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十章 东亚第一骗局(下)

在当时的釜山日军队伍中,除了日本人和朝鲜人以外,还有许多被掳掠到日本的明人。他们要么像苏八一样当最低级的足轻,要么像张大膳一样担任通事。

沈惟敬离开以后,李宗诚一直居住在釜山城内。四月二日,他见到了两个福建人。这两个人一个叫萧鹤鸣,一个叫王三畏,都在日军内部供职,特地前来禀报大明使节一个可怕的消息。

萧鹤鸣和王三畏告诉李宗诚:秀吉并无乞和之心,打算派兵把两位使节抓起来,向大明索取贿赂,再次开战。他们甚至打听出了“秀七条”的详细条款,合盘托出。

秀吉的强硬态度在日本不算秘密,军中传言已久,萧鹤鸣和王三畏知道不足为奇。只是不知道他们冒着偌大风险通报给明使,是出于爱国之心,还是希望立功赎罪,返回大明。

萧、王带来的这个消息把李宗诚吓得肝胆俱裂。他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吟诗作对还能勉强应付,现在忽然要面对刀兵,心态大变,草木皆兵。日军的每一个轻微举动,在李宗诚眼里都变得十分可疑,他惶惶不可终日,感觉随时会有凶悍的倭寇闯进营盘。

经过一夜的煎熬,李宗诚做了一个十分愚蠢的决定——出逃。

一位皇帝亲自委派的堂堂大明使节,居然临阵脱逃,这可真是外交上的大笑话。

四月三日的二更时分,李宗诚没有惊动杨方亨,偷偷叫了自己的几个亲信家丁,扛着包袱戴好面纱,打扮成普通官吏的模样。他告诉守釜山诚门的日本卫兵,说有紧急公文要送出去。卫兵信以为真,就把城门打开,放他们出去。

李宗诚离开釜山城,一路往着庆州方向走,结果因为天黑而迷路了,歪打误撞到了蔚山。蔚山是加藤清正的防区,李宗诚没敢多加停留,连跑带跳地一头扎进附近的深山,然后……然后又迷路了。他足足转悠了三天,也饿了三天,好不容易碰到朝鲜人的巡逻队,才算抵达庆州。

李宗诚离开以后,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日本人发觉。当时小西行长回日本了,釜山兵事由宗义智代理。宗义智一听正使跑了,大惊失色,连忙派了重兵团团围住杨方亨的住所。

杨方亨是武举出身,胆气比李宗诚强多了,他一听正使逃了,十分镇定,继续在强兵环伺之下睡大头觉。宗义智一看这位副使如此沉得住气,便下令撤去守卫,自己亲自走进屋去,告诉杨方亨:“你家正使跑路了。”

杨方亨还是一副波澜不兴的表情:“那个傻瓜没见过什么世面,又在军营里呆的太久了,所以才跑路的。”他向宗义智提了两条要求:一,不得对使团动粗;二,不要去追击李宗诚。宗义智都答应了。杨方亨又把使团的人都叫过来,说现在我是使团的最高长官,以后都听我指挥。他的沉稳让混乱的使团恢复了正常。

处理完这一切以后,杨方亨前往李宗诚的住所,发现这位正使走得匆忙,最为重要的册封金印还扔在屋里。杨方亨把金印捧在怀里,展示给周围的日本人看。宗义智看到印信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杨方亨处变不惊的态度佩服不已。

在另外一个版本里,李宗城在一次宴会里看到位美女,当场上前调戏,结果发现那位美女是宗义智的老婆、小西行长的女儿,这一下捅了大篓子,他也连夜潜逃。这个说法可信度太低,可是广大老百姓喜欢这个香艳故事,民间颇为流行,甚至还有以此为题材的春宫图……

再说李宗诚逃回汉城,把萧鹤鸣和王三畏传出来的“秀七条”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朝廷。万历听说以后,勃然大怒,既恼李宗诚的丢人现眼,又恨日本人出尔反尔。李宗诚直接被锦衣卫逮捕下狱,押回北京慢慢审问。

“秀七条”的公布,在北京引起了轩然大波。明廷百官一片哗然,争相上本弹劾,请停封事。弹劾的最高潮,是右佥都御史曹学程的上本。在这本奏折里,曹学程把矛头直接指向了石星和首辅赵志皋,把两位大臣骂得狗血淋头,要求他们负全责。

万历皇帝的反应出乎意料,他把曹学程下了狱,禁止继续谈论这件事。

万历皇帝这么做,有三个原因。

第一,李宗诚证词里提供的“秀七条”要求太过荒谬,和“万历三条”之间天渊之别,万历皇帝不知道其中沈惟敬与小西行长搞的猫腻,还以为“万历三条”提出在先,“秀七条”变卦在后,觉得倭寇前后态度变化太大,肯定有问题。在弄清楚之前,不能定下结论,贸然开战。

第二,赵志皋是万历面对群臣最好用的一块挡箭牌,这几年来替他挡了不少唾沫星子,万历一时半会儿还不愿意放弃这么好使的一块盾牌,赵志皋几次要告老还乡都没被批准。现在万历自然不会允许别人用日本做文章。

第三,内藤如安是万历亲自接见的;册封秀吉是万历亲自做的决策。现在如果爆出日本拒绝册封的消息,丢的是大明的面子,抽的是万历的脸。这更是不允许的。

所以,无论万历心里有多不愿意,他必须要在明面里摆出姿态,维持和谈。

比万历还痛苦的是石星,他听到“秀七条”以后,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可他已经完全站在了和议的船上,下都下不来了。石星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继续为沈惟敬打包票。

这时候,一根救命稻草漂到了万历和石星面前。

在李宗诚跑回来以后,杨方亨很快也写了份报告回奏朝廷。在报告里,杨方亨认为李宗诚是误听谣言,不辩真伪,再加上加藤清正蓄意阻挠——这条是应沈惟敬和小西行长要求加上的——以致酿成出逃事件。他在报告里特意强调,据宗义智说,秀吉正在修建迎接明使的馆舍,马上就完工了——注意,杨方亨一直在釜山营中,他的消息来源都是日军将领,这其中真伪难辩。

可万历和石星已经顾不上分辨真伪。他们以杨方亨的报告为证据,认为所谓“秀七条”是未经查实的谣言,册封应该继续。于是,兵部向万历皇帝建议,另外派遣一名使者与杨方亨汇合,继续执行册封事宜,同时饬令驻朝鲜与辽东的明军做好战备工作。

可这时候从北京派人已经来不及了,石星索性把沈惟敬就地提拔为副使,杨方亨升为正使。这个举动,表明石星和沈惟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未必俱荣。石星心里已经把沈惟敬这个骂了几十万遍,一旦解套,他肯定第一个不放过这个老骗子。

北京的命令送到釜山的同时,沈惟敬恰好刚从日本返回。他这几个月在日本到底干了什么,有没有冒充大明使节,秀吉有没有排练好礼仪,谁也不知道。但沈惟敬一回釜山,日军立刻撤走了西生浦、竹岛的守军,说明他与小西行长又有了密议。

杨方亨此时也有点起急了,想赶紧去日本把这事了结。他不再执着于日本全部撤兵,一看到西生浦、竹岛的守军撤退,便表示尽快启程前往日本。

沈惟敬把明使这边搞定的同时,小西行长传来好消息,最后一个阻碍他们计划的加藤清正也完蛋了。

李宗诚的出逃,对日本人来说是个完全没准备的意外事件。但小西脑子太好使了,最擅长抓住突如其来的机会,出逃事件一发生,他便意识到这是一个扳倒加藤清正的绝好机会。

小西行长返回日本以后,通过石田三成向秀吉告了加藤清正一记黑状,罪名有三:一,当着朝鲜人的面对小西行长出言不逊,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在跟刘珽的书信来往中自称丰臣清正,属于僭越;御下不力,纵容自己的部属去抢劫明使,以致李宗诚逃跑。

前两条罪名,属于可大可小的变量,单拿出来都不算大事,但如果跟别的罪名一结合,便会有翻倍的效果。所以真正利害的杀着,是第三条罪名。秀吉对于明朝投降一事十分关心,一听说清正这个兔崽子把明朝派来请安的使者吓跑了,大为恼怒,连带着连“自称丰臣”和“嘲笑小西”三罪并发,干脆一纸调令把他调回国,关在伏见城里听候发落。

加藤清正是秀吉一手看着长大的,感情十分深笃,这次惩罚如此之重,可见秀吉是真怒了。

搬走了最后一个障碍,六月十五日,大明正副二使加上朝鲜通信使黄慎离开釜山,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于七月初抵达伏见城。

伏见城位于京都附近的伏见山上,是秀吉常驻的大本营。使团抵达以后,却没有立刻得到接见,因为秀吉听说朝鲜只派了通信使,却没按照要求送来一位王子当人质,很不高兴,便吩咐安排使臣住在新修建的馆舍里,不着急安排见面,打算晾一晾他们再说,

这一晾,晾出个大麻烦,地震了……

万历二十四年七月,京都地区发生了一场大地震。这场地震的规模极大,几乎把京都附近夷为平地,方圆百里之内的房屋,几乎全都不存。就连坚固的伏见城也经受不住,轰然坍塌,压死了数百人——总算是秀吉运气好,当时不在城中,不然我们这个故事,在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顺便一说,当时伏见城的牢房也震塌了,加藤清正趁机跑了出来,大叫大嚷要保护秀吉。这一举动博得了秀吉的好感,再加上清正是秀吉正室宁宁从小养大的,宁宁也站出来求情,于是秀吉便解除了他的禁足令,回到朝鲜前线。

大明使臣们也被这场天灾波及到了。地震发生的时候,他们正呆在新建的欢迎馆舍里。幸亏房子比较新,相对结实,给了一点缓冲时间。这些人一窝蜂地跑出屋子,惊魂未定,馆舍就在身后倒塌。清点人数,高级官员们都没事,只是被压死了一个千总、一个差官和四个家丁。

杨方亨大难不死,心里倒挺高兴。地震是不祥之兆,日本发动不义战争,合该由此报应。如果秀吉看到上天对他的恶行发怒,一定会乖乖地收起野心接受册封吧。

可惜秀吉没如杨方亨所愿那样改过自新,洗心革面,他唯一改变的,只有接见地点。

这场地震给日本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大灾之后诸事烦扰,秀吉一直忙碌到八月底,才对大明使臣团下了通知,决定在九月二日接见大明使臣,地点则从已经不存在的伏见城改到了大阪城,不过却拒绝了朝鲜通信使的陪同。

无论如何,秀吉总算是肯见大明使团了,这总是件好事。

杨方亨不知道,这时候沈惟敬与小西行长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他们计划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凶险的一步。

九月一日一早,五大老之一的毛利辉元亲自前往明使下榻之处,客客气气带着明使们前往大阪城正殿。在正殿里,五大老、五奉行等丰臣政权的有力大名们已经齐聚一堂,一起屏息宁气等着册封仪式开始。

在这之前,沈惟敬已经告诉杨方亨,日本国情不同,尽量简化大明仪,早点册封完早点回国。所以杨方亨没有走那么一套繁文缛节,手持节旄站在正中,沈惟敬手捧金印陪在一旁,还有一个护敕官徐登归拿着诰命、敕谕和冕服。

他们等了半天,远处的黄缦帘子徐徐拉开,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秀吉此时的身体健康已经堪忧,不得不让两个侍从左右扶着。可是关白老爷的官威犹在,他一出场,殿内侍卫一起呐喊,颇有些气势。

秀吉到了座位上,刚一坐定。沈惟敬忽然扑通跪倒在地,朝着日本的最高统治者匍匐叩头。这一举动让杨方亨惊呆了,他们手里拿的是万历皇帝的节旄,代表的是大明皇帝的意志,是不需要向任何人叩拜的,可,可这个沈惟敬怎么膝盖这么软?这是哪门子册封的礼节?

杨方亨想不通,沈惟敬心里却是明镜儿一般。他知道,在秀吉心目中,他们这些人是来册封“大明王”的降臣,叩头是份内的事。为了不让事情穿帮,他也只能这么做。沈惟敬不光自己叩头,还回头瞪杨方亨,让他也赶紧跪下。杨方亨没办法,勉为其难也行了个礼,却不肯叩头。

这个举动让秀吉很不高兴,嘴里嘀嘀咕咕,当场就要借朝鲜人不派王子做人质的事发脾气。小西行长见状不妙,赶紧对秀吉说这都是大明来送礼的人,看在那些礼品的份上,也得好好接待才是。”经过劝解,秀吉总算气消了点,但也没了继续接见的兴致,袖子一摆,让随从把金印、诰命、敕谕和冕服之类的东西收好,然后离席而去。小西行长告诉明使,今天先到这儿,明天继续。

第一天的接见,就这么莫明其妙地结束了。到了第二天,按照日程安排,应该是秀吉宴请大明使臣。这次更有意思,所有的大名都特意换上了中朝服饰,煞有其事地聚在一起,好像在金銮大殿上朝议一般。

前头吃吃喝喝,后头却很紧张。秀吉在别殿接见了沈惟敬和小西行长,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才把秀吉劝住,说只要册封仪式完毕,朝鲜人一定会来乖乖过来输诚。从别殿离开之后,沈惟敬问小西行长:“还差最后一步,你靠谱不靠谱?”小西行长回答:“我都安排好了。”

宴会结束后,该是宣读册封诏书的重头戏了。秀吉为了表示重视,把仪式现场移到了花畠山庄,德川家康等人也都跟了过去,要见证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按照流程,首先是杨方亨宣读诏书,再由通晓汉文的僧侣西笑承兑翻译成日文,当众转达给秀吉与诸位大名。这个西笑承兑,是小西行长安排的关键人物。小西行长事先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说如果看到有让秀吉生气的句子,请略过不译。

换句话说,小西行长是欺负在场的没人懂中文与日文,打算玩一手瞒天过海的计策。杨方亨念的是册封日本国王,秀吉听的是册封大明王,这事就糊弄过去了。

可西笑承兑不知是紧张,还是压根没打算配合小西行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字一句把万历皇帝的诏书忠实地译了出来。

至今在大阪博物馆里,仍旧保留着这封诏书的原件,其全文如下:“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赐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嗣以海波之扬,偶致风占之隔。当兹盛际,宜讃彜章,咨尔丰臣平秀吉,崛起海邦,知尊中国。西驰一介之使,欣慕来同。北叩万里之关,肯求内附。情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兹特封尔为日本国王,赐之诰命。于戏龙贲芝函,袭冠裳于海表,风行卉服,固藩卫于天朝,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钦哉!”

秀吉不懂中文,但承兑翻译的太好了,用日文完美地表达出了中文的意思。别的客套话倒没什么,无非是华丽词藻,但其中有两句话是关键。

一句是“封尔为日本国王”;一句是“固藩卫于天朝”。万历皇帝连职称带职务都给秀吉安排好了——这对于狂妄地要侵占整个东亚的秀吉来说,是极其大的侮辱。何况还当着这么多大名的面,多丢人呐。

秀吉的怒气简直是无以复加,他把诏书惯在地上——在一些史料里,还提及他把诏书撕裂,把头顶的明冠摔碎——大声冲着杨方亨嚷道:“别扯淡了,老子本来就是日本的天下人,还用得着大明来封这个头衔?我要的是大明王!大明王!”(吾以武威治日本,何须明之封吾为日本王?吾欲灭明国,大明国王求和,说要奉吾为大明皇帝是以答应和谈。而今却以封日本王来欺吾。)

老头子气得浑身哆嗦,意识到自己可能上了当,而且还是大当。他想起这是小西一力撮合而成的事,便红着眼睛到处找小西。

小西行长在一旁吓得直哆嗦,承兑的临场不给力让他的全盘计划落空,现在他必须要承受秀吉的滔天怒火。秀吉看见小西行长,气不打一处来,嘴里嚷嚷着非斩了你丫的狗头不可!

小西行长连连叩头,说这些事都是石田、大谷几个人跟我商量着干的,不是我一个人独断专行啊。他唯恐秀吉不相信,还拿出一大堆来往文书——看来小西真是个精细性子,早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不然他参加宴会干吗随身揣那么多信啊?

西笑承兑心怀愧疚,心想是我害了小西君。他走上前去,劝秀吉不要动怒滥杀。石田、大谷等人也算讲义气,把这事认了下来,好说歹说,总算保住了小西行长的性命。这么一闹腾,宴会自然也开不成了,大家不欢而散。

杨方亨看到秀吉先扔诏书,后骂小西,他不懂日文,看的有些莫明其妙;沈惟敬在一旁哪敢多嘴解释,赶紧拽着杨方亨离开大阪城,回了馆驿。回去以后,杨方亨问沈惟敬到底怎么回事。沈惟敬不愧是个老骗子,面不改色地说秀吉是因为朝鲜人不派规格高的使臣来,所以生气了。杨方亨将信将疑,也未深究。

第二天一早,沈惟敬传话给通信使黄慎,撒了一大篇谎话,说昨天关白告诉我了,怪你们朝鲜人拖拖拉拉不肯配合议和,所以人家要再次发兵攻打你们。他紧接着又扮好人,说幸亏我当时喝止了秀吉,训了他一顿,日本既然受封藩国,就与朝鲜是兄弟之邦。兄弟之邦在那么能打架呢?

说到最后,沈惟敬拍着胸脯说你放心,我这次不把秀吉的事搞定,就不走了。

好个沈惟敬,这一通瞎话说出来,当真是气不涌出,面不更色。能看得出来,他是准备把册封失败的黑锅扣到朝鲜人头上,减轻自己归国以后的罪愆。黄慎听了,总觉得不对劲,但根本不敢宣诸于口,满腹心思都在担心朝鲜接下来的命运。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九月九日,柳川调信跑来偷偷告诉黄慎,说秀吉昨天召见了加藤清正,加藤清正拍胸脯说“朝鲜人不送王子来也罢,我亲自去再抓两个来。”秀吉很高兴,让他二月渡海进攻朝鲜。

黄慎听了报信,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告诉大明两位使节,却被沈惟敬好一通嘲弄,说他是杞人忧天。

又过了几天,使团又听到一个新消息:黑田长政在丰前,加藤清正在肥后,两员大将厉兵秣马,准备出征。这个时候沈惟敬仍旧强作镇定,安慰杨方亨说没事没事。

刚说完没事,事就来了……

秀吉派人给使团送来一封书信。信中秀吉把朝鲜人狠狠骂了一通,列数了三道罪状,声称一定要给他们个教训。

毫无疑问,这是一封宣战书。大明、朝鲜使团一听这个消息,知道这次出使是彻底失败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日本人还讲道理的时候赶紧离开。

小西行长还算讲义气,派柳川调信一路跟随,颇为照顾。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大明、朝鲜使团终于安全地返回了釜山港。小西行长命令宗义智好生招待,还备下不少礼物,图个买卖不成仁义在,没有多加为难,放归汉城。这时候,已经是万历二十五年的正月了,距离册封团成立之日的万历二十三年一月三十日,已经足足过去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