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唐密交融

本来李渊把攻打东北平原(长安东北地区)纳入计划了,可是随着一件事情的突然发生,他对于统一全国感到了绝望!这就是李密投靠了王世充拥立的皇泰主!

这是李渊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结果,之前他总认为隋朝尘埃落定后,将会由他与李密争夺天下的,可是谁能想到李密会这么做!不过,他相信李密投顺皇泰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战略性的投奔!他甚至怀疑李密极有可能会与王世充联合把他从长安给赶出去!这件事把李渊的战略计划给打乱了,他马上派重兵守卫边防,以应对李密与王世充联合带来的挑战!

那么李密为什么投奔皇泰,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倒不是想跟王世充有什么联合,而是他需要应对宇文化及的挑战,还要防备王世充偷袭他,让他感受到了压力,他便战略性地选择了投靠皇泰。这样一来,他与王世充都拥戴着一个主子,按常理来说,王世充不好再打他了,他就可以全力去对付宇文化及!

皇泰自然欢迎李密的到来,因为他一直受制于王世充,李密加盟必然会平衡王世充的权力,对他的执政有好处!作为政府领导,你部下的权力太集中太强大,你就有被架空的危险,最有利的格局是你手下有两派或三个派别,这样他们就可以相互牵制,都会主动地向你靠拢,你的日子就会好过得多!

当李渊搞清了李密投奔皇泰的真实目的后,他想我不去东北部凑这个热闹了,我趁着这空儿发展发展我的经济吧,等你们打得三败俱伤后,我再去收拾你们。他想发展经济,可是西部的薛家军不给他时间,不停地侵犯他的地盘,考验着他的实力!

李渊感到这样下去不成,还怎么搞经济建设与农业基本建设啊。你连西部都解放不了还谈什么全国统一啊!可问题是,薛家军的实力并不在唐朝之下,想把人家打趴下也不容易。李渊决定找个帮手一举把薛举给消灭掉!

这个人选就是西凉的李轨。

之前我们说过,李渊是被“桃李歌”唱得蠢蠢欲动后才造反的,同样被这首歌给忽悠得像吸了粉儿似的人还有李密、李轨!他们的共同点很多,都姓李就不用说了,他们都出身贵族,都认为桃李歌里说的那个李姓人就是自己,都想当皇帝,并且都义无反顾!

李轨曾担任过司马这样的闲官,家里很有钱,平时也喜欢行侠仗义,也爱打抱不平!薛举在兰州西北造反后,李轨和同城的曹珍、关谨、梁硕等人商议说,我们不能让妻子女儿做人家的俘虏吧,咱们不如齐心协力抵抗薛举!

大家想推举一个人当首领,每个人都想当,可不好意思说出口!

曹珍站出来说,不是早就有预言说李姓继隋为王吗,今天李轨参与了这起谋划不正好是天意吗?以我看就由他来当我们的头儿吧,说不定真能图成大事!大家听到这里,耳边顿时响起那首“桃李歌”,他们都纷纷跪拜!

李轨糊里糊涂就变成首领了!

如果他姓王姓张,自然不会有人会推荐他当首领!这就是封建社会迷信学说的威力,无论从鱼的肚子里扒出张破纸来,还是从土里挖出个一只眼的石人,或从术士们嘴里喷出来的屁话,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这种事情的出现,不只可以成就某个人,或者毁掉某个人,甚至可以摧毁一个政府,或者成立一个新的王国,厉害吧!

在618年八月份,李渊派使节秘密到达凉州招抚李轨,他并没有把握把人家给拉过来,也就是投石问路罢了。

谁能想到,李轨见李渊在信里称他为堂弟他就高兴了!

为什么高兴,因为现在李渊是中原的大户,占据着都城,拥有强兵强将,正牛气冲天。如果李渊现在还拉着棍子四处讨饭,就是喊他大哥他都不乐意!于是他让弟弟李懋去唐朝,表示臣服,李渊当即把李懋任命为大将军,给他安排好房子,赠了不少好东西!

由于李轨归顺的态度比较明朗,李渊放心了,他把李世民与刘文静叫到办公室,非常严肃地对他们说,我准备派你们去打薛举,你们有信心打败他吗?

李世民说,我除了信心没有别的了!

李渊耷下眼皮说,你们可不要像炀帝打高丽,我可不要那种效果!

这句话让李世民与刘文静听得脸红,为什么,因为炀帝带着百万大军去攻打高丽,最后只带回两千七百人,已经变成天下人的笑话了。现在的军队里都流传着这样的歇后语,那就是炀帝打高丽——有去无回!炀帝打高丽——送死!

可是李渊的运气太好了,大军还没有出发呢,薛家军就退兵了。为什么退兵,是不是被吓着了?当然不会,人家要是害怕就不会跑这么远来打你。因为薛家军中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薛举病了。李渊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了,他想,最好薛举能病死,他死了我就不用打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没过多久,李渊就听说薛举在回去的路上病死了。

他吃惊道,俺娘哟,俺咋猜这么准,俺自豪!

薛举死了,由他的儿子薛仁果当了皇帝。

总统死了得举办仪式还要建坟,这不像普通老百姓死了,挖个坑摆进去堵土就成!皇帝死了是大工程,是需要时间完成的,他们就不能再打李渊了,最少近期是没有心情打唐朝了,只得仓皇撤退了!

李世民听说不打薛仁果了,他提议趁着这空儿去打东北平原!李渊听到这话就瞪眼道,你有病啊!世民说我没有。你没有为什么要去戳马蜂窝。我没戳!你没戳你难道不知道李密现在投奔皇泰与王世充同朝称臣了,你不打他们,他们还可能相互掐咬,你打他们,他们就可能联合起来对付咱们,联合起来是多大的马蜂窝啊,躲都来不及还去戳,真有病!

李世民说,我们早晚都得去打是吧?

李渊咂嘴道,世民,现在刘武周、王世充、李密、宇文化及、萧铣这些大户都在那里摩拳擦掌,每天都想把对方给砍了,你去看热闹都会溅身血,再去惹他们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李世民说,他们不可能这么团结!

李渊说,那我问你,如果你想夺取建成的太子之位,兄弟俩都到了玩命的程度了,可是这时候有人来侵犯咱们唐朝,你们会不会一致对外啊,如果你感到有这种可能,他们就有可能联手,所以我们就不应该在这时候出兵!

这个道理李世民倒是可以接受,不过他对父亲这个比喻感到很讨厌,因为这里面透着劝诫他不要跟建成争夺太子之位的意思。世民心里非常生气,父亲之前的“啊,啊,我心中有数啊”,难道就变成现在这个比喻了,这不是拿我开涮吗!一个说假话的父亲还是好父亲吗?世民闷闷不乐地回去后,对刘文静说,好像父亲并没有让我做太子的打算啊!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大王想当就能当上!”

“那你说,我怎么才能当上太子?”

“一是文取,二是武夺,三是一步到位!”

“那你解释解释这里面的区别,让我看看!”

“所谓的文取,就是我们去游说大臣,让他们跟陛下强调您的功劳,把太子之位让给您!至于武夺吗,这个有点儿狠,那就是想办法让太子当不成太子,这里面又分三个选择,那就是诬陷,陷害、害命!当然了,这个有点儿残酷,可是历史教训告诉我们,没有后娘的心是当不了皇帝的,不下毒手往往会遭到别人的毒手,就像炀帝,如果他不夺取太子之位,又采用了一步到位的方法,那么他的全家就跟杨勇结果相同。至于说一步到位,这个更快、更准、更狠,您应该知道是什么办法!”

李世民对这几个方案进行了分析,感到第二步第三步太早了,现在还是第一个方案比较现实!如果能够和平解决何必要那么大动作呢。再说现在唐朝刚成立不久,局势还不稳定,如果自家人掐起来,掐得半死不活的,肯定会给外人留下可乘之机,到时候国家没有了,自然也就没有太子没有皇帝了,连个王爷也当不成了!

在刘文静与李世民的这次交流过后,李渊就常听到大臣们说,李世民为了唐朝的革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应该把他立为太子!他感到不对劲了,几乎所有的大臣纳谏的版本都差不多,这是偶然吗?他马上派裴寂去调查这件事情,这才得知原来刘文静在给大臣们做工作,让他们帮秦王说话。这可把李渊给气坏了,这狗日的刘文静!

裴寂说,陛下,要是早把他给除掉,就不会有这事了!

李渊叹口气说,除掉刘文静容易,不过我们也要明白这样的道理。世民与刘文静既然这么亲近,如果把刘文静杀掉,世民首先会想到这是对他去的,那么他就会产生情绪,后果不可预测啊!世民这孩子我太了解他了,他狠啊!

裴寂说,可是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来图谋您的位子是吧!

李渊当然不能让李世民影响他的权力,他五十一岁才勇敢起来,靠着好运气夺取皇位,这才当多长时间,他还没当够呢,他还想穿着皇帝的新装进坟墓呢!从此以后,他开始想办法了,他想的办法当然不会是直接面对,还是曲线解决。没办法,这是他的做事风格,这是他的性格决定的,而性格又是单亲家庭成长的过程养成的。

他没法突破这种日积月累的养成!

李渊与裴寂去了太子东宫,语重心长地对建成说:“你身为太子怎么可以没有成绩呢,如果你再不建功立业,将来怎么可以担当大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现在很多大臣都对你很失望了,他们强烈要求把太子之位传给世民做,你应该有数吧?”李渊所以带着裴寂同去,是怕建成不能够理解他的这番苦心,事实就像他想的那样,建成还真不能理解!

“父亲,难道您想把我的太子拿掉吗?”

“如果你再不做出几件响亮的事情,这个也说不定!”

“父亲,谁说我没对国家做贡献了,我默默地做了那么多,只是不像世民那样只干眼面子活儿罢了,您怎么只是埋怨我呢!”说着捂着眼睛哭起来。

“哭,哭有用吗,丢人不丢人啊!”

“既然您感到儿臣没资格做太子,那就让给世民吧!”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李渊直咬牙花子。

建成听到这话以为自己真的当不成太子了,哭得更狠了。李渊心中暗暗着急,就建成这脑子怎么可以跟李世民对抗呢。其实他之所以支持建成,就是因为他的智商不是超凡,也没有很大的野心。让建成做太子,他才可以把皇帝做稳,才不会有弑父夺位的可能。李渊对裴寂说,你跟他谈谈,我先回去了。等李渊走后,裴寂凑到建成面前,叹口气说,殿下,您就没有想想,陛下为什么批评您!

“因为我不会干眼面子活儿!”

“错了,陛下之所以批评您是因为宠爱您。”

“我可没听出这种意思来!”

“您想过没有,如果两个孩子打架,为什么母亲拉过自己的孩子照屁股打,边打边骂的。您是不是认为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啊?你错了,他打自己的儿子的屁股,实际上是在打对方的脸!说到这里您应该明白了,如果再不明白,那就……”

“老裴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他以为自己真的想明白了,就想干出件大事来提高自己的威信,于是找到父亲,要求带兵前去征服东北平原建功立业!李渊听到他的要求哭笑不得,这是去建功立业吗,这是去送死。他知道建成这孩子脑子笨,旁敲侧击是对牛弹琵琶,于是问,那你说说怎么打败王世充、李密、刘武周吧。你可别跟我说你跟他们玩命!

“办法,儿臣还没有想好!”

“我想问你,裴寂是怎么跟你说的?”

“老裴说,让我多跟朝中的大臣来往,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那你不去跟大臣们交流,来我这里干吗?”

“我想,只要我做出成绩,他们就会支持我!”

李渊感到是应该给建成创造些机会,让他做点儿撑起眼皮的事情了,于是就让他带兵前去接替世民,防备东北地区的集团军们。李建成带着部队抵达唐朝与洛阳的搭界之处,布好了防线后,就跟下属们开始策划,想要端几个敌人的城池来为自己增辉加彩。幕僚们让他先请示陛下,可是建成明白请示也批不准,他想做成了事再汇报。

就在李建成策划着袭击李密的城池时,洛阳地区发生了一件大事!这是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李渊听到后哭笑不得,他说这怎么可能呢,一只耗子怎么可以去投奔猫呢!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李渊想到了这种奇怪的比喻?

原来,李密派使者给李渊送来了一封信,表明要带着军队投奔他!

李渊当然不能相信这封信,他马上派人前去调查,结果让李渊感慨万千,因为李密确实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李渊叹口气说,俺亲娘哟,天下之事,真是不可预测啊!

那么实力非凡的李密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事情是这样的,之前我们不是说过李密投奔了皇帝杨侗之后,义无反顾地去打宇文化及吗!王世充非常不欢迎他的加盟,如果他自己拥戴着皇泰主,可以紧紧地把他握在手里,合适的时候就把他干掉自己当皇帝,如果李密来了,想下手就不方便了!

王世充就想了,李密为什么要投奔皇泰,不就是怕腹背受敌吗!他现在为什么不敢全力去打宇文化及,不就是怕我袭击他吗!如果我让他放心地跟宇文化及玩命,到他们掐得两败俱伤时,我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他们消灭掉,这洛阳地区不就是我的了。

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王世充主动联系李密,请他喝酒,跟他讲和,给他提供先进装备,还让李密带领军队到洛阳城内军训。李密也不傻,他明白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如今这突然而来的爱,没有理论支持啊!不过李密还是接受了王世充的友好,因为他现在需要这种友好所赢得的时间!

当李密带领部队进入洛阳的那天,他不由感慨万千!

一直以来,我每天都想打进洛阳,老王玩命地守着不让我靠近,现在他竟然让我带着大部队进来,我何不趁机把他们给赶出去?可是想想又不行,如果把王世充给赶走了,他极有可能与宇文化及联合起来对付我,那我还是在洛阳里待不住!

他想,我不如借着现在的和平共处,先把宇文化及给消灭掉,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把王世充干掉,这洛阳就真正属于我了!就这样,李密放开手脚去对付宇文化及了,很卖力地把宇文化及给打败了,把他们差点儿给追到天边,当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损兵折将近乎三成之多!当李密伤痕累累回到洛阳时,刚看到洛阳城的面儿,王世充就派人来对他说,城里发生叛乱,正在搞严打,让他在外面驻军休息休息,过几天再进去!

李密也没有多想,就在原地驻军了,派人弄来两个美人给他揉肩搓背,当然也可能会做些别的什么事情,然后就呼呼睡着了!他累了,他睡得很香,在这个质量非常好的睡眠里,他做了个美丽幸福的梦,在梦里他得到了天下,成为了天下至高无上的皇帝,被突厥人称之为天可汗。他身边美女如云,用红酒洗澡,听着丝竹之乐,享受着无上的感觉。这美丽的梦最终被厮杀声给终结了,他慌忙爬起来,提着剑跑出营帐问,什么事?

“我、我们被袭击了!”

“是不是宇文化及?”

“是东都王世充的部队!”

“什么什么,你们没搞错吧?”

“没搞错,就是他们的人,就是他们!”

俺娘!李密这时候苦得就像灌了黄连,悔恨得都差点儿抹了脖子,可是杀死自己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他现在没有!他只能招呼着残兵败将进行顽强的战斗。

王世充没想到这李密只剩半口气了还这么难对付,他想,不行不行,如果我跟李密打得两败俱伤,那么坐收渔人之利的就是宇文化及了,我得想办法,花最少的力气把他给解决掉。他的办法就是找了个长得像李密的家伙,五花大绑起来,推到战场上对着李密的将士们展示,说你们都没有头了,还打什么打啊,真没劲!

大家看到首领都成为阶下囚了,有人投降了,有人逃跑了。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李密采用了打不过人家最常见的方法,那就是狂逃!他带着残兵败将逃到山下安歇下来,坐在坡上哭得像死了娘。他哭够了,抹抹眼泪,安排人去站岗放哨。他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跟山贼没什么区别了,无论是王世充还是宇文化及,还是别的集团都可以把他打败,杀死他!

李密不能自保,他想到应该找个靠傍!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李渊!毕竟李渊的大腿粗,抱着稳当,再就是当初自己曾把李渊放行了,这怎么也算是个人情吧!

于是他让魏征写了信,派人去向李渊表示自己的意思。

信大体是这么写的:大哥,天下大乱,鱼龙混杂,小弟感到大哥才是预言里说的未来之主,并深信您能够统一全国,成为天下的主子。如果大哥看得起小弟,小弟带领全部兵力前去协助您尽快完成大业,不求共享天下,只要给碗饭吃就成了!看到没有,在贾胡堡的时候,李渊曾写信称李密为大哥,如今李密又称李渊为大哥。

这就充分说明一个问题,什么是大哥,大哥就是实力!

李渊当然欢迎李密加盟,如果不欢迎,李密投奔了别人还是自己的麻烦!于是他马上给李密回信说,如果老弟肯帮助我真是太好了,等到全国统一,我们共享胜利果实……

李密接到这封信非常高兴,他说:“嗯,我拥有百万兵力,一朝脱去战袍归顺唐朝,把崤山以东几百座城镇招降,这比起窦融的功劳也不小啊,李渊能不给我安排重要的职位吗?”他在这里提到的窦融,是古代投降保身的成功者。

窦融生于公元前16年,是陕西咸阳西北地方的人,曾任河西官吏,波水将军、属国都尉等职。后联合酒泉、敦煌等五个郡称河西五郡大将军。在建武五年,也就是公元29年投顺光武帝后,一直做着高官,儿孙们也都官居高位,几乎成为投降者的楷模了!

事实上他李密不是窦融,李渊也不是光武帝!

李密虽然嘴上说自己可以像窦融那样把投降作为投资,只不过是说给近臣们听的,以防到时候李渊问他的近臣,魏公在投顺前都说了些什么啊,他们就可以把窦融给拉出来为他的归顺做证明!李密的真实想法是,我先在李渊那里呆几天,机会合适我就借他一些兵马东山再起。就这样,在618年十一月初八,李密带着他的部队来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