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秋千鸿问:“尹老先生,您还有什么要求?”

尹福道:“我的穴位还被你们封着,我可怎么动弹呀,宰相可不能是这副模样。”

秋千鸿为难地说:“你要是耍滑头,中途溜了怎么办?”

尹福微微笑道:“我倒有个绝好的主意。”

“什么意思?”

“找一根长长的带子把我们三个人的腰带牢牢地拴在一起,要跑三个人一起跑,要停三个人一起停,这个主意怎么样?”

“绝妙!”秋千鸿也赞赏地说。

秋千鸿到附近村里找来一根宽宽的长带子,将三个人拴在一起,解了尹福的穴位。然后还是由秋千鹄赶车,秋千鸿和尹福坐在轿车里,轿车旋风般朝西卷去。

风雨兼程,几个人风餐露宿,不辞辛劳,很快来到丝绸之路的入口,眼前出现茫茫的大沙漠,风尘蔽日,一望无涯,没有一丝翠色。尹福年轻时曾随肃王爷到过蒙古草原,遇到过小沙漠,还没有见过这么无垠的壁滩,也没有见过如此猛烈的龙卷风。

三个人找了三头骆驼,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跋涉。

“出了地狱就是天堂。”秋千鸿苦笑着鼓励尹福。

尹福心想:未必是天堂,恐怕是地狱的最底层。

出了嘉峪关,在那终年积雪的祁连山下,是浩瀚的戈壁滩。大如斗、小如豆的鹅卵石铺在沙土原野上,无边无际。团团簇簇的骆驼草、芨芨草和红柳散开来,给戈壁点缀上一些生机。阳光照在大漠之上,染出各种颜色,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环湖是参天蔽日的大森林,还有数不清的白色毛毡,像一只只白草帽,飘啊飘。然而,只有片刻工夫,湖水消失了,树木不见了,白草帽也飘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波澜起伏的沙涛在阳光下闪烁。尹福不知这是沙漠蜃楼,还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他揉揉眼睛,可是还是没有看到的奇景。天空瓦蓝瓦蓝的,沙漠平展展一直铺到天边,在天和地接头之处,耸立着起伏的锯齿形的沙丘。突然,天空变得灰暗起来,一股股旋风把黄沙卷到天空,打着旋儿在沙漠上飞跑。天蒙蒙,地蒙蒙,昏昏沉沉没有光彩,裸沙深处仍是黄色,整个世界融为黄色。

三个人在沙漠中也不知走了多少天,最后终于看到一片绿洲,天山遥遥在望,金色的阳光照耀着峰巅的余雪,像一朵朵睡莲,洁白、柔和,充溢着梦的情思。

尹福以为又是转眼即逝的奇景,两只眼睛不眨一下,盯着这被一丝丝沙柳聚集着的绿洲。正值秋冬之交的季节,草茂马肥,绿草茸茸,大地好像铺上了一层浩瀚无边的绒毯,金色的蒲公英、蓝色的马莲、粉红色的百合、雪白的索珠,一阵轻柔的和风把醉人的馨香,扑入尹福的鼻孔。远远的,绿色的原野上有一团团白云在蠕动,原来是雪白的羊群。

尹福还看到有一条银带一般的小河,河面上有一群水鸟吱吱叫着飞来飞去,还有几只天鹅,披着洁白的羽毛,头上顶着一顶鲜艳的红球,身子随着河水的波浪一起一伏,十分自在。河边还长着像城墙般的黄苇。

一片片毛毡出现在眼前,尹福看到一个个穷凶极恶的土匪手持兵器押解许多女人在田间耕作,女人们正在收获青稞麦,金黄麦畦,一望无涯,一群群奶牛啮着河岸上的青草,一个个骆驼上坐着煞神般的匪徒,挎刀持剑,正在监视一个个女人挤奶。

一群匪徒把秋家姐妹和尹福拥进一座漂亮的毛毡。侍从请尹福坐在秋家姐妹旁边的毛毯上。侍从从彩柜里取出瓷碗,仔细擦拭干净,摆在茶几上,然后捧来一把装满酥油茶的茶壶,放低轻摇,将茶水倒入碗内。尹福早已干渴,端起瓷碗一饮而尽。

秋千鹄笑道:“你这是‘毛驴饮水’,客人喝茶前要用无名指沾茶少许,弹洒三次,奉献给神、龙和地祇,喝茶不能太急太快,更不能一饮到底,要轻轻吹开茶上的浮油,分饮数次,留一半左右,等主人添上再喝。”

尹福道:“我不能算是客人,我都是宰相了。”说着又指指腰带说:“总不能这样无休无止地绑着,不然叫什么宰相。”

秋千鸿道:“你既然死心塌地在这里当宰相,我们也用不着束缚你,妹妹,把这长带解下来。”

秋千鹄有些犹豫,说道:“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秋千鸿道:“这是仁兄的意思,如果他不愿意在这里享福,只好任其自然,你要拴也拴不住他。”

秋千鹄只得把带子解下来。

这时一个匪徒头目走了进来,对秋家姐妹作了一揖,问道:“二位主人有什么吩咐?”

“我们走了以后,这里有什么动静?”秋千鸿问。

匪徒头目恭恭敬敬地回答:“只有两个女奴想逃跑,被我们砍断了双足。”

“那个叫索娜的俘虏什么样?”

“她虽被挑了脚筋,关在蛇窟之中,可是不知她用了哪些魔法,那些毒蛇不敢靠近她,她靠吃蛇肉喝蛇血而生存,一直活着。”

“原来她还有这等功力。”秋千鸿冷笑着,不知盘算着什么。

“索娜是谁?”尹福问秋千鸿。

秋千鸿不以为然地说:“原是这女儿国的一个女官,女儿国被我们攻破后,女王被害,这个女官带着残部逃走了,后来一直与我们作对,有一次,她中了我们设的圈套,落入我们设下的陷阱,被我们活捉了。”


“你们为何要挑她的脚筋?这是非常残忍的办法。”尹福气愤地问。

“没有办法,她大骂不止,武功又不错。”

晚上,在女儿国广场上照例举办隆重的酒宴,秋千鸿宣布尹福接替秋千鹤担任宰相,匪徒们见来了一个文文气气的老头来做宰相,欢呼雀跃。

跳神、跳鬼等表演后,在欢快的乐曲中,走出披绸挂彩的宝马、大象、神牛,它们身上驮着珊瑚树、象牙等,这些五彩缤纷的动物引起观者的狂欢,晚会一直闹到深夜才结束。

尹福与秋家姐妹回到毛毡,秋家姐妹要尹福同她们同居一毡,以求君臣之礼。尹福执意不肯,嚷道:“我一个半老头子,怎么能跟你们同居一起,这成什么体统,也不怕国人笑话。”秋家姐妹见他态度强硬,也不勉强他,只好安排他到旁边一个毛毡住下,并派了一个侍卫与他同住一毡,名义上是保护他的安全,实际上是监视他的行动。

尹福行了多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头才沾枕,便酣然入睡。正睡间,忽听有人说道:“好你个尹老头,竟做起宰相梦来了!”尹福稀里糊涂应道:“你以为我愿做这个宰相,就像闷在蒸锅里。”

那个声音又说:“向西距此半里之地有个蛇窟,里面关着一个美丽凄惨的女人,她叫索娜,她有求于你……”

尹福听这声音像是中原人,又是女童音,非常熟悉,可一时又记不起来。他摸摸脑袋,发觉不是在梦里,于是爬起身来。

侍卫睡得像一口死猪。尹福想,到底是他看我,还是我看他呢。

尹福穿好衣服,走出毛毡,绕过哨兵,往西走了半里多地,发现有个土丘,上面站着两个哨兵。

一会儿,西北侧有个人影一闪,两个哨兵追了过去。尹福踏上土丘,只见有个地洞,三丈多深,上面有铁罩子,有个形容枯槁的年轻女人端坐在那里,她披头散发,两目炯炯有神,放射出仇恨的光芒。她的周围有许多眼镜王蛇、竹叶青毒蛇,正张开血口,直挺挺立着,伺机进攻。女人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她衣衫褴褛,胸脯一起一伏,节奏分明。

女人的两侧有蛇骨和血迹,有些血迹已经干淤,呈黑色。

三条眼镜王蛇似乎已经精疲力竭,眼神呆滞,黯淡无光,但强昂着头,发出“呼、呼、呼”的威吓声,血红的、箭头似的、分叉的舌头,“突、突”地向前吐着,下半截身子在地上疾速地左右摆动着,就是不敢往前半步,仿佛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一条眼镜王蛇软绵绵倒下了,又一条眼镜王蛇倒下了,第三条摇晃两下,也倒下了。但是还有更多的眼镜王蛇冲到“牺牲者”的“位置”上,继续进攻。

年轻女人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她的长发正出现白丝,虽然瘦削,但是肌肉强健,脸部秀韵依在。

这真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人与毒蛇同窟相斗,她居然占了上风。况且她面对着的是毒蛇的“千军万马”,但她毫无惧色。

这是意志的力量,是气功的神奇之力。

尹福想起中原古时有的气功师有“辟谷”之功,只饮清水,不食粟米和蔬菜,竟神奇般生存半年之久。

莫非这个叫索娜的女人也有“辟谷”之功。

“你是索娜姑娘吗?”尹福问道。

那年轻女人正以全副精力与毒蛇作战,已是疲惫不堪,精力耗尽,不敢与尹福对话。

尹福见状,于是拔镖想杀毒蛇,可是毒蛇众多,他哪里有那么多飞镖呢。

正在迟疑,忽然有一包东西摔在他的面前,他打开那个包一看,是许多亮晶晶的绣花针。

难道是于小玉兰来到这里,这个绣花女怎么能走过这漫漫戈壁滩?

他不容多想,拾起绣花针,杀死众多毒蛇。

女人松了一口气,然而软绵绵倒下了。

尹福见她生命垂危,立刻撬开铁罩,跳入蛇窟,将她背了上来。

索娜两足残废,浑身瘦得几乎一把骨头。

这时,不知从何处奔来一匹白马,白马在蛇窟前停下来。

尹福暗道:“真是天助我也。”他把索娜扶上马,自己也跳了上去,飞也似离开女儿国。

往西疾驰了有二十多里地,尹福见河边有个破旧的毛毡,于是停下马,自己上前叩门,门开了,出现一个秀色可餐的小姑娘,尹福一见,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