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卫青封赏犒三军

酋长向远处张望,不禁惊呼一声道:“不好!汉人的骑兵来了。”他已顾不上牛羊,就朝身后喊道,“女人和老人们藏到山冈背后,所有汉子都拿起兵器,随我迎敌。”

汉军马队在离酋长一箭之地处停住了。

“留下牛羊马匹,放你们一条生路。”说话的是一个军侯,随军的译官立即将话传给酋长。

“要夺我们的牛羊马匹,先得问问我们手中的刀愿不愿意!”

“此乃秦朝故地,我们奉皇上之命前来收复。”

“楼烦人没有要过汉朝一寸土地,你们……”

军侯并不答话,他挥动宝剑,直指前方。汉军将士们立即冲下高坡,杀入酋长的队伍。刀与剑的碰撞,人与人的格斗,喊杀声被风吹到山冈背后,一个幼童吓得哇哇哭了起来,立即被他的母亲捂住了嘴巴。老者小心地匍匐到山冈的灌木丛中,一幅残酷的战争场面就摆在了他面前。

酋长和他的亲兵们被汉军团团围住,几次试图突围,都被严密的军阵逼了回去。在厮杀和周旋中,马蹄将双方士卒的尸体踩成肉酱。倔强的楼烦人迎着汉军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孤身一人的酋长还在奋力厮杀。当他最终意识到难逃一劫时,就把最后一剑留给了自己。酋长倒下了,他的脸朝着东方,去追随着祖先的亡灵去了。

忠实的牧羊犬们被激怒了,它们在体格强壮的雄犬率领下,朝汉军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吠,那疯狂的野性在一瞬间变成复仇的凶狠。

不过它们很快地就被斩杀殆尽,草原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一位汉军伍长道:“刚才好像听见山冈后面有哭声,要不要去看看?”

军侯将剑刃在战袍上擦了擦道:“卫将军有令,我们只要牛羊和战马。你立即率领部属护送牛羊马匹回营,不得有误!”

“诺!”

而符离此刻正率领着部属转战在修都一带的草原上,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试图用速度拖垮汉军,率领着精锐的骑兵在修都和高阙之间的草原与汉军周旋起来。符离很自信地对当户们说道:“只要这样拖上半个月,汉军必然退兵。丰美的草原永远是楼烦人的,谁也休想夺去!”

但是这一回符离错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卫青和李息每占一地,就把夺得的战马全部用来装备汉军。前日黎明,符离率领的部伍在北撤途中,与苏建的军队遭遇,双方激战两天两夜,长期的和平让楼烦军早已失去了祖先当年敢于攻战的勇气,他们根本不是期门军的对手,到了第三天傍晚,符离突围到青盐泽畔,死伤已近二成。

夜色如水,萧瑟的寒意伴随着符离走进了深秋。他自己说不清,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汉军终于停止了攻击,周围一片死寂,几里外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汉军星星点点的篝火。楼烦军疲倦地收缩在一道丘梁后面,符离靠着一棵树在歇息,一闭上眼,耳边就会响起汉军不断的喊杀声。

有一个黑影朝他走来,符离警惕地抽出短刀,厉声喝道:“是谁?”

“大王!是末将。”

那是乌力图的声音,他拿出水囊,递到符离手里。

“大王,我们都错估了汉军的战力,现在看来,北去的道路已被堵死,也许进入河西,是一条求生之道。”

“休屠王和浑邪王会收留我们么?”

“汉人有‘唇亡齿寒’的故事,汉军绝不会只占领河南,依末将看来,他们下一个目标,就该是河西了,浑邪王和休屠王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唉!目前也只好如此了。”符离低下了头。

他们刚刚进入阜移山,就遭遇了张次公的伏击;他们转而朝东北方转移,试图渡河进入阴山深处,又在五原遭到李息的沉重打击。这样辗转下来,符离损失巨大,他的八个当户已有三个被杀,牛羊和马匹被掳走近百万。

饥饿的、疲惫的符离军像羊群一样被驱赶、被挤压在灵武以东、修都以西的地域内,决战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决战前夜,卫青与李息、苏建、张次公等将领举行了军前会议。在这些将领中,除了李息和他的部将外,其余都是卫青的校尉。作为节制两军的统帅,虽然连日来的奔波使他显得有些疲劳,但这都无法冲淡胜利带给他的振奋和愉悦。

的确,从第一次出击以来,这是他最顺利、最恢宏的手笔。他清楚,虽然每一次战役都出自于他的运筹,但是战略和目标都是皇上早已确定的。如果没有皇上赋予他统帅全军和便宜行事的权力,他不可能书写如此荡气回肠的战争篇章。可现在战争还没有落下帷幕,他只能将喜悦藏在心底。

“诸位,连日来我军日夜兼程,转战河南,终于迎来了决战的时刻。本将已向皇上陈奏了各位将军的功勋,相信皇上会不吝重赏。现在,请李中郎给各位介绍一下战场形势。”

李晔指着地图道:“目前,楼烦在东部的几个当户已被李将军击溃。集结在修都以西、灵武以东的军队,虽然人数不多,却是楼烦王亲率的精锐,虽经我军连续打击,却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据细作禀报,这部分人马非常疲惫,人心离散,有不少士卒逃走。”

“各位将军!”卫青站起来接过李晔的话道,“我军经过三日休整,士气高涨,正是全歼顽敌的大好时机。楼烦人归附匈奴多年,养成了奔袭的习惯,我军要谨防其逃进匈奴境内。李将军所部,集中全力消灭盘桓在修都以西之敌。苏建、张次公部随本将攻打楼烦王的大营。今日后半便夜出兵!”

“诺!”将军们本能地紧了紧盔甲和腰带,身影融入草原的夜色中。

而这一夜,对符离来说也是一段难熬的不眠时光,眼看着士卒减少,家园丧失,牛马被掠,一种濒临灭亡的悲凉涌上心头。在卫青召开军前会议的时候,他也正和两个当户商议去处,他们认为河南地沦入汉军之手,短期内没有力量收复,现在唯一的前途就是逃进匈奴,寻求军臣单于的保护,待羽翼丰满后,再打回来。

乌力图道:“恐怕还是要从灵武渡河。”

“难道就这样被汉军赶走么?”符离忧郁地灌了一口马奶酒,凶狠的眼角滚出浑浊的泪水,“是本王丢弃了子民,本王该遭到天神的惩罚。”

可有什么办法呢?拼命的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将来,从修都来的当户道:“大王不必如此悲观,我们迟早总要打回来的。”

“对!总有那一天!”乌力图道,“白羊人早已北逃,现正是深夜,天气奇冷,末将料定汉军不可能攻打营寨,而我们楼烦人是最能耐得住寒冷的,不如趁着夜色,我们抢占灵武,扫除北去障碍。”

但汉军又一次打乱了楼烦人的计划。当他们跨上战马正要启程的时候,只见四周火光突起,杀声震天,汉军开始进攻了。站在符离身旁的乌力图大吼一声:“保护大王!杀啊!”

他在汉军中左冲右突,一群汉军倒下,又一群紧跟着冲了上来。他一边奋勇杀敌,一边招呼身后的符离:“大王,跟着末将,千万不要走散!”

人!就是这样一种残酷而又有韧性的生灵。不管处在怎样绝望的境地,不管未来是怎样的前途未卜,只要有一丝求生欲望,都会爆发出撼天动地的力量。符离现在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信念:冲出去。那双精铜铸就的大锤,骤风般地扫过面前的汉军。等他们冲杀出几里路外时,身边的士卒只不过百人了。人呢?到哪里去了?其实,符离很清楚,他的军队被打散了。他颓然地靠在战马身边,喘着粗气。这时候,乌力图拿着从汉军尸体上剥下的盔甲走过来了。

“请大王换上汉人的衣服。”

“为什么?”

“大王!您听听!”

是的!汉军朝着这边追过来了,喊杀声中夹着一位将军的声音:“楼烦王哪里走?快快束手就擒!”

接着,是山崩地裂的呼喊:“活捉楼烦王!”

“活捉楼烦王!”

“事不宜迟,大王请换装吧!”

“那你呢?”

“楼烦可以没有末将,但不可没有大王!大王若是有一天见到末将的妻子,就说末将在天上守着她!”乌力图说罢,就挥起战刀割下长发,递给符离,然后率领五十骑,向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他们没有走多远,就与张次公的军队遭遇了。乌力图也不答话,两腿一夹坐骑,冲上前去。他们在马上格杀了数十个回合,张次公卖了一个破绽,等乌力图战刀砍过来时,他顺势一拉,本想把乌力图拉下马,谁知却因用力过猛而双双跌落马下。于是,马战转而为步战,又是数十个回合。乌力图惦记着符离,无心恋战,他一声口哨,战马立即奔了过来,他飞身上马,“嗖”的窜出去了。张次公见状,也上马追去。东方渐露晨曦,张次公见距离不远,就抽出弓箭,朝乌力图射去,只听“啊”的一声,乌力图栽下马来。

到第二天傍晚,大战终于以楼烦军的覆灭而结束。大军在河水东岸扎下营寨,卫青刚刚擦了把脸,李晔就进来了,他兴冲冲地告诉卫青,自开战以来,总计斩首虏两千三百级,俘敌三千人,牛羊百余万。

“白羊王和楼烦王呢?”

“白羊王逃走,楼烦王被张将军射杀。”

“看清楚了么?果真是楼烦王?”

“尸体已经运回营寨,从服饰看,确系楼烦王。”

“快领本将去看看。”卫青顾不上歇息。

擒贼先擒王,他最关心的还是楼烦王的下落。在前往张次公营帐的时候,他不免有些惋惜,如果活捉符离,那皇上将会是怎样的心境呢?

“张校尉在哪?张校尉在哪?”隔着老远,卫青就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高声喊道,张次公急忙出帐迎接。

“将军可看清楚了,真是楼烦王么?”

“末将虽然没有见过楼烦王,然从他的服饰上看,确系楼烦王无疑。末将这就带将军去看。”

一干人来到停放楼烦王尸体的帐篷,卫青上前拉开蒙在死者脸上的丝绢看了一会,抬起头来问道:“俘虏中可有认识符离的?”

张次公道:“昨夜俘虏了五十多名楼烦王的亲兵。”

“速传一位俘虏来辨认。”

不一会儿,俘虏被押解到帐前,卫青道:“两军交战,是国家之事,你只要说出真相,本将饶你不死。”

那俘虏上前看了良久,才对卫青道:“死者是楼烦王室守卫乌力图。他与大王换了行装,掩护大王逃走了。”

张次公听说自己只射死了一位当户,却让楼烦王走脱,很是懊恼道:“都是末将有眼无珠,竟然让楼烦王从末将眼前走脱。”

卫青抚着张次公的肩膀宽慰道:“你不必自责。我们从未见过楼烦王,怎么能辨别真假呢?这次他走脱了也无妨,依本官看来,匈奴人也不会善待他。”

说完,卫青吩咐卫士取来一盆清水,自己拿了丝绢,细细地擦净了乌力图脸上的血迹,合拢了他圆睁的双眼和半张的嘴唇,最后才用干净的丝绢覆在他的脸上。

“在生死关头,此当户替主赴死,其忠心可嘉;宁可战死,也不投降,其气概可敬。我汉军将士,当如此也!”

回到主帐,卫青布置起善后事宜。他要李晔起草安民告示:楼烦诸族,原本大汉兄弟,后归附匈奴,乃王室之举,与百姓无干。今皇上圣德,泽惠河南。百姓见此告示,尽可归乡放牧,安居乐业……

当夜,卫青又召集各路将军,就河南地防御作了部署。会议结束时,卫青不无远虑地说道:“诸位将军,河南地回归汉廷,匈奴前哨顿失,从此我北方东西连成一片,这皆仰赖皇上运筹帷幄,方能决胜千里之外。我等深受皇恩,当枕戈待旦,不可疏忽。现在,我军就地驻扎,等待朝廷旨意。有敢扰民滋事者,以军法论处。”

众将都以为卫青想得周全,纷纷点头应诺……

朝廷的宣慰使者到前方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中大夫主父偃。

庞大的宣慰使团带来了皇上的圣旨,还有劳军的美酒、肥猪和大量的布帛。

卫青出动了军容严整的仪仗队,在草原上举行了盛大的接旨仪式。

主父偃和他的宣慰使团在雄壮的号角声中被迎进主帐,卫青率领李息、苏建和张次公等将领身着崭新的盔甲,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等候主父偃宣读皇上的诏书。

这种氛围主父偃从来没有经历过,加之皇上要赏赐的不是别人,乃是未来的国舅,是皇上的姐夫,他如日中天的辉煌让主父偃对自己的使命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皇帝诏曰:匈奴逆天理,乱人伦,暴长虐老,以盗窃为务,造谋籍兵,数为边害,故兴师遣将,以征厥罪。《诗》云:‘薄伐猃狁,至于太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今车骑将军卫青,度西河,至高阙,获首虏两千三百级,车辎畜产,毕收为卤,已封为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按榆谿旧塞,绝梓岭,梁北河,讨蒲尼,破符离,斩轻锐之卒,捕伏听者三千七十一级,执讯获丑,驱马牛羊百有余万,全甲兵而还,益封青三千户。

此次,皇上敕封卫青为长平侯,苏建为平陵侯,张次公为岸头侯。

典礼结束后,卫青要李晔将朝廷的赏赐按照军功大小,造册发放。并在主帐中摆了酒宴,接待主父偃一行。但是当将领们举起酒爵感谢皇上的恩典时,却发现李息不见了。卫青忙唤来李晔询问,才知道接过诏书后,李息就策马回五原了。

当着众将的面,他又不便多说,但是送到口里的酒菜顷刻间就变得十分乏味了。好不容易捱到酒席散去,卫青才迫不及待地向主父偃问道:“使君可知,为何皇上的诏书中没有赏赐李息将军?”

主父偃也纳闷,因为这诏书事前是封了签印的,他并不知晓内情,所以面对卫青的提问,他也摸不着边际。

“下官也不知情,不过皇上没有赏赐,也总有道理。我等身为臣下,也不敢揣测皇上之意啊!”

卫青闻此也无话可说了。

主父偃喝了些酒,毫无睡意,便道:“今夜月色尚好,将军不妨与下官到帐外一叙?”

“就依使君。”

两人刚出帐,就有卫士跟在左右。卫青道:“这是在营中行走,你等不必随得太近。本将要与使君说话。”

皎洁的月光柔柔地洒在战后的草原上,远处黝黑的丘陵背后偶尔传来狼的叫声,那生硬的带着哀鸣的节奏在静夜时刻传得很远。从帐篷里传来军士们香甜的鼾声,疲劳加上酒劲使他们在梦中回到了故乡。值更的哨兵鱼贯地穿梭在帐篷之间,警惕地巡视着一切。

这月色,这清露使卫青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长安,回到了平阳公主的身边。出征前他已知道,公主怀孕了。他倏忽即逝的情思很快地被主父偃摄入眼内,他碰了碰卫青的肩膀道:“离京前,下官特地拜访了公主殿下,殿下要将军千万保重,她在京城等着将军回去呢。”

“哦!公主好么?”

“好!一切都好!”

他又何尝不想尽快地回到长安与公主厮守呢?但是他是一军统帅,必须服从皇上的旨意。

“现今河南地已经收回,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皇上已恩准了下官的奏疏,决定在河南地设置朔方郡,并且要苏将军在河水南岸筑朔方城,估计诏令不久就会到达。”

“皇上深谋远虑,这样就彻底断了楼烦人、白羊人复国的念头。”

主父偃望了望远方的山峦道:“关于设郡,朝中有不少人都无法理解,颇有微词啊!”

“哦!都怎么说?”

“汲大人就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河水宽阔,水急浪高,涨落无常,朔方濒临河水,水患不断,于此筑城,弊大于利,此其一;因河为固,山东诸郡漕运困难,此其二;朔方地广人稀,筑城劳力缺乏,此其三;大汉若欲徙十数万众筑城,必为匈奴可乘,此其四。还有公孙弘大人甚至认为,我朝目前最要紧的是内实府库,外固边塞。倘若因筑城造成府库空虚,乃得不偿失之举,都以为不筑为好。”

“怎么会这样?”卫青难以置信,汲黯会站出来反对在朔方设郡。

“若非下官力排众议,恐怕廷议是不会通过的。”说着主父偃的声音便激昂了,“难道要我汉军将士浴血得来的国土重新沦丧么?下官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卫青没有接主父偃的话,在没有弄清事情原委之前,他不便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觉得这些在皇上面前说的话都是光明磊落的,似乎没有私心可疑。他一向敬重汲黯的为人,看着天色不早,卫青便道:“夜深天凉,大人还是早些回帐歇息。明日在下就带大人到各营看看……”

回到帐中,卫青却没有一点睡意,皇上宣慰的诏书虽然让他的部下分享了胜利的荣耀,但是李息所部却没有得到赏赐,这成了他的一个心结。皇上既然把节制三军的权力交给自己,自己就不仅要为所部负责,更要为整个大军考虑。河南一役大获全胜,固然取决于自己的精心运筹和临阵决断,但平心而论,李息所部在五原一带牵制敌军,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原因,这一点他已在战报中也一再申明,可皇上为何就单单赏赐了自己的部属呢?他实在想不明白。

李晔巡营回来,见卫青对着灯火发呆,就上前轻轻拨了拨灯花道:“已是丑时二刻,将军还没有歇息么?”

“本将今夜毫无睡意。同参一战,血流在一起,李将军没有得到皇上赏赐,我内心十分不安。”

李晔深谙卫青心中的重负,可皇上的诏书就是泰山,为将者又能怎么样呢?于是他宽慰道:“皇上不赏,自有轻重之权,将军无需自责。”

“不!一定是本将不善言辞,致使皇上误解了战报。”卫青说着,就摊开了手头的绢帛,“本将今夜就重拟奏章,向皇上陈明原委,请皇上为李息追赏。”

鼎锅里的酒翻出浪花,弥散着浓浓的清香。鼎锅下的火苗将李息的脸映成红色,他已喝了许多的酒,还在不断地喊着卫士为自己添酒。

“来!喝!今日有酒今日醉啊!”

“将军!您喝多了?”从事中郎在一旁说。

“什么?我喝多了?再喝一鼎也无大碍,本将可是海量!”李息仰起脖子,将一爵酒灌进肚里,嘴里吐出的确是阵阵疑问,“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从事中郎长长地叹息着,他知道只有酒才能让李息忘记心中的郁结。他明白,李将军心中积了太多的不平,同样是出击楼烦,同样是洒血流汗,凭什么卫青和他的部下就能得到皇上的赏赐而对他李息却只字不提呢?但这些话能说出口么?他无法给部下交代,他又怎么能对家人说这些呢?那些将尸骨埋在草原的亡灵们,也只有在沉默中化为沃土了……火光中,他看见李息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拔剑起舞,那歌声中充满了悲凉:

忍将热血兮洒疆场,

吾以忠魂兮慰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