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玄上洛

对信长而言,虽然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今年却无论如何必须展开上洛之战……当然,对一直这么想着、这么计划着的甲州的武田信玄而言,这也是相当忙碌的一年。

信长年仅三十九岁,但信玄却已足足五十有二。

五十二岁在号称人生五十年的当时而言,早已是一个不能对未来怀有期待的年龄。

在过去的一年内,称霸中国(日本本州中部)的毛利元就因病故世;就在十月,一直是信玄最大竞争对手的北条氏康,也以五十六岁之龄去世。

所有的人都逃不过年龄的威逼而丧失了竞争力,因此信玄自然也很担心他的伟大理想无法在有生之年实现。

有着这么一层顾虑,因此他决定今年无论如何都必须将上洛之战付诸行动;殊料,当他准备出发时,才发现上杉谦信的存在对他构成了很大的困扰。

当然,谦信也相当清楚这一点,因而冬天一到,他就自动引兵回去;一待积雪溶化,他又开始对武田势展开行动。

这一年谦信四十三岁。

谦信非常擅长野战,而且行动神出鬼没、勇猛异常,甚至信玄本身也承认他是日本第一的武将。

然而,今年的谦信却出人意料地在正月之时即来到了利根川,伺机夺取信玄的上州西半国。

如果不是谦信从中作梗,信玄早就能由东三河的吉田城出兵,一举攻向德川势了。

到了元龟三年,信玄很快地集中兵力将上杉势逐出他的领地,并将主力朝向西方。

但由于本愿寺、浅井、朝仓和将军义昭等方面不断有书信催促,致使他无法继续挺兵西进。

入秋之后,加贺越中的本愿寺门徒终于群起对抗上杉势的入侵。

(好!这么一来,北陆的上信之地不就可以阻止上杉的进出了吗?)

这时已是九月下旬,甲州的山野已被遍地的红叶染红,更加添了秋霜的寒意。

“我不能再犹豫了。一旦失去这个机会,不仅我的理想无法实现,或许连本愿寺、浅井势也要灭亡了呢!”

于是信玄立即召集所有重臣至甲府崎馆的大厅中。

“我决定在十月三日出兵,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吧!”

当他这样宣布时,已是九月二十八日的午后。

这一天的信玄比以往更注重穿着,因为他必须显示出足以压倒众人的威严。当他装扮完毕与众人一起登城后,即发现有七名影武者(替身)微笑地并列在他面前。

终于可以完成上洛战的宿愿了,因此信玄的心中自是十分高兴。

当山县昌景、小山田信茂、马场信房、小幡信贞等四名大将鱼贯进入大厅时,赫然发现眼前有七位穿着相同阵羽织的信玄和七名和尚并列着。

“怎么样,你们看得出我是谁吗?”

七个信玄当中有人边笑边开口问道。

说话的人并非信玄本身,而是其弟逍遥轩;山县昌景不禁疑惑地侧首望着这七名一模一样的影武者。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啊!难道七个人都要出战吗?”

“哈哈……德川的领内不致于有甚么问题,只是信长这家伙教人不得不小心啊!”

居中的,才是真正的信玄;此时他已经得意地捧腹大笑了。

“在经过尾张、美浓之后,我们这七个信玄就要展开个别行动,到时就算精明如信长,也会花了眼的。”

“喔!原来如此!”

小山田信茂恍然大悟地脱口说道:“那么,十月三日出发的部队,就是我们的主力喽?”

“怎么样啊?逍遥轩!将我方的阵前准备以及此次部队要走的路线图拿出来给大家看吧!”

逍遥轩是信玄的手足当中,与他最亲、最相像的一个;此时他正取出图在众人面前摊开。

第一张是信玄最感得意的兵力部署图,上面不仅注明了各阵所在的位置、配置,而且详细地记载着人数。

上洛的总兵力为二万七千人。

除了大约三千人的运输队之外,在本队当中,还包括了医者及伽众(将领的陪宿女人)。此外,信玄又将其余兵力分成三路。

第一路军由信州的上伊那高远出发,沿途经过信浓和远江的国境、青崩岭,然后出秋叶路;这是主力部队。

第二路军由山县昌景率领,全部兵力约为五千人。前进路线为由甲府的下伊那郡进入三河东部,在远江与主力部队会合。

第三路军则与近江、越前的浅井、朝仓势会合,负责牵制信长向东作战的行动。

至于信玄本身,则率领着第一路军出发,沿途蹂躏远江、三河、尾张及美浓。

小山田信茂侧首思考着。

“信茂!你对甚么事感到不满意吗?”

“是的,主公!如果我们由远江、三河进出,必定会与德川发生正面冲突;这么一来,很可能会延缓了我们预定的行程啊……果真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呢?”

“甚么?和德川会战的时间不会那么长的,你放心吧!”

“是!不过,我听说德川势在年轻的当家主德川家康的领导之下,军民都相当团结呀……”

“你放心吧!”信玄笑道:“我很清楚家康的心里在想些甚么。”

“噢,此话怎讲?”

“你想,德川势力怎会是我们的对手呢?因此家康一定会对外求援的。然而,此时的信长早已自顾不暇,又怎么有余力派援军来呢?这么一来,家康根本不必打这场毫无意义的仗啊!难道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我相信他一定会乖乖让我军通过的。”

“万一他待我军通过之后再由背后偷袭,那岂不是……”

“哈哈……”

信玄忍不住笑了起来:“信长以为家康是他那方的人,而我信玄则以为他是我这方的人。好吧!如果家康真是信长的人,那么我一定会把他的势力击溃;如此一来,远江和三河不就是我们的了吗?我相信家康不会笨得想像不到事情的可能发展,因此,我相信他会让我军平安无事地通过,毕竟这对他比较有利啊!无论如何,家康绝对不是那么愚笨的人,你放心吧!他自己会衡量的。”

“但是……”

“只要他一与我方敌对,我们就击溃他再通过,不就行了?何况你想,我信玄的领地除了甲、信、骏三国之外,还包括西远江、南三河、上野、飞驒等地,足足比家康的领地大了三倍有余啊!再怎么说家康也只不过是个只有五、六十万石的小武将,难道他真的衡量不出与我为敌的后果吗?我并不担心家康这边的问题,反倒是由尾张进出美浓的北伊势和南近江之间可能会有问题。”

原来信玄根本不把家康放在眼里。

这么一来,信茂也就不好再说甚么了。

正如信玄所言,目前家康的领地也只不过五十五、六万石;如果以一万石募集二百五十名士兵来算的话,那么德川势至多不过一万三千人。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将全部兵力用来迎敌,顶多只会派出六成兵力,大约七千八百名士兵而已;如此一来,他怎能抵挡得住武田势的三万大军呢?

(到底还是主公心思细密、计算得精确。)

由此看来,信玄不仅是人们口中的军中之神,而且能充满自信地说服手下大将,使得他们心服口服。

“那么,今天我们就为此次的出战好好地庆祝一番,明天,也就是二十九日,山县的特别部队就要出发了。”

信玄以充满愉悦的神情看着大家:“这次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讨伐信长,矢志到达京师,因此请各位务必以顾全大局为重,只要我们一抵达京师,这场战争就算结束了。当然,信长绝对不能放过,至于德川那三、五个人,即使留着也成不了气候,将来再对付也不迟。所以请各位务必记住,在上洛途中尽可能避免损兵折将,只要能做到这点,我会好好奖赏的。”

于是,小侍卫们送来祝膳仪式必有的胜果和昆布,所有的人都举杯预祝作战顺利。

虽然置身于一群与自己同式打扮的影武者当中,信玄却有着与他们截然不同的气质,因为他是个真正顶尖的大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