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南下总动员

曹操在大军于建安十三年一月回到邺城后,做了两件大事,这两件大事看似互不关联,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是为讨伐荆州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先说第一件事:曹操大征工伕,在邺城修了一个人工大湖,取名为“玄武池”。据说是曹操准备在里面操练舟师,建立自己的水军,那刘表的荆州部队以水军为主力,没有自己的水军,怎么对付刘表的两栖部队?

聪明人心中有数:这是明伐荆州,暗指江东,若仅对付荆州刘表,操练水军却是多余了,总不会刘表带着全部士兵、官员都搬到舟船上去办公吧?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对,那时候的人再聪明也不会吟出宋朝人的诗句来,这是老孙估摸出来的,而且后面还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邺城无山明,曹操造水秀。

老孙妄自猜测:这是曹操公然假公济私,以训练水军为由,用国家的铜钱为他自己营造水秀家园,现在的曹操已经开始营建自己的安乐窝了!

怎么这种事情千年轮回不变?凡是领袖都爱给自己修个游泳池之类的玩意?

试想:挖个池子练水军?蒙谁呀?从那里练出的部队能用以水上作战?大概连普通“狗刨”都未必学会吧!那大江里乘风扯帆、借浪操舟的本事能在镜子般的湖面上练出来?

联系到两年后曹操借此湖光水色修建铜雀台——那可是专供美女们歌舞消遣的地方,就容易明白此时曹操的用意深远了。

西湖歌舞几时休?
行宫美女待王侯。
可怜芳泽候圣驾,
未沾雨露已白头!

曹操所行第二件大事就是朝廷的政治体制的改革。

建安十三年六月,曹操废除三公官职,置丞相、御史大夫。

这丞相一职当然是属于曹操的。

丞相是干吗的?在汉代丞相可了不得,汉初陈平论丞相(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汉代尤其是西汉的丞相地位高的有点离谱:皇帝对丞相有一定的礼节,任命丞相要称拜相,拜相仪式时天子临朝,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必须到场。

平常凡丞相见驾,皇帝需要离坐相迎;丞相得病,皇帝得亲临问疾,并遣使送药;丞相死后,皇帝必须亲自吊唁。

而丞相对皇帝诏命如果不同意,便可以拒绝执行或面折廷争。例如:西汉景帝时欲封其后兄王信为侯,丞相周亚夫坚决反对,只好作罢。哀帝想要加封董贤食邑二千户,丞相王嘉封还诏书,拒不执行,开了臣下“封驳之制”的先例。其实论法就连皇帝的家事、宫廷事务丞相也是有权过问的,一定程度上讲,这种制度起着制约君权、补救专制的重要作用。

尤其是,皇帝是世袭的,谁能保证个个英明?丞相不是世袭的,可以任人唯贤。只要丞相制能够正常运作,就有望弥补点君权世袭之弊。

丞相一职自汉成帝设大司空代替御史大夫,以大司马、大司空、丞相为三公,将丞相之权一分为三;哀帝时干脆以大司徒代替了丞相,所以西汉末丞相便退化为乌有了。

东汉为避免大臣过于权重,废弃不用而设司空、司徒、司马三公分享丞相之权,其实连三公也是个摆设,皇帝在宫廷设尚书台,一切政令已经收归皇权。

现在丞相终于又在曹操手中恢复了,这样曹操便可以更加名正言顺的将国家军政大权集中在自己手中,的确是征南之前安定内部的重要措施。

眼下的东汉政权有点类似于后世君主立宪的意思了:皇帝不过是个国家的象征,一切要由首相领衔负责的内阁说了算。当然,这丞相职务不是投票选举出来的;但由皇帝加以名义上认可的程序是一样的。

话又说回来了:就是全民直选肯定也不会轮到别人当选,以曹操当时的文治武功,这个丞相人选不论怎么产生都会非曹操莫属,估计包括现在的人们都会承认这点。

除此两件大事,当然还有史书没明载的准备,最重要的莫过于集结军队。

对于曹操在南征荆州时的具体兵员数字,几乎是个千古谜团,史家历来争论不休,唯一见于文字的是《江表传》记载,曹操在威吓孙权投降时送去的书信:“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不过开战之前先吹牛、仗打完后夸大战果、是国人一贯的德行,曹操自吹的数字不足为凭,再说现在已经不是仗人多围攻徐州时的曹操了,曹操数次因部队庞大,后勤供应不及而功败垂成,早已接受教训改为了精兵政策,不会养那么多兵的。

《资治通鉴》中周瑜对孙权的分析只能作为较接近事实的参考:“大家是因为曹操来书中所说曹军有八十万大军才产生恐惧的,根据敌人的吹嘘便妄发议论太没有意思了!仔细分析一下:曹操不过带来北方兵十五六万人,而且是久战疲师,接受了刘表的部队最多七八万,就这我也怀疑多说了呢。”

这里周瑜为了坚定孙权抗曹的信心,有意替曹操打点埋伏也是免不了的,因为曹操现在已经控制兖、徐、豫、冀、青、幽、并、及司隶校尉八州之地,凉州、雍州现在名义上也拥护曹操所代表的中央政府,仅各州的防卫驻兵就需要超过这个数字,在七年来收降了袁绍部将吕旷、吕详;袁尚部将马延、张凯;邺城东门校尉审荣;袁熙部将焦触、张南;黑山张燕等部众之后,能集结的机动部队应该不少于二十万人马(仅张燕部即贡献兵员十万)。曹操所吹嘘的所谓八十万众大概是囊括了他自己所有的军事力量,尤其是那个“治”字,那在古汉语中是训练的意思,全国训练八十万人也不算太离谱——当然也包括荆州的全部水陆军。

用于出动打击荆州的部队,按照现在曹操的作战习惯,理应不会出动那么多用不上的部队来无谓的增加后勤供应负担;但为了围捕刘备、威慑荆州,总兵力高于对手还是需要的,按照孙子兵法“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的作战原则,打击“带甲十万”的荆州刘表,再加上一个难缠的刘备,出动二十万大军也不为过,老孙认为:曹操为保必胜,出动所能集结的所有机动部队二十万人以上,应该是合乎情理的。

建安十三年七月,曹操的南征大军出动了,这次曹操没有采取什么奇袭之类的行动,而是按部就班的稳步推进,用于快速突击的轻骑就像一支拉满弓的箭,不瞄准目标,是不会轻易射出的!

而且在部队前锋已经向刘备占据的新野逼近的时候,曹操还留在许都没动,干什么要紧的事呢?要先除掉一个人,一个令曹操极为讨厌的人,但此人的身份却非同小可:圣人后裔,学识人品名冠当时,现任朝廷九卿之一的太中大夫孔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