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卧龙出山 刘琦出守江夏郡

第二天,刘备带着赵云假装要出门,让诸葛亮陪刘琦说话,诸葛亮也不说什么,爽快地答应了。刘琦早就准备了一桌上好酒菜款待诸葛亮,酒过三巡,刘琦按捺不住了,直接问道:“昨日听叔叔说,先生足智多谋,是叔叔的左膀右臂,琦不才,有一事疑难,正想向先生讨教。”

诸葛亮笑道:“如果是谈家事,就千万别为难在下。在下寄居荆州,实在不敢管荆州主君的家事。别的事,任由公子吩咐。”

刘琦奇怪道:“先生怎么知道琦想问家事。”

“自古以来,国君卿大夫的长子就是储君,能有什么烦恼?如果有,当然只有家事。”

刘琦喜道:“先生果然足智多谋,叔叔昨日所言不虚,先生放心,这间密室别无他人,请先生一定要出计救我。”说着当即跪在诸葛亮面前,咚咚叩头。

诸葛亮不为所动,摇头正色道:“刚才在下已经说了,家事绝不敢干预,公子定要强在下所难,在下只好告退了。”

刘琦见这招无效,无奈道:“先生休走,琦不提这事便了。”他觉得确实只有采用刘备的计策才行。接下来,两人又是一阵献筹交错。刘琦假装微酿道:“琦家藏有一古书,价值万金,先生可有兴趣一观。”

诸葛亮心里暗笑,嘴上却说:“那当然,古书一向是在下所好,公子愿意以宝物让在下寓目,在下实是喜之不禁。”

刘琦暗暗喜欢,上钩了,他假装无奈的语气:“宝剑赠英雄,古书也希望能让有识者观赏。此书是家父重金购来赠给琦的,因此极为珍贵,琦特地为之建筑一台,名唤‘凌华台’,请先生屈驾上台观赏。”

诸葛亮笑道:“很好很好,那公子请带路。”刘琦打开门,一个家仆碎不及防,惊慌地跪倒在他面前,显然是偷听谈话,来不及躲避。刘琦大怒,飞起一脚踢去:“该死的东西,躲在这里干什么?”

家仆伏地哭道:“刚才正好脚疼,就坐在门槛上歇息了一会,实在没有他意。”

刘琦大怒:“还敢撒谎。”抬脚还要踢,诸葛亮劝解道:“算了算了,何必跟奴仆一般见识。别耽误了看书。”刘琦唤来家承,道:“将这个狗贼给我关起来,细细盘问。”这才悻悻地带着诸葛亮离开。诸葛亮笑道:“幸亏亮不算太傻,否则刘荆州已经派人来取亮的人头了。”

“先生千万不要在意,”刘琦辩解道,“这不会是家父派来的。”诸葛亮摇头笑笑,不答。刘琦见他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也就放心了。两个人边走边说,虽然是白天,庭中却稍觉幽暗,他们顺着回廊绕了一圈,庭中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香味扑鼻,只是天色黯淡,呈现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花朵的颜色也看不真切,寂静的回廊中只听见他们两人的脚步声,显得尤其落寞幽远。

再走过一道侧门,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楼阁,夯土的台基上漆着朱红之色,台基上雕梁画栋,窗校上青琐连横,真是好一座楼台。台前几个小吏执着兵器,正坐在栏杆上聊天,看见刘琦,赶忙站起来躬身施礼:“拜见公子。”

刘琦一摆手:“罢了,今天我和诸葛亮先生来看书,你们把台门打开。”

诸葛亮仰头注视这座楼阁,叹道:“公子肯建一座这么大的楼阁来储藏一部书,足见这书价值连城。”

刘琦将手一伸,道:“请先生看后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阁内,堂上帷握纵横,仰面是雕花藻井,显然还有一层楼阁,但见不到固定楼梯。刘琦解释道:“我怕这书被人盗去,所以平常不设楼梯。只在需要时才令人架设活动梯子。”旋即他转头吩咐,“把梯子架上。”

两人攀上楼梯,孔明在前,刘琦在后,上了二层阁楼。刘琦阁中一个精致小房间内搬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层层的锦缎包裹,剥开层层锦缎,最后赫然现出一大卷竹简。竹简色泽暗黄,看来多历年所,上面编连的牛皮也油光滑亮,古色古香。诸葛亮心中暗暗称叹,看来这书的确不同凡响。刘琦拿出一卷,在旁边的几案上铺开,顿时,映入诸葛亮满眼的都是曲曲弯弯的蛾蚌文字,而不是习见的隶书,诸葛亮虽然一向不是好古敏求的人,但究竟保存着士大夫面对历史的本能敬畏,他的心怀坪直跳,低下头,仔细端详竹简最右端的文字,不由念出声来:“曹沫之阵。”

刘琦这回真心赞叹道:“先生果然博学,竟认识这种蝌蚪文字。”

谁都爱听恭维话,诸葛亮当然也不例外,他心里喜欢,嘴上却假装客气:“也只是认识一二。这个曹沫可是春秋时鲁庄公手下的那位勇士?”

刘琦道:“先生说的一点没错,实话告诉先生,这书是家父从江陵楚昭王墓里挖出来的。家父和我自己也不认识,后来拿给王桀先生看,他给我一一讲解,我才明白。据王桀先生推测,此乃春秋时期著名兵书,从未见典籍记载,料想早已失传,没想到今天能重见天日。先生素有管、乐之志,料想一定喜欢这种兵书。”

诸葛亮微微点头,他确实喜欢兵书,平生熟读《孙子兵法》《尉缭子》《司马法》等兵家典籍,却从来不知世上还有这么一部兵书。曹沫是鲁庄公时候的贵族,有勇力,好兵法。不过纵使他留下了什么兵书,多半也不实用。因为他那个时代还用兵车作战,比起后来骑射的战术,早就过时了。诸葛亮心里痒痒的,他并不指望这部书能教给他什么,只是它既然从楚昭王墓里挖出,那就是积淀了漫漫岁月的古物,他是好古的人,这样的东西如果能够占为己有,还是很快乐的。何况这些蟒鲜文,本身就是一样宝贝,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认识了。他平常虽然看不起那些纯粹的儒生,但在他们擅长的诗书技艺方面,自己却绝不肯承认比他们差,这是很古怪的一种想法,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书,嗯,确实很喜欢。毫不讳言地说,在下实在很嫉妒公子。”诸葛亮也不隐讳自己的想法。

刘琦当即跪倒在地,泣道:“孔明先生,如果能救琦一命,这书情愿奉赠。”

诸葛亮知道刘琦想求他什么,即便刘琦不给他什么,他也不能不帮刘琦。但答应别人帮忙,绝对不能轻易,否则这个忙就显得不值钱。于是他假装不悦道:“公子怎么像坐肆贩卖的商人,既要送书,又附带条件。”说着拔腿走到台前,却发现梯子已经撤去。他沉吟了一下,反转身道:“请公子唤人把梯子架上。”

刘琦泣道:“先生莫怒,琦刚才也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其实不管先生帮不帮我,这书都情愿送与先生。只是盼望先生有一念之仁,肯伸手援助。”

诸葛亮默然不语,显得颇为踌躇。刘琦看诸葛亮似乎有点动心,赶忙又道:“琦猜想先生说怕事有泄漏,现在凌华台上,上不至天,下不至地,出先生之口,人刘琦之耳,先生还担心什么呢?”

诸葛亮仰首阁顶,长叹了一声,道:“非是在下冷漠,实在是疏不间亲,在下怎敢多嘴?”

刘琦反手从腰间拔出佩剑,道:“先生终不肯教刘琦,琦将自刎于先生面前,先生难道毫无恻隐之心吗?”说着将剑横在颈中。

诸葛亮颓然道:“罢了,既然公子如此恳切,在下只好冒死为公子划策了。”

刘琦大喜,连忙拉诸葛亮走进楼上另一间密室,道:“在这里说话,绝对无人能够偷听,请先生明示。”

诸葛亮道:“公子难道不知道当年晋国公子申生和重耳的故事吗?申生待在晋国而亡,重耳出奔别国而存。现在黄祖新亡,江夏无太守,公子何不向父亲请求屯守江夏?江夏虽小,公子去那里也算呼吸自由,身边又有兵马,又岂有性命之忧?”

刘琦叹了口气:“也只有这么办了。”

诸葛亮道:“公子大概有点不甘心,觉得自己是长子,应该接替父亲的荆州牧之位罢。”

刘琦脸色通红:“正如先生所言,琦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公子虽然委屈,但是比起申生、扶苏的悲惨,又算得了什么?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愿公子勿疑。”

“既然先生这么说,”刘琦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刘琦要求镇守江夏,让刘表感到高兴。蔡氏、蔡泪两人也松了口气。这样的结果无疑最好。对刘表来说,虽然已经决定放弃将刘琦立为嗣子,但刘琦究竟毫无过错,这件事自己实在说不出口,因此时时感到良心谴责。如今刘琦主动出守江夏,显然是明自了自己的心思,当然是磕睡碰到了枕头,自己怎么能不高兴。对蔡氏、蔡瑁来说,他们也不想因为夺嫡的事搞到互相屠杀,让天下人耻笑,刘琦自知避让,那是最好不过。于是,他们马上铸了一个“江夏太守”的印信,让他带着去江夏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