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高颎罢相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么,高颎这把保护伞能不能一直打下去?非常遗憾,打不了多久了,因为高颎当时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是怎么回事呢?

简单地说,高颎地位不保,是因为他得罪了独孤皇后。

可能有人会说,独孤皇后和高颎关系不是很密切吗?高颎曾是独孤皇后之父独孤信的家臣,在独孤信倒台后还不忘旧情,一直出入于独孤皇后家门,深得独孤皇后敬重。杨坚辅政之初,第一时间找上高颎帮忙,恐怕也是独孤皇后的推荐。独孤皇后对隋朝的政治影响力相当强大,当时和隋文帝合称“二圣”,高颎出自独孤皇后门下,对他的政治前途自然是意义重大。事实上,高颎能够执掌隋朝朝政二十年,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才干了得,但另一方面,独孤皇后的大力支持也是重要因素。

问题是,独孤皇后如此强悍,她喜欢高颎时,固然是难得的贵人,一旦翻脸,杀伤力也就不是一般的强悍。而就在此时,独孤皇后恰恰对高颎翻脸了。怎么回事呢?两件事的结果。

第一件事,独孤皇后觉得高颎瞧不起她。为什么她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这得从一起桃色事件说起。

隋文帝虽说当了皇帝,但仍模范地执行一夫一妻制。问题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生只做好事,不做坏事。隋文帝当了一辈子模范丈夫,但是,到晚年却犯了一次错误。

有一次,隋文帝到仁寿宫度假,因为心情放松,对什么事情都有兴趣,在这种情绪下,他注意到一名宫女。这宫女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气度不凡,看起来大有来历,一打听,原来是尉迟迥的孙女。

尉迟迥是当年杨坚当皇帝最大的障碍。周宣帝死后,杨坚矫诏辅政,马上引发三总管起兵,尉迟迥是势力最大的那一个,当时可让杨坚吃足苦头。

后来,尉迟迥兵败,他的孙女被没入后宫,成了宫女。一听宫女说完身世,杨坚不由得回想起当年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内心充满征服者的豪情,临幸了这名宫女。

俗话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独孤皇后再好,毕竟已经四十多岁,人老珠黄,和二十出头的尉迟氏相比立刻黯然失色。杨坚一下子被美色冲昏头,顾不得独孤皇后的嫉妒,对尉迟氏山盟海誓,保证退朝后再来看她。

独孤皇后是六宫之主,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马上知道了。知道了怎么办呢?她装得和不知道一样,照样和隋文帝一起出门上朝,把隋文帝送到朝堂后,回来便把这尉迟氏宫女打死了。

文帝退朝后,兴冲冲来找尉迟氏,发现她香销玉殒。隋文帝伤心极了,堂堂皇帝连心爱的宫女都保不住,这皇帝也当得太窝囊了!

怎么办呢?把独孤皇后废了?隋文帝没有那份勇气,盛怒之下,他干脆离家出走了。按照《资治通鉴》记载,“单骑从苑中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二十余里。”骑着一匹马,从禁苑跑出去,不管有路没路往前闯,一直跑了二十多里,跑到山里去了。意思是,这个皇帝当得没意思,我不当了。

一听说皇帝出走,朝廷这边慌了神,国家不可一日无君,赶紧去追吧!谁去呢?高颎和杨素这两位宰相。好不容易在山里找到隋文帝,两人赶紧扣马苦谏,求皇帝回去。

隋文帝长叹一声,说:“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我虽然贵为天子,但是皇后把我管成这个样子,一点自由都没有。

一看隋文帝这么苦恼,高颎劝说:“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陛下,皇后不过是个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岂能因为生她的气就抛弃天下!

这是给隋文帝台阶下,说皇后不值得你生气,还是回去吧!隋文帝也知道高颎一番苦心,总在外面也不是办法,磨蹭到半夜,还是回去了。

回去后,独孤皇后赔了不是,夫妻把酒言欢,本来这件事就过去了。可是,后来独孤皇后一打听隋文帝回来的经过,听说高颎居然管她叫一妇人,不禁怒火中烧。你原是我们家的家臣,我这么多年一直庇护你,你竟敢说我不过是一妇人!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吗?从此就对高颎产生不满。就这样,因为一句无心之言,高颎得罪了强势的独孤皇后。

这么强势的皇后,得罪一次已经够受的了,没想到,高颎还得罪第二次。这一次是因为高颎的妾生了儿子。

开皇十八年(五九八年),高颎之妻去世。独孤皇后虽然对高颎有所不满,但是毕竟是几十年的交情,还是很同情他,便对隋文帝说:“高仆射老矣,而丧夫人,陛下何能不为之娶!”高仆射那么大岁数,夫人去世,身边没有照应的人,陛下再给他娶一房吧!劝隋文帝帮他再娶个老伴照顾他,这本来是一番美意,但是高颎却流着眼泪回绝了。他说:


臣今已老,退朝,唯斋居读佛经而已。虽陛下垂哀之深,至于纳室,非臣所愿。


高颎说,我老了,不想再娶。伉俪情深,这是独孤皇后最乐于见到的事情,对高颎印象不由得大为改观。

问题是,没过多久,情况变了。高颎的爱妾居然生了一个儿子。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把独孤皇后气坏了。独孤皇后平生信守一夫一妻制原则,最恨大臣纳妾,现在,高颎不仅有小妾,还跟小妾生儿子,这是道德败坏!

这两件事,彻底改变了高颎在独孤皇后心目中的形象。再加上高颎公然支持自己不喜欢的太子杨勇,独孤皇后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对高颎必欲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