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希腊人是谁? 向海外发展
通常,尚处于“未成年”期的住民共同体,无论是像希腊那样的“城邦国家”(polis),还是像罗马那样的“共和制国家”(Res publica),首先都应整顿充实内部。但是,希腊人却不然。
走进希腊,让人感受最深的是“小”,而且土地极度贫瘠,甚至连建造神庙也只是把随处可见的岩石从左侧搬到右侧而已。在希腊,可称为平原的地方只有中部的色萨利等地。
好在希腊冬天是雨季,夏天光照充足,非常适宜种植橄榄树和葡萄。绵羊和山羊仅靠岩石间长出来的草也能生存。不过,用作主食的小麦,产量想必一定很低。
村庄、城市紧贴狭窄的山谷而建,隔着陡峭的山峰,另一面就是别的城邦国家。除了4年一届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期间,这些城邦国家之间总是纷争不断,或攻打别人或挨别人打。
我曾经穿越法国,从马赛前往多佛海峡。当时,有两点让我感受很深。一是在农业为主要产业的时代,法国竟然如此富裕;二是在这个国家,理所当然早早实现中央集权。与法国相比,意大利的地势复杂得多。与意大利相比,希腊的地势更加复杂。
坐大巴车在山上绕行,到达海边时,视野豁然开阔,让人顿觉心旷神怡。爱琴海不是一个一望无际的大海。这里岛屿遍布,波澜不惊。爱琴海在日语中译为“多岛海”,非常形象。如果像赫耳墨斯神那样穿上带羽翅的鞋,顺着一座座岛屿飞行的话,到达彼岸的小亚细亚似乎并非难事。由于这样的地理环境,没有人会想到要修建陆地公路,人们只会选择坐船出行吧。
不管称作王政还是君主政体,这种政治体制的特点是权力集中于一人之手。它的优点是可以控制部族首领和豪族,防止他们割据一方。但是,希腊的地势不允许建立君主政体。群雄割据的时代持续了很长时间。
希腊历史中,雅典和斯巴达这些城邦国家的时代叫“古典希腊”。在此之前叫“古代希腊”,也叫“希腊的中世”。所谓中世,是一个“即使没有开花也布满根茎”的时代,不提希腊史中的“中世”,就无法讲述其后的“古典希腊”。而希腊史中的“中世”最大的特点,就是向地中海各地开展殖民运动。
在地势狭窄的希腊,一方面各城邦之间冲突不断,另一方面希腊人又特立独行,欠缺协调精神。只要其中一方不退让,事态就会难以收拾。没有陷入胶着的内战状态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这也并非因为他们具备良好的判断力,而是因为古代希腊尚未达到足够富裕的程度,不值得他们不惜一切困守家园。因此,犹如全民总动员一般,希腊人带着一家老小,纷纷开始向海外发展。
他们尽量避开已经建立起国家的地方,例如埃及,也不会选择尚无人类居住的地区。他们会赶走原住民或逼他们为奴,在当地从零开始,建设只为自己所用的城镇和港口。
希腊人的殖民地区
那不勒斯始于雅典人的殖民,塔兰托是斯巴达人建立的殖民国家,叙拉古是科林斯人殖民以后发展起来的……诸如此类,仅列举一些有代表性的殖民地,就可以看出他们在选择地理位置时有独到之处,令人不能不为之感叹。所有殖民地都面朝大海,背靠肥沃的土地。也就是说,殖民之后希腊人有了适合耕作的土地。其后,犹如宗家“分家”一般,殖民城市的数量有增无减。
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在希腊人殖民以后发展迅速,一时变得异常繁荣。和母国希腊相比,这里甚至享有了“大希腊”的称号。就知识领域的大事来说,毕达哥拉斯在这一地区开设学校,欧几里得在此发表学说,柏拉图来访此地,这里还出现了阿基米德。这些事件标志着这里的居民的知识层次在当时达到了极高的水平。
与其把精力耗费在无穷无尽的战事中,不如向海外拓展。这无疑是正确的选择。当然,因上述原因走向海外,使得这些殖民城市和母国之间的关系非常松散,甚至可以说极其疏远。殖民地的统治机构和社会阶层也和母国有所不同。例如,那不勒斯虽然始于雅典人的殖民,但是并没有像母国雅典那样走上民主化的道路。这也再次印证了希腊人的独立精神。
当然,也有一致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同样使用希腊语,同样信仰希腊诸神。因此,他们有资格参加奥林匹亚的运动会,而且也确实参加了比赛。
与这一切相比,更重要的是,因为殖民运动,希腊人的经济圈不再局限于爱琴海,而是扩大到了地中海全域。可以和希腊人相抗衡的,当时只有起始于腓尼基人殖民的迦太基。
希腊人的殖民运动最初在爱琴海对岸,也就是其后不久取名为爱奥尼亚地区的小亚细亚西岸。这里距离希腊较近,沿着爱琴海上的岛屿即可到达。紧接着,是向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发展。这个时期叫第一次殖民运动时期。第一次殖民运动结束后,希腊人又开展了第二次殖民运动。第二次殖民运动是以爱奥尼亚地区各城邦国家和雅典为首开展起来的,殖民对象从希腊北部直到黑海南部。爱奥尼亚地区各城邦国家是第一次殖民运动的殖民地,它们迅速成长起来后,参加了第二次殖民运动。爱琴海正如其名,成了真正的“希腊人之海”。
斯巴达没有参加第二次殖民运动。它位于内陆地区,原本就缺少向海外发展的条件。因此,与雅典人的殖民城市数量众多相反,斯巴达人的殖民地只有塔兰托。当然,斯巴达有斯巴达特有的情况。我想,公元前8世纪末,希腊的“中世”接近尾声之时,他们似乎有意优先强化自身实力,即优先积蓄国家力量。
因此,在送走“古代希腊”,迎来“古典希腊”的这一时期,走在前面的不是雅典,而是斯巴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