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溃逃包二奶
刘邦攻克彭城,出了口恶气。栖身汉中,他很压抑,手下将士跑的跑,逃的逃,他们分明觉得,跟着他是前途无望的。
现在,端了项羽老窝,他可以相当自豪地宣布:我不比项羽弱。
于是,胜利的狂喜中,带有一种复仇的快感。这快感具有超强的惯性,他完全刹不住车。
在项羽的后宫中,他扑鸡似的把那些莺莺燕燕的嫔妃扑得满屋乱窜,嫔妃皆是骚媚的狐狸精,任他扑,待他要扑到时,又倏然躲开,这让他愈发来劲。
咯咯浪笑之声不绝于耳。忽而,传出一个极不和谐,极为刺耳的喊声:项羽攻进城来了!
刘邦懵了,不知该跑还是该留,他甚至怀疑这情报是谁搞的恶作剧。
恰在他手足无措之时,夏侯婴带了十余名护卫进来,架着他便往外跑。
跑动中,夏侯婴喘着粗气道:昨夜,项羽赶回彭城,不到半个时辰,便从东门攻入了内城。
怎、怎么如此快?刘邦晕眩。
他哪能料到,他在扑项羽嫔妃时,项羽正亲率三万铁骑,抄小路连夜扑向他。
抵达彭城,项羽便命钟离昧为大将,架设云梯猛烈攻城。
此时,汉军全无作战准备和状态,主公吃苦,知道享乐,咱们何不同乐?
孰料,乐到一半,楚军兵临城下,汉军将士阵脚自乱,城防瞬间失守。
亲见汉军占据彭城,项羽愤怒之极。这就像一个人回家,却发现一群陌生人在客厅里嬉笑玩闹,怎能不冒火?
客厅如此,卧室可想而知。
男人最无法忍受的是,别的男人享用自己的女人。一想到刘邦这流氓,在自己卧室中享用自己的嫔妃,项羽全身易燃易爆。
人不卸甲,马不离鞍,掩杀汉军,擒拿刘邦!攻进城后,项羽恶狠狠下令。
汉军将士崩溃了,他们看得出,收复彭城,不是楚军的目的,灭绝汉军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惶恐之中,汉军弃城而逃。
此时,刘邦上了夏侯婴的马车,由西门出逃,一路狂奔。
昏天黑地跑了一阵,刘邦半梦半醒,不辨方向,问夏侯婴:前方,是何处?
前方乃主公老家。夏侯婴头也不回道。
送你回老家,和送你上西天是一个意思,都是安详之所,死后方可去。
刘邦惊悚,勒令停车。
夏侯婴停下马车,回头瞅刘邦,须臾,醒过味来,真诚道:前方真是沛县。
呃。刘邦缓口气说:速去接家人。
马车疾速奔走,尘土飞扬。
沛县还是以往的沛县,却更显凋零。沿途房屋疏于修葺,漏风的漏风,散架的散架,极为破败;街市来往人等皆神情惶恐,面带菜色,一群饿鬼抱臂蹲于墙根下,痴呆望天空,眼神绝望而空洞。秦王朝时,集市尚且喧嚣,房屋尚且规整,狗肉尚且飘香;反秦反秦,如今秦倒是反掉了,民众的日子为何更为苦难?
刘邦心情抑郁,到了家中。家中空无一人一物,徒留一扇破门板,随风摇曳,噼啪作响。
一打听,邻里告知,楚军早已来过。
家人已被楚军捉去,还是出逃了?眼下自己又该去何处?
跑呗,跑到哪儿算哪儿。叹息感慨皆是无用的情绪,要紧的是保命。
此时,刘邦身边仅有十几名骑兵护卫,若被楚军追上,必死无疑。他的大部队已被楚军追杀至泗水,为了逃命,汉军自相踩踏,十万人淹死,堵了河水。
而后,残余汉军往西逃去,抵达灵壁以东的睢水。楚军追上,列阵攻击,汉军再退,退至睢水河岸,再无退路。
楚军冲上,两军短兵相接,汉军十余万人被推入河中,无数将士溺水身亡。
堵了泗水堵睢水,知道的是逃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分批次集体跳河自杀呢。仗打到这份上,项羽仍无退兵之意。重占老巢,击败汉军,并不彻底,他要擒住刘邦,将之生吞活剥。
此时,项羽已清醒地意识到,刘邦不可小觑,他是自己生命中的强劲对头,应趁其大败之时,赶尽杀绝。
项羽率军继续追击。终于在山谷间,将孤零零的,身边只有十几名亲随的刘邦重重包围。
山谷有风,清冷空灵。
活捉、剿灭的呐喊声回荡谷间,如刀如剑如风,杀进刘邦耳中。
楚军步步逼近,刘邦已不惶恐,也不胆怯,只剩悲天悯人。
看来,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只能眼噙热泪,仰天长叹,喊一声:天意亡我!
而天意即上天之意,非人所想。人能想到的,绝非上天本意。就在刘邦绝望之时,山谷西北风沙狂吹,席卷楚军。
风沙刮得天昏地暗,楚军人马大乱,趁此空挡,刘邦逃出包围圈。
待风沙散去,楚军继续追击。
刘邦等人,此刻颇有些亡命天涯的味道,只顾闷头逃命。
据说,人生有几大尴尬,其一乃久旱逢甘露,一滴;其二乃他乡遇故知,债主;其三便是逃难路上遇亲人,拖累。
前两样,刘邦没遇上,就在他亡命跑路时,碰到了他的女儿和小儿子。
接下来的事,众所周知,刘邦嫌子女累赘,车速过慢,三次将他们抛下,又三次被夏侯婴搀起。夏侯婴据理力争,刘邦拗不过,此刻,他没法叫人把夏侯婴拖到一边砍了,只能从了。他的一双儿女这才得以保全。
当他逃脱险境,内心会不会有一丝愧疚呢?或许有,或许没有。老话说:虎毒不食子,并没讲虎毒不弃子,他必须保全自己,才能东山再起,争霸天下。到此境地,他不争也得争,即便退缩,即便认栽,想必项羽也不会善罢甘休。
实际上,他做了一个常人无法理解、同情、抑或赞许的抉择。相反,更多的是唾弃和不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心狠手辣?是不是丧尽天良自私透顶?
逃出沛县地界,刘邦一行人,去往下邑。
下邑,原魏国属地,地处砀山东北。由吕雉的哥哥吕泽镇守,麾下一千多号人马。
想当年,项梁死后,楚怀王封刘邦为砀郡长。因此,在下邑这个地方,刘邦也有基础和人缘。
可去处纵然再好,危难处境却没改变。原本他作秀,齐聚各地诸侯攻击项羽。没想到,项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刘邦便被击溃。
诸侯们多机灵,看看项羽,强势无敌;再看刘邦,想当诸侯领导,可一领就倒,放空炮、喊口号、打偏枪,文不能定国,武不能安邦,凭啥领导还让他当。
如此一来,诸侯纷纷离他而去,在他和项羽之间,或保持中立,或直接转投项羽。邀了一帮哥们儿打架,自己挨得鼻青脸肿不说,随行人等均撤的撤,叛的叛,可见做人之失败。
刘邦此时的悲哀和失落,与他攻克彭城时的欢喜,恰成鲜明对比。
他的心情坠落谷底,降到零下一百度,反攻中原的激情,此刻似乎已全部耗尽。他需要缓冲,让他恢复元气,方能再战江湖。
谁也没料到,让他缓冲的人,不是谋士张良、陈平,也非大将韩信、樊哙,而是一个女人,名为戚氏。
戚氏在历史上很著名,刘邦得天下后,称其为戚姬。
关于刘邦与戚姬的相遇、相识及相爱,颇有几分《聊斋》的味道。只因那戚氏来历不明,司马迁在《史记·吕太后本纪》中,并未记录其身世,只说刘邦得定陶戚姬,极宠爱,常带其在关东一带打仗。
这狐仙一般的女人,在野史中倒十分鲜活——有天使之容貌,魔鬼之身段,曼妙之舞姿,婉约之歌喉。总之,刘邦在逃往下邑的途中,与之偶遇,见之如见天仙。而此女父亲竟与吕公如出一辙,认定刘邦天生贵相,硬要将女儿嫁与他。
刘邦当然笑纳。男人就是如此,生存告急时,眼中并无美女,只有烧饼,一旦填饱了肚子,再看美女,双眼立刻放出神采飞扬的光芒。
刘邦比普通男人更胜一筹,身处险境,尚未抵达下邑安全地带时,便包了个二奶,夜夜缓冲。
他这厢身心得以慰藉,殊不知老婆吕雉,已被楚军囚于彭城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