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蒋干中计 荆州士卒遭虐待

刘备的军营驻扎在周瑜军营的东侧,他的兵马不足两万,还留了一万在夏口,以备不虞。周瑜军营中的火光,早已被候望的士卒报告进去了。刘备大惊,以为曹军突袭东吴军营已经得手,急忙唤起诸葛亮、关羽、张飞,商量对策,脑中已经做好了逃亡的准备。很显然,久经战阵的周瑜如果兵败的话,他这区区一万多水兵只能成为曹军的砧上鱼肉,任其宰割。

望着西边沿岸冲天的火光,刘备强自镇定,对诸葛亮道:“军师,是不是曹军偷袭周瑜营寨,我们该怎么应对?”

张飞已自按捺不住了,对身边的士卒吼道:“快去唤醒各营士卒,准备打仗。”

诸葛亮赶忙拦住他:“且慢,三将军,不要自己乱了自己的阵脚,先探听清楚虚实再说。”

张飞焦躁道:“军师,燃起这么大的火,肯定是曹操突袭,还探听什么?”

刘备着急地望着诸葛亮,诸葛亮道:“不然,周瑜足智多谋,非等闲可比。我们暂时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被他们耻笑。”

张飞点点头:“和曹操初遇,他就打了胜仗,想来也不会这么没用,让曹操偷袭了营寨去。”

他们登上军中最高的楼船,向周瑜军营方向探视,确实是燃起了几艘船。诸葛亮看了一会儿,果断地对刘备说:“主公,绝对不是曹操偷袭营寨,而是周瑜军营中故意纵火,连失火都不是。”

刘备望着他,满怀狐疑:“何以见得?”

诸葛亮道:“主公,若是曹操突袭,着火点不应该那么狭窄,周瑜军营那么多船,只在中间燃起那么几艘,其情可疑。而且军营其他营寨丝毫不见慌乱,只有鼓噪的声音,似乎是看热闹,这于理不合。”

张飞附和道:“军师说得是,很是可疑。”

诸葛亮继续说:“昨日下午不是听谍报说吗,周瑜有个同窗名叫蒋干的来到东吴军营,我猜测,可能是曹操派来游说周瑜投降的。但我知道,周瑜绝不可能投降,上次他旗开得胜的时候,我跟他说,曹军势大,不可轻敌,水军都督蔡瑁、张允,都深通训练水军之法,不可小觑。我怀疑他会使反间计,让曹操自己杀了蔡瑁、张允。这只是我的猜测,未必是对的。主公你看,火势渐渐变小,士兵们也不鼓噪了。”他又抬起头,“天也亮了。”

刘备对诸葛亮的分析非常首肯:“江东人才济济,有周郎这般将才,难怪黄祖守江夏不住。”

诸葛亮笑道:“主公是否担心周瑜将来是我们的一大敌手。”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关羽“哼”了一声,插嘴道:“周瑜不过仗着江东人多,我不信他有三头六臂,大哥怕他作甚。”

张飞道:“二哥不要小瞧周郎,若论单打独斗,我们兄弟当然谁也不怕,可是打仗究竟不能单凭匹夫之勇嘛。”

关羽不悦道:“三弟总是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

刘备道:“三弟说得是,打仗不能凭匹夫之勇,否则如今统一北方的就该是吕布了。”

诸葛亮道:“云长说得也有道理,周瑜虽然能干,奈何受孙权猜忌,这次用他,不得已耳。要除掉他也不难,等击破曹兵再说。”

刘备喜道:“军师有何高见。”

诸葛亮道:“大战过后,主公必定会和孙权会面,那时可以趁机挑拨他们君臣关系,臣认为一定有用。”

蔡瑁、张允正在楼船上望着水兵操练,在一些中层军官旗帜的指挥下,水兵们有条不紊击刺。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船上灯火通明,照得士卒们的额头亮晶晶的,还可以看见粟米似的细微汗珠。蔡瑁的眼光却没有在他们身上,他看见了周瑜军营中冲天而起的火光,非常奇怪。

他身边的张允却一心一意指挥着水兵操练,过了一会,他走过来对蔡瑁道:“舅舅,这样训练下去,不出一月,就可以和周瑜在水上交锋了。”

蔡瑁叹道:“只怕丞相不耐烦等这么久。”

张允也有些失意:“唉,也是,出兵在外,日费钱粮无数,谁都想速战速决。不过目前耗不起的应该是周瑜,丞相何必要着急呢?”蔡瑁没有理会他,仍是注目对面周瑜的军营,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突然燃起大火。”

张允也遥望对岸,答道:“鬼才知道,也许是不小心失火罢,好像烧了几只小船,没有多少损失。真希望他们烧个精光。”他又转过目光望着东边的刘备军营,“还有刘备,真沉得住气。哎,舅舅,当日如果果断一些,在荆州就杀死刘备,只怕不会像现在这么棘手罢。”

蔡瑁道:“当日笑刘备寄寓我们主公篱下,现在反倒轮到他来笑我们了。”

张允默然,又道:“舅舅后悔投降了?”

蔡瑁道:“世上无后悔药可食。”

这时水军营寨突然产生喧哗声。蔡瑁、张允寻声望去,只见荆州水兵和北方士卒在推推攘攘,嘴上不停叫骂。蔡瑁大叫道:“去打探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部司马跑上来:“启察都督,是虎豹营士卒要抢我们荆州士卒的衣服。”

张允这时倚在栏杆上,看见一只快船正从赤壁快速向北岸驰来,问道:“那只快船似乎是我们荆州水军的,怎么从赤壁方向驰来?”

一个随从道:“丞相昨日派了说客去周瑜军营,就是坐那只船去的,当时还是末将发放的船只,现在回来了。”

张允道:“哦。”

蔡瑁对他道:“我下去处理一下。”说着转身就走。

张允跟上他:“我也去。”

蒋干船只一靠岸,就直奔曹操的楼船,要求拜见曹操。

曹操没想到蒋干这么快就回来了,赶忙从床上爬起,穿戴整齐,出来接见,问道:“子翼君,事情办得如何?”

蒋干道:“一去就拉我饮酒,从中午饮到深夜,之后就是睡觉,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曹操冒着寒冷起床接见,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当即怒道:“没机会开口,这就是你给孤的回答,那你急着求见孤作甚?”

蒋干两腿一抖,赶忙跪倒在地:“丞相息怒,饮酒不得开口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容臣详述。”

曹操道:“婆婆妈妈,赶快道来。”

蒋干道:“丞相,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请丞相屏退左右。”

曹操见蒋干脸色凝重,怒火稍息,想蒋干这番去恐怕真有不少的收获,他点了点头,命令左右退出。蒋干这才从怀中掏出那卷绢帛,呈给曹操,嘴上道:“丞相,这是干在周瑜书案上偷到的,就因为看了这封书信,干才知道想说服周瑜投降万无可能。”

曹操好奇地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当即勃然大怒道:“二贼竟敢如此大胆,来人。”

侍卫赶忙跑进。曹操道:“将蔡瑁、张允二人叫来见孤。”

那边蔡瑁才走下望楼,对喧哗的水兵道:“诸君何事喧哗?”他发现吵闹的双方,一边是他所率的原荆州水卒,一边是曹操摩下的精兵——虎豹骑。他知道得罪不起,所以面上的笑容让他自己都觉得过于馅媚。虽然他是官职秩级为二千石的水军都督,可是面对这些虎豹骑,倒好像自己是他们的下属一般。

一个荆州水兵候长赶忙奏桌:“启察蔡将军,这些北军兄弟说冷,要我们荆州水兵把衣服脱给他们。可是我等也不是铁打的黯了他们,自家势必冻死。”

蔡瑁看着虎豹骑,和颜悦色:“诸君,是否果然如此?”

一个虎豹骑的士卒仰头傲然道:“是又怎样?”

蔡瑁脸上肌肉抽搐,但语气依旧和蔼:“诸君,大家都是血肉之躯,都需要衣物御寒,荆州水军身上衣物并不比诸君穿得厚实,怎么能强行相夺呢?”

那士卒道:“你们荆州人惯常在水上活动,比我们北方人耐寒,借出两件衣服要什么紧。”

他身后的虎豹骑士卒起哄道:“是啊,这般吝啬。”“本是我等手下败将,还敢装腔作势。”“不给就只有抢,看他们能怎的。”

蔡瑁脾气再好,这时也忍耐不住,今天就算命不要了,也不能在自己摩下的士卒面前丢脸,要不然以后有何面目统率他们。况且此事本就是虎豹骑无礼,向来听说曹操治军严明,哪怕告到曹操跟前,他也不能怪罪自己。实在要怪罪,那也顾不了了,他只觉得气血上涌,不发泄出来势必气出重病,于是拔剑出鞘,大声吼道:“大胆,我蔡瑁是丞相亲自拜授的水军都督,以《军律》绳治部下,有敢喧哗者当即斩首。”

这声吼叫果然发挥了作用,虎豹骑士卒们都不由得后退了数步,他们没想到往常一向和颜悦色的蔡瑁突然如此嚣张,好一会儿,才有人道:“看他起劲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人家官大,我们惹不起,去请曹纯、于禁二将军来为我们做主。”“荆州人不会打仗,穿得暖和有什么屁用?”

这种嘲讽的语气显然表明人家仍旧不把自己当回事,蔡瑁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他还没发话,张允已经忍耐不住了:“反了,来人,将为首闹事的绑起来。”

荆州士卒本来就忍气吞声,现在主将下令,哪里管得了许多,当即像沙子一样蜂拥涌上。虎豹骑虽然身体健壮,无奈人少,在船上又远不如荆州士卒灵便,立显窘态,很快淹没在荆州士卒的人潮之中。有的荆州士卒还趁机挥拳痛殴虎豹骑士卒,发泄久已郁积的怒气,虎豹骑惨叫连连。蔡瑁也有些害怕,真要打出人命,恐怕后果不小。他赶紧下令不许殴打,但是群情激愤,一时之间命令难以奏效,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虎豹骑大部分被打得气息奄奄。蔡瑁心中大骇,止是不可收拾之时,突然有人在岸上大叫:“丞相有令,召蔡瑁、张允觑见。”

蔡瑁、张允回头一看,见一个曹操侍从奔跑而来,脸色凝重地看着他们,手持节信,高扬过头,嘴里还在叫:“这是丞相节信,蔡瑁、张允速速觐见。”

蔡瑁、张允互相对看了一样,脸色惊慌,张允疑惑道:“这里的事,难道丞相这么快就知道了?”

蔡瑁一跺脚,道:“知道了也好,我们这就前去面见丞相,察明利害,绝不能让虎豹骑这么欺负荆州水兵。”

说着,两人大踏步走上岸。主将一走,荆州士卒没有了主心骨,虽然虎豹骑士卒被荆州士卒捆成了一团,但他们能说话的都有恃无恐地欢呼:“哈哈哈,等着丞相处置罢。”

蔡瑁回头大叫道:“将他们好好看护,等我察明丞相,再行处置。”

荆州水卒将那些捆得像粽子一样虎豹骑士卒扔在甲板上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