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邹永成麻醉婶母 谭人凤归去来兮
彭楚藩从黄鹤楼下转至黄土坡孙武住处,进门见有客人在密谈。孙武介绍说是湖南共进会邹永成先生。彭楚藩略做寒暄,告诉孙武说他已把家小送上船回鄂城老家,不便停留,便告辞离去。
孙武继续和湖南客人密谈。孙武喟然叹道:“实不相瞒,广州起义失败,湖北同志都很灰心。谭人凤带来八百元经费早已用完。居正出主意去达城庙盗金菩萨,两次均告失败。汉口长清里机关无钱维持下去,只好撤销。我也准备北上去奉天。”
湖南客人邹永成道:“莫灰心,哪能略受挫折就走开呢?把机关房子交我承担,我来维持两湖联络机关。”
孙武问:“你有钱维持?”
邹永成道:“我那广惠公司也维持不下去了,现正急着筹款,请你帮忙。”
孙武道:“我怎样帮忙?”
邹永成道:“很简单,请你找人配副麻醉药。”
孙武道:“邓玉麟认识军医,可弄到麻药,不知你要麻药干什么?”
邹永成道:“我这次来武昌,主要找我婶母打主意。我叔父死后,她把房产顶出去,自住粮道街。她手中很有钱,还收藏着几根金条,但不知她放在哪个箱子里,无法弄到手。只要有麻药,我就有办法……”
如此这般的说过。孙武也跃跃欲试,满口答应。计谋打定,孙武派邓玉麟去炮八标找军医配来麻药。邹永成又带领孙武、邓玉麟去粮道街看过他婶母门牌住处,一切准备停当。
这日上午,邹永成买好一瓶葡萄酒,放进麻药摇匀盖好,另带上咖啡,便去粮道街婶母家中。婶母年近五旬,白胖面孔,镶着金牙,戴着金戒指、金手镯。见侄儿来,亲热得不得了,问何处来?何处去?邹永成道:“从长沙来,要到日本去,特地向婶母辞行。”
婶母拍着巴掌道:“哎哟,去年从日本回来,又要去,去日本像走平道似的!”
邹永成道:“去日本不要护照,从上海买张船票就行了。婶母何时也去日本逛一逛,买点奇巧玩意儿回来。”
婶母道:“我可没那大福分,我晕船,坐不得海船。哎哟,你到婶母家怎还提着酒?莫非怕婶母不给你酒喝?”
邹永成道:“这是朋友送的上等葡萄酒,特地让婶母尝尝。”
婶母喜欢,留吃午饭。邹永成先把咖啡沏好做解药,放在厨房角落里。婶母特地炒的虾子、蚕豆米、鳝鱼丝儿等时令菜肴。邹永成劝婶母五六杯,小妹也吃了一杯,只有婶母的小儿子饭后要上学,不肯喝。邹永成是居心要把全家都晕过去,他开怀痛饮;心想,反正自己有办法解酒。邹永成喝过几杯,忽觉头晕,便去厨房拼命喝咖啡解酒。再看屋中母女们,并没有晕头模样,只是婶母说道:“这酒不好吃,有点上头。”
便不再饮了。邹永成自知这麻药制得不好,心中暗自丧气。正这时,门外吹起口哨声,邹永成知是孙武、邓玉麟如约前来,正从门外向里张望。邹永成慌了手脚,一面向孙武递眼色,一面向婶母告辞,说要过江买船票。婶母也不挽留,邹永成匆匆出门,婶母的小儿子挎上书包在后面喊:“大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到汉口看戏?”
邹永成胡乱答道:“你等着,有戏我就来接你!”
说着,慌慌张张赶上孙武和邓玉麟。邹永成把麻药失灵说过,三人大失所望,蹲在江边唉声叹气不已。
稍停,孙武问道:“刚才让你带他到汉口看戏的小孩是谁?”
邹永成道:“那是我婶母的小儿子,她家的独苗。”
孙武又问:“小孩在哪个学堂上学?”
邹永成道:“在黄鹤楼小学堂上学。你问这做么事?”
孙武道:“一计不成再出一计。现在一不做二不休,看你有胆量没有?”
邹永成道:“有胆量又如何?”
孙武喜形于色道:“有办法。黄鹤楼小学堂的校长张振武,是共进会员,和邓哥也熟悉。你那小兄弟不是要你带他去汉口看戏吗?你和邓玉麟一起去学堂找张校长,就说接他去汉口看戏,过江后把他藏起来,再敲你婶母竹杠,要她拿钱来赎人。”
邹永成道:“这不成绑票了吗?”
孙武道:“下麻药也好,绑票也好,都是一回事。交涉时就说借钱用,比下麻药还文明些。”
邹永成急等钱用,也顾不了许多,说道:“这办法亏你想得出来,只是我不便就去黄鹤楼学堂。让我们先过江到公司,派我胞弟永乾和邓哥去学堂,把我那小堂弟诳到汉口,这竹杠是敲定了。”
于是,三人又笑逐颜开,迅即过江安排依计行事。邹永成将他小堂弟诳到汉口藏进日租界旅馆。次日,婶母派四叔来要人,邹永成便要钱;经过反复调解,邹永成从婶母处敲到八百元,以维持广惠公司和长清里两湖机关。
此时,湘省铁路风潮正盛。长沙市举行万人群众集会,长沙至株洲沿线的铁路工人游行示威。商人罢市,学生罢课,拒交租税,抗议铁路收归国有。当局则日夜捉拿“匪徒”、党人。革命党人焦达峰、曾伯兴、杨晋怠…等人逃到汉口长清里两湖机关躲避。有人主张乘铁路风潮正炽,两湖同时暴动,以雪广州起义失败之耻;也有人反对,认为暴动难成大事……
商议未定,外面有人敲门,邹永成出去开门,见是鬓发斑白的谭人凤提着行囊来了。众人惊喜莫名。原先,报纸刊载黄兴、谭人凤战死广州,今日忽见谭人凤破门而入,众人直把谭老当做自天而降的活神仙。焦达峰等人立刻团团围定,询问一切。众人七嘴八舌问谭老何处来?向何处去?有何任务?广州起义失败详情等等。谭人凤只说由上海乘船来汉,便喝茶叹息。众人一再追问,谭人凤才道:“年初,黄克强先生要我负责两湖,布置响应广州起义。现在广州起义失败,我是来向两湖同志告辞交差的。”
众人诧异,问道:“谭公为何这么说?”
谭人凤道:“我心志俱灰,决计归里,今后不再过问党事。”
正这时,杨晋康携谭人凤儿子谭二式进屋来,二式见父亲发怔片刻,便扑到谭人凤面前跪下,泪如泉涌,喊道:“爸爸,爸爸好。”
谭人凤抚摸二式头顶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二式道:“家乡风声太紧,叔叔们带我出来。”
焦达峰接口说道:“湖南局势险恶,到处抓人,回去不得。广州虽败,两湖还有可为,谭公怎抛弃前功,使我们也进退失据呢?公是激进派首领,两湖革命仍然仰仗谭公主持。”
杨晋康道:“湖南保路风潮正盛,当局以革命党匪徒作口实,大肆捉人,断不可回湖南,我们还向外躲风呢!”
谭人凤环视周围问道:“怎不见湖北同志?湖北情况如何?”
焦达峰道:“湖北运动新军成绩很大,革命正入新阶段。吾公休息,我去武昌把孙武等人找来。”
夜晚,焦达峰带孙武来长清里见谭人凤,谈及湖北情况,孙武道:“正月底公离汉后,我即约邓玉麟在黄土坡开酒馆结纳新军,已发展两千余人,最后因经费阻难而停止。公正月来汉,约我运动新军,而仅给我二百元,不敷应用;交居正六百元,他却无所事事……”
谭人凤听孙武满腹牢骚,只好夸奖道:“想不到运动新军有此重大收获。”
孙武道:“现各标营都建立起组织,已通知明日要代表前来集会,请公认识。目前湖北革命正入新阶段,拟定新方略。因款项无着,有主张两湖乘川路风潮暴动发难者,有主张缓进者,众说纷纭。请公帮忙定夺。”
谭人凤对孙武言语半信半疑,只连连点头。
次日,孙武约同蔡济民、高尚志、邓玉麟、徐万年、李作栋、二杨、居正等集会长清里。居正第二次盗金菩萨刚回,疲惫不堪。谭人凤除认识居正、二杨、李作栋外,其他人都不相识,孙武便一一介绍。此时,谭人凤看到几个穿军装的新军,又是标、营代表,始信孙武运动新军确有成绩。
众人都急于想知道广州起义失败详细真相。谭人凤欷歔不已,回忆数月间来去汉口,像噩梦一场,生平所受最大挫折莫过此数月间事。两湖同志相聚一处,平常均以谭公马首是瞻,谭人凤无法回避,只好叙述道:“广州起义原来预定在三月二十五、二十八或四月初一,或更迟一些时间。我三月中旬赶到香港,适逢克强、赵声召集全体会议。克强做动员报告,他自任率队攻击总督署,赵声率队攻提督署,胡毅生攻将军署。出席会议数十人,一致同意。我向克强建议:‘往年在广州起事失败,主要是水师提督握有重兵,现在主要攻击目标是水师提督李准。不如先将李准炸死,次日会攻总督署。赵声从城外夹攻,较为妥当。’克强说:‘先因温生才枪杀将军孚琦,已耽搁时间,现又先炸李准,城内必然戒严,起义不又要推迟?’争执不下,克强挽我到室外说道:‘此乃久定之计。同志们看我辈勇怯行事,请勿再坚持异议,影响士气。’我只好缄口不言。
“克强决定三月二十八日发难,命各率所部临期前一两日潜入广州。因赵声广州熟人多,不便去,克强先往指挥。同志们陆续到省者达三四百人。二十七日,两广总督张鸣岐调回巡防二营驻扎城外,胡毅生、陈炯明认为敌人有戒备,主张缓期发动。克强无可无不可,下令除负责人外,其余敢死队三百人全部撤回港九。同志们闻讯愤慨,痛陈利害,坚持按期发动。克强于二十八日又电催撤回港九人马返回广州。赵声、胡汉民接电报惊骇,因香港尚存有二百余支枪,赵声主张率同志运往广州,上岸时如被检查,即开枪射击。胡汉民认为要先接头,派我先到广州联络,无论如何必须推迟一日举事。我立即启程,次日中午到广州,先访陈炯明,陈仓皇告我说:
“‘不得了,各方均无准备,我仅有七八十人,克强人数不满百,命令立刻出击,怎办?’我说:‘怎不阻谏?’陈答:‘极力劝阻,无奈不听。’
“我请他派人送我去克强处,克强整装待发,正在分发枪弹。我请他休息片刻,有话说;克强不听。我转达香港赵声、胡汉民意见,克强顿足道:‘老先生,不要乱我军心,我不出击,敌人将击我了!’我见克强有点狂躁,转向林时爽说:‘各方还未准备妥当,香港同志与枪械还未来到,用什么力量出击?’林说:‘老先生知其一不知其二,现有巡防兵两营表示同情,可做内应,一切可以依靠。’我问:‘巡防营可靠吗?’林说:‘已接洽两次,绝对可靠。’我也整装向克强要枪,克强心平气和说:‘先生年老,后事还须人办理。这是敢死队,请勿参加。’我说:‘君等敢死,唯独我怕死?’克强知我性格,给我两支手枪。我接枪就误触扳机,猛地打出一枪,幸好未伤人。克强将枪夺去,连声说:‘先生不行,先生别胡闹!’派人送我返陈炯明家。而陈不知去向,门已上锁。时间已是下午五时一刻,我再无处可去。烦恼间,忽然想起原曾规定举事时,有几处纵火助势,我便出城到高处瞻望。傍晚过后,果见一点火光,但不久即熄灭。我知事败,痛心疾首,但还不知详情。事后知道,敢死队出发,所向披靡,巡警逃散,无人敢于抵抗。克强率队攻下总督署,总督张鸣岐已闻风潜逃。克强纵火后,匆匆率队退出,与巡防营遭遇,林时爽中弹阵亡,克强手指负伤,队伍打散,克强率十余人接近南门,又遇军队围捕,方声洞掷弹击毙敌队长,敌兵围捕声洞,克强乘隙潜入一商店掩护,更换衣服渡舟到河南,找到我地下机关,得免遇难。其他队伍尚有五六十人,先攻督练公所夺取枪械,未能得手。又转攻观音山炮台,冲锋三次,终因寡不敌众而退下。至此,敢死队三五分离,整夜巷战,或饮弹,或被擒,幸存者寥寥无几。呜呼!痛哉!此乃三月二十九日之惨剧也。”
说到这里,谭人凤老泪纵横,悲痛欲绝。听者感慨系之,扼腕浩叹。沉寂片刻,居正问道:“先生后来怎样见到克强的?”
谭人凤道:“广州地下机关把克强护送到香港医院动手术,我与宋教仁写信慰劳,劝他静养。后来见面商量,克强说:‘同盟会已无事可为,我以后不再过问党事,惟尽个人天职,报先烈于地下。’我苦口劝说:‘我们应承担死者未竟事业,决不可单讲个人行动,以维大局。’
“克强不听,后竟不肯见面……至此,群龙无首,各同志只好散去。
“既未研究以后方略,更何论其他。又数日,克强派人送来二百元,给我与宋教仁做路费。并嘱咐说:粤政府与香港总督订约,将大肆逮捕党人,劝我等赶快离去。我找克强问他去哪里?克强说他日内赴美国。我请求将存留香港的枪械带回上海,竟然无人负责。
“到此我也心志俱灰,哀叹再也无事可为,与宋教仁返上海。教仁仍回《民立报》,我来汉口,晤诸君一面,即归里矣!”
谭人凤说到此处,众人共掬同情之泪,嗟叹不已。谭人凤道:“屈指数来,广州起义损失巨大。我党精华,牺牲殆尽。我多次参与起事,屡战屡败。每次失败,都是领袖人物刚愎自用所致。此番我决计归里,不问党事。”
湖南曾伯兴感慨说道:“试问我党同志有谁不刚愎自用的?凡力排众议,孤行己意的,都是刚愎自用,都是不足以有为的。吾党有一人不刚愎自用,则天下事尚有可为哩!”
孙武道:“广州虽败,两湖革命尚有可为。吾党在南部一隅,屡战屡败,至此也该改弦更张。莫小觑我两湖同志,且待我们做番大事业,让孙、黄看看。”
于是,两湖同志又一致劝说谭人凤留下来,不要归里。谭人凤沉思片刻,忽问道:“我不回湘,湘中谁主持?”
焦达峰道:“有伯兴和我们主持。”
谭人凤又问:“要我留下做么事?”
焦达峰道:“长江一带,还要借重先生调查联络,以便一致行动。”
谭人凤又问道:“哪里有川资呢?”
邹永成急忙趋前道,“我这里刚筹到一笔,川资有着落。”
居正、二杨等也从旁相劝,终于使谭人凤回心转意,叹口气说道:“我已年老,长江上下暂做识途老马。只是诸同志如拟成革命大业,必须打消暴动观念。”
众人道:“我等并无暴动计划,只有人口头说说而已。”
谭人凤表示在武汉暂盘桓几日,再回上海找宋教仁商量组织中部同盟会,领导长江革命。
第二天,谭人凤约曾伯兴一块儿过江去武昌监狱看胡瑛,商谈湖北革命。此日适逢星期日,蒋翊武也带人在狱中探视。胡瑛热情地做介绍,谭人凤与众人握手,然后再仔细打量蒋翊武,见他留辫子,像乡巴佬一般;再看另一人像老学究,腐气十足;再一个像花花公子。谭人凤本想谈些广州起义事等,而见此三人在座,心情不悦,端坐不语。蒋翊武久仰谭人凤大名,极想攀谈,谭人凤则神色漠然。蒋翊武见不投机,便带人告辞离去。胡瑛送走蒋翊武等人,回头向谭人凤道:“先生莫误会,湖北军中党人,都具有百折不挠的革命志气。文学社同人尤其埋头苦干,现军中社员已逾三千人,这三位均文学社首领,老先生勿以貌取人耳。”
谭人凤后悔不迭。胡瑛道:“公勿虑。我写一短笺,先生有暇请去《大江报》,找詹大悲晤谈,可悉知文学社详细情况。”
然后,再谈及广州起义失败事。胡瑛告知谭人凤,他已由无期徒刑改判为监禁十二年。谭人凤又叙说灰心归里,中途留下的经过。胡瑛劝道:“先生以两湖为重心,督率长江革命,仍然大有可为,且莫还乡而遭不测。”
谭人凤告辞时,胡瑛写一短笺带交詹大悲,以做介绍。
谭人凤是个急性人,与曾伯兴渡江回汉口后,即独自去《大江报》会詹大悲。詹大悲见面逊谢道:“久仰先生大名,黄花岗起义,如雷贯耳,今日先生枉驾,后生实不敢当。”
谭人凤道:“屡战屡败,何足道哉!今日特望君多多见教。”
在斗室内宾主坐定,詹大悲即将桌上征得的黄花岗诸烈士遗文、遗信印成的单行本,呈给谭人凤看,说道:“先烈遗文等附报分送,以慰英灵。”
谭人凤阅后,睹物伤情,万般不曾想到詹大悲以此手段为革命效力,心中又转忧为喜。宾主畅谈武汉革命形势,詹大悲介绍文学社情况。正说话间,忽见蒋翊武走进屋内。原来上午蒋翊武与谭人凤会面受到冷遇,心中怨慕,特来报馆找詹大悲倾诉,竟与谭人凤再次相逢。那谭人凤急起身迎接蒋翊武,仅隔几个时辰,前倨后恭赔礼道:“刚才在胡瑛处相遇,老夫有眼无珠,多有失礼!”
蒋翊武听谭人凤如此说话,心中怨气早已飞向爪哇国,说道:“现文学社在新军发展已达三千余人,加之共进会力量,武昌革命可稳操胜券。现唯一困难处,举事成功后,缺乏主持革命大计者。故借重先生,请黄克强或宋教仁诸先生来鄂主持。”
谭人凤道:“广州起义失败后,我等预计再发动举事将待数年之后,不知两湖革命正风起云涌。文学社邀请黄、宋来鄂盛意,我当代为转达。上次来鄂,胡瑛对我文学社事只字未提,今日才得知详细,实属孤陋寡闻。惟希望文学社和共进会能通力合作,高举义旗,号召天下,此革命成功希望所在。”
詹大悲道:“老先生的话,乃金玉良言,现正在联络进行中,现在均知合则两美,离则两伤,非通力合作不足以取得革命成功。现在消除畛域之见,以实现统一指挥。”
此次洽谈甚欢,谭人凤告辞时,詹大悲送出门首,谭人凤抚詹大悲肩膀说道:“我以前所晤湖北诸同志,未见如君英敏者,前途不可限量,望君珍重。”
谭人凤在长清里小住数日,偕曾伯兴乘江轮东下。临行免不得对幼儿二式叮咛一番,托付焦达峰等人多加照应。
轮船抵上海。谭人凤、曾伯兴先去《民立报》晤宋教仁,谈及去而复返的原由,宋教仁哈哈笑道:“老先生对刚愎自用可谓深恶痛绝极矣!”
曾伯兴道:“前度刘郎今又来。迷途知返,可不作刚愎自用论。”
三人同时大笑。谭人凤道:“两湖大有可为,此番归来要大干一场。请君按原计划起草《中部同盟会章程》。”
宋教仁答应下来,忽又哀叹一声,说道:“可惜伯先(赵声字)已成故人,他生前亦是中部同盟会发起人。”
谭人凤惊愕问道:“伯先何时去世?”
宋教仁道:“五月十八日在香港去世。”
谭人凤老泪夺眶而出,呜咽道:“伯先,伯先是大好人,可惜天不永年啊!”
六月十八日,中部同盟会假上海北四川路湖北小学校开成立会,到会二十余人。会议宣布通过《中部同盟会章程》,议决于宣统五年在长江各省举行大起义。
谭人凤把中部同盟会成立情况,函告居正。居正在汉口长清里展读来信,忽见湖南焦达峰闯进门来,身后跟随两条大汉。焦达峰扯住居正便道:“觉生兄,赶快做准备,我们去达城庙把金菩萨搬回。”
居正吓一大跳,不由暗暗叫苦,心想:刚刚去达城庙失败归来,又要再去,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