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建业淮河,一只笙歌袅袅的双层画舫上,舞姬赤足起舞,绯色轻纱勾勒出旖旎的身段。

花魁柳吟月娇笑着坐在四皇子和五皇子中间,“两位殿下怎的最近都不来找吟月了?吟月很是想念二位殿下呢。”

四皇子揽过美人腰,“心肝有所不知,爷忙着挣前程,冷落了娇娇,今夜补偿回来。”

“爷可是万人之上的殿下,哪儿有什么前程需要爷亲自挣?”柳吟月执酒壶分别为二人倒了一杯酒。

四皇子沉下脸,“太子欺人太甚,连父皇的面都不让我们见上一次。”

五皇子同样嫉恨,“四哥,父皇的病来得蹊跷,我真怀疑是太子买通了御医让父皇害病!”

“管他做了什么,咱们兄弟齐心,一定要从他嘴里抠出肉来,至少要让父皇给咱们封个王爵。”

“四哥说得对。”五皇子话锋一转,有些忐忑:“我昨晚好像看到卫谌渊的脸了,吓得我一激灵。”

“五弟提他做什么,尸首都臭了的死人,不足为道。”

“可是四哥,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梦见卫谌渊浑身血淋淋地找我报仇……”

“晦气!”四皇子打断他,柳吟月赶紧拍着胸脯,嗔道:“殿下说得吓死奴家了,快和奴家共饮一杯压压惊。”

二人脸色转好,揉捏她身上的肉,戏谑地饮下美酒,“爷们劳心劳力好些日子,今个儿娇娇要好生伺候爷。”

舞姬躬身退下,房门紧闭,柳吟月袅娜地向大床走去,朝二人勾手,“二位爷,来呀。”

“来,来,爷这就来。”四皇子和五皇子撑着身子站起来,没走两步,二人头晕目眩,目露惊恐,“酒里……”

话未说完,两个男人便摔在厚实的地褥上。柳吟月收起柔媚姿态,脚踩在二人头上用力一蹬,发出寒声冷笑。

当夜,淮河画舫起了一场大火,衣衫凌乱的歌女舞姬们跳进冰冷的水中逃命。大火烧了整夜,清早,两岸百姓惊惧地发现曾经奢靡华贵的画舫只剩一座焦黑的船骨,散发出浓烈刺鼻的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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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东安坊,巧纭瑟缩躲在租住的屋子的床下,房内没有燃灯,一片漆黑。

老旧的木门忽地发出“吱呀”声,一道让人不寒而栗的唤声响起:“招弟?”

身着夜行衣的男人一步步逼近床榻,巧纭捂住口鼻蜷成一团,恐惧到极致的眼泪一滴滴渗出。

男人的黑靴来到床前,巧纭头皮发麻。下一瞬,男人蹲下身,目光射向床底,“你可真会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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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马上又到春闱的开考日,宋太傅领着林嘉姁来到太学,查看书院膏火钱的推行成果。

罗熠殷切地向她展示:“公主您看,今年的一千名考生,其中有三百名寒门子弟领了膏火钱来京,大家都在称颂公主的恩德!”

“你们费心了。”林嘉姁知道户部和太学因此事忙碌许久,朝罗熠莞尔而笑。

路过亭台水榭,陆颂恒正跟着恢复了职务的陆阁老,同其他大人一齐审阅最终的试卷考题,准备呈给陛下。

“父亲,那是和懿公主。”陆颂恒从阁楼的窗棂看到林嘉姁娉婷窈窕的身影,不禁移了注意力。

“去吧。”陆阁老知道自家儿子许久未见公主,便允了他。

林嘉姁正随宋太傅往外走,突然被人叫住。

“公主,好久没见到你了。”陆颂恒含笑奕奕。

“陆公子。”林嘉姁礼貌地朝他打招呼。

“公主还在为九皇子的死伤心么?”

提及卫谌渊,林嘉姁敛眸,“逝者已逝,都过去了。只是有时候觉得他没有死,有些恍惚。”

“九皇子死于非命,颂恒听闻白马寺可为逝者供奉安魂灯,颂恒愿同公主同去。”

林嘉姁杏目中流转着思忖,“安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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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烛噼啪,昏暗的密室里,四皇子和五皇子被五花大绑。跳跃的光亮中,柳吟月为坐在梨木椅上的清隽男人奉茶,“公子请用。”

两盆冷水泼到四皇子和五皇子脸上,二人陡然惊醒,看清近处的男人,容色震动,两眼骇惧。

“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还在……”

“我没死,皇兄是不是很失望?”斑驳的光影落在卫谌渊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泛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卑鄙小人!”四皇子认清了柳吟月和卫谌渊沆瀣一气,破口大骂:“孽种,放肆,放开我们!”

柳吟月走到四皇子面前,抬手“啪”地扇了他一耳光,“胆敢对公子不敬,住嘴!”

“贱人,贱妇……”四皇子眼睛喷火,恨不得烧死二人。

“九弟!九弟!”五皇子脚底虚软,“放了皇兄吧,皇兄以前欺负你,皇兄错了,皇兄后悔了!”

卫谌渊勾了勾唇,临死前认错,败坏杀人的兴致。

“听说二位是斗兽场的常客,我便施恩,让你们死前看一场好戏。”

密室的另一端,石灯亮起,巨大的兽笼中,两只眼睛冒着绿光、饥肠辘辘的恶狼匍匐于地,发出呜呜声。

“把他们扔进去。”

“卫谌渊!”“九弟!”怒喝声和战栗声一同响起,薛照和闵韶将二人提进兽笼,钢锁落下,恶狼飞扑上前撕咬,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溢满整满室。

血液飞溅,开膛破肚,二人的头颅砸地,停止转动的眼珠绝望而愤恨地剜向卫谌渊的方向,血腥味钻入鼻息,他愉悦地低笑出声。

柳吟月巧笑道:“公子,属下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好戏了。”

她风情万种的脸上挂着快感,卫谌渊忽然想起那个在城楼上看了场五马分尸的戏码就难受得要吐的女人。

果然,林嘉姁和别人比起来,是那么得废物无能。

皇宫,淑妃痛哭流涕,“我的儿,我的两个儿,怎么就没了!怎么就没了!”

她身边的老嬷嬷连忙劝她:“娘娘别哭了!四殿下五殿下在陛下病重的时候还去逛花楼,御史因死者为大才没有上书弹劾,娘娘别再哭了!”

“我就这么两个儿啊!”淑妃哭得几乎背过气,她下半辈子的倚仗就这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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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姁让人打听在白马寺供奉安魂灯之事,得知安魂灯能让意外去世的逝者于九泉之下安息,她决定去给卫谌渊供奉一盏。

凌虚大师离京云游,别的高僧领着林嘉姁点灯。安魂灯的暖光静谧祥和,她虔诚地写下卫谌渊的名字和生辰,上了三炷香,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拜了拜。

从大佛殿出来,飞云荡雾,潇潇细雨坠落,在屋檐下,林嘉姁望见了同执一把油纸伞的林峥和赵瑜枝。

林峥眼神缱绻,在和赵瑜枝说着什么,惹得她低眉浅笑,一副害羞的模样。

“哇,”林嘉姁睁大眼,“他们……”

赵瑜枝也看见了她,“殿下,公主在那里。”

林峥有些被撞破的心虚,“和懿,你在这儿干嘛。”

“我怎么不能来这儿了!”林嘉姁眨眼,笑靥嫣然,“原来你们俩在一块,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

“你这家伙。”林峥伸手捏她的脸颊,“对你未来的嫂嫂客气点。”

林嘉姁躲开他的手,真挚而狡黠道:“我记得赵大人嫌弃你不懂礼数,你想娶瑜枝,可要费点功夫咯。”

“乌鸦嘴林嘉姁!”林峥瞪她,“枝枝,我们走。”

赵瑜枝一脸歉意,“公主,我们先走了。”

林嘉姁朝她挥手道别,锦画撑起雨具,准备下山乘马车回宫。

路过半山腰,旁边的石洞里猛地钻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满身脏污,神情惶遽,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大喊:“公主!公主救命!”

九皋护在林嘉姁面前,“站住,你是何人!”

“奴婢、奴婢是巧纭,公主亲自给奴婢赐的名,是巧纭啊公主!”

林嘉姁讶异十分,“巧纭,你怎么成这样了?”

巧纭伏地大哭,“公主,有人要杀我,我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装疯卖傻躲在山里才活下来。”

林嘉姁揪心不忍,“你快起来,和我回宫,慢慢说。”

回到凤阳宫,巧纭沐浴后换上宫女的服饰,她一口气吃了三盆饭,揩眼眶道:“公主,奴婢饿了好几天了,让公主笑话了。”

“慢慢吃,别着急。”林嘉姁让人给她倒茶,“别噎着了。”

待填饱肚子,巧纭才抖抖索索地把出宫后的遭遇说出来。

“奴婢在东安坊赁了间屋子落脚,想开家小食肆过日子。有一天早上,一个买包子的人突然问我是不是叫招弟,奴婢已经改名叫巧纭了,奴婢就说不是。但他一直问我,挡着别的客人了,奴婢就说我以前叫招弟……”

她吸了口气,继续道:“晚上奴婢收摊回家,我发现有人跟着我,奴婢害怕,就跑啊跑,跑回家在床下躲着,那个人进了我的家,奴婢好害怕,他在床前停下,他蹲下来找到我了!”

巧纭瑟瑟发抖,林嘉姁安抚:“别害怕,现在没人能伤害你了。”

“奴婢谢谢公主,那个男人把我揪出来,拿着匕首要杀我,我问他为什么要杀我,他也不回答,就说我该死。我求他放过我我可以给他钱……他不放过我,我操起棍子打了他的头,我就跑了,他追我,我只能往山里跑,才活下来,遇到公主……”

“是不是你开食肆抢了别人的生意?”姚嬷嬷问。

“没有没有,”巧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一片奴婢是第一个开食肆的。”

她攥紧拳头,下了莫大的决心,“公主,奴婢有件事想和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