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骥伏枥,强撑病体征江东 众臣俯首
被丁仪整倒的徐奕迁任尚书令,复典选官之事;而且此番南征单由曹丕相随,并携带家眷、属官同往。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举措意味着什么,曹丕的地位已一天比一天稳固。
正在调兵遣将之际,又有喜讯,曹丕的侍妾李氏产下一子,曹操又得一个孙儿自然欢喜,为孺子取名为曹协,竟与当今天子同名;他还难得开通一次,命曹丕举办家宴接受百官祝贺,宴会的地点选在了魏宫建章台。
建章台在魏宫文昌殿与西苑之间,原本也是宴会所用,但自有了铜雀三台,建章台就不甚使用了,台侧的楼阁都改为藏书之用,颇似昔日的洛阳东观,规模却小很多。魏王设宴在铜雀台、曹丕设宴使用建章台,俨然已是大小两个主子。
这场宴会所为“弄璋之庆”,但来的官员却着实不少,除了五官将府的属官、部分家眷,朝廷和幕府的不少官员也到了——以前储位之争大家各为其主,不少人曾与曹丕党结怨,还不趁这机会赶紧改换门庭?恐怕这就是曹操的本意,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从此和睦相处捐弃过往之事,当真老谋深算。
君不进臣宅,父不赴子宴,曹操身为君王不能露面,一切宾客皆由曹丕自己招待,众兄弟自然少不了,除了尚在闭门思过的曹植几乎全到了。陈群、曹真、曹休、夏侯尚、任福、吕昭、朱铄等亲信之人也来了,独缺司马懿与吴质,司马懿因受曹操斥责如履薄冰,每日忙完公务归家闭门,不敢参与任何庆吊;吴质与曹丕的关系最好,但还在朝歌任职,没有征调不得随便入都,甚是遗憾。孔桂、杨修、郑袤、任嘏等曹植亲近之人迫于形势也不得不来,倒是丁仪执意不肯屈从。军中将领也到了不少,列卿之流的高官却一个没来,毕竟是老资格,有身份的人,岂能为一孺子庆生?曹丕也不敢惊动几位老人家。
宴会不算丰盛,一应菜品皆由五官将府自备,不过是用了建章台的地方,恪守礼法毫无僭越之处。与会众臣明知这是日后的主子,岂敢放肆。大家皆恭敬守礼,不敢有丝毫马虎。曹丕坐于正席之上,虽感荣耀却也嫌不热闹,干脆下位亲向众官员敬酒。
众官员避席还礼,更有甚者平素为曹丕所不喜,趁机说几句奉承话。人太多曹丕也便不与他们一一对饮,颔首而过转敬下一席。当曹丕敬到临淄侯庶子应玚时,应玚手捧酒盏站了起来:“今日难得之会,我等受将军礼遇心甚感激,在下愿作诗一首以酬谢将军。”
“德琏要作诗?甚好甚好,我等洗耳恭听。”曹丕很高兴——众文士中刘祯、王粲作诗甚多,应玚虽与他们齐名却以长篇大赋见长,很少作诗,曹丕都没听过几首,这机会太难得。
应玚缓步走至中庭,朝左右作个罗圈揖,他近来身体也不太好,比之先前清瘦不少,但这种应酬不能不来,多少同僚在他后面,他得以临淄侯庶子的身份代表大家向曹丕表示忠诚。他本不似刘祯、王粲那般快意风趣,构思很慢却十分缜密,抿着酒思量良久,才缓缓沉吟道:
朝雁鸣云中,音响一何哀。问子游何乡?戢翼正徘徊。
言我寒门来,将就衡阳栖。往春翔北土,今冬客南淮。
远行蒙霜雪,毛羽日摧颓。常恐伤肌骨,身陨沉黄泥。
简珠堕沙石,何能中自谐。欲因云雨会,濯羽陵高梯。
良遇不可值,伸眉路何阶?公子敬爱客,乐饮不知疲。
和颜既已畅,乃肯顾细微。赠诗见存慰,小子非所宜。
为且极欢情,不醉其无归。凡百敬尔位,以副饥渴怀。
(应玚《侍五官中郎将建章台集诗》)
他声音不大,众人都停酒聆听,初时只觉太悲了,描述一只孤雁仓皇无助饱受疾苦,有些不合喜宴的气氛。但后来风格一转,言“良遇不可值,伸眉路何阶”,紧接着颂曹丕之礼贤好客,渲染宾朋欢悦之状,实是欲扬先抑。应玚的寓意更是值得玩味——我们这些人就好比行于仕途风雨中的孤雁,饱尝艰辛前途莫测,唯有依附在五官将您的羽翼下才能安乐无忧。
曹丕深受触动,亲自满了一盏酒端至应玚面前:“德琏过誉了,我由衷感念你这番厚意。”一切尽在酒里,应玚自然要喝,但他心情激荡加之身体不佳,这口酒竟呛了,不住咳嗽;曹丕帮他揉背,亲手扶他就座。
郑袤、任嘏等瞧在眼里喜在心中,曹丕对应玚的态度说明一切,似他们这帮曹植的属官看来无需对日后前程过于担忧。杨修与孔桂却不一样,他们涉入储位之争远比郑袤等人要深,曹丕开恩似乎也不会包括他们。两人今日恰同在一席,正思量如何应对,曹丕已端着酒走到他们近前。杨修暗暗拿定主意,欲避席开言,孔桂却抢先站起来:“五官将,小的给您贺喜!似小的这等鄙陋之人,无才无德全靠大王和您的栽培,以往不当之处请您海涵。”
曹丕一脸微笑:“孔大人不必多礼,你我同僚谈不到什么海涵不海涵,这几年劳您费心服侍父王,我还得谢谢您才是。”这话倒是挺客气,却一派官腔。
孔桂暗暗咧嘴——不妙不妙,他还真记仇,越打官腔越不好办!
杨修也随之站起,尚未开言,忽闻对面西边席上一阵欢笑。原来各部将领来了不少,这些武夫有的买曹丕面子,有的是与曹真、曹休相厚,还有的单纯就是馋酒吃,跑来凑热闹的。这帮人在曹操面前都没正形,又怎会在意曹丕?兀自猜拳行令好不痛快。
曹丕见他们玩得痛快,也颇觉有趣,没容杨修说什么,转身奔了西边,正见邓展笑得前仰后合,便问:“将军为何如此欢喜?”
邓展指着将军段昭鼻子道:“这厮与我比腕力,输得一塌糊涂!”
段昭连灌三盏酒,抹着嘴道:“甘拜下风,邓兄不光剑法高明,膂力也不弱。”
如今的邓展已不是一介护卫,早官拜奋威将军,统领千军,听说最近他为了增加涵养又开始研读《汉书》,不过其剑术高超依旧驰名魏营,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更是世所罕见。曹丕对他素有仰慕之意,但今天却一反常态,笑道:“将军膂力不错,只怕久不亲突敌阵,剑术有所退步。”
“嗯?”邓展收敛笑容,“将军忒小觑邓某。莫看我年逾不惑,昔日功夫尚在,如若不信可叫众将与我比试,看他们哪个能胜我。”
曹丕道:“不劳众将,我便胜得了您。”
莫看曹丕顶个五官中郎将,也有些排兵布阵的本事,白刃格斗却不行,那可是勤修苦练加之多年厮杀练就的,翩翩王子怎么成?邓展以为他说笑话,哪知曹丕说完竟把氅衣脱了,又挽起衣襟塞在腰间,紧了紧玉带。
“来真的?末将岂能……”邓展蒙住了。
瞧热闹不嫌事大,众将一个劲推他:“上啊!跟五官将比比!”
曹丕左右环顾,见食案上有几根甘蔗,随手一指道:“咱们小试剑法,点到为止,就以甘蔗代剑如何?”
邓展其实怕伤了贵人,不动真兵刃便放心不少,起身道:“比试倒也无妨,不过末将倘胜了将军,只怕……”
“小小比试又有何妨?将军久经大敌,胜了我也不怨,何况您还未必胜得了我。”
“哦?”邓展毕竟是武夫,又以剑法见长,见他一再轻视自己,斗志也激了出来,“既然如此,末将不客气了。”
看的比打的更积极,段昭早择出两根三尺许长短一样的甘蔗,交到二人手中。曹丕平素谨慎,他敢挑战邓展其实早有准备,最近他从民间征召了一位名叫史阿的剑客,不仅让其保护府邸,还向其习学了不少剑术,心里有点儿底。不过邓展乃是绝顶高手,凭这临阵磨枪的两下子绝不成,不出奇无以致胜。
在座众臣憋着看这场热闹,皆停杯落箸瞩目观看。邓展跟王子比剑怎敢先动手?手擎甘蔗岿然不动,静候曹丕出招。哪知曹丕却不忙动手,大大咧咧往对面一站,竖起甘蔗边摩挲边观看,宛如手中握的真是一柄剑,许久未作理会。邓展等了好一阵,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将……”刚说一个字,但见曹丕倏然进身,甘蔗直朝他腹部刺来。
邓展眼见这一击来势迅疾、招式狠辣,心中暗忖——还真不错。攻人不备料敌机先,若等闲之辈倒也难防。这招所刺位置也颇巧妙,刺上身仰面可避,刺下身退步可避,刺左右闪身能躲,唯小腹难防。躲上身,剑转下路可中双腿;若退步,上身闪躲不及,剑转上刺可中头胸。五官将不经实战何以通晓此理?必有行家传授。
这起手招是不错,但邓展岂是泛泛之辈,毫不迟疑将甘蔗一竖,欲格挡于外,就势化去曹丕招式,进而刺其前胸。曹丕有自知之明,就自己这等膂力,若邓展真使上劲,一碰“剑”就撒手了,不敢与之接剑,连忙收回,继而迅速左跨一步,转刺邓展侧腰。
邓展不禁暗赞——高明!我封挡之势已老,他二次出剑,若刺我上身,我剑往上去后发先至,先中其胸;若刺下身我也可变招抵挡;他却换个角度在我身侧下家伙,这样我转身不及就没法破了,看来教他的人还是个高手呢!
无奈之下邓展只得后撤一步,避开甘蔗。他是堂堂名剑客,竟叫曹丕逼得不架而走,众将方才还以为随便玩玩,这会儿才知曹丕果真有两下子,也不再嬉闹了。曹丕见邓展躲过这一刺,并不缩手,反倒又进一步,剑走偏锋上刺敌胸——这也是有道理的,凭他的本事要战高手必须抢先,现在对手已经退后,若要进招还得再跨前;上刺一剑正当其胸,邓展这一步就迈不回来了。
西边坐的都是行家,此招一出众将齐声叫好。邓展险些中招,只得停步,把甘蔗向上一撩,哪知曹丕不过虚一比划,又把“剑”收回去了。邓展长出一口气,瞧出了门道——惭愧惭愧,竟叫他唬住了!一下都不碰,原来就这点儿本事啊!
曹丕确实就这三招,用完就瞎比划了;要真的比武较量莫说他,就是史阿亲自动手,能与邓展战平就不错了。好在邓展已知其底细,也不与他计较,只守不攻搪塞着;曹丕翻过来掉过去还是这三下,转眼已攻十余次,邓展应对自如,两人驾轻就熟,都快打出套路来了。邓展觉得没意思正想罢斗,却见曹丕突然跃起,甘蔗当头劈来——这就叫耍赖。剑是刺的,这么劈不成刀了?剑走的是偏锋,神出鬼没;刀永远是霸道地占着正中,即便寻常切菜刀用起来也得摆在身前正中位置。这路数根本不对了,只不过因为是甘蔗不甚明显。
邓展只顾着窃笑,可就忘了曹丕没实招,自重身份又不屑躲闪,便下意识横“剑”招架。曹丕早把史阿告诉他的取巧办法牢记在心,私下演练多遍,一见邓展的甘蔗横着使,心下狂喜——成啦!说时迟那时快,他把甘蔗又收回,落地之际横扫一招,又变棍子了。邓展更觉好笑,招式不变身子一转,欲侧封其“棍”;怎料曹丕根本不真打这一棍,急速后跳半步,甘蔗刺出又变剑招。这一变当真猝不及防,邓展根本来不及转过身来,甘蔗正中臂弯。
“好!五官将厉害!”曹真、曹休带头喊嚷。
邓展大为恼火——可恶!这叫比剑吗?世人尽知我是此道高手,今日糊里糊涂栽在他手上,我这脸往哪儿搁?不禁嚷道:“末将不服,再来!”
依旧是曹丕先进招,还是那三下,但这次三招使完邓展抢攻了。曹丕左躲右闪,立时招架不住;邓展连刺两剑,眼见曹丕手足无措已乱章法,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正要一剑制胜,忽然心念一动——哎哟不好!他是王子,八成还是日后的主子,我岂能真赢他?《汉书》真白读了,不见雷被剑刺刘迁之事乎?不可因此种祸坏了前程啊……想至此他悬崖勒马,立刻放缓招式。
比试又回到上次那状态,曹丕再度跃起,剑改刀,刀改棍,最后刺出一剑。邓展依旧落败,这次却是故意装的,所不同者只是上次中左臂,这次中右臂。外行人看不出子丑卯酉,众文官真以为曹丕剑术非凡,都看呆了。曹真、曹休憋着让他露脸,喊好一声比一声高。
两人盛情难却再比第三次。这次三招未过,邓展一“剑”封个结实,两只甘蔗交锋一绕。曹丕已觉不支,却听邓展大叫:“不好!”喊罢就松了手,他的甘蔗竟被曹丕就势带走,飞出两丈多远。曹丕乘胜抢步,一招直刺,正抵邓展额头。
“噫!”众文官一声惊呼,将领却心中有数——邓展膂力出众,兵刃岂能轻易被人击飞?这甘蔗是纵着出去的,连个弯都没打,分明是自己抛的,真会做戏啊!虽然看出来,但依旧跟着喊好,反正有人愿打,有人愿挨,跟着起哄呗!
邓展抱拳施礼:“将军剑法高妙,出神入化,末将心服口服。”
曹丕放下甘蔗回归座位,摆足了派头道:“剑术之道奥妙精深,愿将军捐弃故伎,更悟要道也。”嘴上虽这么说,心下却道——多谢多谢,您可真给面子啊!
“蒙将军赐教,获益良深。”邓展这才恭恭敬敬回转座位。世间的事见怪不怪,往往是没能耐的教训有能耐的,外行人大模大样领导一帮内行。
其他人也不免赞颂一番,无非“天资英武”“雄睿果敢”“父子雄杰”这类话。曹丕连连谦辞:“不敢当,不敢当。”又见长史邴原呆坐东边首席,无精打采,忙询问,“邴公,您老怎么了?菜色不合口吗?”
“哦。”邴原回过神来一笑,“没什么,老朽年岁大了,天色渐晚有些不支。”
曹丕比斗方止满头汗水,坐了这会儿也渐渐感到秋风阵阵,忙把大氅围上,又命从人另取一件也给邴原添一层御寒。客随主意,大家见曹丕尊敬邴原,也跟着称颂:“五官将文武双全,是邴公教诲辅佐之功,我等敬邴公。”
其实这等奉承话跟笑话无甚分别。邴原虽是五官将长史,但仅仅是道德标榜,从未真起过教诲、辅佐的作品,他受任以来闭门自居,对争储之事更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曹丕所做之事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看得透,仪仗之马不过是为了看着漂亮,曹家的孩子岂能真轮得到他教育?充充样子、讲讲大道理还行,真管起来恐怕老曹就不高兴了。不过大伙既这么称赞,他也只能笑而领受,年岁大了酒量不大,轻轻抿了一口。
曹丕接过话茬:“在下多年来确实受邴公教诲甚多,老人家劳苦功高令人敬畏……对啦,前几日听人问起个难题,正不知如何作答,还请邴公与在座诸位替我想想。”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何用意。
曹丕漫不经心加一筷子菜,咀嚼两下才道:“这问题甚是刁难。假设天子与父亲同时染疾,恰有良药一丸,却只能救一人,那到底是救天子还是该救父亲?”
霎时间,建章台上鸦雀无声——这哪里是一丸药,分明就是汉室江山!若曹操大业未成不幸宾天,曹丕作为继承者该还政天子,还是该继承父志篡夺江山呢?
方才热热闹闹的宴会这会儿静得落根针都听得见,群臣都低着头、紧紧攥着手中的酒盏,只盼他把这敏感的问题收回去。但已是不可能,没有曹操默许他敢在宫中摆宴吗?没有曹操默许他能遍邀群臣吗?同样,没有曹操默许他敢提出这么尖锐的问题吗?
沉默许久,曹真笑呵呵打破沉默:“这有何难?君乃天也,人之共主,当献药于君。”没人附和,曹真是曹操义子,又与曹丕相厚,他怎么说都没关系,别人未必行。
朱铄高声驳斥:“非也!有救命之药当然给父亲,父子至亲嘛!”同样没人敢附和。
“也对。”曹真点点头,“忠孝不能两全,当真刁难。”
曹丕见除他俩无人作答,目光扫向陈群。陈群会意,立刻开口:“汉家以孝治天下,懵懂之童尚读《孝经》,其文有云,‘夫孝,始于事亲,忠于事君,终于立身。’不能奉亲,何能忠君?这药自然是该给父亲。”他把问题上升至经义高度,予以辨析作答,名正言顺无懈可击。他学识和身份都不低,此言出口,沉默的众人渐渐动容,有几人表示赞同;尤其孔桂,又是附和又是点头,扯着脖子要让曹丕听清。
曹丕却不理他,转而问邴原:“邴公,您老是在下的师长,您说长文所言对不对?这丸药究竟是该贡献天子,还是进献父亲?”
邴原手扶桌案,雪白的胡须不住颤抖——躲不开,既在这朝廷就无法回避,终于到这一天!杨彪有下狱之辱,赵温有罢官之羞,郗虑有诋毁孔融之耻,华歆有戕害皇后之污,现在又轮到我了。老曹不逼我,小曹也不罢休,他们父子都是权欲熏天之人……
清清白白一辈子的老名士被自己学生问住了,该如何作答?其实陈群不多这句嘴答案也明摆着,曹氏篡汉已成事实,一句回答能改变什么?暗室之事就心照不宣好了,曹家却偏偏要拐弯抹角把话点透,要让德高望重之人阐述魏室代汉的合理性。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邴原身上,只见他清癯的脸颊轻轻抽动几下,双眉微蹙,似是心头无比痛苦,以幽幽咽咽几不可闻的声音咕哝道:“还是给父亲吧……”
“嗯。”曹丕满面微笑,似是赞同,又似满意,“想来邴公乃德高望重之人,您老之言万万错不了。诸位以为如何?”
群臣的附和声骤起,震得建章台上回音缭绕——道德权威尚如此作答,他们还在乎什么?
曹丕再度满酒:“蒙邴公与诸位赐教,我敬大家。”
“不敢,当敬五官将。”群臣尽数起身,恭恭敬敬。
曹丕一仰脖把酒喝干,这是他出生以来三十春秋中喝得最甜的一盏酒——文臣顺服了,武将顺服了,德高老臣也顺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