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是死?

交换人质的事很快准备妥当。

双方各带领两千兵马来到广濑川的川原之上,隔江相对地扎起营帐,并且开始验明所要进行交换的人质。

如今野田城已由武田方的山县昌景入城守备,假如这是信玄的策略,那么在双方交换人质的同时,武田的本队很可能乘机将家康的部队团团围住。

为防万一,家康特地命由滨松城赶来的伊贺众在四面八方设下埋伏,以随时因应敌人的动向。

出人意料之外,人质的交换平安无事地完成了。

不久之后,传说从信玄的本阵当中,有一顶华丽的轿子往长筱的方向而去。

“——坐在那顶华丽的轿子里的人是谁呢?”

更让人惊讶的是,由信玄本阵出来的轿子不仅一顶而已,前后共有三顶……而且并未进入长筱城,而是朝更北方的凤来寺……

这么看来,信玄必定是在其中的一顶轿内喽?人们当然会这么想,但是令他们不解的是,原应在野田城开城之后,分秒必争地把握时间尽快前进的武田势,为甚么愿意耗费两天的时间交换人质,而且后退呢?……

但无论如何,对手毕竟是老谋深算的信玄,因此还是小心为要。由种种迹象看来,家康愈加肯定敌军阵营中必定发生了某件大事。

(后退……难道这只是一种掩护他们前进的假动作……)

当家康正全神贯注地思考这个问题时,鸟居元忠与同族的鸟居三左卫门神情严肃地来到帐外求见。

恰好家康正在沐浴,因此他们只好隔着幕幔交谈。

“殿下,三左有事不肯告诉我,只说一定要殿下摒退所有闲杂人等,才肯说出来哩!”

“甚么?三左要我摒退所有的侍卫?”

“是的。如你所知,三左也是此次交换的人质之一,他说他在城中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密,一定要马上告诉你……这家伙真是顽固,无论我再怎么盘问,他都不肯对我泄露只字片语!”

“哦!那好!就照他的意思,命令我身边的人退下吧!我倒想听听他要告诉我甚么!三左,进来吧!”

“是!”三左战战兢兢地掀开布幔进入帐内。

“三左!如今帐内只有你和赤裸裸的我,听你说话的人也只有我,现在你该不会再感到不安了吧?你到底要告诉我甚么事呢?”

三左偷偷地看了家康一眼,然后说道:“是有关敌军大将信玄公死亡的传言!”

“甚么?”

家康坐直了身子——

“三左!”

“是!”

“这传言……你从那里听来的?赶快从实说来,不许胡言乱语,否则我绝对不会饶你。”他的眼中含着怒意,接着又说:“等一下、等一下,我起来听你说!”

说完立即由浴盆中起身,穿上了放在一旁的衣服,很快地走出帐外。

对家康而言,信玄是他此生最大的阻碍,甚至他三十多年所努力建立起来的基业都差点为这块巨石所摧毁……虽然有关信玄死在阵中的说法只是流言,却仍然对家康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好了,你说吧!三左!无论如何,我们的对手毕竟是最懂得谋略的信玄,因此在这个谣言的背后,很可能正隐藏着一项更大的阴谋呢!问题在于流言到底由何处传出的?你从这点开始说吧!”

“是!”三左略带紧张地说道:“当我们决定守城时,大家都知道必须费尽心思、经过一番苦战才能打倒信玄公,更何况甲斐的军势又是如此强大……但是话说回来,只要能够打倒信玄公一人……就等于除去武田势的根……”

“有关你在军略上的见解就不必多说了。我是问流言到底从何而起,你就由这里开始说吧!”

“是,我这就开始向你报告。在守城的兵士当中,有一位来自伊势山田、名叫村松芳休的吹笛名手。”

“难道这消息是这位吹笛手从武田方听来的?”

“不,请你听我说完吧!村松有在打过仗后的夜晚吹笛的习惯……不论是敌方或己方,都深深为他的笛音所吸引,信玄公自然也不例外。当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请芳休每晚吹奏笛音,并且将他的位置移到能使敌军的本阵清楚地听到笛音的地方。就这样,让他在相同的地方、相同的时刻,每晚都吹上一段笛子。”

“嗯,然后呢?”

“信玄公对于芳休的笛音很感兴趣,只要他一吹笛,一定会来到帐外聆听笛音,这么一来,正符合了我的心意。于是,那一晚……”

“那一晚?你是指那一天呢?”

“信玄每晚都会出来欣赏笛音,于是我利用小竹竿吊了一张纸片,在地上做了标志,同时我也因而想到了一件事情。”

“原来如此,然后呢?”

“于是我就趁着白天无人防守之际,拿着洋枪躲在信玄常站的地方,静待夜晚降临。终于夜晚来临了,而信玄也如我所料般地来到了帐外,于是我就对准他射了一枪。”

“等一下,你说的是那一天的事呢?”

“就是人质交换的前两夜啊!……自从那一晚之后,就开始有轿子从敌人的本阵朝凤来寺去了。”

“等一下!”家康再度低声叫道,两眼似乎快要迸裂般地瞪视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