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拒绝演奏

阿炳认出了那个中国人是当年和他一起上音乐课的富家子弟王乐才,阿炳说:“真没想到你竟成了日本汉奸!”

阿炳当着他们的面把钱扔在地上,并把头转到了一边……

阿珍的病越来越重了。

家里没有钱抓药,阿炳拿着药方发愁,他对阿珍说:“阿珍,你躺着,我还得去拉琴。”

“阿炳,小心点儿。”

“哎。”

阿炳用竹竿探着地,慢慢摸到离家不远的石桥上坐下,拉起了琴,脚旁放了一个铁筒子装路人给的钱。琴声凄凉而优美,感人肺腑。

好心人都往他的铁筒里放钱。两个年轻人听了,边走边说:“拉得太好了,只可惜埋没了这个人才。”

“唉,都快亡国了,还什么人才不人才。”

这时,一辆汽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几个日本人和两个中国人。日本人掏出钱,让中国翻译给阿炳,翻译说:“瞎子,这是皇军给你的钱,叫你去为他们拉琴。”

阿炳把头转到一边,不理。

另一个西装革履,留着日本式胡须的中国人见状走过来说:“阿炳,还认识我吗,我是王乐才啊。”

“王乐才?”

“对呀!”

阿炳想起了到学校里去听杨平理老师讲音乐课时经常嘲笑他的那个富家子弟,便不屑地说:“原来是你,混得不错嘛!”

“当然不错,告诉你吧,我后来到日本留学去了,现在是为日本皇军做事,你现在怎么如此沦落,唉,真可怜。”

王乐才走过来,把钱递到阿炳手上说:“阿炳,我们曾经是老同学,只要你为皇军出力,我保你荣华富贵……”

阿炳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呸”的一声,把钱扔到地上,骂道:“真没想到你竞成了为日本人卖命的汉奸!”

王乐才骂道:“不识抬举。”然后悻悻而去。

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倾听阿炳拉琴的一对男女青年看到了。他们走了过来说:“你真了不起。你还记得我们吗?”男青年说。

阿炳疑惑着。

“我们是在惠山二泉听你拉琴的在北平学音乐的两个学生。”

“啊,是你们,你们怎么来到这儿了?”

“我们后来到日本留学去了。”

阿炳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把头一偏,不理他们。

“您别误会,我们是爱国的,跟刚才那人不一样,我们不是汉奸,我们是来采风的。”

“噢,是这样。”阿炳这才把头转了过来。

“你的琴拉得实在太高趣了,我们还没有听到过比你拉得更好的呢!”

女青年赞道。

男青年又说:“你要是在日本拉一定引起轰动。”

阿炳又把头歪了过去。

两人只得走了。

阿炳受了这一刺激,心中十分愤怒,心想,我还要拉宣传抗日、鼓舞斗志的歌曲,于是他又拉起了《义勇军进行曲》。

曲声高亢激昂,引得许多行人都围了过来听,“拉得太好了!”大家都鼓起了掌。

不料,一辆警车开了过来,把阿炳拉了就走。

“为什么要抓我?!”

行人们看了都愤愤不平。

“唉,这是什么世道!”

阿炳抓去后,王乐才走了出来说:“阿炳你犯了罪。”

“我犯了什么罪?”

“你宣传共党,诋毁皇军。”

阿炳听了愤怒地说:“你还是中国人吗?”

王乐才恼羞成怒,他压着火说道:“皇军长官喜欢听你的二胡,只要你能为他服务,你马上就可以享福了,不用再到街上要饭了。”

阿炳把头一歪,骂道:“狗汉奸,要拉你给他们拉。”

“滚,不识抬举。”王乐才听了怒道。

于是,阿炳被毒打了一顿后撵了出来。

阿炳愤愤地回到了家,他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说:“王乐才狗汉奸,你别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去当鬼子的哈巴狗。”

躺在床上的阿珍听了,说:“阿炳,不值得跟那种人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忽然,阿珍见阿炳的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流着血,惊问:“他们打你了?”

“嗯。”

阿珍忙穿上衣服,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倒了一盆热水说:“快把脸洗了,那王乐才狗仗入势,真可恶。”

正说着,有人叩门说:“阿炳先生在吗?”

“呀?!”阿珍问。

“我姓张,她姓李,我们夫妇俩是学音乐的,想见一下阿炳先生。”

阿珍把门打开:“你们找阿炳……”

那男青年说:“是的,我们早就在惠山二泉见过面了。”

阿炳听出是那两个留学日本的学生,便没好气地说:“你们找我干什么?”

“啊,阿炳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昨天在街上看见你把日本人给你的钱扔在地上,我们非常钦佩,所以来拜访你。”那女青年说道。

阿珍这才说:“进来吧!”

两人被让进屋,坐了下来。

男青年说:“我们虽然在日本留学,但我们是爱国的,阿炳先生,您的琴拉得太好了,是我们在中国听到的最好的,您要是能够到日本去演奏,那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阿炳一听,脸沉了下来,说:“两位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不奉陪了。”

女青年忙说:“阿炳先生别误会,我们只是感到像您这样的人才要是被埋没了,那太可惜了。”

阿炳说:“都快当亡国奴了,还什么人才不人才。”

女青年又说:“阿炳先生,您的爱国热情真让我们感动。”

男青年说:“阿炳先生,您的胡琴拉得太好啦,我们真想拜您为师。”

阿炳说:“你们只要不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就行了。”

“啊!我们不会忘记的。”两人忙说。

男青年说:“阿炳先生,我们听说您因拒绝给日本人演奏被打了。日本人不会放过您的,请您多加小心。”

“谢谢。”

“好,阿炳先生,请保重,我们告辞了。”

“走好。”

阿珍将他们送到门外。

阿珍回屋后,问:“阿炳,你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

“早了,在惠山二泉,我拉胡琴时遇到的,那时他们是北平的学生,学音乐的。前两天,在街上又碰到他们了,说是在日本留学,这两个人还算是有良心的。”

阿珍说:“我去给你煮点儿粥,阿菊从乡下送来的米也没有多少了。”

阿炳叹道:“不让我去茶馆拉琴卖艺,看来日本人是要饿死我们了”

阿珍说:“阿炳哥别急,等我的病好一点儿,我再去烟馆帮工,挣点儿钱回来买米。”

阿炳握住阿珍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阿珍,谢谢你……”

阿珍依偎在阿炳胸前说:“一家人,还说这话。”

阿炳说:“阿珍,这碗粥我吃一半你吃一半。”

“不,阿炳,你快趁热吃了,我有,我碗里也是粥。”

阿炳吃了几口后,用手去摸阿珍的碗,阿珍忙把碗挪开,阿炳生气地说:“把碗给我。”

阿珍只得把碗给他,阿炳喝了一口,发现是菜汤,便说:“原来你把粥都给我喝了,你自己吃菜汤,难怪你的身体越来越差。来,把这半碗喝了。”阿炳把碗递给阿珍。

阿珍不接碗,她说:“我没事,阿炳,还是你喝了吧。”

“不,你喝,你要不喝,我就生气了。”

阿珍只得把那半碗粥喝了。

阿炳说:“告诉我,阿珍,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不为什么,我只希望你把身体养好,将来能不受人欺侮,你的音乐能让你出入头地。”

“啊,我的好阿珍……”阿炳把阿珍拥在怀里,深情地说。

天刚亮,阿珍就起来了。

“阿珍,你要上哪里去?”

“去烟馆。”

“你身体有病,就别去了。”

“不去怎么行,不让你卖艺;我再不去帮工,我们吃什么?”

阿炳担心地说:“那你千万不要太累了。”

“嗯。”

阿珍支撑着烧好早饭,便摇摇晃晃地去上工,临走,她对阿炳说:“阿炳,你再睡一会儿,饭在锅里魉着呢,我走了。”

“阿珍,你别去了。”

“不去怎么行。”

“阿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