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她有些心虚,将挖了半截的沛元草藏在身后,又道,“夜里凉,你身子不好,快点回去。”

少年眸色漆黑,杵在原地,一瞬不动地看着她,闻言摇了摇头:“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一起挖。”

被他当面戳破,叶红染只觉尴尬和头疼:“我不用你陪我,等下我就回去了。”

陆修明没作回应,而是将目光落在她那双生出了薄茧和寒疮,红肿得像个萝卜似的小手上。

喉头有些发堵,他抿紧了唇线,踟躇着开口:“你的手,疼不疼?”

他连着吃了三个月的沛元草,也就是说,这三个月来,她每天都来这里挖草。他何德何能,让她为自己做这些事情。

叶红染忙将手背在身后,浑然不在意道:“我可是修士,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叶红染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于是编了句瞎话骗他道,“你不知道,其实我是故意这样做的,我娘说过,想要修成正果,必须磨其筋骨,练其心志。你看我磨炼了这么久,厉不厉害?”

陆修明眼眶湿了。

他吸了吸鼻子,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由衷夸赞道:“嗯,厉害。我的阿染,最厉害了。”

……

叶红染的出现,可以说是陆修明昏暗人生中的,第一道光。

他在垂死之际遇到了她,又在最困难和落魄的时候,在她身上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怀和温暖。

时光荏苒,五年一晃而过。

这一年,陆修明十二岁,叶红染十一岁。

五年来,他们二人一起在山中靠着采药捕猎换取灵石,维持生计。

而陆修明在修炼上很有天赋,叶母稍微指导一下,他很快就能悟其要领。如今,修为已然超越了叶红染,步入炼气巅峰,即将筑基。

陆修明曾经问过叶红染:“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又对我……这么好?”

那时,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狡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提起自己的红裙子,笑得像只百灵鸟一样,一溜烟跑开了:“你能追上我的话,我就告诉你。”

那一刻,陆修明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她的身影,想要将其永远烙印在自己的心里。

岁月静好的日子令两人无不感到知足和幸福,可惜,世事难测,总有遭遇不顺的时候。

这一日,陆修明和叶红染照常去林中采药,突然被几个修士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修士上下打量着两人,一副凶神恶煞地命令道:“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爷爷我饶你们不死。”

对方人多势众,修为也在她们之上,叶红染心知自己和陆修明不是他们的对手,正犹豫要不要交出身上之物时,下一刻,陆修明挺身而出,将她护在身后。

结果可想而知,因为陆修明不愿按他们说的去做,最后两人不但被洗劫一空,叶红染甚至还为保护陆修明免遭挨打,用自己的身体拼命护着他。

但饶是如此,陆修明受的伤仍然最重。

幸好那些修士只是劫财,没要她们二人性命。最后,陆修明顶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从地上艰难地站起身。

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势,起身后,将叶红染的双手握住,忍着疼痛,担心地问:“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叶红染咬着唇摇摇头:“我们赶紧回去吧,你伤得很重。”

陆修明气息微弱地应道:“好。”

陆修明受伤不轻,走路有些困难。叶红染虽然也受了伤,身体并不好受,但还是一边搀扶着他往回走,一边忍着眼角的泪水,强打精神安慰他:“修明哥哥,等回去见到娘亲就好了,你再坚持一下。”

陆修明知道她刚刚为保护自己也受了伤,心疼地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水:“阿染别哭,我没事。”

他不怕疼,只是痛恨自己没用,不但保护不了她,还让她因为自己挨了打。

从那个时候起,他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变强,只有不断变强才能保护叶红染,不再让她受半点伤害。

陆修明的运气一向很好。

待伤势好转后,这日,他重新背起竹篓,到山下的一个镇子里贩卖草药。然后意外从行人口中得知,盛金门正在举办升仙大比。

盛金门的升仙大比,举办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选拔修仙人才。而大比的门槛也很低,不论出身,只要求年龄十二岁以下,且必须有灵根。

陆修明刚好十二岁,得知这个消息时,立时看到了希望。于是抓住机会,连忙报名参加。

陆修明天生一身硬骨,并且机智过人。一个月后,经过盛金门的重重考验,陆修明在上万人中脱颖而出,继而被盛金门的掌门金子机看中,收为了座下弟子。

拜师大典上,金子机告诉他,他是极为罕见的天灵根。

天灵根,意味着仙途会比大多数修士都要顺畅。

陆修明从师尊手里接过令牌,紧紧地握在手里,如同握着今后的人生。

这一刻,他心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想着从今往后,终于可以接触到仙门世家的顶级资源,然后等到学有所成后,便有能力保护他心爱的阿染了。

少年意气风发,拜入仙门的初衷很简单,只是想给那个少女一双可靠的肩膀,亦或者说,一个安稳的家……

陆修明天资绝佳,于修仙这条道路上很有天赋。十五岁筑基,之后仅用了三年时间就稳稳步入筑基后期,努力冲击金丹。

步入筑基后期的那一年,陆修明向掌门师尊请示下山探望家人。师尊允了。

陆修明御剑回到凤华山时,叶红染已在收到传音后,早早等在洞府门口,翘首以盼。

两人相隔很远,当他看到洞府外那抹清丽的红色身影,以及女子那张美艳绝伦的脸时,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他一眼便认出她,脸上立时浮起笑容。

两人分别了六年。

六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

曾经青涩的少年五官已经长开了,如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成了一个容易招蜂引蝶的俊朗青年。

而叶红染,也长成了一个娇俏明艳的美人。

陆修明跃下无双剑,快步走到她面前。

叶红染对着他笑,笑得一脸纯净,与娇俏。

他们分离太久了,几年来,两人仅靠着手上为数不多的几张传音符互相倾诉相思,所以乍一见面,彼此还有点不大自然。

叶母看着两人长大,知道两人的心意,于是在陆修明回来前,主动找了个理由回避,留给她们一点空间说悄悄话。

彼时,二人默默无言地相望了片刻,陆修明当先开口询问:“阿染,这几年,你和干娘过得可好?”

叶红染笑着点头:“我和娘很好。你呢?你在盛金门过得怎么样?”

陆修明含笑道:“我也很好,师尊教了我很多本领,几位师兄师姐也都很照顾我。”

听到这里,叶红染眉梢一挑:“哦?那你师姐漂不漂亮?”

陆修明:“……没你漂亮。”

叶红染:“我有多漂亮?”

陆修明满眼深情地注视着她:“很漂亮……是我此生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

陆修明回去住了三日,除了晚上休息,白天几乎和叶红染黏在一起。

而陆修明从未与她坦白过心意,加上多年来深受门中礼法的熏陶,所以在叶红染面前,一直以来都克己复礼,不敢有任何轻薄之举。

直到临回师门的前一天夜里,陆修明思虑良久,终于忍不住向叶红染表白了心意,问她:愿不愿意与自己结为道侣。

叶红染害羞地点了点头,说自己愿意。

陆修明满心欢喜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纯白法坠,郑重地交付到她的手里:“这是我在仙门大比中赢来的护身法坠,便当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叶红染收下法坠后,陆修明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一同找到叶母,继而跪在其面前,道:“干娘,一直以来,您都知道我的心意,我喜欢阿染,想和她永远在一起,而她也喜欢我。我这次难得回来一次,下次回来不知要等到何时,您看能不能先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等过个两三年,我们便成亲可好?”

叶母看着他长大的,自然相信他的为人,可是,这次分隔了太久,人心总是会变的,她不能完全放心地将女儿托付给他。

于是便让他发誓,绝对不能辜负叶红染,否则,自己纵使一死也不会放过他。

那一天,陆修明郑重对着母女二人发下毒誓,允诺会永远爱叶红染,保护她,尊重她,至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