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章

玉山白做的便当是真的不怎么好吃的。

这是只要吃过她做的菜的人都会认同的事实。

虽然并没有到存在于怪谈传说和谣言里黑暗料理那种地步,却也的确差平常人一大截,由于她本人是咸口,所以做菜的时候自然会毫不手软地放盐,加上并不熟练的煎炒翻面……

黑尾咀嚼的动作顿了一顿,感受突然在唇舌间炸开的盐粒带来的齁味,面不改色地扒了一口饭。

还好饭是正常的,没有夹生。

坐在他斜侧方默默动筷地玉山白面无表情,黑色的眼眸却总是忍不住悄悄转向身边的男生。

她虽然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做的菜,但习惯可不代表喜欢,她很清楚她料理的水平,可当她两次三番打量黑尾,却发现他面上还是一派轻松时,却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了。

她又尝了一口煎蛋,品尝着上面时淡时咸又带着焦味的熟悉口感,一面又看向黑尾便当盒中和她面前几乎如出一辙,却快要被吃完的那份,心里一跳,竟然在这一刻有点可怜他。

而正因为这一点可怜,才让她在黑尾看过来时没有及时收回目光,被他捉了个正着。

正愁不知如何挑起话题,还以为要这样沉默着度过一顿饭的黑尾立刻放下筷子,开口试探道:“学妹,你刚刚一直在看我唉。”

其实他只注意到学妹看向他的这一次,所谓‘一直’,只是他带着点猜测的打趣。

但玉山白可不知道。

她猛地抬眸,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对上黑尾满含笑意的眼睛,想从其中找到一点谎言的痕迹,可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时,黑尾就知道他猜对了,又怎么会再心虚呢?

于是第一次被抓包的玉山白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问题,她迟疑了,犹豫了起码有三个呼吸,在此期间黑尾铁朗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半秒,玉山白没有回望他,被这样注视着也不气恼,只是思考,很认真地思考他问题的答案。

最后,她抬眸,看向他,很直白而不连贯地说:“因为,我,很惊讶。”

“惊讶?”黑尾铁朗没想到她的回答会是这个。

“我以为便当很难吃。”玉山白解释道。

她这么坦然承认,让黑尾铁朗都愣住了,他惊讶地睁大了眸子,而后泄气一般地笑起来,只觉得刚刚在努力伪装若无其事,努力每一口都不露出表情的自己是个笨蛋。

不过笨蛋也好,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半真半假地冲对方抱怨:“……原来学妹也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打算很认真地把它们全都吃光的。”

“没必要。”玉山白皱了皱眉,当然不是因为黑尾坦言她便当难吃而皱眉,而是不理解为什么要硬吃,虽然心中隐约觉得答案可能是‘不浪费粮食’这种答案,可她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都吃光吗?嗯……”

黑尾沉吟着把放在腿上的便当盒拿到了软垫上,改了一下坐姿,变得更接近玉山白了一点,而后说:“因为学妹难得请我吃便当唉,如果我剩下来了,学妹你觉得我不喜欢,以后不带便当给我了怎么办?”

“这么难吃还要吃?”

玉山白没明白,皱着眉头看向他。

可黑尾只点点头,认真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这么难吃还要吃。”

玉山白知道这当中有什么她目前没明白的隐情,可她一时半会儿不明白,现在也不是好思考的时候,面对黑尾铁朗直直的目光,她有一瞬间慌乱,但多年来的养成的习惯要她迎难而上,她抬眸回望他,抿着唇评价道:“好奇怪。”

“……”本来以为对方能隐约明白自己意思的黑尾在她说出这一句后骤然泄了气,本来鼓起一点的勇气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他叹了口气,说,“奇怪就奇怪吧,我就是想嘛——”

然而,玉山白却连想都不让他想,她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今天早上她的经历,考虑了一下今后的日子,而后,郑重地摇了摇头:“我不想每天都做便当,要早起。”

被这样的理由拒绝,黑尾当然不觉得难堪,甚至还有点想笑,不过在心里笑的同时,他又借机开口,以一种故意曲解的方式试探:“唉?不是说想做给喜欢的人好吃的便当才开始练习,给我吃试验品的吗?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玉山白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上的,已经吃的差不多的便当盒放到垫子上,认真且疑惑地看向黑尾,重复他刚刚说的话,“给喜欢的人吃好吃的便当?”

黑尾歪了歪头,思考了一瞬,很认真地回答:“就刚进教室的时候啊,虽然不是原话,但我有感觉是这个意思,难道不是吗?”

“不是。”玉山白抿了抿唇,甚至有些想告诉他自己可能一辈子没有把便当做好吃的可能了,但她并不是这么多话的人,所以只把抱怨咽下来,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向他,打量他。

而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中,黑尾铁朗已经逐渐习惯被这样看似冷冰冰的眼神注视了,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会撑不住移开视线的话,那现在,就这样相互对视十分钟,黑尾也不会觉得算什么。

不过当然不会对视十分钟了,那未免太笨了,会被学妹看不起的。

黑尾铁朗在心里这么想着,忽然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浅色的眼睛会微微眯起,而这一次眯的尤为过分,好像是故意这样让玉山白难以看清他眼里浮起的调笑似的。

他这样笑着,迎着玉山白越发警惕的目光,凑近她一点,却也不太近,只维持在一个还好的距离,而后抬手,虚虚地指了指她的嘴角,好心般开口提醒道:“学妹,你这里有碎屑噢?”

在他的目光下正好不知怎么有点无措的玉山白立刻趁这个机会移开目光,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嘴唇,却发现手感不对,低头看手背,上面自然什么也没有。

因为本来就是黑尾铁朗骗她的。

在她反应过来的同时,那刚刚把她骗了一通的男生就已经懒洋洋拖长音调开了口:“学妹之前耍了我一次,所以我是还回来——”

按照一般人来说,现在怎么接都可以,无论是一笑而过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毕竟只是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在这样的气氛下也并不出错,甚至可以再由此牵扯出些别的话题。

可玉山白并非一般人。

黑尾铁朗的话还没说完,他面前坐着的女生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也让他立刻升起警惕,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看气氛不错就忘了界限做得太过分了,同时快速思考该如何补救。

然而玉山白从来是那种不由得别人补救的人。

尽管她根本没有生气,猛地站起来只是因为想确定一下自己脸上到底有没有沾上什么……而已。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抿着唇,像是要把自己的手烧出一个洞,而后呼出一口气,闷闷地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说完,连一眼都没有给黑尾铁朗,也不等他回答,毫不犹豫地转身,几乎算得上逃跑似的离开了这间教室。

徒留黑尾本人坐在软垫上,愣愣地注视着学妹的背影一下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不会吧?”

以为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的黑尾铁朗皱起眉,很懊恼地抬手挠了挠头发:“感觉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才对啊……”

而另一边,洗手间内,玉山白弯下腰,接着水流狠狠往脸上扑了好几下水,只感受冰冰凉的水珠顺着她脸颊往下掉,在确定自己好像冷静下来后,才抹了一把脸,关掉水龙头直起身。

她盯着自己的脸,已经无法得知刚刚她的脸上是不是真的有东西了——当然,刚刚黑尾和她说了没有,对方并没有必要在这方面骗她,而且她也根本没有因为这一点小事生气……

所以她刚刚那么着急离开教室根本毫无理由。

既然毫无理由,那么干嘛要离开呢?

玉山白不太明白,但她又觉得自己应该明白。

她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前的自己,突然想起刚刚黑尾说的——“学妹长的很好看”。

真的假的?

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和镜中凶巴巴的人对视了两秒钟,又很认真地打量了自己一遍,的确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只觉得对方太擅长安慰别人,又习惯花言巧语,才自然而然说这样的话。

总不能是他味觉有点问题,眼睛也有点问题吧?

玉山白没再多想,她呆在洗手间的时间已经有点久了,正当她打算转身出去时,卫生间的尽头突然传来了弱弱的,不太确定,带着些许试探的声音——

“那个,同、同学?”

为这一声,玉山白的脚步顿住了,只觉得这个声音隐约有点耳熟,她皱起眉头,下意识应了一声,而后顺着声音来的方向走向洗手间的尽头。

不出意外,玉山白一眼就看见最里面那间的门不知何时被用封条粘住后又用很多杂物堵住了,地上还湿淋淋地留着一大滩污水,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了。

一些常见又不常见,至少在玉山白生活里还没出现过一次的事情在此时出现了,可这个时间点实在有些巧,毕竟现在是周六,除了运动社团的成员会因为交流赛出现在学校,她想不出第二种人选。

而同时,为那道隐约有点熟悉,似乎听过几次的声音,玉山白心中莫名涌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来。

作者有话要说:推推我自己CP5T5的预收《和5T5分手后我走了夏油线(综)》

文案:我叫桃沢香,横滨普通人,不普通的是,有个特别厉害特别帅的男朋友,叫五条悟。

一年前他在名曰‘咒灵’的怪物手下救了我,那时为了报答他,我送了他特别难买的一袋子甜品,然后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半年后,我们交往了。

我会和他在空闲的时候吃饭逛街看电影坐摩天轮,忽略一些不必要的点的话,他对我很好,可有的时候却太忙了,总会半路离开,于是我常常会吃两人份的餐,看完一个人的电影,坐完一个人的摩天轮。

我一开始是理解他的。

直到好友太宰治告诉我,他其实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赶那么急的去处理对他而言不过吹灰的特级咒灵,中途离开不过是觉得和我在一起无聊了而已。

我始终不愿相信。

直到现在,我在咖啡厅里等了他一个小时,才等到我的男朋友姗姗来迟,而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道歉,而是——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和你在一起,已经变得越来越无聊了。”

在这一刻,我自欺欺人的假象被我的爱人毫不留情击的粉碎,我难堪,愤怒,失望,无比希望从来没有和他交往过。

……

在想完这句话后,回到了一年前,这一次,我决定避开一切,再也不要遇见他。

五条悟总感觉这段时间的自己有些不对劲。

他总是去一家之前没去过的餐厅吃饭,看他自己觉得无聊的恋爱电影,一个人坐慢到要死一点不有趣的摩天轮。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人。

可他想不起来。

直到有一天——

“诶?杰,你身边的女孩子好眼熟啊,什、女朋友……?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朋友,她分明是——”

那一刻,被困扰许久的五条悟才终于想起,他究竟忘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