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开春三月,陈芜从御医处得到治疗心疾的新方。

御医是谢慎的人,药方是他根据谢慎带来的神医手记研制的。谢慎没有带回当年的孙神医,孙神医被找到后选择服毒自尽,临死前留下遗书,表明自己不愿再为妖后施展医术。

但是陈芜知道,孙神医是为了保护德妃的那个孩子。

当年先帝为治愈陈芜心疾,遍寻天下名医,只有孙神医敢应下声来。孙神医脾性古怪,一生无儿无女,为追寻医术巅峰而疯狂。他看似是在为陈芜治病,实则是利用陈芜试药,使得陈芜治疗心疾时险些因此丧命。但陈芜并未将此事外传,就连当时最亲近她的先帝也没有发现。

陈芜以此为交易,让孙神医给先帝下毒,此毒表面不影响房事,却会令人不利子嗣。若不及时断绝男欢女爱调养,长期以往药石无医。先帝一生都在追求子嗣,为此服下不少虎狼偏方,更是激发了身体毒性。先帝至死都想不到,这就是令自己英年早逝的祸根。

只是先帝终究是帝王,他不需要证据,哪怕只有怀疑,也足以让他下狠心,拉着陈芜和后宫殉葬。

德妃的孩子是与孙神医徒弟林治所生。孙神医治愈陈芜心疾后,整日无所事事,他相中宫中御医林治的天赋,收其为徒,将心思花在教导徒弟上。

德妃决心赴死、去见先帝前,曾让林治传口信给陈芜。当时,先帝病危,久未召幸后宫,德妃在此期间与林治互生情愫,怀上了孩子。两人本是想着,等先帝驾崩,德妃成为太妃,又有家族依仗,即便秘密产子,也有办法将孩子安全带出宫。

可德妃怎知,先帝打的是后宫殉葬的主意。迫不得已,德妃只能将六月大的孩子催产出来。孩子命大,腹中时得德妃精细照顾,竟留了口气,活了过来。

但只要先帝殉葬旨意不变,德妃就逃不过死后验身,她有孕产子的事瞒不了别人。而且德妃仗着先帝病重,与林治私会行事粗糙,根本经不起查。

德妃见谢慎愿意冒险进宫保住陈芜,又从谢慎口中得知自己被家族安排进宫的真相,德妃赌了一把陈芜对谢慎的感情,逼她卷进这事端来。

德妃向林治拿了份毒药,故意露出马脚去毒杀先帝,她将先帝对陈芜的怀疑全部揽在身上,激怒先帝对自己处以极刑。

德妃赌对了,先帝果然召见了陈芜,打消了后宫殉葬的主意。陈芜在事后妥善处理了德妃的尸身,林治也为了掩盖真相自缢身亡。

这件事藏得隐秘,先帝驾崩,良王对陈芜很是信任,禁军又全在陈芜手里。陈芜行事方便,把自己与孙神医所做之事,顺理成章地安在了德妃和林治身上。作为交易,陈芜为德妃与林治善后。她将孩子交给孙神医,以孙神医不知情和救治过自己为由,将孙神医驱逐出京。

良王怕先帝被妃嫔毒杀的事情传出,有损先帝威仪,命人隐下此事,对外只宣称先帝是病死的,就连谢慎也不知其内情。

陈芜没有将孩子的事告知谢慎,否则谢慎就会猜到是她毒杀了先帝。陈芜喜欢谢慎,本能地不希望在谢慎心中留下太过狠辣险恶的形象。

梦境中,谢慎是在四年后无意发现德妃产子的事。

谢慎查太医署贪污案,查阅过往旧卷,怀疑先帝在位时,后宫有妃嫔动过安胎药物。彼时陈芜已经将有关林治的痕迹抹除干净,再加上太医署贪墨严重,太医偷换药物私下贩卖屡见不鲜,陈芜料想不到谢慎会如此执着,抓着疑点不放找到了那个孩子。

那时德妃的孩子已然七岁,孙神医将爱徒之死怪罪在孩子身上,对孩子很是刻薄,使得孩子变得很没有安全感。谢慎找到那孩子的时候,孙神医因为年事已高已然病逝,孩子寄人篱下,在孙神医救治过的一个富商家讨生活。

以陈芜对谢慎的了解,梦里谢慎肯定怀疑过这个孩子的身世。只是陈芜当年手段干净,给了谢慎方便,谢慎根本不介意那孩子究竟是不是先帝血脉,他只需除掉新帝,掌控幼主即可。

谢慎对那孩子的悉心照顾,使得他变成一个合格的傀儡。良王死后,谢慎独掌朝堂,在未来长达八年的时间里,成为了能够撼动北朝江山的大权臣。

现实陈芜没准备等那么久,梦中四年的时间,谢慎会将世家一点点剪羽,等谢慎牢牢扎根进朝堂,就没有陈芜动手的余地了。

所以陈芜一再服用激心丸,故意引发旧疾,就是为了不动声色、诱导谢慎去找孙神医,将那孩子提前带回来。

只是陈芜也没想到,孙神医竟是真心爱护那孩子,选择提前奔赴了死路。

孙神医不仅是为了隐瞒秘密,也是为了以此要挟陈芜。他若真不治陈芜,没必要留下自己的手记。他是在提醒陈芜,陈芜的命是他救的,让陈芜看在两次相救的份上,保住那孩子。就像德妃当年‘先斩后奏’一样,都是先给陈芜酬金,再赌陈芜品性,期盼着陈芜能够发善心成全他们。

孙神医不喜德妃,可在这一点上,他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谢慎没有告知陈芜找到德妃之子的事。

只是谢慎的本意,并非是陈芜猜想的,等待将来利用这个孩子,以便除掉陈芜为自己铺路。

谢慎想先查明这个孩子的身世,若这孩子真是先帝遗孤,谢慎不想看到陈芜为此动摇,他担心陈芜会对这个孩子爱屋及乌,产生别的想法。

找到孩子的次年夏天,国子学闹出大案。

国子学世家学子夏一闵因为嫉妒寒门学子张午的才学,与几名世家纨绔子弟联合,在国子学内将人殴打致死。此事引发了寒门学子的强烈抗议,国子学学监为压下此事,让夏一闵赔偿了张家百两银子,以失手为由,买通官府,了结了此案。

四名寒门学子不满此说法,前往夏家寻求公道,也被夏家人威胁殴打出府。此事本已告一段落,但那夏一闵听说国子学有学子到他家找事,直接将那四名学子找出来,泼以粪水羞辱,要求国子学学监革除了四人的功名。

至此夏一闵仍不满意,他见国子学寒门学子忿恨不甘,便寻到死者张午家,强抢其妹,强辱其妻。其妻不堪受辱,事后吊死在了国子学门口。

张午妻子一死,彻底激怒了国子学的寒门学子。他们联名上书,血印陈冤,闹到相府,把张午妹妹的血书递到了谢慎的公案上。

谢慎是学子们伸冤的最后一处希望,如果连寒门清流的谢慎也不愿意站出来,北朝学子的心就彻底寒了。

谢慎也深知其中厉害,对世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行为愤怒不已。

但是夏家到底是世族大家,马上就递折子给谢慎陈情。扭曲黑白,说四名学子强闯夏府,冲撞夏府老太爷,使得夏府老太爷气急患病,下人这才将他们驱打出府。又说夏一闵欺凌学子,完全出于赤子之心,为维护家人、勇猛做了错事。还有夏一闵从未欺凌过张午妻子,会纳张午妹妹入府,完全是出于愧疚和补偿。不想夏一闵良苦用心,竟然被恶人算计,都是张午妹妹争宠不得,故意污蔑的夏一闵。

谢慎明知事情真伪,奈何世家在北朝势力盘根错节,官官相护,派去调查的官员,证词全都偏向了夏一闵。

谢慎不是没有证据,而是手握证据,却无法为张午一家讨回应有的公道。

谢慎率领清流一党上书新帝,以染病为由,罢朝威胁新帝。

起先,新帝是很支持谢慎的。

新帝少年心性,骤闻夏一闵如此恶行,同样深恶痛绝。新帝看完谢慎的奏折,当即命人将夏一闵抓拿入狱。

原本按照陈芜梦中走向,谢慎会借新帝施压世家,挑拨新帝与良王的矛盾,逼得良王不得不成全新帝。夏家被迫交出夏一闵,虽然只是一条性命,但对于不可一世的世家而言,夏家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夏家的低头,令新帝感受到了权力的魅力。新帝被谢慎有意地拉拢到清流一党,变得不信良王、不信陈芜,只信谢慎。谢慎借此掌握了新帝几年,直到新帝于朝政越发成熟,想法多了、变得难以控制,谢慎寻到德妃之子后,才利用陈芜除掉了新帝。

这一次,陈芜没让新帝彻底跟随谢慎。

夏一闵被抓后,陈芜非但没有帮助谢慎促使新帝逆反,反而耐心跟新帝分析厉害,让新帝有了拉拢夏家的念头。

借助定安王世子一事,陈芜比谢慎更早获得新帝信任。新帝没有怀疑陈芜的用心,特意在朝上拿出夏家早前‘陈情’的折子,怒斥谢慎偏听偏信,罚俸了为谢慎说话的言官。

那一天,国子学罢学。万千寒门学子走上街头,为含冤而死的张午撒纸送灵,无数百姓驻留围观,谢慎一首‘夏罪’赋传扬四海。

短短两个月,清流党罢朝,下县官员请求辞官归乡,折子不知不觉堆满吏部公案。

世家们这才意识到,为了袒护夏家,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

……

谢慎就是这样的人,他由心认定的事,即便万难也会坚持到底。

陈芜料想谢慎会有后手,却没想到他会为了个寒门学子做到这一步。

谢慎一篇赋,字句真诚,出于肺腑,观者动容,闻者潸然泪下。不仅是寒门学子,就连一些世家大族,得此一赋,都忍不住感叹谢慎才华,站在了谢慎这边。

当然,也是因为夏家为恶在先,支持谢慎,损害不到其余世家的利益。但谢慎的魅力依然可见一般,已经有人说他无愧帝师风骨,足以青史闻名了。

陈芜本意只为离间谢慎和新帝,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乐见夏一闵罪有应得。陈芜在新帝面前,将过错全推谢慎身上,让新帝重惩了夏一闵,治了夏家一个蒙蔽圣听的罪过。

但是意料之外,夏家眼见败落,竟派人暗中刺杀谢慎。

刺客闯入谢府,动手的时候,陈芜跟谢慎正在屋内会面。

刺客与护卫在院中交手,突然屋门被撞开,刺客拼死一击,甩出一把匕首直面谢慎。

陈芜本能地冲抱住谢慎,用后背挡护住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看到有小天使说加更。大家都是胖妈的老读者了,胖妈有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知道嘛。胖妈这种三次元社畜,不断更就是最大的爱啊~当然,昨天是因为卡文了,不是因为情人节,胖妈写了一天,胖妈是无辜的……

另:不过也有好消息。好消息是这本文的小故事胖妈都没打算写很长,这个故事说不定会V前完结,目前暂定是这样,当然,最后具体落实还要看胖妈写成啥样。

以上。爱你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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