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手一搏 霸王硬上弓

对卜鲁斯而言,如此做法还有另外一层不可向外人透露的意图,那就是他知道新的防御体系出自僧格林沁的手笔,而这位蒙古亲王又是朝廷主战派的领袖,对咸丰的决策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和作用。

《天津条约》签约前,在得知僧格林沁对签约持否定态度时,卜鲁斯就曾公然声称,僧格林沁是“和平的障碍”,如果不将其赶出政治舞台,英方很难得到满意的条件。

卜鲁斯相信,一旦将拦河设施全部铲掉,也就相应宣告了僧格林沁的失败,中方主战派将无话可说,以后跟中国打交道就容易多了。

大沽口外除了英国公使卜鲁斯、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外,还有美国公使华若翰。法国因为正跟奥地利较劲,所以这次出动的军队规模很小,一共才两艘舰艇,六十个官兵,美国更妙,此行完全是奔着蹭便宜和瞧热闹而来,布尔布隆和华若翰都无一例外地撺掇着英军带头动武。

给他们一架,何伯云里雾里,一张毛脸喝了酒一样通红通红,且呈兴奋状:事不宜迟,霸王硬上弓,搞它一下!

在得知卜鲁斯将进京换约后,老谋深算的额尔金曾带信给何伯,嘱咐他要多加小心,以免卜鲁斯在路上出现闪失,但让额尔金没想到的是,正是有了这些“护驾的雄厚军力”,何伯和他那个宝贝弟弟反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说是要强行通过,何伯随后的举动却很令人费解。1859年6月23日,他派了一名翻译到大沽,告诉中方:“我的炮艇今天将退到拦江沙外。”

中方的一众官员和将领皆不知其意,洋鬼子这是在玩什么把戏,难道他们已经改变主意,准备去北塘了?只有僧格林沁一眼看穿了对手的用心:“故作缓计耳。”他们恐怕是在使诈,诱使我们在防守上出现松懈的同时,以退为进,继续深入海河。

僧格林沁猜得没错,何伯正是这么想的。

英舰一开始就进入拦江沙,为的是进行威慑,做给炮台守军看,现在既然炮台上空无一人,自然就用不着如此显摆了,剩下来的就是如何对付中国的水上工兵。

这些水上工兵也就是僧格林沁所训练的水勇,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维护拦河设施。何伯估计,只要一破坏拦河设施,工兵很快就会乘船来修,很麻烦,不如来个调虎离山。此外,进入拦江沙的炮艇位置过于靠前,如果要硬性进攻的话,也缺少冲击力度。

6月24日晚,在确证水上工兵撤走后,英军炮艇贼兮兮地再次闯入了拦江沙内的鸡心滩。以夜色为掩护,炮艇放下了一只舢板。在舢板靠近拦河设施后,上面所载的英国兵随即进行作业,用炸药桶对维系拦河铁戗的大铁链实施爆破。

由于僧格林沁预作防范,水上工兵其实并没有远离。听到爆炸声后,他们在第一时间便驾船赶到,驱走舢板并迅速对铁链予以连接加固。

英军炮艇本想在爆破后跟进,但看到铁戗铁链依旧,只得放弃了当晚冲进海河的计划。

既然已经露馅,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第二天早上,何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炮艇一个不落地全部开进了拦江沙,联军的所有舰艇也无一例外地升起表明进入战争状态的红旗。

上午九点,卜鲁斯收到咸丰授意的最新照会。在这份照会上,咸丰再做让步,称如果英方不高兴等谈判代表,可直接从北塘上岸,到天津驻足。

中方既做让步,卜鲁斯也有充足时间下令舰队暂时中止前进,然而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按照中国皇帝的意思,还得去北塘绕一下,有那个必要吗?

不是说多走两步路的问题,是因为卜鲁斯居心叵测,坚持从大沽登岸不过是个幌子,他的根本目的还在于打击僧格林沁及其主战派。此后,卜鲁斯就当没收到咸丰照会。事后有人追究这件事,他的解释是来不及了。

海河上的形势,似乎也表明卜鲁斯根本没必要去理会中国政府。此前,英法联军内部有人担心大沽守军发炮阻击,而要解除这一顾虑,抢先对大沽炮台进行火力打击是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