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何称名称字 第二节 称人用字

为了避讳才称字,所以古人在交际中都是称人之字。称人之字就是敬其名。不过封建时代等级森严,礼节繁杂,就是称字也还须看对象,不是任何人只“敬其名”就行的,称字也有许多讲究。

(1)平辈之间称字

亲友之间,凡是同一辈分的,原则上都可称字。孔子的弟子们,彼此间都称字。如《论语·子张》记颛孙师、卜商和言偃等人的相互称呼都是用字。如言偃评论卜商的弟子时说:“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卜商听到这话则说:“言游过矣!”卜商的弟子曾向颛孙师请教交友之道,颛孙师先问道:“子夏云何?”言偃评论颛孙师时说:“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曾参则说:“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卜商字子夏,言偃字子游,颛孙师字子张,这里都是称的字。又如《三国志·吴志·鲁肃传》记叙鲁肃第一次见到诸葛亮时说:“我子瑜友也。”子瑜是诸葛亮的哥哥诸葛瑾的字。又《吕蒙传》记鲁肃同吕蒙交谈后,对吕蒙的胆识才略极为激赏,“于是越席就之,拊其背曰:‘吕子明,吾不知卿才略所及乃至此也!’”

对朋友是不能呼其名的,这是一条传统的礼仪准则。除非对方没有字。许多历史题材的文艺作品,常常忽略这一点,让古人在集会场合,大呼朋友之名,实在欠妥。

兄弟之间也以字相称,兄对弟,对称或叙称都可以;弟对兄,一般只用于叙称。三国魏曹丕在《与钟大理书》谈到曹植时说:“是以令舍弟子建因荀仲茂,时从容喻鄙旨。”曹植字子建。这是对他人称自己的兄弟,不称名,称字。兄长可直呼弟之字,如《世说新语·伤逝》记王徽之听说弟弟王献之病逝之后,是这样描写的:

便索舆来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恸绝良久。月余亦亡。

(2)尊长称卑幼者

身分地位高的对身分地位低的,年长的对年幼的,为表谦敬,可以称对方的字。早在先秦时代就是如此。如孔子死后,鲁哀公在哀悼孔子的文辞中称“尼父”。封建社会早期,等级制度并非像后来那样森严,君主称臣子的字很普遍。如《史记·高祖本纪》记高祖评论群臣功勋时说:“夫运筹策帏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子房是张良的字。又《魏其武安侯列传》中,汉景帝劝窦婴说:“王孙宁可以让耶?”窦婴字王孙。《三国志·吴志·周瑜传》注引《江表传》有这样一段文字:

权抚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文表诸人,各顾妻子,挟持私虑,深失所望,独卿与子敬与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赞孤也。”

吴主孙权对大臣都称字。这里的公瑾是周瑜的字,子布是张昭的字,文表是秦松的字,子敬是鲁肃的字。

君主称大臣的字,在六朝时此风犹盛。以后随着君权的提高,对大臣就不兴称字了。

亲友中长辈对晚辈称字,比较常见,但父祖对儿孙称字罕见。《世说新语·德行》陈仲躬曾称两个儿子的字,就是有名的“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那两句话。但这是叙称,而对称则少见,尤其是封建社会的中后期。伯父、叔父不同于父亲、祖父;尤其是叔父,有的和侄子的年龄常相去不远,甚至还有侄子年龄大于叔的,所以对侄子多有称字的,阮籍称阮咸就用字。

(3)关于称尊长的字

先秦有称尊长字的,如孔子的弟子们称孔子,有称“仲尼”的。《论语·子张》记子贡批驳叔孙武叔时说:“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踰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踰焉。”相传是孔子的孙子孔伋(子思)所作的《中庸》,其中有“仲尼祖述尧舜”的话。孔子的八世孙孔鲋在《孔丛子》一书中,对他的列祖皆称字,如称孔子为仲尼,孔伋为子思,孔白为子上,孔穿为子高,孔慎为子顺。这在封建社会中后期,是要遭人非议的。父祖之名不能说,称字也渐渐行不通。有了别号之后,多称父祖的别号。

君主的字是不能叫的。《三国志·蜀志·马超传》注引《山阳公载记》说:

超因见备待之厚,与备言,常呼备字。关羽怒,请杀之。

这段记载尽管有不符合史实之处,如马超归降时,关羽正留守荆州,并不在蜀中。但这里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三国时代,等级制已较为严格,对避讳已有进一步的要求,已不能称君主的字。马超武人,不懂礼仪,一有安身之所,便忘乎所以。尽管当时刘备尚未称王,但既然委身事人,那就有了君臣名分,怎可见刘备相待甚厚,便把刘备当作朋友而称其字?今天许多根据古典名著改编的电视剧,让剧中人物直呼其君主之名,实在太缺乏历史常识和文化常识了。

总之,名是自称的,字是为他人叫的。自称称名,称人称字。当人之面,直呼其人父祖或君主之名,皆为不敬,有失起码礼仪。而自称称字,不被视为狂悖,即被当作无知,皆为古人所不取。君父之名,自己是不能叫的;中古以来,父祖的字晚辈也不能叫了,多称别号。其或有个别例外,皆不足以为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