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突变

    上百剑手高举火把,形成一条人体巷道,按剑拱卫左右。

    涂风当先,霍屠隋奔还有矮瘦却双臂奇长好像一只猴子也似的越勾紧紧跟上,肃立等候。

    十余名看起来就矫捷异常的骑士,由一名看起来颇为英俊,小白脸程度和徐乐不相上下的家伙率领。拱卫着一辆颜色乌沉的马车缓缓驰来。

    看到那个最多三十出头,穿着黑色丝袍,束着的头发油光可鉴,一丝不乱。眉毛似乎还修过的家伙,霍屠隋奔都暗地里哼了一声。

    这家伙也是八健将之一,叫做罗晓,最喜装模作样,而且还是个色中饿鬼。谈焞掌握的产业中那些花场都是由他管着,朋冲这浣衣场的事情,一大半原因也是他惹出来的。偏偏这家伙实力比八健将其他人都高出一线,已经是锻体之阶第二境的好手。谈焞出行,都是他贴身扈卫。实力居然还不及这个家伙,最让八健将中自认勇武的霍屠隋奔两人心中郁闷。

    罗晓勒住胯下毛色纯白的座骑,朝着迎上来的几人一笑,然后以很潇洒的姿势翻身下马,恭谨的迎到后面也停住的马车上,亲自打开车门,又放下踏级。声音殷勤得发腻:“侯爷,到了。”

    马车上先踏下两只穿着麻鞋的脚,然后这岐阳城外地下教父北市侯谈焞就出现在自己手下的面前。

    涂风以降,所有人齐齐躬身:“侯爷!”

    火光之中,谈焞眯着眼睛缓缓扫视一圈密密麻麻躬身行礼的麾下,神色中看不出他此刻心情如何。

    谈焞是个四十出头,貌不出众的汉子。眉浓眼小,穿着也很朴素,就是寻常秦人袍服,也没穿靴子,反而是庶民最爱穿的便宜而结实的麻鞋。走动时候还拖着脚,加上脸上刀砍斧凿一般的深深皱纹,看起来仿佛就是秦人庄园中一个常年耕作打理庄田的农夫而已。

    谁也不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谈焞到底出身为何,猜他是赵人是齐人或者土生秦人的都有。快十年前出现在外北市中,由一家小小的赌馆起家,不过几年时间就纠集亡命席卷整个外北市,不仅统合了外北市中势力,还不断招揽投效之人。到现在已有八健将为羽翼,有近千剑手为其私军!

    除了外北市中本生的私下奴客买卖,真人角斗,赌场青楼,销赃收赃等生意完全在其掌握之下。就是岐阳城中,码头的上下货物,仓场栈房,也全由他掌控。还有一个船社,专做运输生意。这些还勉强算是上得了台面的生意。

    而私底下在岐阳城中商家收取保护费,向柔然人走私大量军械武器,收钱杀人,为各大世家行一些不为人知之事。更给谈焞带来了滚滚财源。

    虽然谈焞自己不好什么声色,享用也朴素得很。看起来就如一个庶民庄头。可是真要行事之际,心狠手辣之极。而且对手下放纵而且包容,手面也极大,所以极得投效之人归心。这么些年来,在外北市中地位越来越稳固,暗中势力也越来越大。北市侯之名,不仅流传与底层,就是各大世家,有身份的贵人,也无人不有耳闻!更不知道有多少贵人,暗中与谈焞还有联络,缓急时候用得上这支庞大的底下势力为自己暗中行事!

    谈焞目光缓缓扫过涂风几人,终于开口:“丢了人了?”

    霍屠浑身冷汗,只觉得大腿上伤口更痛了。他飞快的恨恨瞪了罗晓一眼,罗晓拢着自己鬓发就当没看见。

    从朋黄毛手中索那些少女,是罗晓惹出来的事情。朋冲居然硬顶,这种伤了北市侯手下威风的事情自然就成了大家所有人的事情。在徐乐突然现身,阴差阳错被当成朋冲请来的援手之后,霍屠就顶了这个缸带人来寻朋黄毛的麻烦。

    谁知道撞上了虎卫徐乐这个硬茬子,伤了一地的人,灰溜溜被打跑。最后不得不请侯爷回来处断此事。霍屠又受伤又丢人,此刻焉能不恨始作俑者罗晓?

    不过罗晓也浑不在乎。谈焞对底下人这点欺男霸女的事情从来不放在眼里。只是朋黄毛自己有点本事,据说背后也有个强手靠山。谈焞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只是要罗晓暂缓行事,现下不要在外北市中生出太多变故出来。因为谈焞现在神神秘秘的老是在和什么贵人会面,不知道在谋干何等样的大事。

    现下朋黄毛请来徐乐这等硬手,打伤了霍屠。还伤了几十名剑手。这反而就不是他罗晓的事情了,而是朋黄毛对侯爷的冒犯挑战!至于霍屠本人,罗晓还真没放在眼里。

    霍屠不敢吭声,涂风只好顶上,硬着头皮道:“侯爷,霍疤此次没什么错处,谁也没料到朋黄毛有这么大的胆子。还请来了虎卫徐乐这个靠山。本来我们应该率领人马杀进去,怎么也要收拾了这等冒犯侯爷虎卫的家伙。但是这徐乐毕竟是下公士,现在又得嫣侯女重用,为岐阳全城瞩目,属下等不敢贸然行事,只有请侯爷回来主持。”

    罗晓在旁边嗤的冷笑了一声,这下连涂风都对他怒目而视。

    谈焞背着手沉着脸看着留守外北市的几名健将,哑着嗓门缓缓开口:“我说过什么?现下外北市乃至整个岐阳,我们的人马都要安静为先。一个朋冲值得什么?就是他背后那个强手铁匠出马,又有什么?还敢杀到我府门前么?一点扰动就要去惹事,全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么?”

    谈焞声音并不甚高,语气也不如何凌厉。可留守几人都不敢抬头,霍屠更觉得浑身都要湿透了。

    要知道原来侯爷麾下是十二健将,现下不在的四人,都是在大事上违背了侯爷号令。纵然那四人实力极强,还在现今八健将第一好手罗晓之上。可还是无声无息就消失了。侯爷的心狠手辣,可不止是只对外人而已!

    罗晓在一旁侍立,一副似笑非笑幸灾乐祸的模样。不过在下一刻,谈焞就转过身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每个人都心中一抖。罗晓武者之身,可是谈焞一巴掌抽过来,连闪避都不敢!

    “不就是几个小娘么?没见过女人不是?别人替你顶了缸,你还想看笑话?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这一巴掌打得留守几人心怀大畅,尤其是霍屠,在谈焞恩威并举之下,此刻就算让他去死,霍屠只怕也毫不犹豫!

    涂风昂然道:“侯爷,现在人手齐集,周遭也守得水泄不通。下一步该当如何,请侯爷示下!”

    谈焞眯着眼睛看他,冷冰冰的道:“下一步该当如何,还要我说么?难道有人在外北市冒犯了我还能全身而退么?我不要看见这浣衣场中,还有一个人活着!”

    谈焞这一句话,对他手下而言,就代表浣衣场中几百人已经是死人了。不管男女,不管岁数。哪怕徐乐这个秦国的下公士,虎卫军的曲长,嫣侯女看重之人,也是一般!

    侯爷气魄,果然非他人能及!

    霍屠与隋奔嚎叫一声,就要回去率领自己人马打头阵。涂风却沉稳一些,迟疑道:“侯爷,浣衣场中那些人不值什么,朋黄毛也有办法对付。可是那虎卫徐乐,却是击败了锐士两杰的强者,霍疤也说,徐乐至少也是锻体第四境第五境的修为。如此地步,他存心突围的话。哪怕我们人手再多,只怕也留不住他……”

    罗晓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脸上掌印犹在,最后也没敢说出口。霍屠站定脚步,一脸沉重,他在徐乐手里转眼惨败,深知徐乐的厉害。怎么也不敢拍胸脯说能将徐乐留下来。

    谈焞淡淡一笑,摆摆手道:“我自有安排,你们只管杀进去,自然有人对付徐乐。”

    涂风一怔,谈焞手下私军实力,他清楚得很,基本都是他一手练出来的。八健将有多少斤两,他也心知肚明。就是谈焞本人,也不过就是锻体第一境的实力,说不定比霍屠还差一线。谈焞能成为北市侯,靠的也不是个人勇力。

    谈焞闻讯即往这里赶来,短短时间内,就安排好了足以干掉徐乐这等强者的人手?

    这位侯爷,背后还隐藏着多少实力?或者换句话说,暗中支撑侯爷的某位贵人,到底有多么强大?

    在谈焞手下到了如此地位,涂风自然就明白,能在岐阳稳稳站住脚,还经营起这么大一只地下势力,所谓北市侯,背后还有了不得的靠山!

    可这个是谈焞禁忌,不管是谁,都不敢向这个方向多想多问。

    在这一瞬间,涂风突然就觉得,在谈焞所乘的马车之中,一丝极阴冷的气息突然一张就收。这点感觉来去如此之快,差点让涂风认为是幻觉。

    他不敢多看那辆马车,转身便走,同时发出号令:“擂鼓,持兵!准备杀进去!”

    霍屠隋奔同时大声下令,而数百剑手一起大呼:“杀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见一丝雷光从头顶绽放,夺目耀眼,引得数百剑手纷纷低头遮眼。

    在耀目光芒中,电光闪落,劈在马车之上。一声爆响,马车车顶顿时粉碎,木屑四溅!而一道身影,也随电光而落,头下脚上,单手持匕,就直扎入马车之中!

    一声厉呼在马车中立刻响起,就两个字:“罗睺!”

    在下一刻,马车四面板壁在突然而起的真元碰撞中四下飞散开来。这时候周遭谈焞手下才抬起头来,睁大被电光耀花的眼睛望去。

    三条黑影急弹而起,其中两人急急后退,一人身上还有血水不断洒落。而刚才扑入马车的那人影死死咬住他们,手中匕首血痕犹在,而那人影也只吐出了两个字:“计都!”

    虽只是短促的两个字,可语声依旧娇柔稚嫩,怎么也不像在生死搏杀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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