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李大人本就身子孱弱,挨了林峥结实的一鞭子,若不是旁人眼疾手快扶住他,他早就摇摇欲坠。

林峥高骑大马,还想再抽他,陆阁老高声阻拦:“二殿下,使臣是客,请殿下住手!”

“使臣是客?”林峥冷然一笑,“是强盗还差不多。”

李大人被随从护着缩回马车,心中叫苦不迭。他不过一时醉酒写了几篇文章唾骂皇帝得位不正、刻薄寡恩,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烧掉,但不知怎的这件事传至皇帝耳中,皇帝虽说没有杀他,但命他出使夏国以强欺弱,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队伍向皇宫驶去,林嘉姁心头的不安在林峥甩下鞭子后愈发浓烈,李大人没有追究,他身边披坚执锐的武士也没有追究,这极不合常理。

浮曲殿,高猎帝愁眉不展的老脸勉强挤出笑容,“李大人来了?魏帝可还好?”

“好、好,陛下托臣问候夏王可好?”

“朕也好,请李大人落座。”

大殿金碧辉煌,宴席却冷清岑寂,夏国众人已经得知魏帝狮子大开口索要二十座城池一事。魏军骁勇善战,武力对抗必败无疑,只得打感情牌求魏帝少要些城池。

“魏帝年轻有为,他在洛阳时朕便看出他非同一般。”高猎帝旁敲侧击地迂回,“夏国与贵国的盟约已签署几载,魏帝怎会在这时改变心意?”

李大人乃典型的文臣,向来看不惯卫谌渊以武力称霸的不仁行为,他饮了口茶,盘算怎么回答夏王的话。

茶香回甘,倏忽间,他的嘴角流出一股黑色鲜血,瞳仁涣散,咚的一声砸在了桌案上。

场面混乱,魏国武士暴喝:“有毒!夏王给李大人下毒!纵然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夏王,我且问你,你是何居心!”

高猎帝骇异至极,“不可能!朕绝没有给他下毒!快传太医,快!”

卷着细霜的罡风从掀起的垂帘处灌进来,林嘉姁后脊凌寒,于一片嘈杂声中对上了宋太傅无可奈何的目光。

她眼睫轻抖,仿佛有一双手把她的心拽进黑暗深渊,教她认清了那人阴险歹毒的权术。

一定是卫谌渊干的,他为了师出有名,连臣子的性命都可以利用栽赃,他不是人!

长江北岸,夏国的渔民们正在收网,忽地听见对岸传来轰隆隆的震天巨响,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庞大的战船下了水,船首高高飘扬着魏国的紫色旗帜,数以万计的铠甲兵将蓄势待发,等待攻破夏国,过个丰收好年。

鹘鹰盘旋在主帅营帐上,卫子悠吹响玉笛收鹰,从鹰脚的信筒里取出密信,带了进去。

将军们给宣王让出位置,一袭戎装的陛下接过密信扫了一眼,“传朕令,发讨贼檄文,取夏王项上人头,为李爱卿报仇。”

战书由南向北传遍各地,局势变化之快,打得高猎帝措手不及。一众文臣武将被强制关在宫里想对策,有人提议:“陛下,倘若去信求闫国出兵相助……”

“不可!”宋太傅打断,“先帝殒身闫帝之手,此种血海深仇,我等与闫国不共戴天!”

“父皇!”林峥挺身而出,“让儿臣去宰了卫谌渊,儿臣不怕死!”

“退下!”高猎帝喝止,只不过死了个区区李大人,魏帝便要杀他祭天,若不慎让魏帝察觉林峥的杀心,恐怕整个皇族都要沦为刀下冤魂。

他长叹口气,这时,一批主和的御史出列,委婉地陈述现今的明智之举——

《冶金术》上下两册都落入魏帝之手,夏国武器不占优势,军力更不敌魏国,不如趁当下尚未开战,送出降表,归顺魏帝,请他宽厚相待。

林峥怒视这些苟且偷生的鼠辈,他早该料的,三年前将城池拱手相赠时便预示着会有这一天!

他的视线一一掠过,太子、陆阁老、宋太傅……到最后,就连高猎帝都同意送出降表。他袖子用力一拂,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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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宫,燃着银屑炭的殿内,林嘉姁怀抱雪球,看它的两只崽崽活泼好动地扑毛球,心中却再无闲情逸致。

林峥突然来到她的宫里,挥退下人,“安安,我要把《冶金术》抢回来。”

林嘉姁霎时瞪圆了杏眼,听他继续道:“我不仅要把书抢回来,我还要杀了卫谌渊。”

林嘉姁腾地一下站起来,“你要杀他?怎么杀他?”

“他把我们当猴子耍,我必须杀了他。安安,把你的鹤军借给二哥哥吧。”

林嘉姁眼皮猛地一跳,“你想带九皋他们去刺杀他?”

林峥点头,“卫谌渊狼子野心,只有把他杀了才能以绝后患。安安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你无关,与夏国无关。”

“可……陛下那里、贵妃娘娘呢?瑜枝呢?你和他们说了吗?”

“我会和她们说的。”林峥的眼神坚定有力,“安安,相信我,把鹤军借给我吧。”

他说服感染了林嘉姁,骨雕鹤符被送到他手中,少女定定地看着他,“二哥哥,安安相信你。”

林峥当夜便准备启程,临走前,他见了赵瑜枝一面,轻声道:“我的皇子妃之位已许他人,赵小姐另觅佳婿吧。”

赵瑜枝蜷紧了手,脸色惨白如纸,“殿下说什么?”

“你听清了的,我就不说第二遍了,告辞,多保重。”

“殿下!”赵瑜枝抓住他的衣摆,“你怎么会变心?我们在白马寺一起许下的愿望不作数了吗?”

“时移世易,承诺当不得真。”林峥垂下眼帘,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是我辜负了赵小姐,你忘了这一段吧。”

雪片飘洒在二人身上,赵瑜枝的眼泪跟着下来了,林峥避开她的目光,一鼓作气翻身上马,扬鞭而去,未曾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