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英伦三岛的文学星空 哈代和他的“威塞克斯小说”

山峦尽收眼底,太阳照耀着广阔的田野,为那片风景增添了气势恢弘的特点,小路是白色的,低矮的树篱的枝条纠结在一起,大气也是清澈透明的。就在下面的山谷里,世界似乎是按照较小的但是更为精巧的规模建造的;田地只是一些围场,从高处看去,它们缩小了,所以下面的树篱就好像是用深绿色的线织成的网,铺展在浅绿色的草地上。下面的大气是宁静的,染上了一层浅蓝,甚至连被艺术家称作中景的部分,也染上了那种颜色,但是远方的地平线染上的却是浓重的深蓝。这儿的耕地很少,面积不大;这儿的景物除了很少的例外,只见那些广阔的生长茂盛的大片草地和树木覆盖着大山中间的山峦和小谷。

——哈代《德伯家的苔丝》

正如中国的小说家沈从文创造了一个美丽的湘西世界一样,19世纪的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也用他的“威塞克斯小说”系列使他的家乡跟着他的名字走遍了世界。

托马斯·哈代(1840—1928年)是19世纪末英国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和诗人。他的故乡道塞特郡是他一生的居所,也为他的大部分小说提供了一个外部的蓝图。

哈代最有成就的作品是名为“威塞克斯小说”的一系列小说。威塞克斯是道塞特郡及其附近地区的古称。他这些小说展示了英国农村的恬静景象。《绿荫下》(1872年)描写了一种类似世外桃源的田园生活,这是作者心目中理想的社会生活。《远离尘嚣》(1874年)也是记述明朗恬静的田园生活的,但已经隐隐透出一种悲剧的情调,作者已开始了解在现代社会幸福的田园生活只是一种幻想,在后来出版的《还乡》(1878年)和《卡斯特桥市长》(1886年)里,他已经不再幻想世外桃源式的田园生活,传统社会的灭亡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这两部小说中都突出了命运对人的冷酷无情。

《德伯家的苔丝》和《无名的裘德》是他的主要作品。《德伯家的苔丝》(1891年)描写贫穷的农家女子苔丝一生的悲惨遭遇。她渴望凭自己的劳动过日子,但是在现实社会中却接二连三地碰壁。当苔丝还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因为家庭贫困,不得不上德伯家去当女工,遭到地主少爷亚雷·德伯的污辱,怀了身孕,因此她备受周围人们的歧视和道德偏见的压力。孩子病死后,她到一家牛奶场工作,认识了一个牧师的儿子——青年大学生安玑·克莱,不久便和他相爱。苔丝向克莱讲述了自己过去的不幸经历,克莱一反往常的态度,遗弃了苔丝,使她走上更加悲惨的道路。苔丝转到另一个农场劳动,做着非常沉重的活计。后来父亲死去,一家人沦落街头,纨绔子弟亚雷又来纠缠她,她不得已而又迁就了他。克莱在巴西经营事业失败后突然归来,苔丝悔恨交加,杀死亚雷,和克莱逃到森林过了5天的幸福生活,第6天早晨被捕,被法庭判处死刑。

作者通过描写苔丝一家的悲惨遭遇,揭示了工业文明侵入农村给农民带来的痛苦。苔丝所受的种种压迫是农民所处苦境的写照。她为了生活,不得不忍受农业资本家的剥削,并受到富家子弟的污辱。但是使她陷入绝境的是资产阶级社会的道德偏见。代表这种偏见的克莱对她的遗弃,使她精神上遭到沉重的打击,是造成她的悲剧的一个重要因素。

小说的副题是“一个纯洁的女人”,寄予了哈代对苔丝深厚的同情,作者认为她是无罪的,是个受难者。他赋予苔丝一切美好的品质,勤劳勇敢又富于反抗性,她坚持自食其力的尊严,反抗资产阶级社会的虚伪道德。她不慕虚荣,不希罕贵族出身的祖先。她对克莱的爱是真诚的,她不是觊觎他的财产,而是想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和“爱的奴隶”。她也有旧时代的弱点,旧的道德观在她身上还有影响,她既认为自己的失身是无辜的,又觉得自己在命运面前是有罪的,她既有反抗命运的一面,又有听天由命的一面,因而有时不免陷入自悲自叹。

《无名的裘德》(1895年)是《德伯家的苔丝》的姊妹篇。主要是写青年石匠裘德一生的遭遇。主人公是个孤儿,但是自幼聪明,学习优秀,他一心希望入大学,将来做一个教师,但资本主义社会的高等学府蔑视这个出身低微的青年,把他排斥在门外。为了谋生,他当了一名石匠。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和表妹产生了真挚的爱情,但是俩人的情投意合却触犯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宗教和道德教条,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爱人离去,孩子惨死,他自己也在孤独中死去。裘德一生的遭遇,控诉了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对于有才华、有理想的青年的扼杀。而他的爱情悲剧则批判了社会的陈规陋习对于人的自由的束缚。

哈代的小说都闪现着人道主义的光芒,他的小说主人公往往都是仁爱的象征。苔丝和裘德,虽然一个是农业工人,一个是石匠,但都是他的“仁爱”思想的具体表现。苔丝虽被克莱遗弃,在物质上和精神上受到极大的打击,但她宽恕了克莱的行动,默默地等候着他的归来。裘德虽然对社会提出强烈的控诉,但他一心希望用仁爱的思想去改造社会,只是在冷酷的现实面前,他的理想无法实现。

哈代的小说具有浓厚的悲观色彩。人的悲剧都是冥冥中由神的意志安排,无论人们怎样努力和反抗终归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他的小说在情节和结构的安排上也反映出宿命论的观点,导致主人公悲剧的每一个步骤,都被写成是不可避免的事件。他甚至用神秘的预兆、诅咒等手法来渲染悲剧的必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