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三节 重返野人山
野人山留给新一军官兵的是恶梦般的经历和刻骨铭心的惨痛记忆
经过半年多的休整,新1军精神饱满,装备一新,已具备了杀回缅甸,与敌决战的实力,而且随着中国国内及太平洋地区反法西斯形势的进展,中国对海外物质援助的需求也越来越大,重新打通滇缅公路的问题也正式摆在了中国驻印军的面前。
原来,前一阶段远征军失利之后,滇缅公路为日本人所遮断,海外援华的陆上运输线遂全部断绝。为防止远东地区完全沦入日本人之手,增强蒋介石政权牵制日本人的力量,美国人不惜血本,组织飞机从印度飞越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脉——向中国运输物质,是为历史上著名的“驼峰航线”。但这条航线运输成本巨大,地形复杂,危险极高,经常发生机毁人亡事故,许多中美空中勇士为此献出了生命,加之受天气等因素的影响,运力亦受限制。因此,中、英、美三方除正在修筑一条连接中国和印度的公路之外,另一个办法即是出动中国驻印军,打垮缅甸日军,恢复滇缅公路。
对于新1军的进攻路线,中国驻印军和英国殖民当局的分歧很大。作为军长的郑洞国力主在印度亚三省的英普哈尔地区出发,突入缅甸中南部,进而占领滇缅路。但英国当局反对这一方案,且态度坚决,他们只同意驻印军经缅北崎岖绝岭的野人山区开山辟路,再南折孟拱、密支那,以攻占滇缅公路。郑洞国清楚,英国人是害怕中国军队深入其缅甸殖民地的心腹地带,以免造成其日后控制的困难。史迪威见英国人一百个不愿意,也顺风使舵,不仅不支持郑洞国的主张,还以有空军支援,路险山重不足为惧做说词,附和英国人的观点。最终,英、美两国将领的意见占了上风,新1军走上了一条重返野人山的艰难之旅。
说起野人山,新1军的官兵有着恶梦般的经历和刻骨铭心的惨痛记忆。
8个月前,也就是1942年5月曼德勒会战失利之后,史迪威和罗卓英独自向印度退却,而杜聿明则带着第5军的直属部队及所属的200师、新22师、96师则被迫转入缅北的野人山,拟从打洛到新平阳,再寻出路。
顾名思义,野人山人迹罕至,山高岭绝,林深蔽日。自古以来,这里即是原始森林地带,大树粗藤,盘根错节,林间无路可觅,每行一步都极为艰难,第5军士兵进入野人山后,不断以大刀辟路,日行不过10里。时值南亚雨季,一日数次暴雨,原先旱季可作交通道路的河沟水渠,此时皆洪水四溢,咆哮汹涌,既不能徒涉,亦无法架桥摆渡,更增加了第5军官兵行进的困难,工兵部队虽费尽心力扎制木筏,但无一不被水流冲走,有时连人也一并冲没。
如果说这些尚可克服的话,那么给养匮乏和疾病之险则随时让全体官兵遭受着性命之虞。由于退却仓促,更由于这里人烟绝少,第5军官兵进入这里就如同跨进了林中地狱,头几天大家带有一些面包、饼干、罐头、牛肉干,一日两餐还基本上能够维持,大家对遮天盖地的森林也还有几分新鲜感,但后来的日子便是难以忍耐的饥饿和对无边无际森轮船的恐惧。粮食吃完了,大家忍痛杀掉骡马补充营养;骡马杀光了,大家捉蛇,抓蚱蜢、挖老鼠、打猴子,凡是能吃的都设法弄来充饥。绿油油的树叶、青翠翠的茎杆以及四处可见的五颜六色的蘑菇更成为这支35000人大军的随时采摘的食物,一些人吃后泻肚拉稀,衰竭而亡,更多的人则四肢抽搐,中毒倒毙。
给养无法保证,疾病亦随之而来。潮气特甚的原始森轮船内,疟疾、回归热和其他传染病大为流行,部队死亡因此大增。在打洛地区,杜聿明也患了回归热,高烧不退,昏迷2天,不省人事,时部队医药奇乏,幸一位连长衣袋中尚有奎宁3颗,方才救了这支军队最高长官的性命,而全军官兵曾因此暂停行军,延误了两日的行程。一些受伤官兵的死亡率几达百分之百。5月中旬,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在郎科激战中胸、腹各中一机枪子弹,退入野人山地区后,无食无药,致使戴将军伤体更加虚弱,一位营长不知从那里弄来粥糜一碗,将军视环伺
左右的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官兵说:“我怎能忍心一人独吃呢?”喝罢一口后便不再进食。两天后,将军全身溃烂,伤重而亡,临终犹喃喃:“反攻!反攻!祖国万岁!……”
如果说军人于伤病之死尚不可怕的话,那么林间各种大小动物的侵袭却让人谈之色变,闻之心寒,遇之肉麻!第5军中的女战士不多,少有的几位即便在进入野人山后也仍有男兵护卫着。某日,一女兵欲小解,遂入路旁林地方便,不料多时不见女兵动静。几个男兵好生奇怪,拨开藤蔓,近前一看,一条巨莽正包裹着女战友,来回翻卷着、呑噬着!
至于蚂蟥、蚊虫以及各种千奇百怪小巴虫袭人的事件无时无刻不在大规模地发生。一个发烧病人一旦昏迷不醒,立马会有大批的蚂蟥爬来吸血,蚂蚁爬来啃食,加上大雨冲洗,数小时内这人就会变成一具白生生的骨架!
走出这一地区后,杜聿明曾作过一次统计,第5军在与日军的战斗中伤亡约为7300余人,而在野人山一带,第5军就死伤14700余人;正式作战中第5军未损失团长以上将领,而在野人山撤退中,第5军竟牺牲4人之多,野人山的惨况可见一斑!
野人山留在新1军官兵心目中的是食人山,白骨山,死亡山!
当然,这一次重返野人山的境况是大不相同的,面貌焕然的新一军官兵是专为寻找日军主力作战而去的。
新1军多重型装备,在崇山峻岭、热带雨林中开辟道路是这次出兵缅北的头等要事。
1943年3月,史迪威以中美双方各2个工兵团为基干,组成中美工兵部队,在美方惠来少将和阿鲁斯密准将的指挥下,开始修筑自印度列多到野人山区的中印公路。由于山高林密,大部队不易展开作业,中美工兵(每月轮休一次,实际作业人员约7000人)每天的进展不到2公里,因此这条要道直到9月上旬方才竣工。
为保卫修路部队的安全,早在工兵进入作业点之时,新38师的114团即先行开进野人山区,占领掩护阵地。该团系有备而来,粮弹充足,通讯设施齐备,即便如此,他们仍在丛林中时常迷路,所赖美军飞机不时飞行指点,114团才在半个多月后抵达柏察海,抢占了卡拉卡到大加卡一线的要点。
占据缅北的日军主力为其第18师团,师团长是田中新一中将。得悉中国驻印军已在加卡周围活动,田中即令其114联队拼死力战,企图将中国人赶回野人山区,无奈数度进攻均被击退,加之5月之后雨季来临,大加卡所在的胡康谷地渐成泛滥之势,114联队补给困难,最终只得退守胡康河谷腹地,而中方接替114团防地的112团更把战线推到新平阳、于帮、孟关等地。
10月下旬,雨季停止,新1军的大规模军事行动正式开始。早已等候在列多的新22师和新38师主力很快乘车到达胡康河谷边缘,缅北反攻战由此拉开了序幕。