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困敌于雪峰山中 4、日军露出溃败的征兆

第171团突击队返回青岩高地的时候,天已亮了。整个青岩高地全都鸣枪向他们祝贺。王耀武司令、李琰师长也打来电话,对2营进行表彰嘉奖。在欢庆的时候,天空飞来一架美国P-38飞机,它在青岩阵地上空盘旋一圈,便投下满天的五颜六色的传单。

阵地上的士兵拾到传单,惊呼德国投降了!希特勒自杀了!同盟国军队占领柏林了!欧洲战场胜利了!整个青岩高地沸腾起来,士兵又是欢呼,又是跳跃,泪水把沾满泥土的脸冲刷出一道道沟痕。他们能不高兴吗?八年的浴血奋战,牺牲了那么多兄弟和战友,今天你能不让他们流一次欢乐而又悲伤的眼泪吗?他们情不自禁,不让他们抱头大哭都不行。

“哭吧,我的兄弟、战友们!”杜鼎团长也激动不已,他朝天大吼着。

那天,青岩和铁山阵地上的官兵全都改善了一次生活,猪羊牛肉吃个够,还有少许的湘西酒和黔东米酒。后方慰问团为前线官兵送来了堆积如山的食品和生活用品。阵地上的官兵吃饱喝足后,除哨兵、监控哨等少部分执勤人员外,大都香香甜甜地睡了一觉,这是地地道道的一次安稳觉,放心睡。

官兵的午觉一直睡到黄昏,这是战争年代很少有的事情。远方轰隆隆的炮声把官兵震醒了,炮声远着呢,他们在地上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爬了起来。第一个感觉不对的是杜鼎团长,他在观察哨用望远镜观察着,唉,不对呀?今天日本鬼子是发哪门子疯啊,弹着点根本没有目标,纯粹像个疯子胡乱射击,他意识到日军想跑。

杜鼎马上向李琰师长报告,日军弹着点毫无目标,他们想跑。

李琰把电话打到王耀武司令部,王耀武又把电话打到何应钦那里,见何应钦没有表态,又打到重庆蒋委员长那里。蒋介石正在吃晚饭,他听了很激动,他说,耀武啊,到口的肥肉你别不吃呀,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蒋介石灵感上来了,他马上又要通王耀武前线的电话,他对王耀武说:“耀武啊,夫人刚才吃了一只鸭翅膀。”王耀武受宠若惊,他知道委员长不随便在别人面前谈及宋美龄。他惊慌地说:“向蒋夫人学习,我们前线将士还要啃鸭头!”蒋介石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他说王耀武很会说话。

王耀武不会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的,他让前线部队收缩包围圈,贴上去缠住他们。前线部队缠住日军的最好办法便是不停地袭扰他们,让他们跑无法跑,打也无法打,成天纠缠不清。

首先被纠缠的日军是第120联队。这一联队是同109联队一块进发的,后来受到中国军队的阻击,他们便一左一右分开行动了。当109联队被困时,120联队和133联队都前去接应过,但没有过去。只有133联队的第2大队进去了,但以后再也没有走出来,后来被歼灭在蒲板溪一带。

第120联队现在有4000兵力,那是联队长儿玉忠雄这一个多月不断收容过来的。这支队伍除120联队外,还有几个不同番号的小队、中队残兵,现在统一由儿玉忠雄大佐指挥。儿玉忠雄收到了师团部撤退的命令,但他不急。中国军队想一口吃掉他几千人马,恐怕没有这个能耐,所以,他一直还在寻找战机,企图消灭中国军队一两个团再作打算。

后来儿玉联队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第20军坂西一郎下达的撤退命令谁都不敢违抗。当然要撤退也得装出一副大举进攻的样子,这样才能蒙蔽住中国军队,不暴露自己的企图。儿玉忠雄有战争经验,他的这个想法一点没有错,要错就错在他后来选择的退却线路问题上。

老辣刁钻的儿玉忠雄,他设计了一套撤退方案,目的向东,但表面必须向西,他要做出向西全力以赴的进攻的样子。西侧是中国军队170团的防守区域,在最前沿的是1连,他们的阵地是一处易攻难守的平缓地带。

连长没办法,便在阵地侧翼构筑了一个暗堡。这个暗堡构筑得十分巧妙,紧靠一壁弧形石崖。这个石崖上凸下凹,地堡就修在凹心里,前方是视野开阔的平地,既可阻击进攻之敌,又可掩护全连阵地。连长在这处地堡里架设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弹药备得十分充足。不这样不行呀,这是全连的指望。

儿玉联队的先头部队上来了,第1连的士兵俯在阵地里不打,把日军放近些,不仅手榴弹够得着,还要同地堡形成交叉火力。日军已到阵地前50米了,连长带头扔出一颗手榴弹,随后是一百多枚手榴弹。同时机枪、步机一起开火了。

日军遭到突然的火力抵抗,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猛烈的火力打得他们头都抬不起来。更可怕的是侧面还有一组火力,退都退不出去。儿玉忠雄看见了,他命令炮兵轰击地堡。地堡里的三挺机枪不管它,一直吐着三条火龙,把开阔地带的日军放倒一大片。

日军的炮火不管用,炮弹打在崖石上,只崩下来一片碎石,这对地堡不大起作用,这地堡是钢筋石头堆砌而成的,不怕石头砸。炮弹怎么都打不到地堡上,这样儿玉忠雄哇哇嚎叫起来。

“特攻队上。”儿玉忠雄大声命令道,他把指挥刀抽出来,指着地堡嚎叫着。

日军的特攻队果然厉害,这是中国军队在阵地上亲眼目睹的事。他们很有战术,五六个人成一字形纵队进攻,手里都抱着一个炸药包,前头一个中弹,便拉响炸药包,爆炸的硝烟遮挡地堡里的射击视线。第二个日本兵又朝前冲上几米,中弹时又拉响炸药包。就这样不停地进攻。

中国军队的这个地堡机枪射界开阔,视线也特别好,三个射击方位烟雾遮住一处,遮不住另一处,况且是机枪、重机枪,反正遮住遮不住他们都是一个劲地对外扫射。

儿玉忠雄见这样不行,只好调来最后的几颗掷弹筒,让士兵再次冲锋近距离向地堡口发射,但还是无效,地堡射击孔太小,打不住。他们便改用爆破筒往地堡枪眼里塞,开始两根被顶了回来,第三根却被几个日本兵死死顶着,终于把地堡炸掉了。

1连没有了地堡火力的配合,阵地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日军占领了。儿玉联队占领了中国军队这个阵地后,突然意识到坏事了,被中国军队给缠住了。他悔恨自己的愚蠢,怎么会为这个阵地同中国军队争夺一天呢?

120联队即刻组织800多人的先头部队调头向东,随后大部队紧紧跟上。中国军队按照上级的命令,咬住敌人不放手,于是冲出阵地追击出去。谁知儿玉忠雄见中国守军脱离了工事阵地追击,便让主力转回头来,打中国军队一个“回马枪”。日军这一打还真把中国军队打懵了,一时难以招架,在被日军重创的情况下,后退寻找有利地形进行堵击。

儿玉忠雄根本就无心恋战,他虚晃一枪后,便挥师朝铁山方向退却。

一路上的确摆脱了中国军队的追击,但他不知,120联队钻进了中国军早已设伏的口袋里了。在这里周志道将军恭候他多时了。

周志道率领的74军第51师,前面说过,这是一支有骄人传统的部队,以专打硬仗恶仗而着称。周师长见儿玉忠雄果然中了埋伏,立即联系中美空军,不一刻,一大批P-51攻击机飞来了,对日军所在的峡谷轮番轰炸、扫射。

在峡谷里日军发生混乱时,周志道的第51师发起冲锋。混乱时日军朝几个山头突围,死伤惨重。儿玉忠雄率领一部分残兵败将总算跑出来了,无路可寻的日军驻在公路一侧的丘陵地带作短暂休整,人马不过2000。

116师团部来电,让他们原地固守待援。

儿玉忠雄朝周围高地观察了一圈,四周高地全被中国军队占领,如何固守,又怎么待援呢?20军坂西一郎不这样说,他命令他们应伺机突围,向师团靠拢。同儿玉忠雄联队一样遭遇的还有第133联队,这个联队是奉命进攻铁山的日军主力,他们进攻受阻,被压在铁山、青岩一带的一条峡谷地带。

日军芷江作战的参战联队中,要数第133联队的加川胜永最老到,也最有城府。他是一个有野心的家伙,几次都差点晋升为少将,但每次上层的矛盾都连累着他。原想芷江作战好好打一仗,让上层一些人物无话可说,不料在进攻中却被泷寺保三郎抢了头功,最先突破中国军阵地,占领城池。后来又冒出一个儿玉忠雄出来,他在109联队受困时,却成了师团的先遣队,一路领先。

加川胜永现在想想觉得倒是好事,自己的联队基本上还保持较强的战斗力,由于别人一马当先,才使自己保存了实力。尽管损失一些人马,但同其他几个联队相比较,倒也不算什么。作战进入后期时,加川大佐尽力收缩,把几个大队抱在一起,组成一支强有力的力量。他不上中国军队的当,不分散兵力,就不易被别人分割包围,更不会遭到各个击破的灭顶之灾。

加川胜永想,路总是会有的,办法也是会想出来的。他们在深山被困,师团部、军团部会着急的,甚至比山里的部队还急,他相信大日本帝国是不会抛弃他们的。所以,加川占据一块高地,一面让各大队节省弹药、粮食,一面加固工事,整理态势,静心等待军团的命令。

20军坂西一郎司令官的确着急,他很担心加川胜永的处境。在他眼里加川胜永是个人才,几次想提升他,都被日军中不同政见的人所阻拦。在十分艰难的环境下,坂西司令官竟冒着风险,用两架直升机为133联队空投一批弹药、食品,可见对他的关照。

近段时间来,最让133联队烦心的事,是中国小股偷袭部队的袭扰,今天搞掉你几个人,明天抢走你一门炮。加川知道,他现在是损失不起了,损失了,就无法补充。目前部队还有300多匹战马,那可是宝贝,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单凭马肉就可以坚持一个月,所以他强调看好战马,一匹都不能损失。战马不喂料,山上有的是青草,这多好呀。

中国军队打掉109联队,击垮120联队,包围了116师团部、58旅团,还有133联队。现在王耀武正在部署新的战斗,部队也在作调动,前线的军队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举歼灭包围圈的日军。

前线胜利的好消息不断传送到大后方去,云南、贵州、四川各地在准备着去前线慰问的事宜。当然,在重庆的蒋介石也特别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