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小器
人除了从小所进行的修练之外,也拥有与生所俱来的才器。
同样是生于乱世,吸收同样的经验,但是信长与信行两人却是截然不同。而权六与藏人的个性也完全不同。如果这时候的信行能够看出信长的器量,那么往后的历史将会改写了。
但是信行却完全没有领悟到信长真正的价值。他跟随母亲返回末森城。在归途上,他说:“挺顺利的嘛!权六。”
他先对权六开口说话。
然而,这个权六曾经是嚎啕大哭过,而且已经是对信长服服贴贴的人。
信行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完全没有想到权六会做何感想,这即是信行幼稚的地方,同时也是他任性的地方,他所做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在这种时候如果他不这么说,却也是无法以其他方式来掩饰自己的狼狈相。听了他这么说之后,权六生气地瞪了信行一眼。
“殿下,回城之后,您把头发剃掉吧!”
信行回答道:“剃掉头发?为甚么?”
“这是打从心底地向信长殿下表示道歉啊!”
“哈哈哈……”信行掩饰着怒气而大笑着。
“母亲大人,权六要我信行也和他一样做和尚,要是三个都是和尚的话,就无法再欺瞒哥哥了吗?”
“信行啊!”
对于他的这句话,香林院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母亲因为疼爱你,所以才要告诉你这些话。你绝对别再说要欺瞒上总介的事了,这种话以后千万别再说了,这会毁了你的一生,希望你要有所觉悟才好。”
“您说甚么?母亲大人,难这您真的相信哥哥会原谅我吗?”
他脸色大变地说着。这时,藏人来到了他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
“殿下……凡事总是要为将来着想……不愿欺骗敌人的人,那就不是我方的人啊!”
这么一来,信行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而使其泪水盈眶的藏人,也是一位可悲的人啊!他无法了解人间各个不同的境界,这也导致他的将来会有悲剧的后果。
(权六这家伙,还有母亲,都好像舍弃了我信行,而愿意追随哥哥的样子……)
信行如此忖度着,而藏人这一方面也想着:
(如此一来,我即可取代柴田的地位,执政与末森城,这对于我佐佐而言,可是一个大好机会呀!)
这有如武术、围棋和象棋一股,那些三、四级的人,又如何能够明白六、七段高手的实力呢?
他们所能了解的,只是对方较自己略胜一筹而已,对于其间的差别和距离,他们极为盲目。
对于人类而言,这是同样的道理。
信行认为自己不可能会败给信长,而藏人也自认为才器过于权六。然而,这是他们的错觉。如此一来,他们两人密谈的机会增多,而相对的,对于权六的谈话,也令他们愈来愈觉得厌恶。
等到权六发现事情不单纯时,是在该年的十月中旬。
那一天中午,天空乌云密布,不久就开始下起雨来,大地显得一片灰暗,这也正显示冬天即将来临。这一天,城主的信行却未见从寝室内出来。
到了四点钟还在城里为分配禄米而忙的权六,心里想着:
(他是否感冒了……)
由于心有不安,于是未经通报而迳自进入了寝室。进去之后,却发现应该在睡的信行,房间四周有人看守着。其中一位小侍卫见到权六时,便急忙跑进了寝室,像是要告诉信行甚么事似的。
(难不成这是在密谈吗……)
权六苦笑着,这时信行自己出来了。
“权六,你来了,外面很冷,大家正在饮酒,你要不要也进来呢?”
他好像想要掩饰甚么似的说着。
权六所长出来的头发,还未及可以系绑的程度,因此披散着。他傲然地站在那里,摇头说:“殿下,您不用隐瞒我,殿下的脸,根本不像是一张正在喝酒的脸。”
信行是只要一杯酒下肚脸即会泛红的人,现在的他由于紧张,使得脸看起来更加苍白。他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这也更让对方明白他是在撒谎。
“甚么?那么你是说我并没有在喝酒?”
“不!如果您是在密谈,那么我就不进去了。我来这里并没有甚么特别的事情。”
“哦!既然没事,你来这里做甚么?对了,最近你好像经常在城里走动。”
“在下告辞了。”权六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于是转身走出了大玄关。
这个房间与城内侍卫们的特别房间相连。当他正要走出门的时候,一阵声音从背后传来。
“家老先生,我有事要告诉你,请您等一下。”
有人从后面追了过来,权六将手放在剑柄上。原来对方是一位名叫草间东六的年轻侍卫。
“东六,有甚么事明天再说,我急着回家换衣服呢!”
“那么,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因为……我实在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
“好吧!跟着我来。”
权六并没有很在意地将他带回自己的家。到了房间后,东六并未把手伸到火炉上,就急急忙忙地说:“家老先生,刚刚你好险呀!”
他急促地这么说着。
“因为在刚才那个房间里,他们已为家老先生备好了毒酒,如果你刚才参加了他们的酒宴,那么你就中计了。”
“甚么?他们想要毒杀我?”
“是的!因为他们认为家老先生是信长殿下的内应。他们已经不把殿下看在眼里,而认为殿下对本城而言是个病神,佐佐先生是这么说的。”
“嗯!原来……”
“而且他们已从四面八方派出了刺客,想要暗杀信长殿下,因此他们也必须要除掉家老。事实上,今天的密谈即是在谈……”
“甚么?他们最近要暗杀信长殿下?”
“是的!已经派出二、三十个人,他们经常环绕在信长殿下的四周。他们怕万一此事泄露的话,那么……”
“我明白了,你不必再说下去。”权六阻止他。
当初信长是如此地帮助我们,而这些毫无实力却自以为是的家伙,如今竟然企图想采取暗杀的手段……想到这里,权六勃然大怒。他阖上了眼睛,双手交握,眼里出现了信秀将信行交给自己的情景,他不断地回想起信秀的脸。
(这是我权六的错误,是我没有好好的教育勘十郎公子……请您原谅我,原谅我……)
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不久。
信长在五条川受到暴力的袭击。虽然没有被杀,但是头部却在落马之际,遭到强烈的撞击,而就此卧床不起的流言,已经从清洲城传到了末森城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