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比沉重的担子 来者不善

接到邀请,官员们大多反对徐广缙赴约:“海洋上风涛不定,路上非常危险,再说在这敏感时刻,您这一去,犹如置身虎群之中,如果对方予以扣留或加害怎么办?”

徐广缙笑了笑:“你们想错了,他们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的。退一步说,即使真有不测,水师提督不是在吗?怕什么。”

随即,他把水师提督叫过来:“假使我被扣留,你可以组织水师发动进攻,不必投鼠忌器,顾及我的安危。”

说完,徐广缙便带着官员们坐上扁舟,向海上划去。

海洋不比内河,风大浪高,纵然船夫技艺精熟,也足以让这些从未出过海的随行官员们胆战心惊。等到达目的地,众人更傻眼了。

军舰与扁舟,犹如巨人与侏儒,他们必须沿着舱梯才能接近舶楼的会议室,而舱梯足有二十多级,这也太高了吧!

就在众人愣神的时候,徐广缙已经登了上去,并且一会儿就站在了舶楼之上,上去之后,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从容顾盼,旁若无人。

总督大人如此,官员们再没理由原地不动,只好都跟着缘梯而上。这是一个让人一想起来就胆战的经历,梯子固然是晃晃悠悠,再联想到下面就是波涛如怒的大海,进退不得,左右不能,真是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爬”上舶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彼此都一个熊样,不是两腿发抖就是面无人色。

文翰已在舶楼迎候,官员们的狼狈相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实际上,只要没经过训练,一般人初次登船,都难免要出这样那样的洋相。可他又有些失望,因为他最希望出洋相的那个人偏偏若无其事,这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来者不善啊!

在将徐广缙请入舱内后,文翰的侍从官即将舱门关闭,跟上来的大清国官员们全被关在了门外面。这可把他们给急坏了,想把门推开,可舱门是有机关的,里面一旦关上,外面根本就打不开来。

徐广缙倒是一点儿不慌,仍然谈笑自若。这时,文翰拿出了一堆文件让他签,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要求,如鸦片开禁、照例纳税,以及租地建房等。按照文翰原来的设计,徐广缙最好是像他的那些随从官员那样,表现得晕晕乎乎,七荤八素,闭着眼睛就一条条一件件地签下来。

可是徐广缙非常清醒,甚至由于前面文翰安排的种种“铺垫”,变得更加敏感。他一边看一边问翻译,这句是什么意思,那句是什么含意,听到有不合理的地方,就会指着相关文字质问文翰,然后拿过笔将其一一删去。

文翰急了,删的地方正是他想要的,那哪成啊,但徐广缙毫不相让,据理力争,驳斥文翰的声音在舱外都能听到。

精心安排今天这个局,文翰的前奏只是作为一个擦边球,既然对手并不糊涂,他也就不得不直奔主题了:“两年前,你们承诺,从今年四月六日起,允许我们自由出入广州。今天请你来,就是要把这个日子正式定下来。”

徐广缙对此早有准备:“所谓两年之约,是耆英大人在任时许诺的,当时我尚未来广东。到任之后,我至今也未接到相关谕旨,不可能马上告诉你具体日期。”

文翰认为徐广缙可以代替耆英敲定,徐广缙则说不然:“中外民情不一,在你们国家,可能没有这种忌讳,但在我们国家不一样。千百年来,广州从不允许外国人入内,这是至今老百姓还在反对的原因所在,想必阁下也是知道的。我作为父母官,必须考虑这一点。”

文翰一听话里的味道不对,脸色开始变了。

徐广缙看了看他,又换了个口气:“不过你放心,耆大人既有诺在先,就不是无缘无故的。我会马上向皇帝请旨,只要旨意一到,有旨必然无条件遵行。”

徐广缙告诉文翰,在耆英已经离职的情况下,你我私下说哪天哪天没有用,得皇帝下旨才可以,“有旨即有期”。

文翰问请旨奏折何时才能到京城,徐广缙用内行教导外行的口气,给他讲了一封信从广东到北京,再从北京返回广东的复杂过程。

文翰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太慢了吧。”他搔搔脑袋,说要不这样,我们有轮船,可以免费跑一趟,代你把奏折送到天津,很快的,用不了那么多天。

徐广缙要的就是慢,谁要快啊,他沉下脸来:“奏折拜发,在我国可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连沿途经过哪些驿站,何时到达,皆有专人专管,岂是好随随便便的。你说这样一份重要的文件,让我交给外国人,那不是存心让我受罚吗?况且,你敢保证代送的路上就不会出现差错?”

文翰哑口无言,也觉得自己这个急出来的主意的确有些欠妥。

没什么好费话的了,乖乖地送人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