看出它们的精彩了。徐建平插话：

上海市的城市建设工作一直位于前列，但有一条可谓先天才足，这就是绿化问题。据说总理几次视察时，都提出过城诗的绿化问题。现在，树的问题越来越突出，越来越重要了。针对上海无树的严重局面，上海市政府决定，成立一个全国独一无二的力公室，叫大树引进办公室。大树引进办公室计划引进十万棵大树到上海，我们的目标是在上海制造一个城市森林。大树引进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它决不是一句口号，也不是想当然，而是一个重大的课题。办公室召集了各类的专家和科技人员，因为他们面别的是大树、老树，它们过去生长在深山丛林，距离上海百里千里，过去是长在深山人不识，现在要在都市生活，况且树龄很长，有的竞至百年。如果说植物也有灵性的话，肯定也有一个不服水土的问题，就像北方人若是到南方生活，会有一个过惯过不惯的问题，这些情况都需要认真对待。要掌握大量的科学论证，要有气象条件的对比，要有土壤情况的分析，要有具体移植时的技术手段等等，虽然是一棵树，需要现代科学技术的支持和人类智慧的关注。由此可见，用人工手段制造自然环境是多么艰难。但困难再大，阻力再多，也阻挡不了我们的决心。现在，我们在大树引进方面已总结出一整套经验。你看，这棵树已有100多年的树龄，它现在已经在这里落户了……

映人眼帘的是一棵老槲树，它的树冠全被砍去了，高高的树干上端蒙着白色物什，宛如一个人蒙着白色头巾。只是它的头巾下，一簇簇嫩绿的新芽已经绽放，在风中，向人们舞动着婀娜的身姿……我不知道这棵老树从哪里来，但我应该向它致以亲切的问候。树是人类的朋友，但这是在树几乎被人类砍光后才知道的。树爱人类，恬静、自然、倾尽全力，人类爱树，功利、勉强，透着自私，是人类感到巨大威胁后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当然，惟上海城市例外，这里原是滩涂，不曾有过森林的历史。然而，上海人却将十万棵大树拥进城市的怀抱。这是一件多么值得人们尊敬的举动！

在全国采访中，关于树和种树的故事很多，印象颇深的有以下几个故事：

故事一：大树进村

佛山市文明办副主任王小丽：

1997年，我们佛山市曾提出碧水、蓝天、绿地工程。顺德市为落实这项工程，也提出一个口号，叫做城市建在花园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市领导出了一个奇招：在全市农村开展大树进村活动，凡是符合四个一（有一条宽10米以上的入村大道，有一个1000平方米以上的公园，有一个集贸市场，有一个安全文明小区？的村，由市政府奖励一棵大榕树。

榕树是一个特别惹人喜爱的树种，尤其受到南方人的钟爱。它易于成活，据说随便将一个枝条插到河边或村头，过不多久，它就会长成一棵小树。但百年的大榕树仍不多见，它是一种历史和文化的象征，是一种文明的标志，也有福荫庇护吉祥之意。因此，这项活动一开展，立时传遍佛山全市，大家都纷纷仿效顺德，不仅大树进村，也搞起了大树进市。

1998年初，顺德市委、市政府拿出300多万元，订购了100多棵大榕树。经过评选，全市有29个村达到了四个一要求。市长冯润胜等领导亲自出席了大树进村仪式，村民敲锣打鼓舞狮助兴，场面十分壮观。

目前，全市已有79个村获奖，覆盖率为41.36%，79个获奖村的公园绿化面积达95.4万平方米，总投入达9985万元。其中绿化面积超过1万平方米的村级公园18个，超2万平方米的7个。笔者曾在王小丽的陪同下访问了几个获此殊荣的村庄，村民们把市委奖给他们的这个大奖状都放在公园里的显著位置。人们把大树栽好之后，又用小磨石把它的四周镶起来，因了这样的关爱，作为公园的亮点，原来平常普通的公园顿时生动丰富起来。村民们对政府的这个奖励非常满意也非常珍惜，有人建议把这光荣制成碑文刻石纪念，并告后人，以树为荣，以树为镜，更加重视绿化工作。在获得第一棵大树奖励的北窖镇三洪奇村公园里，村委会主任张执根指着那棵根深叶茂的大榕树说：这真是无价之宝呀！自从大树进村之后，我们更加重视植树造林。工业区原来没有树，后来都种上了，有些道路两旁空着的，现在也都栽上了树……

佛山市实施碧水、蓝天、绿地工程，取得令人瞩目的成果，它先后被评为全国城市综合实力50强、投资硬环境40优、国家级卫生城市、国家园林城市，被联合国人类住区第二次大会评为全球98个人类住区优秀范例之一。

故事二：格氏栲

格氏栲是一种树。它又叫青钩栲、赤枝栲，山毛榉科属常绿阔叶大乔木。据说，这种树是被西方一位植物学家发现并命名的，从那位学者的姓，于是就叫格氏栲。格氏栲是一种稀有树种，而大面积的成片林，就世界范围来讲，只有福建省的三明市才有。因此，三明市的格氏栲就成了该市的宝物。

三明市是一个爱树的城市。走进三明，即使是在路途上，就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绿色覆盖在山峦和丘陵上。那种浓郁和饱满的绿意透着从容和恬静。山上的植被据说已经营了几十年，即使文革期间也没有受到破坏。据说三明市全境的森林覆盖率高达40%以上。像这样的数字，在全国可谓首屈一指。

三明市引以骄傲的不仅是它的森林覆盖率。还有号称世界之最的格氏栲林区。

三明格氏栲自然保护区，是我国首批成立的，属于森林生态类型的自然保护区，主要保护格氏栲和米槠林，它位于三明市西南20多公里处。

三明市文明办主任孙朗贵，多次谈及格氏栲。笔者不知格氏栲为何物，他误以为我早已知道格氏栲，于是也不详细解释，只是说，等你采访结束，我带你去看格氏栲。

我点头应允。

我心里想，格氏栲？他说咱们去看格氏栲。格氏栲是什么？是动物？抑或是植物？

孙朗贵说，咱们去那里野餐，那里有野生蘑菇，有竹笋，有野味，好玩极了。

于是我就想，格氏栲可能是一种生在原始森林里的猿猴。

2000年3月24日上午，一行人在孙朗贵主任的带领下来到三明市三元区莘日镇楼源小湖村格氏栲森林公园。

在路上，我才知道格氏栲原来是一种树。

我们走进森林，接受大自然亲切的抚慰和暗示。

孙朗贵说，这里完全是原始森林形态，其问的树木植物完全是原生状态，自生自灭物竞天择。倘若你身临其问，就会受到自然界的许多暗示。

孙朗贵是一个快言快语十分活泼的人。他特意让森林公园管理部门找了一个导游小姐，给我们讲解。但孙朗贵感觉导游小姐的介绍不甚了了，于是就常常在小姐介绍之后再延伸一些或补充一些，倒是把旅途弄的笑语欢声十分活泼。

我们沿着山势向上攀援，渐渐进入林深处。此时已是春月，南方已如夏日，但在林区，则有些寒意料峭，因为穿得单薄，导游4、姐的嘴唇有些发白。

林内杂树横陈，在山根处或半山腰处，散布着多样性的树的家族，有米槠、观光木、天竺桂、楠木、黄杞、福建青冈栎、桉树等珍贵树种，据说有维管束植物100多科、600余种。越往上走，格氏栲渐呈盛状，就如这是一曲交响音乐在演奏，那些树们在低声部里蛰伏，或在过门处等候，等引曲唱完，格氏栲就闪亮登场，一曲高歌，可以说响遏行云，直往云彩眼里飘。格氏栲当地也叫脱皮栲，那些树们一般都有二三十米高，齐齐地往上长，树干笔直，木质坚硬如铁，然而，它们的树皮却被刀削过似的脱落下来，如衣带飘飘，裙袂晃动。在山风吹拂下，它们摇曳不停，给静寂的山林平添一份生动，也增加了一份神秘。因格氏栲树呈苍青色，暗部又呈紫色，一时间紫气升腾，有阳光斜照，乱风袭来，就有壮士舞剑之态，一树如此，千树呼应，于是整个山林就如剑侠啸聚，剑器舞动，卧虎藏龙一般。树干有此风景，树冠也不寂寞。那些树梢争先恐后往上长，长不过的，就虬曲横盘，有如凤尾，有如龙缠，横空出世，阻挡别树的生长。

在这里，阳光是一种资源，它们在抢夺阳光。老孙笑着解释。

越往上走，林木越密。阳光被阻隔在浓密的树冠上，犹如阳光照不到海底一样，这里成了海的底部。我们看到了生长了几百年的树王，它横斜在路边，就像一个坐爱山林醉卧路边的迷途老人。它的身躯巨大，上可行人，下可过路，把我们都看傻了。据说1958年，这里曾砍倒了一棵树龄达300余年的格氏栲树，树径近2米，主干到40米。谁知树砍倒了，却因公路未通，运不出去。这棵本来要进京献给毛主席的格氏栲树只好就地做了木材。据说一段段锯下来，光木材就达20多立方米……

导游小姐的口气里透着遗憾，我们也为那棵树王遗憾。笔者写到这里突发奇想，倘若这样的树能移植到上海，保证成为轰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新闻……

据导游小姐说，林子里还有许多鸟类和稀有动物，如白鹇、白颈长尾雉、果子狸、黑熊、水鹿、穿山甲等，还有名贵药材如福建砂仁、七叶一枝花、金钱莲等等，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宝地。

森林公园是由格氏栲和米槠两片林子组成，总面积1125.6公顷，其中格氏栲林面积为926.9公顷。格氏栲一般是零星散生的，像这样大面积的成片天然纯林，世界上还未发现第二片。

这是我国南方亚热带阔叶林中一个罕见的群落类型。谁拥有这片林木，谁就拥有了宝藏。

三明市已经把这片宝地辟为生态旅游的一个景点，也是对人类保护自然、尊敬自然、热爱林木的一个教育基地。当人们穿行其问，不管你来自哪里，你都会为它沉醉，你会乐不思蜀，你会浸润其间，你会被它轻轻地梳理，温柔地抚慰，静静地呵护，然后归还你一个完整的自己。对现代都市人来说，对功名利禄满耳喧嚣心躁气盛之人，对抱残守缺孤芳自赏沉醉往古不能自已之人，它都是最好的心理医生，它会医治你的浮躁，医治你的骄傲，医治你的无知，医治你的顽疾，还给你一个健康而轻松的心态，一个乐观而向上的人生态度，一个强壮而优秀的体魄。

这是任何人工合成的自然环境都不能比拟的。我怀念在格氏栲森林中穿行的经历。怀念那一片郁郁葱葱的大林莽。

章轶：人们对树的渴望和关注是现代人文明程度的标志。上海过去是个无树的城市，但现在，我们正在改写历史……

（我们从中心绿地出来，章轶又领着我们参观东方明珠电视塔……）

章轶：这就是东方明珠电视塔。有关它的情况，请导游小姐给我们介绍一下。

导游小姐：

东方明珠电视塔名列世界第三，居亚洲第一。主体结构高350米，全塔总高度468米，仅次于加拿大多伦多电视塔和前苏联的莫斯科电视塔。与纽约的自由女神、悉尼的歌剧院、巴黎的埃菲尔铁塔都像其所在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一样，东方明珠成为了上海的标志性建筑。东方明珠电视塔用圆曲线体为基本建筑线条，富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含意。主体由3个斜筒体、3个直筒体和11个珠体组成，形成巨大空间框架结构，空间利用面积为世界之最。塔体总重量12万吨，下球体624吨，上球体873吨，太空舱50吨，天线桅杆450吨。

（我们在导游小姐软软的吴语做底色的普通话中乘上电梯。电梯很大，据说最多的一次容纳了50人。电梯的速度极快，小姐说，倘若到达263米的上球体，仅仅需要40秒钟。我们一行人看小姐轻轻关闭好电梯，纤手一点，便不免有些紧张。以40秒的时间冲击263米的高度，是不是有些像阿波罗登月的速度，宇航员上天在脱离地球轨道之前是不是这样的速度？念头刚一闪现，耳朵就有些呜叫，转瞬间，就听小姐脆声说到了。我们从电梯走出，脚步就有些软，那模样真如从太空舱里走出一般。）

小姐：上球体共有9层，约1万多平方米，其中6层为广播电视的发射机房，3层为观光层，有旋转茶室和嘹望平台，整个嘹望平台可容纳1600人，旋转一圈为1小时。你们看，这里有摄影部，望远镜供游客使用……

（我们拿起高倍望远镜，把整个上海拉近人怀。我看到外滩车水马龙，游人如织，新辟的3个层次的绿化带镶金裹银溢彩流光，把外滩打扮得十分妖娆。南京路的末端，陈毅元帅的雕像伫立在那里，以他诗人和军事家的魅力吸引着游人的脚步。海关大楼传来悠扬的钟声，与它对面的是时代步伐广场，正中由人造瀑布组成水幕钟，用水柱显示世界各大城市时间，逝者如斯岁月如歌，历史就在这吞吐之间斗转星移。外滩外白渡桥，像一枚女人的发卡斜放在黄浦江上；又如一钩弯月衔着上海人的悲情欢歌，让人浮想联翩。有远东华尔街之称的外滩万国银行千姿百态风姿绰约，它们是一群梦幻使者。在城市的隐秘部位，我看到它们制造的梦境像莲花一样进入我的想象。往近看，有世纪大道向东伸进苍茫深处，它总宽度为100米，含31米双向6快2慢的主机动车道和两侧各6米宽的机动车辅道，主道与辅道间有绿化隔离带。世纪大道的终端是世纪公园，据说它占地面积140.3公顷，面积是上海动物园的两倍，是上海最大的富有自然特征的生态型城市公园……

大上海披着霞色向我们走来……

东方明珠宛如在云空遨游的航天飞机，世纪大道就是它的跑道把城市建在公园里，这就是中国城市经典的未来写照！？小姐：现在我们已经升至了350米的高度，这是我们游览的最高点。从这里可以看到上海全景，东面是兴旺的浦东，南面是一片田园风光，西南可以看到余山天文台，北方可以看到宝钢……

章轶：最主要是可以看到上海的未来。

徐建平：站得高，看得远。现在是站得高，既看得远，又要想得远……

从东方明珠电视塔上下来，似乎仍兴犹未尽。人们如看到了一次真正的海市蜃楼，看到了一个正在飞速发展和走向未来的大上海，看到了一个城市的预言……

美丽的珠海市。

有朋友问我，你几乎跑遍了全国所有的城市，我们现在不加任何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类的考量，就现在的环境优美、特别适合人类居住这一点考虑，你愿意生活在哪个城市？

我认真想了想，说：珠海。

就个人感觉来讲，珠海是我特别心仪的城市。我的这个判断得到了印证。

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政协主席同志在视察珠海时说：珠海从城市规划来讲，无论是城市的现状，还是整体发展方向；无论是城市的基础建设还是整个城市的管理，可以这样说，在当前是全国最好的城市之一。

广东省委原书记谢非一次出访西欧诸国后对珠海市委原书记梁广大说：要建设像西欧国家那样的城市，我看广东非珠海莫属了。前苏共中央《共产党人》杂志主编访问珠海时赞叹地说：

这里可以说是社会主义的天堂……

但是，珠海的美丽是靠超前规划得来的。

改革开放前，近在咫尺的香港电视台在一次猜谜活动时曾出了这样一道谜面：大陆有一仑城市，只有一条街，一个岗亭，一个红绿灯。猜猜看，这是哪个城市？

谜底日：珠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珠海市的领导和市民看自己的城市被人家编进了谜语里，而且充满调侃和轻慢的意味，他们都觉得心里不好受。

或许从那时起，珠海人就积攒起要改变珠海形象的劲头，决心要建设一个崭新的珠海。

改革开放就像潮汐一样来了。

珠海市领导谈起城市规划时这样说：不管现时手中有没有钱，但搞城市规划一定要面向世界，立足未来，一定要摆脱以前旧城市建设的缺陷和模式。在做规划时，既要考虑到全国都处在改革大潮中，也要考虑到世界也在不断地变化，尤其是东南亚各国的经济也正在不断变革中。因此，搞珠海的城市规划不能只从珠海考虑，而要跳出珠海规划、建设和研究珠海。从珠江三角洲的发展考虑，从南中国的对外经济贸易来考虑，不仅要考虑珠海能在中国赢得一席之地，而且要在世界，特别是在东南亚能赢得主动权和竞争力。不仅要考虑现在，而且要考虑将来，规划和建设的项目再过20、30、50年，都不落后。

于是，市领导因地制宜提出：一主两翼和各区为若干相对独立组团的规划，把港口、公路、桥梁、机场、准高速铁路等一系列高、大、精、尖的基础建设工程项目相继列入城市规划，并先后一个个逐步组织实施。

想前所未想之法，做前所未闻之事。珠海市在城市规划上的异想天开，首先在规划部门和城建部门引起了轰动。有人议论说，市领导完全是戏说规划，貌似内行，实则外行。这样的规划是劳民伤财，是好大喜功。

没想到，这种观念上的碰撞却在现实生活中爆出了火星。

故事一：顶牛

珠海市的标志主干道名日九州大道。城市改建时，将这条大道又重新设计了一番。按国标标准，一条车道低标准3.25米宽，高标准3.75米宽就够了。市长来到现场，告诉施工人员说，路太窄了，每条车道不能少于4米宽。

总工程师正在现场指指点点，就像打仗前要布兵列阵一样。听见市长的话，总工程师问：你是谁？

市长说：我是市长。

总工程师说：我是总工程师。

总工程师把总工程师这几个字强调得很清楚。意思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市长不坐市政府，跑到这里瞎捣什么乱？

市长倒纳闷起来了，我又没问你是谁，告诉我你是总工程师干什么？

于是他又说，我是市长。

总工程师听出来了，他说他是市长。他之所以强调他是市长，主要是强调他说他是市长之前的那段话。

那段话就是：3.25米或3.75米都不行，新修的车道不能少于4米宽。

市长是用行政命令的口气，是用官员的口气。他就是用这样蛮横的口吻来对待一个修路专家？即使我不是专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工程技术人员，我凭什么就非要听你的？

知识分子内心的孤傲被发动起来，总工程师很火地说，这条路是我设计的，你说了不算，得听我的。

市长也是个明白人，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次咱得试试灵不灵。

他也装作很火的样子说：你是市长还是我是市长？

总工程师心里骂骂咧咧：废话。要是我是市长，你敢这样说话吗？我又懂工程技术又懂道路设计我还比你官大还是市长，有你火的吗？你不就是个官吗？你啥都没有啥都不懂你就只有一顶官帽子，你他妈神气什么？

市长看出了总工程师的火烧自何方，心里也嘀咕道：你以为当市长容易吗？你只知道路哇桥梁哇，可你知道路桥不都埋在城市的身躯里吗？它们只是城市的一部分。这个城市的发展总体规划你考虑过吗？你考虑过珠海市以外的事情吗？你考虑过珠海的战略地位吗？没有旦？小样哩，你以为当官的都是吃干饭的吧。对你说吧，就目前来讲，发展珠海谁也没有我们领导心切。因为我们比珠海市各个层面的人都先行了一步，我们走出广东走出国门去考察调研，比谁下的功夫都深。因此我们才这样自信，这样有发言权。

于是市长说，你设计的这个标准是什么标准？是国标，是几十年雷打不动的标准，是老解放牌的标准。现在什么年月啦，得考虑走旅游大巴、走双层巴士和大货柜车那样的标准了，再按照过去的标准，城市要得肠梗阻了，同志，要跟国际接轨了……

总工程师心里想。嘿，这个市长不白当，他肚里还真有道道哩。

最后，市长胜利了。

从此，珠海市内的所有车道都改为4米宽。

故事二：你不是市长

市长能在总工程师那取得胜利，并且不靠自己的官职，而是靠自己的实力，靠自己先进的城市管理理念，因此，他很高兴。

于是，他微服私行的频率更多了。

这一天，市长又轻车简从，悄悄走出市府大院，到下边了解情况。

驱车走到正在施工的主干道人民西路，他发现这里只有4车道，就跳下车，找到施工人员说，停止施工。

施工人员刚来特区，不懂特区的特情。

施工人员瞄了瞄其貌不扬的市长，心里想，四5来的老头，吃饱了撑的。你以为这是盖你们家的灶房呀，说停就停，神经病！

于是就没理他。

市长急了，说，你怎么回事，让你停你就停。停下来干吗？

4车道改为6车道。

施工人员斜看市长一眼，噢，还懂几车道，看来不是神经病。可你是谁，你说让改就改哇？

市长看出了他的疑惑，说：我是市长……

施工人员笑笑，说，你咋不说你是省长哩？市长有像你这样的吗？

市长诧异地问：我不像市长吗？

施工人员摇摇头，心里想，顶多也就是个包工头。话说出来客气了许多：像个副经理吧，在哪高就？市长嫌他贫，就不理他，说，少废话，马上停下来，把4车道改为6车道。

施工人员急了，说，谁废话？你说你是市长，我还说我是市长哩。别的市长我一看就知道，你咋就不像哩？

市长说，难道别的市长脸上写的有字？

施工人员说，这你就不懂了。别的市长脸上有字没字我没看过，我也不会注意，可我一看就知道。

市长这下来了兴致，凑近身子：这里边有啥名堂？施工人员故意卖关子：想长见识？掏钱……

市长朝他伸出的手上给了一下。

施工人员卖弄：古往今来，当官出动，先有摇旗呐喊者，有巡道洒水者，有贴身保镖者，有端文房四宝笔墨伺候者，嘀里嘟噜一大串，现在当官的也如此，车来一长串，停下一大片，大官中间走，陪者两边站，日程早拟好，路线细安排，不用看面目，人未到声先闻，众星捧月者就是当官的。你看看，你哪一点证明你是市长？

市长说我自己证明自已，我就是市长，我命令你现在停止施工，马上把4车道改为6车道。

施工人员见他又把话绕回去，就说你根本不是市长。市长不是你这样的做派，哪有一个人转来转去的市长？再说你也不懂规矩，这是市政府一级级批下来的，哪能让你空口无凭信口胡勒你说改就改呀？

看市长站在那傻傻地不走，施工人员补充了一句：让开点，别影响我们施工。

市长，只好走了。

当然，市长还是市长，市长回去就紧急召开办公会议，把原来的4车道改为6车道。

市长的决策这一次得到了执行。

只是市长想不明白，第一次单车单骑，就能办成的事，为什么这次行不通了呢？

故事三：一块石头

环绕海边的情侣路是珠海的一道风景线。珠海人特喜爱这条情侣路。

情侣路，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

珠海市的领导说，不光要珠海人喜欢，还要让全中国、全世界的人都喜欢，这才是珠海的终极目标！

说这话委实不太容易，要让那么多人喜欢，该费多大心思？

珠海人颇费了一番心思。这条路是一条红丝线，沿路把风景当珠子串起来，于是就修了许多公园，如海滨公园、景山公园、白莲洞公园、风波山公园等等。另外还对沙滩、山景、古树、怪石逐一打磨装点，让情侣犹在画中走。更有雕塑种种，风姿各异引人人胜。这样，一条情侣路，浏览万般情，路与山光水色相融，与园林建筑相随，与花卉绿阴为伍，自然就有了巧夺天工之美，有风情万种之态。

修路时，遇到一块巨石横在路边。工程技术人员决定把它炸掉。

炸药都放好了，单等一声令下，巨石就会立时粉身碎骨。

此时让市委书记梁广大知道了，他立即驱车赶来，围着巨石左转右转之后，问施工人员：为什么炸掉它？

因为这块石头会造成行车危险。

因为它伸出路面不美观。

梁广大说，什么不美观，天然奇石，妙不可言。何谓行车危险？这是情侣路，不是高速路，不追求高速度，只追求高品位。我看，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是大自然给予我们的恩赐，不能轻易破坏它。

于是，这块石头就这样保存了下来。

笔者参观情侣路时，珠海市文明办副主任王倩子特意在这块石头前停了停，给我讲述了这个动人的故事。

故事四：治疗脱发病

驱车九州大道，穿过隧洞，便可看见北山苍黛如染林木葱茏，但山中却有一黄褐色斑点，十分刺眼。问其原委，王倩子说，那块特别扎眼的黄斑是采石场。

接着便讲了采石场迁移的故事。

几年前，特区经济困难，财政收入少，但城市还要建设，就因地制宜，因陋就简，开了许多采石场。

时间久了，山就出现了斑点。

市领导驱车来到这里，像我们一样，一抬头，看见绿山中的黄斑点，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找来了有关人员询问。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如果听任发展下去，不久，山就会变秃头。

梁广大说，其实每座山，每一块石头，都是雕塑大师永远也创作不出来的立体雕塑，是任何行为艺术家都无法完成的作品，是谁也无法再造的自然景观。这里的每一座山，天生下来都打上了珠海的印记。它的存在和珠海的存在是紧密相连的，失去了它，就失去了珠海本身的意义。比如说板樟山，来过珠海的人一看到它，就知道珠海到了，它就是珠海的一部分，就像是珠海的名字前有姓氏一样。但如果我们把板樟山破坏了，把它弄秃了，削平了，人们就会迷失，这还是珠海吗？就失去珠海存在的意义了。因此，我们要善待珠海的每一座山，每一块石头。

1989年，珠海市政府制定了《珠海市沙石矿产源开发管理规定》，由市政府统一沙石、土场的管理，花了近2亿元的搬迁费，从市区里迁走或封掉近10个采石场，投资了8亿多元整治采石场，恢复植被，保护生态环境。

经过十年努力，那些黄色斑点一点点在缩小。有人说，珠海市的脱发症不久就要痊愈了！

故事五：搬迁没商量

有一家饲料厂，因建在市区，非常影响景观。市委市政府三番五次动员它搬，它硬是不搬。市领导急了，限期搬迁，否则严肃处理。厂里也急了，以和外商合作为由，找了许多人签名，甚至动员外国人给中央领导人写信，走后门走到了中央。市领导说，只要中央不发红头文件，只要中央领导人不指名道姓让你饲料厂留下来，你就是告到月球上，市里也不会迁就你，你们必须坚决按城市环境规划办事。

饲料厂无奈，只得从市区搬到了郊区。故事六：玻璃厂咏叹调珠海市玻璃厂是珠海市斥重金从美国引进的一个项目。投产以来，效益不错，但却污染严重。

1992年，全市扫荡了所有的污染源，惟独留下了玻璃厂这个烟囱。因为玻璃厂花了3000万美元引进的项目，把烟囱一去掉，就等于两亿多人民币打了水漂儿，大家有些心疼。

市委书记梁广大说，珠海市民受到污染大家心疼不心疼？这个烟囱太招人烦，我一看见它就头疼，我和它天生不对脾气，谁要是去炸了这个烟囱，我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但可以看出市领导的环保决心。

大家统一了看法，像这等污染环境的项目，就是再挣钱，珠海市也不能要。

经过深入做工作，妥善安排，玻璃厂宣告破产。那个被梁广大视为眼中钉的烟囱终于被拔掉了。珠海市超前的城市规划、管理和环境保护意识，推动了特区各项事业的蓬勃发展。1991年以来，珠海市先后被评为国家级卫生城市、全国园林城市、全国40佳旅游城市、全国环境综合整治优秀城市、全国造林绿化十佳城市等称号。

就全国城市而言，广东中山是个特殊的城市。

一是它的名人效应。它以伟大的先行者孙中山先生的名字而命名，从一开始，城市发展的走向就与众不同；二是它独特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文明溪流；三是它独特的地理位置，位于珠江三角洲之南、珠江口以西沿海，西距广州86公里，东距香港54海里，南接珠海通往澳门。所谓山川形胜之地，人杰地灵之乡。

中山市原称中山县，建县前，唐代设香山镇，属东莞县。宋建香山县。1925年为纪念孙中山先生而易名为中山县。1983年12月22日，经国务院批准改为中山市。1988年又升格为省辖市。

因了种种因由，中山一直处于世人瞩目的位置。国民党统治时期，中山县是当时著名的模范县。模范县的概念是什么？

孙中山在《国民政府建国大纲》中指出：其程度以全县人口调查清楚，全县土地测量完竣，全县警卫办理妥善，四境纵横之道路修筑成功，而其人民曾受四权使用之训练，而完毕国民之义务，誓行革命之主义者，得选奉县官以执行一县之政事，得选举议员以议立一县之法律，始成为一完全之县。

这是一个完全农业化的治县目标。一个农耕文明的标准图谱。

中山县第三位县长唐绍仪说：总理为柱石，我们为套瓦木碎。我们建造一所房屋，柱石固然是重要材料，套瓦木碎也不能才要。他表示决心以25年时间，把中山建设妥当。

尽管历史给了唐绍仪们20年的建设中山县的时间，所谁模范县只是徒有其名而已。

1949年之后，历史将这副重担交给了共产党人。

由一个农业县而跃上现代化城市的新台阶，中山人是怎样鹾其问的鸿沟的呢？

请看一位记者对中山县的解读：

中山是很美的，但不是飘浮于天际的海市蜃楼。它植根于广东改革开放的沃土，连接着波澜壮阔的时代性文明的浪潮。在中山的实践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时代进步的脚印，可以清楚地看到十几年来我省坚定不移地推进文明市、镇建设的努力。因此也可以说，中山是我省两个文明建设的一个丰硕成果，它同近年涌现出来的许多文明城市一道，构成了我们时代璀璨的文明星空。

正因为如此，中山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中山的经验具有现实的意义和普遍意义。

有人说，中山的文明是用钱堆起来的。诚然，人类文明进步本身就包含着经济发展的因素。没有十几年改革开放积累的巨大物质财富，就不会有中山现在的城市规模。但事实同样无数次证明，物质财富同文明程度并不总是成正比的。就经济总量而言，中山在全国并非居于最前茅，就是在广东四小龙里，它也不是最威的。更明显的事实是，早在80年代中期，当中山人致力于移植现代城市文明意识的时候，当中山人超前地规划着他们的城市蓝图的时候，中山的经济状况，充其量也就是今天我省东西两翼甚至是一些山区县的水平。换言之，中山人能做到的事情，许多地方同样能做到，或者在今天，或者在明天。

正像丛林里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一样，学习中山不是提倡克隆中山，重要的是它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启迪。

农耕文明走向城市文明是必然的趋势，在这个历史性的转换中，工业化是不可逾越的阶段。怎样既保持经济发展的速度，又不牺牲人类的生存环境，同时又给后代留下发展的空间，这是当今世界各国都必须面对的可持续发展问题。目前我省许多地方生态环境遭受严重破坏形成对照，中山的实践证明，后发地区完全可以避开老牌工业国家先污染，后治理的覆辙，在人与环境的完善和谐中持续发展。

对一个新兴城市而言，准确的定位和高起点的规划至关重要。对此，中山人体会良深：世界上大部分的错误是可以弥补的，城市建设的失误是无法弥补的。自1985年诞生第一张城市建设蓝图开始，中山人就始终坚持一个原则：全市一盘棋、一支笔，今天有条件建设的今天建设，一时没有条件建设的要保护好，决不能急功近利，为目前利益所左右。

在我国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农耕文明走向现代文明的过程，同时也是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由随意行政向法治文明转换的过程。在哒一转换中，怎样充分发挥政府的主导职能，抵制市场的盲目性和急功近利，怎样充分利用市场经济的杠杆作用，把正当的个人利益要求转化为城市文明建设的动力，怎样把强制性的文明规范化为群众自觉的习惯行为。所有这些，中山都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文明进步是人类的不懈追求，中山之路还在延续。

（1998年6月17日《南方日报》）

从农耕文明到现代城市文明，中山人在短短的二十几年问就跃上葱茏四百旋，不能不说是人间奇迹。

如今，驱车中山，处处可以看到当年中山先生希冀的目光，此时正在成为一种新的风景。他对故乡蓝图的假想，已经成为现实，并且得到了超越。

中山先生一生爱树，于是中山就成了树的海洋。

目前，中山市建城区绿化面积为654.24公顷，其中公共绿地面积146.18公顷，绿地率31.3%，建城区绿化覆盖率为35.6%，人均公共绿地9.6平方米。村庄、圩镇绿化覆盖面积183.7公顷，森林覆盖率为33.5%。

绿色的入121、绿色的道路、绿色的社区、绿色的庭院，更有人的绿色意识，中山不遗余力浓墨重彩描绘绿色，把中山市打扮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绿色天堂。

中山先生热爱建筑艺术，热爱城市美化，于是中山就如琼阁玉宇人间仙境一般。

中山市有着自己的城市美学，有着自己的天际线、色彩学和日夜差。

天际线是城市建筑的轮廓映在天空的那条线，它主张错落有序起伏有致。充满韵律感和曲线美。比如香港就有一条很美的天际线，从海上回望，风姿绰约，跌宕多姿。

中山市正在营造自己的天际线。中山市从城市布局、建筑风格人手，开始审视城市的整体。这绝对是一个城市发展链条中重要的环节，不过，它往往是在较高阶段才会出现的一幕，就像戏剧中出现高潮。这是一个城市文化达到一定高度后才会出现的情节。

现代建筑美的创造越来越从建筑个体转向建筑环境。埃罗萨里宁说：我们正开始不再强调对个体建筑的注意，而更多地考虑各类建筑相互之间的关系了。

遥想中山先生当年，他非常喜欢建筑艺术，但他也只能在自己的故居小试牛刀。他只能在个体建筑上倾注热情，不能对城市整体有所关注。而今天的中山市，已经进入城市发展的新的理念层次，那个美丽的天际线就是证明。

中山的色彩偏向淡淡的冷色调。中山的天空是蔚蓝色的，临街的外墙以蓝色为主，绿树掩映的楼群一抹水色，整个小城犹如浸在宁静的思绪里，仿佛中山人都在思想着。

然而中山的夜晚则是温馨而柔美的，路灯采用德国式的矮灯，光波如水浸润着夜色，弥散着迷人的情调。灯近处是休闲的人群，灯远处是情侣们，整个城市犹如一个水世界，那些随夜风偶尔传来的一两声亲吻，仿佛是鱼儿在水中的唼喋……

蓝天、绿地、花鸟城。这就是现在的中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