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现实与梦境的距离 你知道举人左宗棠吗

能够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击退石达开,并取得宝庆一战的胜利,左宗棠可以说是厥功至伟,骆秉章对他也更加信任和倚重。

除左三先生和左师爷外,湖南民间又给左宗棠送了一个新绰号,谓之“左都御史”。骆秉章曾担任过监察御史,相对于右都御史,按照以左为尊的原则,“左都御史”的权力和地位当然还要超过右都御史。

左宗棠在湖南政坛举足轻重的作用越来越为外界所知晓和认可。御史宗稷辰是浙江人,与左宗棠“无一面之缘,一字之交”,但在上疏荐举人才时却将他列为首位,说:“所知湖南有左宗棠,通权达变,为疆吏所倚重,若使独当一面,必不下胡、罗(指胡林翼、罗泽南)。”

湘军以湖南为根本,全部的兵力补充和部分饷械都依赖于湖南,或者说靠左宗棠的幕后主持。曾国藩为此特地上奏朝廷,报告左宗棠接济军饷之功,朝廷遂授左宗棠以兵部郎中,并赏戴花翎。接着,胡林翼也上奏荐左宗棠为将才。这使得左宗棠迅速为朝野所瞩目,咸丰听闻后,便命骆秉章出具切实考语,将左“送部引见”。

骆秉章哪里肯放左宗棠离开自己的幕府,他在复奏中表示:“等湖南军务告一段落,遇会试之年,再送部引见。”

这时郭嵩焘正在翰林院任编修,他籍贯湖南湘阴,和左宗棠是一个县的同乡。有一天咸丰在召见他时,忽然问了一连串关于左宗棠的问题:“你知道举人左宗棠吗?他为什么不愿出来做事?他今年多少岁啦?”

在郭嵩焘一一作答后,咸丰嘱咐他说:“左宗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精力就会衰竭,应该趁身体尚强健,及时出来为我办贼(即‘剿灭’太平军),不要糟蹋了机会。你一定要劝劝他。”

或许是因为骆秉章在复奏中提到了会试,咸丰又问郭嵩焘,左宗棠是不是还想参加会试。得知左宗棠确实有此想法,他都有些着急了:“左宗棠何必以科名为重?文章报国,与建功立业,哪一个收获多?他有这样的才能,也还要出来办事才好。你可以写封信把我的这层意思传达给他!”

咸丰不仅专门了解情况和带话相劝,还加赏左宗棠四品卿衔。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特殊礼遇,也显示皇帝对左宗棠相当器重,已有任用他的打算,众人对此无不既惊讶又羡慕。

然而所谓树大招风,时间一长,不可能不引来猜疑和嫉妒。知道左宗棠为人厉害,又是骆秉章身边的红人,直接攻击的话弄不好要吃不了兜着走,有些人就转换策略,含沙射影地说湖南是“幕友当权,捐班用命”。

左宗棠没有分身法,在事务较多的情况下,他也会安排其他幕僚去经办。这些幕僚中有的在科举场上不得意,是靠捐纳得到的功名,即所谓“捐班”。

含沙射影者的话阴险就阴险在,他们看似说的不是左宗棠,其实都是直奔左宗棠而去。骆秉章大智若愚,耳边吹风的人在打着什么主意,一听就听出来了。大部分时候,他都装着没听见,实在说的人多了,就回过去一句:“幕友们办事,都经过了左宗棠的亲自裁定,并非自作主张,你们不要瞎想乱说。”

至于使用“捐班幕僚”,骆秉章更不放在心上。他说有能力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才,进士又如何?要是没能力,一样毫无用处。

有骆秉章挡在前面,一般人自然不敢轻易去招惹左宗棠,但也有例外,此人是湖南永州总兵樊燮。

事情缘于樊燮到长沙向上司进行汇报,他先拜见骆秉章,完了骆秉章嘱咐他一定还要去拜一下左宗棠。

樊燮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对此颇不以为然,想想拜巡抚大人是应该的,左宗棠不过一师爷,凭什么要去拜他?可既然骆秉章吩咐在先,那就去敷衍敷衍吧。

见到左宗棠后,樊燮并未请安,也就是没有行礼。

在湖南官场,左宗棠的“影子巡抚”身份众所周知,虽然背后说坏话、造谣言的人很多,但是当了面还是得恭恭敬敬,哪怕那是装出来的。天长日久,左宗棠也形成了习惯,樊燮的举动让他很不开心:“武官见到我,不管大小,都得请安,你为什么如此特殊?”

樊燮并不买账,说你可以查一查大清国制度,看有没有武官见到师爷必须请安的规定或行例:“我樊燮虽只是武官,没有文官那么尊贵,但也是堂堂的二三品官,岂有随随便便向师爷请安之理?”

樊燮一口一个师爷,大大刺激了左宗棠的自尊心,一时又怒又急,上前便一脚踢过去,嘴里还大骂:“王八蛋,给我滚回去!”

这一脚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踢到樊燮身上,倒是那句大骂伤人不轻。樊燮气哼哼地退出帐外,两人自此结下了仇怨。

不久,骆秉章上奏朝廷,要求对樊燮进行查办。樊燮得知后,便以左宗棠对他报复为由,一状告到了湖广总督衙门。

其实这事跟左宗棠并无太大关系,纯粹还是樊燮自身的问题。在骆秉章的奏折中,列举了樊燮的诸多过失,比如,挪用军费做零用花销,以及私自役使士兵给他抬轿等。

就左宗棠的品质和经历来看,他极少因私怨而累公事,更不擅于玩阴的。可是樊燮不会这么想,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左宗棠在暗中整他——都把我骂成“王八蛋”了,还不肯罢休,要给我穿小鞋?咱们走着瞧,看究竟谁能扳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