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伯里克利以后(后期) 吕山德

波斯国王有位名叫居鲁士(Cyrus)的弟弟。这位年轻人野心勃勃,不满足于苏萨王宫里美女如云、左拥右抱的生活。国王授予这位胞弟“安纳托利亚西部最高统治者”的头衔,将他派往小亚细亚西部地区,远离波斯帝国中心的美索不达米亚。

国王的本意是赶走麻烦,居鲁士却将之视为实现野心的契机。他的地位凌驾于提萨弗涅斯等地方长官之上,手中握有用之不尽的资源。

来到辖区的居鲁士首先对屡战屡败的斯巴达海军表示了不满,但没有说停止援助。他提出今后不仅继续提供资金援助,而且会增加金额,前提是斯巴达方面要拿出打败雅典的策略。面对波斯王子给予的压力,斯巴达不得不做出回应。


斯巴达不能派遣国王率领的正规军。自吕库古法以来,斯巴达始终坚持一国和平主义,军事上以防守为重。

在爱琴海东部一带和雅典开战,并不是由于斯巴达领土遭受侵略。若国王率正规军出征就是违宪,但他们也不能违背金主的意愿。

于是,斯巴达人再次使出惯用的伎俩,即起用编外人员。派遣由一介士兵率领的非正规军不违反吕库古法。前有伯拉西达、吉利普斯,这一次是吕山德(Lysander)。极端护宪派的5位监察官,以这种编外人员的机制规避宪法,他们的煞费苦心让人忍俊不禁。

吕山德被任命为海军将军,率军前往爱琴海东部,但仅有一年的任期。斯巴达的护宪派对不断起用编外人员带来的“下克上”的风险,还是保持着警戒心的。


从此,吕山德登上历史舞台。他之前的经历无人知晓。

吕山德不像伯拉西达那样父母均为斯巴达公民、本人曾经作为斯巴达的重装步兵经历过严苛的训练,担任过一年的监察官。这些吕山德都未经历过。换言之,吕山德不属于真正的斯巴达公民。

此外,他和父亲是斯巴达公民、母亲是希洛人、本人也受过重装步兵训练的吉利普斯,似乎也不一样。

希腊所有城邦均实行公民全民皆兵制。不具备公民权的人不能参与国家政治,同时也没有参军义务,这是希腊民族创造出的理念。雅典公民权普及至社会底层,所以尽管它经历了西西里远征那般惨重的打击,依然能够征集到士兵。而斯巴达不向手工业者、商人以及农民开放公民权,它始终面临士兵人数不足的问题。

为解决这个问题,斯巴达人推出一个政策,将那些父母是希洛人,但本人年轻时曾随军队出征,作为辅助兵积累下战场经验的男人,提升为斯巴达公民。这些人统称“被解放的希洛人”,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士兵数量不足的问题。

从斯巴达起用编外人员的情况看,随着时间的推移,编外录用的频率越来越高,人员质量越来越差。

古代历史学家称吕山德是“农奴出身的士兵”,现代持相同观点的学者也不少。

有关吕山德的出生年月,目前只知道是在公元前450年至公元前440年之间。如果取一个中间值以公元前445年计算,他比阿基比亚德年轻5岁。

抵达爱琴海东部的这位斯巴达司令官和他的前任们一样,没有去拜访提萨弗涅斯,而去萨迪斯参见了居鲁士。

波斯王子与斯巴达派来的海军将领之间,具体展开了怎样的谈话,我们不得而知。唯一清楚的是,居鲁士非常喜欢这位斯巴达人,称以后联系不必通过地方长官提萨弗涅斯,吕山德可以直接与他本人联系。

吕山德等于拿到了一张空白的委任状。在战略、战术以及资金方面,居鲁士对他有求必应。


派往爱琴海东部的斯巴达海军决定将基地设在以弗所。

为什么会选在这里?以弗所曾经是希腊世界首屈一指的城邦,比雅典更早兴起和繁荣。如今这里因为雅典在西西里的败北,不断被来自内陆的波斯势力渗透。

此外,波斯设在小亚细亚的大本营萨迪斯和以弗所之间修有一条道路,它是第一次希波战争时修建的连接波斯首都苏萨与萨迪斯的“御道”的延长线。也就是说,波斯王子与斯巴达的编外将军可通过陆路直接联系。

吕山德没有浪费这个到手的好机会。他在以弗所建起造船厂,以高薪吸引希腊城邦的造船技师。与此同时,他直接将手伸进雅典海军内部,展开对熟练技工的策反行动。斯巴达海军的实力要超过雅典,人才是最优先考虑的问题。

斯巴达海军事实上降格为波斯的雇佣兵。

但还是有不少雅典水手冒着被判叛逃罪的风险,在高薪的诱惑下,跑去投奔了吕山德率领的斯巴达海军。

希腊民族在精神层面上不断劣化。


萨摩斯岛位于距离以弗所50公里的西南海上。相隔半年回到此地的阿基比亚德见到的就是这里的希腊人。

在距离以弗所10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以弗所的外港诺提昂(Notium)。有居鲁士的出手相助,那里停泊的斯巴达海军战船数量增加到90艘。

回到爱琴海东部的阿基比亚德,仅率领着13艘战船出海视察。

那个时候,相较于斯巴达的90艘战船,雅典海军除了国内派来的百艘战船,还有驻守萨摩斯岛的海军,在军力上处于优势。这支海军的统帅阿基比亚德决定,先加入副将特拉西布洛斯攻打弗凯亚的战役,随后再和斯巴达海军做正面交锋。

为此,他们要绕过萨摩斯岛北面的希俄斯岛海域,前往海上距离约200公里的弗凯亚,不能让仅与敌军相隔50公里的萨摩斯岛门洞大开。

于是,阿基比亚德决定带20艘船前往弗凯亚,余下的80艘留在萨摩斯岛。这80艘加上萨摩斯岛驻军的10艘战船,总共90艘,足够与斯巴达海军角力。

阿基比亚德对副官下达严格命令,在他本人返回之前,绝不能向斯巴达海军挑起事端。

安排好相关事宜之后,阿基比亚德带着载满重装步兵的20艘战船,出发前往弗凯亚。

不料,受命防守萨摩斯岛的副官安条克斯(Amtiochus)来不及等司令官归来便采取了行动。

他渴望像阿基比亚德那样赢得辉煌的胜利。阿基比亚德指挥的基齐库斯海战堪称战术使用的典范,安条克斯跃跃欲试,也想立下军功。

这位雅典人不明白,所谓战斗,无论在陆地还是海上,都不仅是士兵与士兵肉体的搏斗,更是司令官与司令官之间头脑的较量。

就这样,史称“诺提昂海战”的战斗在斯巴达海军基地诺提昂附近展开。

手中握有90艘战船的雅典军副官打算把斯巴达海军从港内引向海上,但吕山德没有上钩。他不仅没有上钩,反而趁雅典海军因计划落空而动摇之际,出动全体船队向雅典海军发起了攻击。

阵型大乱的雅典一方损失了15艘战船。吕山德向被俘的15艘战船的船员提出条件,让他们为斯巴达打仗,以换取一条生路。所有人都接受了他的条件。这次海战的结果是雅典海军损失15艘战船,斯巴达海军增加了15艘战船。


爱琴海东部、诺提昂及其周边

阿基比亚德闻讯火速返回萨摩斯岛,率领剩余的船队直奔诺提昂。在港口封锁的状态下,向吕山德下了战书。

吕山德没有理会他的挑战。哪怕雅典海军的前卫冲进港内,攻击了数艘斯巴达战船,吕山德依然不准船队出港迎战。

若与阿基比亚德直接交锋,后果不堪设想,吕山德绝不肯冒险。阿基比亚德挑战未果,只能返回萨摩斯岛。


消息传到雅典国内,沉默了一年的反阿基比亚德派,终于抓到机会再次发声。这一派原本就是煽动家占多数,而雅典也重新回到煽动家耀武扬威的社会状态。

这些人善于煽动民众的不安和怒火,所以被称为煽动家。在他们看来,批判、指责无所谓有没有事实根据。雅典海军虽然在诺提昂海战中遭受损失,但那只是雅典海军上百艘战船中的15艘。可惜这种冷静的意见,完全淹没在煽动家们的叫嚣声中。这些人宣称阿基比亚德去弗凯亚是为喝酒找女人,他扔下雅典海军不顾才导致败给斯巴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