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从地中海到大西洋 骑士与海盗
黎凡特海战之后,海盗依旧横行。被任命为奥斯曼海军总司令的乌尔齐·阿里似乎又是一位有能力的组织者,黎凡特败北后迅速重建了奥斯曼海军,数量达到战前海军的规模。由于威尼斯与奥斯曼之间恢复了友好通商关系,威尼斯海军这个黎凡特胜利的原动力已不再是奥斯曼的敌人。
尽管如此,黎凡特海战之后奥斯曼海军对西欧的威胁明显减弱。可能是因为新登基的苏丹的生母是威尼斯人的缘故,奥斯曼征服欧洲的欲望有所减弱。
事实上,对于过去一直充当奥斯曼海军先锋的北非海盗而言,以资金为主的各方援助开始日益减少。
不断发展的英格兰也加入了以欧洲大陆为舞台的霸权斗争之中,冲淡了西欧对地中海世界的关注。在这样一种真空状态下,少而精的团体也登台亮相。黎凡特战役之后,一直以海盗为业的海盗们不得不仍操旧业。而与他们对抗的则是以马耳他岛为根据地的圣约翰骑士团,和以意大利中部里窝那为根据地的圣斯德望骑士团。马耳他骑士团的团旗是红底白十字,圣斯德望骑士团的旗帜是白底红十字。
马耳他骑士团是十字军时代遗留下来的唯一骑士团,至今仍以创建初期就有的医疗活动为旗号。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在以意大利半岛为中心的欧洲各地自然积累了自己的土地,这些土地的收益是他们的主要财源。团员为以法兰西为主的欧洲各国的贵族子弟志愿者。被称为“修士”(frate)的这些骑士组成了修骑士团。
圣斯德望骑士团创建于16世纪初,创建者是第一代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德·美第奇,历代骑士团长也都由托斯卡纳大公担任。说起来,这是一个由托斯卡纳人组成的骑士团。贵族血统不是加入这个骑士团的必要条件。佛罗伦萨是托斯卡纳的中心,托斯卡纳汉子的好强在意大利数一数二。这个集团来自文艺复兴的发祥地,宗教色彩不浓。团员不必向上帝发誓成为独身的“修士”。
这两个骑士团各自所拥有的船只从来没有一次超过10艘,只能采用少而精策略。
但是,弱小的队伍打起仗来也会有行之有效的战略。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两个骑士团都在模仿海盗的战法,袭击、掠夺、抢物绑人。
里窝那港也有“浴场”。北非各地的“浴场”是强迫绑架来的基督徒劳动的收容所。里窝那的“浴场”则是收容伊斯兰俘虏的地方。在与北非“浴场”收容的基督徒交换之前,俘虏被收容于此。马耳他骑士团把俘虏用作加莱船的划桨手,但圣斯德望骑士团的加莱船划桨手除了极少数以外,通常是基督徒志愿者。
在里窝那,被铁锁链铐着的伊斯兰海盗的身影大概并不少见。直到今天,城里还留有以4个伊斯兰海盗为模特的抗击海盗战役胜利纪念碑。
两个骑士团的根据地分别在靠近非洲的马耳他和意大利中部的里窝那,但他们并不因此有分工,一个负责非洲近海,一个负责第勒尼安海。两个骑士团之间并不敌对,但只要不是教皇呼吁建立基督教联合舰队,他们从来没有结成过统一战线,一直是各自独立地横行天下,抗击伊斯兰。他们甚至远征被称为奥斯曼海的东地中海,说他们横行天下一点不错。
在圣斯德望骑士团的舰船指挥官中,有一连串佛罗伦萨著名家族的子弟。我不禁要想,被大海包围的马耳他骑士团且不去说,不靠海的佛罗伦萨为什么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想来,远洋航海驶向新大陆,把名字留在了美洲的亚美利哥·韦斯普奇就是佛罗伦萨市民,如今名字依然留在纽约哈得孙河桥上的维拉扎诺,也出生于佛罗伦萨近郊的基安蒂。
两个骑士团通常都只有7到8艘加莱船。圣斯德望骑士团把船一分为二,一队守卫托斯卡纳近海,另一队远航寻找敌人,从适合航海的春天到秋天,两队数度轮换。
1579年,里多尔菲率领圣斯德望骑士团的三艘船远征东地中海,成功地俘获了在西地中海干完海盗勾当正在返航的四艘海盗船,夺回了被抓走的200人,解放了被迫在海盗船上当划桨手的基督教徒200多人。他们载着所有人回到里窝那。
同年,另一队在西地中海与六艘海盗船遭遇,击沉一艘,俘获五艘,带回了300多名基督教徒划桨手。
翌年是圣斯德望骑士团丰收的一年。
首先,三艘船攻击了阿尔及尔附近的城堡,不仅夺回了被掳走的基督徒,还俘虏了40个阿尔及尔人,凯旋里窝那。
其次,四艘船出港,远征当时被称为黎凡特的东地中海,袭击了奥斯曼的大型帆船,俘获了大量物资和30个奥斯曼人后回港。
骑士团的船只不分海盗船还是商船,见伊斯兰船便打。实际上,即使是海盗船也不会挂出黑底白色骷髅旗,经常伪装成普通船,很难分辨。
奥斯曼一直认为东地中海是其内海,圣斯德望骑士团远征到此,奥斯曼苏丹不能听之任之。母亲是威尼斯人的苏丹穆拉德向托斯卡纳大公美第奇建议,希望缔结与威尼斯一样的友好通商条约,不要再攻击奥斯曼商船了。
然而,同样位于意大利半岛,以佛罗伦萨为中心的托斯卡纳却与威尼斯不同。
威尼斯共和国是把本国产品,尤其是德意志所产著名的钢铁武器运到东方,再从东方运回胡椒香料的贸易国家。而托斯卡纳在佛罗伦萨共和国时代曾经是经济立国的国家,16世纪成为托斯卡纳大公国以后,农业成为主要产业,没有必要像威尼斯那样小心翼翼地维持与奥斯曼的关系。
托斯卡纳大公与奥斯曼苏丹之间未能缔结友好条约,托斯卡纳大公仍旧担任圣斯德望骑士团的团长,骑士团也活跃依旧。
顺便一提,在托斯卡纳大公下力气振兴以后,基安蒂开始成为托斯卡纳的葡萄酒生产中心。此外,这话也许多余,现代意大利的海军水军学校在里窝那,但水军大本营却在威尼斯,至今使用的水军军旗仍是过去的威尼斯共和国国旗。
圣斯德望骑士团活跃于地中海之上,马耳他骑士团也不甘示弱。只要看一眼记载马耳他骑士团的舰船袭击海盗船及其收获的史料,就能想象得出当时马耳他骑士团的特殊地位。
马耳他与里窝那不同,它全身暴露在伊斯兰的北非视野之中。里窝那港的要塞是由米开朗琪罗等托斯卡纳建筑师建设,十分坚固。马耳他岛的要塞建设,则因动员了当时这方面的先进国家意大利的全部建筑师,而面貌大大改观。单看要塞的建造方法,便可理解这里是最前线的基地。与同时还是农产品出口港的里窝那不同,马耳他首府瓦莱塔是一座纯粹的军港。以瓦莱塔为名的首府,城市中心不是分散守卫的单个要塞,而是整体建成为一个要塞。马耳他骑士团的根据地就在这个大要塞中。仅此一点便揭示出了马耳他骑士团存在的理由,它处于抗击伊斯兰的最前线。
马耳他全岛要塞遍布,是一座浮在海上的大要塞。
1565年攻防战时的马耳他岛监视体系(1620年以前)
骑士团统治下的马耳他岛监视体系(1620年以后)
西地中海及其周边
马耳他骑士团也和圣斯德望骑士团一样,采用轮流制。不,应该说后来的圣斯德望骑士团模仿了先辈马耳他骑士团的做法。
两个骑士团的做法都是把船队分成两队,一队用来防守近海,另一队远航追踪海盗船。这对仅仅拥有不到10艘加莱军船的组织来说,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一直采用这种做法,可以形成三艘或四艘船的船队,从适于航海的春天直到秋天,经常四处追踪敌人。这不是抗击,而是追击。这个做法对不善海上冲突的海盗来说,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威胁。
黎凡特海战之后,挂着红底白色十字旗的马耳他舰船和挂着白底红色十字旗的托斯卡纳舰船开始在地中海恣意横行,这两个骑士团像是在相互竞争。这样一来,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的领主们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逃跑。拿波里和巴勒莫也开始积极抗击海盗船。
相反,北非海盗开始转为守势。
就任奥斯曼海军总司令的乌尔齐·阿里还被任命为阿尔及尔总督。但是,这位曾是原基督教徒的海盗首领鉴于黎凡特的经验不再诉诸海战。
不过,他却绝对没有疏于维持北非的伊斯兰势力。突尼斯名副其实地回到了伊斯兰手中。马耳他骑士团和圣斯德望骑士团都无法靠近的黎波里以及他自己担任总督的阿尔及尔。
有时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他会策划一些攻击,也会以奇妙的形式与骑士团打个平手。这样的状态渐渐在地中海世界扩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