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情敌就是敌情
话说刘邦死里逃生,往南撤离。他前脚走,冒顿与韩王信联军后脚就反扑而来。幸得樊哙断后,加之周勃率部相助,才击退敌兵。
自起义始,刘邦打了多年仗,有胜有负,顶忌讳的就是被抄后路。冒顿与韩王信真正是无耻下流之徒。他和匈奴结下的梁子,从此是解不开了。
征讨败北,又遭后袭,刘邦憋了一肚子火,到了赵国,脸阴得像个糖尿病人。
赵国,正是他未来女婿张敖的封国。见老丈人来了,张敖殷勤迎接。
待刘邦洗去一身尘土。张敖忙唤下人:赶紧上好酒上好酒。菜呢?一时紧张竟给忘了,于是亲自端上,小心侍候着。
刘邦吃得舒坦喝得畅快,想要歇息。张敖唯恐照顾不周,想要锦上添花。兀自琢磨老丈人喜好何物?想了片刻,有了心得,吃喝嫖赌四门功课中,刘邦最好的一个色。此番他又征战多日,久未愉悦,我当雪中送炭。
想到此,张敖狠狠心,叫来自己宠爱的一个侍姬,让她陪刘邦睡荤觉。
这个侍姬,相貌非凡,号称东垣美人。
君臣之礼须严谨,翁婿之礼要遵循,可一见美人,刘邦什么礼也不讲了。
对于美人,刘邦历来是来者不拒,他的信条是:上床这么纯洁的事,别让爱情给玷污了。
夜半,刘邦房事正酣,女婿张敖在房外咳了一声嗽。刘邦惊诧,心中陡然蹿起一股无名火:这小子,莫非舍不得自家的姬妾,故意提醒我速战速决?
张敖着实冤枉,他侍立门外,只是担心赵姬伺候不周,自己好及时补人。哪知夜黑风寒,着了些凉,忍不住咳出了声。
刘邦却不依。妈的,你心甘情愿让老子睡你的女人,却又把老子当情敌,情敌就是敌情,刘邦蹭地起身,两腿叉开盘踞于床上,唤张敖进房,一通臭骂,言语之脏不堪入耳。
张敖受辱,倍感委屈,原本自己锦上添花如天使,雪中送炭赛耶稣。被刘邦这一骂,连条狗都不如。
凭心讲,刘邦一股邪火倒不是全因张敖咳嗽而起。只因他此次御驾亲征,本打算一鼓作气连匈奴带韩王信一并收拾了,不曾想,鹰没打着,倒让鹰啄了眼。胸中愤懑无处宣泄,拿张敖当了一回出气筒。
女婿受岳丈的气,权当儿子挨了老子的打,能忍也就忍了。
女婿能忍,未见得女婿的属下也能忍。刘邦已然忘了一点,此婿并非寻常人家之子,他好歹也是一个王,其父还曾经被自己尊为师父。
王下有臣,尤其是老臣,无法容忍主子遭受这般羞辱。刘邦的粗蛮与目中无人让他们十分愤恨。愤恨之下,张敖的丞相贯高、以及赵午等一班老臣,扬言要杀了刘邦,以消心头怒火。
张敖一听,面如土色,战战兢兢道:我如今的一切,都乃皇上所赐,若无皇上,当年我父王亡国后岂能复国?我宁愿一死,也不会背叛皇上。
说罢,当着贯高、赵午的面,咬破手指欲写血书宣誓。贯、赵二人赶紧拉住,心说您已经受尽了委屈,再献点血,就太惨了。
贯高、赵午出了宫,扼腕哀叹张敖软弱。叹罢,又把一腔怨恨投到刘邦身上:大王虽怯懦,我等却胆肥,不如寻个时机,取了那老流氓的狗命!
刘邦这边,浑然不知女婿的丞相已起了杀心。他在东垣美人和女婿身上尽情发泄了几日,心气已顺,便往行都洛阳去了。
到了洛阳,刘邦也不歇息,立即召集群臣,商议对抗匈奴之策。
刘敬又建言:天下初定,国力孱弱,当休养生息,不应征讨。
刘邦问:不动武,那么来文的,安抚?
刘敬摇摇头说:非也,冒顿这个人极为凶残,仁义是感化不了他的。
武不能动,文也不行,那怎么搞?刘邦道,难道坐视他夺我地盘,占我城池,抢我粮食?
刘敬不紧不慢道:陛下别急,臣倒有一计,只是有顾忌,不好拿出来。
刘邦眼睛一亮:狗屁顾忌,快快说来,大伙一起商议。
刘敬环顾左右人等,扭捏了好一阵,才说:若陛下肯将鲁元公主嫁与冒顿为妻,再陪上一笔丰厚嫁妆。冒顿笃定欢喜,会立公主为阏氏。他们叫阏氏,咱们叫皇后。这么一来,冒顿就成了您的女婿,他的太子就是您的孙子。
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太子变孙子,仗就不用打了,匈奴再凶,也不过是大汉之臣属。
不过,有一点刘敬没想到,如此一搞,就给赵王张敖变出了一个情敌。
情敌就是敌情,张敖说不定会因此谋反。
刘邦深知其中利害关系。他认为,和亲可以,可让鲁元公主去献身,极为不妥,不如从后宫里选个美女冒充吧。
刘敬不赞同,说冒顿又不傻,一旦他知道自己娶的是假货,便不会立其为阏氏,那陛下就是赔了宫女又折兵。
刘邦反复思索良久,采纳了刘敬的建议,准备让鲁元公主去和亲。
消息传到长安,吕雉坐不住了,命人备了快马,星夜赶往洛阳。
踏进行宫,吕雉河东狮吼,痛骂刘敬,说下三烂的东西,出的招也是下三烂。
看似骂刘敬,其实连刘邦一块儿捎上了。
刘邦只能好言规劝,吕雉根本不听。
虽说世间所有的爱,都是为了相聚,只有母爱,是为了分离。但分离也要看孩子跟了谁。像冒顿这种食人肉、喝人血的禽兽,岂可托付终身?
刘邦心说,哪有那么严重,冒顿充其量也就粗鲁点儿,不至于是禽兽吧。
吕雉冷笑,笑冒顿恶名天下皆知,唯独刘邦假装不知。
单说这冒顿单于训练士兵射箭。事先,他亲手设计一种可以发出尖锐声响的弓箭,名为鸣镝。此箭相当于号令,一旦发出,所有骑马射手必须跟随发箭,违者当场砍头。
头一回训练,冒顿放飞自己的爱鸟。然后,射出鸣镝。一些射手犯愣,此乃大王爱鸟,射还是不射?
结果,迟疑之人,尽遭砍头。理由很简单,这些人不尊号令,不够忠心。
第二回,训练升级,冒顿放出自己的爱妻。然后,射出鸣镝。射手们更惊诧,此乃大王爱妻,射还是不射?
没射之人没,又丢了脑袋。
第三回,大伙下了决心,今儿不管大王放的是谁,咱们都射——只见林中跑出冒顿的父亲头曼单于的坐骑。此时,鸣镝划过空中,一声啸叫。射手们想也不想,全体放箭。
这回的训练成果,冒顿非常满意。
不久,冒顿陪同父亲头曼单于去打猎,待头曼单于及其侍卫围捕猎物时,他发出鸣镝,射向父亲,跟随他的一群射手,条件反射似的,举箭便射。这一射,射出了高潮,头曼单于及其侍卫全部丧命。
之后,冒顿自立为单于。此时众人才明白,冒顿哪是陪父亲打猎,他是拿父亲当猎打了。目的是夺取王位,可见此人的心有多险恶。
此等恶人,怎能将女儿嫁给他,说不定嫁过去就成他的人肉靶子。
于是,吕雉拼死阻止,还带着女儿鲁元公主一同哭闹,闹了数日,刘邦烦乱不堪,只得收回成命,在妃子所生的庶公主里,选了一位眉眼醒目者,冒充鲁元公主,送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