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海城滋事踩点初会杜老判 韩宅遇险解围再仗汤二虎

到了第二天,张作霖跟家里说出去跑趟买卖,他妈也管不了他,也不便深问。张作霖带了俩零花钱,收拾得干净利落,他跑去剃头棚,见老头儿气得剃头棚也不开了,闸板关上了,躺在炕上生闷气。

张作霖跟邢立亭直奔海城。

两人路上无话,进了海城街。

海城有好几趟大街,买卖铺户一家挨着一家,光饭馆子就好几百家,非常热闹。两人在龙王庙大街转了那么两圈,张作霖就问:“那姓韩的住哪儿你知道不?”“我当初记得,等我想一想啊,这一趟街,啊,对,在后街,你跟我来吧。”转到后街,这邢立亭记不清楚了,跟附近的人一打听,有人知道,因为老韩家是大财主,韩九洋是海城街面上的混混,有人指点他俩:“就那门口。”

两人走到门前。张作霖一瞅一丈多高的大院墙,黑门楼,大门关着,旁边钉着个木牌,刷的铜油,上写“韩宅”。两人站住一琢磨,怎么办呢?邢立亭没主意,他问张作霖:“老疙瘩,你打算怎么整呢?”

“我打算跟韩九洋谈谈,咱们先礼后兵,他要给咱们哥们儿个面,答应让步,把五十两银子给退回来,咱就算拉倒。如果他仍然蛮横无理,我就得教训教训他。”

“打仗啊?不行吧,强龙难压地头蛇啊,人家在海城街上也有一号,那三亲六故,亲朋好友一大帮,就咱哥俩儿能行?再者说我这手跟面瓜一样,从来也不会打架呀。那不干吃亏吗?”

“你不用伸手,你交给我。这么办,咱俩先吃饭,饱餐战饭,回来再说。”

把老韩家的位置摸清了,两人又奔前街,到龙王庙大街。这饭馆一家挨着一家,去谁家吃呢?后来发现有一座酒楼,叫海味馆,张作霖说在这儿吃。邢立亭没钱,就得吃张作霖。两人进了海味馆,楼上满满的,他们就在楼下找了个便座坐下。伙计擦抹桌案,问:“要什么?”张作霖也不富裕,要了半斤酒,四个菜,一盘炒鸡蛋,一盘肉丝炒韭菜,一盘肉丝炒粉,另外还要了个麻辣豆腐。两个人在这吃着,张作霖也不言语,心里头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对付韩九洋。大话扔出去了,说话得兑现。正吃着呢,伙计喊上了:“慢回身,别烫着!”给端来一盘红烧海参,“啪”,放这儿了,“二位趁热吃吧。”张作霖就一愣,心说我没要海参啊,这么贵的菜我吃得起吗?他一转身的工夫,“慢回身,来菜了,烧鱼翅。”又过了一会儿,大螃蟹端上来了,全都是山珍海味。张作霖一筷子没动,把伙计给叫过来了:“哎,伙计呀,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没要这菜,你怎么往这儿放呀?”“哎,大爷您吃吧,就是您要的,那菜还有的是呢,包你们二位吃得满意。”邢立亭吓得也不敢伸筷子了,心说这得花多少钱啊,瞪着眼睛盯着张作霖,张作霖就知道这里有事:“伙计,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管你要过这菜?”

“大爷,您是没要,但是有人做东请你们吃,你们还不吃吗?”

“噢,有人请我们,谁?”

“这位大爷交代得清楚,等你们二位吃完,把您请到楼上,他在楼上恭候。”

“我现在就吃完了,我去看看。”张作霖一想遇上熟人了,那熟人你就过来,干什么还躲起来。就这样,张作霖不吃了,逼着伙计上楼,邢立亭也跟着,伙计没办法,上了楼了。到了单间雅座,伙计用手一指就这屋:“来客喽。”用手一挑帘,张作霖进了屋了。往屋里一看,这屋摆了两大桌山珍海味,酒气扑鼻,烟气缭绕,坐着能有十五六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土匪,一个好人都没有。为首的正坐着一把高交椅,是个胖老头儿,这胖老头儿也是大个儿,没二百斤也差不多少,浑身穿绸裹缎。老头儿大脸盘子,紫红面,花白胡。花白剪子股的小辫,在肩头上当啷着。手里头还托了一对钢胆,叽里当啷直响。在他身旁坐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大汉,黑白丑俊,什么模样的都有。不过,一个个横眉立目,瞅着就人。把着门口有一把椅子,坐着一个人,张作霖瞅着个后脑勺儿,没瞅着五官。伙计一进来,这人也扭身站起来了:“哈哈,老弟,幸会呀。没想到在海城咱哥俩儿又见着了。”

张作霖一看,正是那土匪头子汤二虎。

张作霖又吃惊又高兴:“哎,大哥,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没想到在海城街上又遇上了。”“哈哈,伙计,加两把椅子,加俩吃碟,坐。”张作霖心说这可不能坐,这都什么人啊,我敢在这儿坐着吗?他把汤二虎拉到外边:“大哥,我多谢,我楼下那些菜是您给我叫的吗?”

“啊,我上茅房,我发现你在那儿吃饭呢,桌上那几个菜也太寒酸了,就这样我叫伙计给你添的菜。兄弟,随便吃,哥哥我请客。”

“多谢盛情,哥哥,你们到这儿干什么?”

“唉,我们是吃老行的,到这儿踩盘子做买卖来了,搞他几下子,好给弟兄们解解穷。”张作霖心说这伙人胆子真大,这海城街上全是官人,他们就敢在光天之下横晃,也不怕官府来抓他们,真是亡命徒,张作霖从心往外佩服他们。

汤二虎也问:“哎,兄弟啊,你混得怎么样?你不在高坎怎么上这儿来了?”

“唉,一言难尽,高坎不好混,我又回到家乡小黑山二道沟了。”

“那你回家干点儿什么活?”

“唉,到现在我也不知干点儿什么,瞎混呗,又开了个兽医庄子,没事到四外开开心,溜达溜达。”

“哎呀,兄弟,你是块材料,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适合干别的,干脆跟哥哥我入伙得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小秤分银,想干什么干什么,你说多快活呀。现在你入伙也不晚,我给你介绍介绍,你看见那老头儿没?啊,看一眼,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呵,那就是我们青麻坎三界沟的太上王老爷子,大横把杜立三的爹,人送绰号叫杜老判。这回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张作霖一听,老贼都露了面了,看来他们是来者不善,肯定要做大买卖。汤二虎执意要给他介绍,张作霖不便拒绝。就这样,二次进了雅座。汤二虎一抱拳:“我说大伯,”怎么叫大伯呢?因为在海城街上,这么称呼比较方便,“大伯,过去我跟您老人家说过吧,我在高坎街上交了个好朋友,叫老疙瘩,也就是张作霖,就是这位。我说老兄弟,你也叫大伯。”其实张作霖知道这是大横把,寨主爷。来到近前,张作霖一躬到地,给老人家问安。杜老判微微欠了欠身:“免。过来我看看。”他拉住张作霖坐到自己面前,张作霖就感觉到这老家伙的手有劲,跟钳子似的。杜老判上一眼,下一眼,前后左右看了个够,手捋胡须点了点头,“嗯,个儿不高,眼睛亮,有精神。各位看见没,他这一对狐眼机警过人啊,我学过相书,我给人相面不带错的,只要对了路,前途不可限量啊。老疙瘩,二虎都跟我介绍过你了,我非常高兴,现在我手底下还真需要人,愿意跟着我吗?我绝不能亏待了你。”

“我多谢大伯,日后我或许投奔大伯。”

“哈哈,真他妈会说话呀。日后再投奔我,这一说现在你还不乐意呗?我这人向来不勉强人,好吧,你多咱考虑好了,多咱找二虎去,二虎一句话,我就收你。你放心,绝不能亏待你。”

“多谢大伯。”

“大伯”的本名叫杜宝增,哥四个,二弟杜宝兴,三弟杜宝善,四弟杜宝万,他们家是土匪世家。四个人全都是大寨主,坐地分赃,二八下账。现在发展得很强大,手底有一千多人,在辽南一带横行霸道,打家劫舍什么事都干。杜宝增的一个儿子就是辽西巨匪杜国清。因为他小名叫立子,排行在三,所以叫杜立三,报号“杜天义”。杜立三在土匪当中最有名气,连官府听见,脑仁都疼。这是一家子土匪,连杜立三他娘、杜宝增的老伴儿也是双手打枪,飞马驰骋,有名的女贼。

见了面之后张作霖告辞,汤二虎把他送到楼下,一边走一边说:“我说老疙瘩,我发现你是不是有点儿害怕?”

张作霖说:“哪里,我不害怕……”张作霖心里清楚,汤二虎你算说对了,我怎么不害怕,通匪、做土匪是一样的罪名啊,那叫官府给抓着就得砍脑袋啊,我家还有娘呢,万一有人到官府一告密,沾上就一溜皮啊,这是闹着玩儿的吗,跟你们这号人最好远着一点儿。当然,这话不能跟汤二虎说。汤二虎还真是热心人,又问张作霖:“兄弟说半截话,你不在小黑山二道沟,你到海城干什么来了?用钱不?”

“不用,另外呢,我跟一个朋友来的,你没看着吗,到这儿来……串门来了,打算待个一半天就回去。”

“我说你说话怎么结结巴巴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话,咱哥们儿还分彼此吗?”

“不,没有,没有,我的确是串门来了,您放心得了。”

“没有?那好吧,我可回去了,因为我这次身上有特殊的使命,往后咱哥们儿再见面,高兴的时候我兴许到二道沟小黑山去看望老伯母,咱们弟兄再见面。”

“唉,多谢,多谢。”汤二虎走了,张作霖擦擦头上的冷汗,心说怎么在这儿碰上这爹了,快离开这儿。邢立亭一直在外边站着,他不太了解情况,就问张作霖:“我说这都谁啊?”

“哎,过去交的朋友,你别问了。”

“我瞅这帮人跟别人不太一样?”

“是不太一样,百人百性嘛,能一样得了?快吃,咱还有事呢。”

酒足饭饱,两人擦擦嘴,离开海味馆,借着酒劲,二次来到韩九洋土财主的门前。很是凑巧,第一次来,门关着,第二次来,门开着呢,韩九洋正往外送朋友。

那人长袍短褂,梳大辫,能有四十来岁,送的客可能是本街上的人,不知道有什么事跟韩九洋拉着手唠个没完。邢立亭一看,拽了张作霖一把:“老兄弟,就是他。”

“哪个?”

“就那个高儿的,站到台阶上那小子,留着小胡,就是他。”

“嗯,行了。”张作霖一瞅这小子宽宽的肩膀,俩眼睛也倍儿亮,说话声音很高,心说一会儿我再教训你。

时间不大,客人走了。韩九洋转身刚要进门楼,张作霖大步流星就过来了,把手一伸:“慢,请留步,我有话说。”

韩九洋一愣,回过头来看看张作霖,土头土脑的:“什么事?”

“您就是韩先生韩九洋吗?”

“啊,对呀。你怎么认识我?”

“韩先生,耽误您一会儿工夫,有件事打算跟您谈谈。”

“我没时间,找我的管事的吧。”说着话韩九洋就要走。

张作霖一把把他的膀子给捞住了:“等等,这事非跟你说不可。”

“哎,我说你怎么动手动脚的,有话你说,有屁你放吧。”

“我说韩先生,你在四喜堂认识个姑娘叫兰宝吧?”

“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看着我身后这位了吗,那是我磕头的把兄弟,兰宝跟他是好朋友,早就以身相许了,而且让我这好朋友花五十两银子替她赎身,她跟我朋友从良。听说您中间插了一腿,而且把兰宝给霸住了,我看不太合适吧,你家大业大,要找什么太太找不着呢,何必破坏别人的家庭,破坏别人的好事呢。韩先生,修好积德,希望您高高手,把兰宝让出来,不知道韩先生能否赏脸?”

“呀,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满脑袋高粱花,一肚子大粪,跑到我面前来龇毛来了,你叫什么名你说说?”

“哎,朋友,我希望你说话客气点儿,留点儿分寸,你这可是嘴,这可不是屁股。”

韩九洋也是人五人六的,对着张作霖把巴掌扬起来就想下手,张作霖性如烈火,刚才那是压着,一看韩九洋蛮不讲理,他早就做好拼命的准备了,就是一个通天炮,打得韩九洋从台阶上折下去了,摔了个仰面朝天。还没等他站起来,张作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俩拳头抡起来,又是一顿大拳头。韩九洋从来没吃过这亏,五官都挪移了,俩眼都封住了:“来人哪,来人哪。”

邢立亭在后头站着一看,我的妈,这老疙瘩真狠啊,人家这是为了我,我也别看热闹。我也过去揍他几下,我也出出气。他也上来勇劲了,往前一凑,连推带打,可把韩九洋打急了,这小子好不容易挣脱这俩人,在腰里一伸手,“噌”,他把“腰别子”拽出来了。“腰别子”就是土造的手枪。这是1894年左右的事,那时候“腰别子”很盛行,这种土造的手枪几乎在全国各个角落都有,也有人管它叫“单打一”、“撅把子”,什么名都有。这玩意儿比较笨,每次只能打一发子弹,凭借着纸炮引发,“嘭”,打出去了。但这玩意儿威力也挺大,绝对能置人于死地。没想到这韩财主腰里边还别了这玩意儿,出乎张作霖和邢立亭的意料。就见韩九洋一骨碌身,站起来了,把“腰别子”一晃:“不许动!好呀,你们他妈是找死,今天老子我崩了你们,给你们来个开天窗。”开天窗就是大揭盖,这家伙真急了,对准张作霖的脑袋,“嗒”,枪真响了。张作霖把眼一闭,心想这回可交待了,这亏吃得这个爆。全怪我疏忽大意,事先没把底摸清楚。

枪是响了。但不是韩九洋这“腰别子”响的,是别处的枪响,正打到韩九洋的手腕子上,这小子“妈呀”一声,“腰别子”落地,顿时血流如注。

张作霖心说,怎么没事啊?刹那间,睁眼一看,从西北方向来了一伙人,正是为首的那人开的枪。

来人正是土匪汤二虎。汤二虎的身后跟着钻天燕子、过江龙、心好、天不怕四个小土匪。原来汤二虎和张作霖说话的时候见他吞吞吐吐,他跟几个弟兄们一猜测,觉着这里肯定有事,就请示了他们的大寨主杜老判,带了几个弟兄到了街上,一找张作霖没影了,把汤二虎可急坏了,东一头西一头,像发疯了似的,后来找到后街上,发现这围着一伙子人正在打仗,离老远他就看出来了是张老疙瘩和他那朋友。还没等到近前,就发现对方把“腰别子”拽出来了,直晃悠,看意思要开枪。汤二虎一瞅,再到近前就来不及了,赶紧把左轮枪拽出来,一扬手,这才把韩九洋的手腕子打折。

这阵儿汤二虎像一阵风一样到了近前:“别动,动一动我打碎你的脑袋。”把看热闹的人吓得全跑了。光天化日之下冒烟的家伙咣咣直响,谁不害怕,尤其那个年头儿,多数的人都胆小,剩几个胆大的躲到僻静之处偷着看。张作霖一看是汤二虎,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别说了,我说老疙瘩,你不够意思,不够朋友,问你怎么回事你不说,你说这何苦的,幸亏我来了,我要不来焉有你的命在?”

张作霖说:“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这是街上啊。”他心说我的爹啊,一会儿军队、官人要来了怎么办?汤二虎也明白,一把把韩九洋从地上捞起来,就拖到院里去了。命令过江龙在门口加了岗哨,声言我们是巡捕营的。那年头儿军队乱套,官面上也有,私人组织也有,日本人手下的武装也有,俄国人手下的走狗也有,老百姓谁管这个,谁追这根儿。汤二虎放出这一炮之后,把韩九洋拎到里边,把大门关上,张作霖、邢立亭都跟着进了屋。汤二虎把枪对准了韩九洋的脑门子:“你老实点。”

“唉,爷爷饶命。”

“你他妈等着吧,一会再算账,”他转头问张作霖,“究竟怎么回事,你们跟我说说,我心里好有数啊。”

到了现在不能不说了,邢立亭一行鼻涕两行眼泪,把兰宝被韩九洋霸占的事讲述了一遍。汤二虎一听,闹了半天,张老疙瘩是打抱不平来了,给好朋友夺媳妇儿来了,够意思。然后他转脸问韩九洋:“他说的情况属实不?”

“属实。”

“你他妈是个人吗?你家有的是土鳖钱,你要好色娶媳妇儿,什么样的娶不着,你偏偏破坏人家的好事,仗势欺人,兔崽子!”啪啪,反正嘴巴子这顿揍,这还不算,拿左轮枪的枪把子狠狠地又砸了他后背几下。

打得韩九洋学狗叫:“哎哟,饶命啊,我下回不敢了。”

“那么这回怎么办?”

“这回我把人让出去,我不要了。”

“光说不行,出个手续。”

“唉。”

出了个手续,手戳手印儿都按上了。汤二虎把这个字据交给邢立亭和张作霖,又问:“邢立亭,你一共搭进多少钱去?”

“不多,统共才五十两银子。”

“我说姓韩的,这钱怎么办?”

“我包。”

“包多少钱?”

“五十两。”

“呸,五十两就拉倒了吗?损失费呢?包二百两!”

“唉,二百两就二百两。”

二百两银子如数交付了。汤二虎一想贼不走空,我还得挤点儿零花的呢:“我说姓韩的,我从中给你们调停这事白调停了啊?你打算怎么谢我?”

“您说吧,好汉爷,您说吧。”

“拿五百两吧,算便宜你了。”

“唉。”韩九洋一听我的娘呀,一张嘴就五百两啊,那是钱哪。但是顾命要紧啊,又给凑了五百两。临行之时,汤二虎警告:“韩九洋,我告诉你啊,这两位是我朋友,我是看在朋友的分儿上没要你一家子的性命,我警告你,我走之后,你小子要不服气,跑到官府报案,或者想法要报复,那你随便。明人不做暗事,我姓汤,我叫汤二虎,本名汤玉麟,身在三界沟。你知道不?我们总瓢把子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杜立三。”

韩九洋一听,脑袋嗡嗡直响,好悬没拉裤子里,心说我的爹呀,这帮人都是混世魔王,有名的天不怕,我哪辈子作了孽了,把这帮人给引来了,腿肚子都朝前了,磕头好像鸡碎米:“您放心,好汉爷您放心,我一定不报复就是。”

“我可告诉你啊,你小子胆敢要报复,从我这俩兄弟身上打主意的话,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就这个海城街面上我的朋友有的是,如果有人要向我禀报了,我杀你的全家,三亲六故我一个不剩。”

“我知道,我知道。”

“你家都有什么人?”

“我爹,我娘,孩子……”

“别说了,你爹你娘在哪儿呢?”

“在后院呢。”

“我带他们走吧。”

“哎,别价,好汉爷饶命,我都表示了,我一定不报复。”

“我怕你他妈说话不算数,让你爹娘去做压寨,等来年的这时候你到三界沟再去领人。”

“别,好汉爷高抬贵手吧,我肯定不报复。我要报复天诛地灭,我死在您的枪下,我死在铡刀下。”

张作霖一看,杀人不过头点地,把汤二虎叫到旁边:“大哥,谅他也不敢,就算了。”

“我说兄弟,心慈面软可留祸害呀,对这种人不狠狠地教训他不行。那好吧,冲你的面子上,饶他了。我说韩九洋,要不是我兄弟求情,我把你爹、你娘全都带走。我兄弟给你求情了,我就高高手,不过呢,你还得花赎身费,怎么这俩老糟家伙也值五百两吧,再拿五百两。”

“唉,好,我愿交赎身费。”

这里外一整就是一千多两。汤二虎一琢磨,大白天的,万一官面来了还得费手脚,我们倒不怕,给张作霖和邢立亭找麻烦,干脆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就这样,他们离开韩九洋的家。临行之时,告诉韩九洋:“你告诉你们家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三天之内不准出门,哪个敢出门,迈左腿掐左腿,迈右腿打折他的右腿。伸脑瓜就给他揭天灵盖。”

“唉,三天不出门。”韩九洋真听话,真没敢出门,还不是三天,在家一闷,闷了半个月,恐怕招来飞灾横祸。他也真就没敢报官,他知道汤二虎说那话不是吓唬他,谁不知道辽西巨匪杜立三,官府听着他的名,腿肚子都转筋,何况我这平民百姓,我无非有几个糟钱罢了,算了,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这个事还真就完了。汤二虎帮忙帮到底,带着张作霖、邢立亭找到四喜堂,找到掌班的,跟掌班的一说要赎兰宝,这掌班的还来劲了:“哎哟,各位大爷啊,你们是最通情达理的人了,那兰宝在我们班上那是最红的姑娘,那是摇钱树啊,五十两银子就给赎走了,我的损失那可太大了。”

“放你妈屁,知道我是谁吗?你是不是想找不顺。”汤二虎“啪”把手枪往桌上一放。

后边钻天燕子过来了:“哎,识趣点儿啊,这是我们寨主爷汤二虎,你要觉得不服气,委屈,跟我们到三界沟怎么样?啊?”

老鸨子一听,胡子啊,五十两都不敢要了:“干脆你领人走吧。”

但是汤二虎真没那么做,也没给她五十两银子,给了五两,多多少少是那么个意思,还让她出了个手续。临行之时也警告她了,你他妈要冒坏水,你掂量掂量,你想活还是想死。那老鸨子哪敢,借她个胆她也不敢。就这样,把兰宝赎出来了。邢立亭非常高兴。等分手的时候,他跟张作霖再三谢过汤二虎,汤二虎一笑:“我说老疙瘩,你说你真是块材料,你离开饭馆之后我们老当家的赞不绝口啊,说你两只狐眼机警过人,你要吃我们这碗饭你绝对是把好手,老疙瘩你还犹豫什么呢?干脆到三界沟咱们一块儿干得了。”

“唉,多谢大哥的美誉,我没说吗,我家有老娘,姐姐还没出门子,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我再去投奔大哥。”

“嘿嘿,怎么样,前怕狼后怕虎吧,好吧,我绝不强人所难。还是那句话,有困难找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