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权力游戏的世纪 海盗之子
9年前卡洛斯率领基督教军攻打突尼斯时,俘虏了西纳姆的儿子。那时,他年方10岁,被参加进攻的皮翁比诺领主领养。西纳姆拜托红胡子抢回这个儿子。
红胡子把船队停泊在厄尔巴岛,向不远的皮翁比诺领主派去了使者。使者带去的信上写道:是交还西纳姆的儿子,还是等着进攻?
9年来,皮翁比诺的领主阿皮亚诺养育了这个少年,视同己出。西纳姆的儿子已会讲一口流利的拉丁语、意大利语甚至法语,并已成长为一个具备当时一流教养的年轻人。
青年说自己去见红胡子。据说阿皮亚诺流着眼泪,目送着他身着文艺复兴风格的服装,乘着奥斯曼船远去。红胡子也遵守承诺离开,没有动皮翁比诺一个手指头。
相传第二年,犹太人西纳姆奉奥斯曼苏丹之命,接受了袭击途经红海的葡萄牙船的任务,终于又与儿子重逢。也许是与出落成出色青年的儿子再会使他兴奋过度,这个海盗突发心脏病,当场猝死。
另外,在一份同时期威尼斯驻奥斯曼大使的报告里写到过一位通晓西欧语言的年轻奥斯曼外交官的情况。如果这位年轻人与西纳姆的儿子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在意大利成长了9年的海盗之子并没有子承父业。当时的奥斯曼帝国与欧洲各国外交关系频繁,越来越需要懂得语言、精通事理的官员。
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一世为了提高与奥斯曼苏丹苏莱曼同盟的实效性,邀请海盗出身的奥斯曼海军总司令红胡子去了法兰西。红胡子在马赛一待几乎就是一整年。
弗朗索瓦一世因此得到了什么呢?
至少迫使卡洛斯不得不下力气加强防御体系,不得不放弃进攻威尼斯共和国,从而阻止了他完全称霸亚平宁半岛。不过,与其说这有利于法兰西,不如说有利于威尼斯。而且,苏莱曼最终也没有向匈牙利战线投入20万兵力,把卡洛斯逼入窘境。
然而,作为代价,弗朗索瓦一世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以下损失。
第一,他不得不向红胡子支付了80万的巨额金币。报告此事的威尼斯史料中使用了“buona uscita”的表述。这个词语在现代的意思是,房东为了让占据着租屋不走的房客老老实实地搬出去而向其支付的金钱。
第二个损失是整个基督教世界对法兰西国王潮水般的谴责。
国王不在乎世间谴责的想法并不全对。来自民众的谴责,有时会给反对派以大义名分。即使是专制君主,总是无视的舆论也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刃。
在近一年的时间里,红胡子进出马赛如同自家,他及其手下带来的损失惊人。他对西班牙的军事行动实质是海盗行为。仅此所带来的人员损失,就有1.5万到2万基督徒遭到绑架。每次处理这些“收获”,红胡子都要动用一部分海盗船只,将他们装运后送去北非。目的地当然是几乎所有北非港口城市都有的“浴场”。人数之众为近年所无,人们甚至说,相当一段时间北非不再需要补充划桨手。
绑架基督徒并不单为了确保以划桨手为主的劳动力。“拯救修会”和“拯救骑士团”的活动到这时已经持续了500年,北非人已经知道,即使是不适合重体力劳动的老人和病人都能换钱。马赛市民在这一年中不断看到去北非的船上甚至混杂着不知为何而被绑架的人。
“拯救修会”筹集赎金的手段之一是把用过的罗盘放进各个教堂收集捐款。法兰西南部的教堂里也放有这种罗盘。
此外,对法兰西国王有逆反。在不满国王外交的诸侯子弟中,志愿参加对伊斯兰海盗态度强硬的马耳他骑士团的人数有所增加。
这样,弗朗索瓦一世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向红胡子支付80万枚金币后请他离开。
然而,同样的事情会因不同的国家而产生不同的解读。历史上不乏这种例子。
红胡子结束了在马赛一年的逗留,回到伊斯坦布尔,受到了上自苏丹下至码头挑夫的欢迎。红胡子集奥斯曼帝国全国尊敬于己身,两年后度完了自己的余生。1546年红胡子去世,伊斯坦布尔有红胡子的墓地,参拜的奥斯曼人至今络绎不绝。红胡子仍被现代土耳其人尊为“土耳其海军之祖”。
苏丹授予红胡子的官衔由其后代继承。我只能将这个官衔翻译为“海军总司令”。不过,在伊斯兰教徒的最正统语言阿拉伯语中,这个词是用由司令官之意的“amir”和海军之意的“al-bahr”合成的词语。这个词在意大利语中是“ammiragio”,在英语中是“admiral”,在法语中是“amiral”,在西班牙语中是“almirante”。在日语中,直到前不久还是“アドミラル·トーゴー”(adomiraru·togo)。从这个角度看,红胡子有资格名垂海军史。
不过,造访伊斯坦布尔,向现代土耳其人打听墓地所在地时一定要说“Khair-ad-Din”,否则对方听不懂,红胡子是欧洲人为他起的绰号。
最后的晚年,红胡子决定享受退休生活。苏丹任命图尔古特接替他成为奥斯曼海军总司令,也就是那位多里亚好不容易才抓住,却只用3 500达卡特赎金便换得了自由的图尔古特。
由海盗头目担任正规海军总司令,在奥斯曼已经渐成惯例。奥斯曼海军总司令负责的海域就是与基督教世界面对面的西地中海,这也渐成常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