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来往往 重新洗牌

公元713年七月四日,随着太上皇李旦彻底退位,唐朝历史进入真正的李隆基时代。

从这时起,李隆基开始洗牌。

在李隆基起兵之前,朝中总共有七名宰相,经过李隆基的整肃,现在只剩下三名,分别是陆象先、郭元振、魏知古。

这三个人会继续留在李隆基的朝堂之上吗?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久李隆基接见了陆象先,对于这位陆宰相,他已经神交已久了。

陆象先当初是作为太平公主“买一赠一”的赠品进入宰相行列,碍于面子他还是经常参加太平公主组织的宰相聚会。在一次聚会中,太平公主提议将李隆基废黜,与会的窦怀贞、萧至忠、岑羲、崔湜当即表示同意,陆象先却提出反对意见:既然太子是因为建立功勋而成为太子,那么就必须是有罪才能废。现在太子并没有罪,公主却提议废黜,我陆象先不敢苟同。

后来这句话辗转传到李隆基耳朵里,李隆基顿时肃然起敬。

这次接见,李隆基对陆象先说了一句话,让陆象先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李隆基说:“天气寒冷才知松柏不凋,先生您做到了!”

说话说到这个份上,陆象先理应受到李隆基的继续重用,然而事与愿违,十余天后,陆象先被免去宰相职务,出任益州长史兼剑南道按察使,从此他的人生与大唐王朝宰相再无交集。

虽然陆象先从此再没有担任宰相,但也不影响他青史留名,在他担任地方官员时,一向主张宽仁施政,与民生息,并且留下了一句名言:天下本自无事,只是庸人扰之。

“庸人自扰”即由此而来。开元二十四年,七十一岁的陆象先走完自己的人生路,李隆基给他的谥号为“文贞”。

在陆象先之后,淡出宰相行列的是兵部尚书郭元振。

他的淡出看上去有些冤。

原本在李隆基起兵成功后,郭元振被当作功臣晋封为代国公,享实封四百户,赐物一千缎。从这个赏赐来看,李隆基确实把郭元振当成了功臣,郭元振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错觉一直延续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李隆基翻脸了,起因是一次阅兵。

公元713年十月十三日,李隆基在骊山之下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参加阅兵的有二十万人,旌旗绵延五十里。

李隆基的脸上一片阳光灿烂,他对眼前的大场面非常满意,然而随着阅兵的进行,李隆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阳光灿烂转化为晴间多云,最后转化到阴云密布。

“军容不整,兵部尚书罪无可赦!”

这就是找碴了,找的就是兵部尚书郭元振的碴。

一声令下,刚刚还在陪同检阅的兵部尚书郭元振就被五花大绑押到了军旗下,李隆基要将他问斩治罪。

这时刘幽求和张说一看不好,赶紧跪下来替郭元振求情:“郭元振有大功于社稷,不能杀,请陛下开恩。”

李隆基勉强同意了,不杀也行,那就流放新州(今广东省新兴县)。

流放郭元振后,李隆基还不解气,命人将给事中、代理礼仪官唐绍问斩,理由是由他制定的军礼不够严谨,导致军容不整。

本来李隆基高喊将唐绍问斩也只是虚张声势,为自己扬威而已,并不是真要处斩,只要有人出来给唐绍说一下好话,这事就算过去了。这时一员将领站了出来,金吾卫将军李邈。

李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高喊一声:“得令!”

一挥手,斩!

李隆基的“虚张声势”演砸了,他没想到金吾卫将军李邈是个死心眼,根本没看出里面的阵势。

君无戏言,李隆基只能将错就错任由士兵将唐绍处斩,只可惜唐绍白白赔上了一条命,怪只怪李邈给个棒槌就当针(真)了。

不久,李隆基给李邈下了一道诏书:免除所有官职,回家养老,永不起用!

拍马屁是个技术活,李邈这样的死心眼玩不来。

同唐绍的冤死相比,郭元振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本来以为会成为李隆基的肱股之臣,没想到仅仅三个月就被李隆基推下了万丈深渊,郭元振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李隆基。

郭元振没有想到,早在三个月前他就把李隆基得罪了,地点就在承天门。

李隆基起兵时,按理说他是李隆基的人,他却保护着太上皇李旦跑到了承天门。虽然保护太上皇是忠君之事,但这个举动让李隆基把郭元振看成了太上皇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

不是李隆基自己的人,李隆基还会用吗?想都别想。只是要给群臣树立一个榜样,李隆基不得不把郭元振树为典型,并给予一系列封赏,这都是做给群臣看的。

再者,郭元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亲眼见证了太上皇李旦和皇帝李隆基的最后博弈,只要他在李隆基面前出现,李隆基就会想到当天的承天门。

结合以上两点,郭元振的宰相生涯就到头了。

被流放新州不久,李隆基给了郭元振一个台阶,将他委任为饶州司马,然而这个台阶对于郭元振来说是不够的,这个从武则天时代就兢兢业业的老臣一直心绪难平,耿耿于怀,结果在前往饶州赴任的路上即告病逝,享年五十七岁。十年后,李隆基追赠郭元振为太子少保,算是给他一个事后补偿。

山歌里说,山路十八弯,或许李隆基的心里,八十道弯。

郭元振之后,硕果仅存的宰相便是魏知古,他的处境还算不错,虽然李隆基免去了他的宰相职务,还是将他派往东都洛阳主持选官工作,相比于陆象先、郭元振,也算得到重用。

如同麻将,前面的牌被推倒重来,李隆基仔细洗了一下牌,然后又竖起自己的新牌:刘幽求、张说、姚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